更新 · 2024年11月21日

谋夺她的爱恋 by 閲后即焚(01 – 08)

文案:

海市名门三代圈无人不知清冷又无情的荆大公子身边多了一位随叫随到、死心塌地、尽职尽责的金牌保姆兼秘书。

只有荆郁知道这是那人派来监视他的。

向来做事极端的荆郁对于怎么样能将一个人摧残的彻底,是最有心得的,

谁知江笙对于他的各种手段永远应对得当,惹得荆郁对她更加生厌。

终于有一天他胜了,可一向辣手无情的荆公子也心疼了。

见她落泪,他也跟着慌了神。

向来不会哄人的荆郁眉头微皱身子僵直,板着脸低声道:“你别哭了……”

在她哭的更大声时,荆郁有些手足无措,毫无威慑力的恐吓道:“再哭就把坑我的钱还我。”

后来谁都知道海市那个无情又极端,疯批又狠厉的荆公子恋爱了。

他像一只芳心暗许手段拙劣的六线风鸟,花里胡哨的展示着自认为最完美的那一面。

宝贝东西一股脑的全往她那送,只求能博得对方欢心,好将人顺利的拐到自己的巢穴中。

在他沉浸在爱恋中最幸福的时刻,他被他的爱人当头一棒,虽不致命但足够蚀骨。

“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哪怕一点点。”

就算是隔着电话两头,她都能听出他的希冀与不安,宛如仰视悬在头顶那最后一株稻草的骆驼。

江笙看着检察院和警方的人一直在给她打着手势,是要她拖下去争取时间,可是她实在是半句话都不想与他多说。

敷衍道:“也许有吧。”

要不是没有听到嘟嘟声,她都以为电话已经挂断了。

“这也是骗我的吧,呵呵呵。”

一阵寒凉刺骨的冷笑过后是心死的平静,

“突然好期待我们重逢的那天啊,席连春。”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情有独钟,破镜重圆,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笙/席英、荆郁┃配角:陶晏、王俭、蒋蓝烟┃其它:追妻/强取豪夺

一句话简介:豪夺追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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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九月的枫林镇已经迈入深秋,满山红枫似火如鲜血染就的一般,艳丽的有些过分,真是应了它的名。也正是因为这里的好山好水好资源吸引了好多来白顶山采风的散客。

早几年就听说了,南方有个挺大的公司要来她们这搞什么度假村,镇上的乡里的人呼啦得了消息都跟挖了矿似的,个个都以为能蹭着这股东风跟着发达起来,搞搞副业什么的,可后来选址落听,离他们百八十公里远呢。

这下所有人的算盘算是空了,都挺失望的,包括席英。

席英年纪虽然不大,正是十二三岁花骨朵一般的年纪,别人上学玩儿乐的时候她正为了初中的学杂费犯愁,这本不该是她考虑的事,可生活环境逼的她必须小小年纪就要考虑挣钱的事,不然指望她那个一顿好饭都不舍得给她吃的后妈大发善心么。

席英一大早就跟着同村的几个街坊去了村头集合,本来包活的那家人是不想雇她的,太小了,干不了多少不说出了事还得担责,可是十里八村的有几个不知道她家什么情况的?

自从席建国结了这二婚之后,左邻右舍谁不看在眼里,有这么个爸跟没有一样,有时候还倒不如没有。

这么大的丫头不让上学,听说在镇上中学那可是次次都能考第一的,谁听了不可惜?自家孩子别说第一就是能混上中游也知足了。

要是单不给上学也就算了,偏这还不算完,家里啥活都扔给这半大的丫头干,又不给好吃好穿,平日里不是打就是骂,左邻右舍谁没见过没听过?拉架都拉了几次了。

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孩子,几人看着车斗上冻得呲牙咧嘴的小姑娘,谁心里是个滋味儿,能帮就帮一把,这么冷的天只套了一身单衣,这家人丧良心啊。

席英起得很早,就怕赶不上去山上的车,每年收山的季节镇上都会有大批的招工,就干秋忙这一阵,她想趁这个机会攒点钱,这样等到开学就能交上杂费了。

一大早,草叶上的白霜还没褪去,光是站在那都冷飕飕的,何况她穿的不多还坐在敞篷的三蹦子上。

开车的刘叔扔了一件大袄给她,让她先穿着,不然等会下车活还没干上人就被吹倒了。

席英也没客气,嘴甜的叫着叔啊婶的千恩万谢,她也知道人家能雇她也是可怜她,这情她肯定要领的,谢过后也没管衣服上呛鼻的松油味儿随手披上了,她确实不能这时候病倒。

车斗上坐着七八个三四十岁的男男女女,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有,眼光杂乱,不管是探究、可怜还是嫌弃,席英装作没看见,这种来自外界戳人自尊的探究这么多年她早就习惯了。

她只关心这次能不能多捡一点松塔多赚点钱,希望交了杂费之后还能存一些,想到这,早起的饥肠辘辘好像也没那么难忍了。

看着狭窄的道路两旁不断划过的枝丫和树影,席英的心情比在家时轻松了许多,不过一想到张兰芳要是知道她挣到钱了,肯定会搜刮干净,心里又犯起了愁。

到地儿席英就跟着两个同村熟识的大姨结伴走,下车前都说好了,她们让她紧跟着。

她们这些帮工只负责捡松塔,工资是计件的,一个松塔两毛,背到山下五毛,席英算了算,大人一次能背100个,可她这体格还有力气是背不了这么多的,40个还是勉强可以的,只是山路不好走又远,今天能背5个来回?

不多时东边的日头冒了头,林间霜冻也化成露珠顺着枝丫枯叶的脉络缓缓滴落。

席英也觉得暖和了起来,搓了搓热辣辣的耳朵,有点发痒。

等捡够40个的时候席英又有些贪,下山这么远,多背几个就多赚点,可是她这小体格属实有些勉强。

一个认识的大姨帮她扶了一把,她才勉强的站了起来,看她还往背筐里装,拍了她一下,让她赶紧下山别装了,这才刚开始,就这么猛劲的干,下午那半天不想干了?

也是。

席英手里又抓了两个晃晃悠悠一路踉跄的撑到山下,肩带勒的肩膀生疼。

就这么费劲巴拉的卖了两个小时的力气才换了二十块,她撑着腰大口喘着气看着计件的师傅在本上划了几道,又看到下山的其他大人也没有多轻松,席英更是下定决心,一定要读书!还要读好!不然这就是她以后的生活。

中午吃饭的时候,看着她手里发硬的馒头,同镇上的认识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小英啊,这不是你能干的,今天干完就别来了。”

“姨,是刘叔让你跟我说的么?”席英吓得蹭的站了起来,抹了抹嘴角的馒头渣,心里拔凉。

“不是,你这么小再给压坏了,怎么得了。”

“姨,没事的,我心里有数,会抻着干的。”她知道别人也是怕她有个好歹她那个后妈肯定会趁这个机会讹上她们。可是已经已经开学一个多月了,她不能再等了。

旁人看劝不过只能作罢。

十五天,席英不管再苦再累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最后一天结账的时候她拿到工钱后翻来覆去的数了好几遍,2300块钱。

席英攥着这一卷红票子,开心的快哭出来了,回家的路上捂在怀里生怕掉了被抢了。

上学的钱够了,再留出一部分给姥姥,让她帮忙存起来,以后找南南肯定要用好多钱的。

对了!她差点忘了!

回到家,果不其然就看到张兰芳倚着门框嗑瓜子,她想绕过去,张兰芳伸腿一挡,朝她伸出一只手。

“什么?”

“别装蒜,钱呢?”

席英就知道这事瞒不住她,平时她兜里有一毛钱都会被她搜刮干净。

“这是我自己挣得!”

“我呸,你挣得?你这吃的穿的哪样不是我的?还你挣得?你的就是我的!识相的就掏出来,别逼着我动手。”

席英早就知道会这样,可还是不甘心!

她穿的哪样是她的?全是别人给的,家里但凡好点的像样的东西全被她藏了起来留着给她儿子吃,自己经常吃不饱要跑到奶奶家去吃,可是没办法,奶奶的条件也不好,岁数那么大了也没什么收入来源,她哪怕十万个不愿意在这个家待着,也得回来。

不想又闹的鸡飞狗跳,席英咬着牙从兜里将还没焐热的那卷钱掏了出来。

张兰芳一把抢过,吐了口唾沫就开始数钱。

“怎么这么点?”

席英目不转睛的盯着张兰芳手上的那沓钱,那都是她的血汗钱。

“看什么看!做子女的这点孝心还没有?随了你爹那个根儿,不孝。”张兰芳一个指头怼了席英脑袋一下,横了她一眼便转身进屋了。

孝心?呵,她也配说这两个字!

以前她小随张兰芳拿捏,现在她大了,知道黑心后妈属于什么生物,可是苦于没有成年也没有谋生的本事,只能在这个家咬牙撑下去。

如果哪天她有了本事……

席英摇了摇头,还是先找点热乎的垫垫肚子吧。

干噎了半个月的馒头和硬饼,她的胃早就不舒服了,

可是翻遍了碗柜和锅,就看到了剩的半碗菜还有已经凉透的米饭,席英叹口气,还是端出来吃了。

晚上胃就开始发作起来,席英睡着冷炕蜷着身体,面色痛苦。

她从小就羡慕南南,姑姑虽然走的早,但是姑父没有再取,一个人带着南南没人给她半点气受,姑父又是老师,平日里温温和和的见人三分笑,对她也好,她经常想,要是姑父是她爸就好了。

可是父母是没法选择的,好人不长命,那么好的姑父就那样走了,想到现在都没找到的妹妹,席英心里一阵内疚,要是那年她没睡着,一直守着南南,她就不会丢了。

想妈妈想奶奶想妹妹,身上又难受,眼泪止不住的从眼角溢了出来,她抹了又抹。

会好的,等她长大攒够钱找到妹妹就带着奶奶离开这里!

次日一早,席英顾不上蹭口热粥,着急忙慌的出了门,除了胃疼还有一件事让她惦记了一夜,一路小跑到围墙的拐角处,她左右扫了一圈,没看到人,小心得挪开一块石头取出一包苞米叶子。

这时她沉闷的心才总算有了点安慰,放松的长舒一口气,眉梢都盈满了笑意,好久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比拿到这笔钱的时候还开心,她翻来覆去仔仔细细的数了四遍1800块,顿时胃都不疼了。

脚步轻快的像踩在云朵上一路飘到奶奶家。

奶奶刚将饭端上桌就看到席英喘着大气推开门,以为她又挨打了,赶忙上前拉她,话还没出口就看席英眉眼都快飞了起来,“奶,你看这是什么!”

老人纳罕的接过打开一看是一沓钱,惊诧极了,“你哪来这么多钱?”

“我挣得!”

“你挣得?怎么挣得?”老人很急切,很怕她走了歪路去偷去摸。

等席英拉着老人的手将这几天打工的事还有她藏了个心眼的事告诉老人后,老人听的眼泪直流。

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小的丢了,大的在火坑。

她明知道孙女的日子不好过但是自己也是个老废物,不中用,她手里那点钱全被那两个不孝的玩应抢去了,孙女小学的各种杂费还是她每年打的那点粮食卖出来的,眼瞅着那黑心的两口子不让孙女上学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奶,我问了赵德胜,初一上学期除了480的杂费和书本费就没什么花销了,我拿五百,剩下的你自己花然后再帮我存起来一点,我听说外头找人要花很多钱,我每年存一点,等我满18就能出去了,到时候我一定把南南找回来!”

老人看着眼前的孙女,骨瘦如柴,一想到这些钱是她跟大人抢活拼着命挣来的,她攥钱的手就发抖。

没妈的孩子谁能疼啊!

席英在奶奶家吃饱后挎着小筐捡了两个豆沙包就出了门,她想去猫耳山看看,那里山核桃不少,每年冬天或者开春都有人来收,她闲暇时已经捡了不少了都堆在山后边,等到晾的差不多再转移出去,不然又得被她后妈盯上。

其实自己一个人上山她还是挺怕的,可是她找不到伴,跟她一个年纪的都去上学了,比她大的天冷了都不想受这个罪。

也就她吧,眼瞅着都十月了,地都快上冻了还往山上跑,可是没办法啊,她缺钱啊!非常非常缺!

今年趁着年头好还有营收,明年不知道山上又是什么光景,像她这种纯靠山吃山的逮着好年头不敢放过。

“老大老大老大……”

席英还没走出村口就听到后边赵德胜呜嗷的喊她。

赵德胜眉飞色舞的跑了过来,“老大你这要去哪啊?”

“上山,你有事?”

“哦哦,陶晏让我把初一的书本给你,还问你什么时候去上学,要是有困难老师同学会帮你……”

陶晏?他会这么好心?黄鼠狼给鸡拜年!

她可不信这世界上有什么以德报怨,以前赵德胜说陶晏侮辱他人格,她没少跟着她的兄弟们给他找不自在,还放学堵过他呢。

说白了其实他们就是妒忌,妒忌陶晏有个好爸好妈,镇长是他爸,校长是他妈。

当年刚随着他爸妈调任转过来的时候,陶晏跟他爸下乡到他们村玩,他的穿衣打扮言谈举止甚至长相都与他们格格不入,头发干净利落,皮肤白皙,面容俊秀异常。

男的不应该像赵德胜那样虎头虎脑虎背熊腰虎了吧唧……嗯……才行么?

长得比他们村儿小姑娘都白算怎么回事?

然后赵德胜说他被他爸拎着棒子撵的时候,陶晏跟他当镇长的爸说那个人怎么像个傻子,叫他听到了,至此梁子彻底结下了。

王静说他们是不是有点借题发挥了,屁的发挥,他们这是扫平阶级!与侮辱人格自尊的士官僚主义对抗到底!

看着赵德胜将拎兜递给她,席英皱眉,“你怎么跟他混到一起去了?”

“老大这你可别冤枉我!是他放学堵住我非要我给你拿回来的,我可没叛变!”

不要白不要,他还能在书上下毒不成?

“你给老大背家里去,老大要上山发家致富,哦,对了!别送我家,送我奶奶家。”

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这样说来书本钱是不是省了?

她一路开心的溜溜达达哼着跑调的歌往猫耳山去了,也是为了给自己壮胆,可心里还是难免发毛,这老林幽深的除了松鸦野鸡的叫声就是风刮了枝丫得嘎吱声了。

快十月末的兴安岭,早晚两头虽然非常冷,午间的时候还是挺晒的,算是抓住了秋老虎的尾巴。

席英弯着腰一个个的捡着地上的核桃堆在一起,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就堆了好几堆,等用木棒砸掉皮就可以装起来背下山了,她正砸的热火朝天。

“嘣”一个核桃掉了下来,她没当回事,林子里掉核桃太正常不过了。

“嘣”一声木鱼空响又砸下来一个。

“能掉你就多掉几个,等一回爷爷要走了弋椛你再掉爷爷还不要了呢。”

“duangduangduang”林中回荡着非常有节奏木棒声。

“哗啦啦”一堆树叶从上面散落,掉了席英一脖颈,席英噌的站了起来,快速的抖动衣服,一些树叶掉进衣服里扎的难受。

“真是个蠢货!”

“谁?谁在说话?”

是她幻听了?还是……

第2章

“啊!!!!”

席英吓得扔了棒子连滚带爬的朝山下跑。

有脏东西!脏东西!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都已经看到山下来时的路了。

她终于跑不动了,扶着树大口的喘气,等那股子惊惧过了头,脑子也渐渐清明了许多。

刚才是真有声音还是她幻听了?

不管是不是,她现在要怎么办?回去不敢,下山不甘,辛辛苦苦砸了大半天的核桃也不知道明天来了还在不在。可不想便宜了别人!

贫穷使人胆大,纠结半天,席英最终还是不舍得她砸的核桃,在路边撅了个更粗更长的大棒子上山了。

是人是鬼都别在爷爷面前装神弄鬼!没有最好,否则让它看看是穷鬼不要命还是恶鬼能要命!

一路席英絮絮叨叨的碎碎念给自己壮胆,虽然一路给自己疯狂洗脑,但说不怕那是假的!

磨磨蹭蹭回到原地,看到她的那堆核桃还在,可是心里还是毛毛的,树影婆娑,枝丫晃动,席英忍着后脑发毛的神经抻着脖子僵硬的转动脖颈,四处打量了一番,没发现什么异常,真的是自己幻听了?

“不是跑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席英举起大棒就朝身后扫了过去,人和鬼倒是一个都没打着,打落了一身黄枯叶。

她脑袋嗡嗡的刚想大叫,只听“扑通”一声,眼前一黑,落下一个人影。

那人好像早有防备率先抓住了她挥动的棒子。

“草,你还真敢!”

说话的人用力搡了她,席英连连后退几步,这才看清了面前的人,不是什么恶鬼,倒像个艳鬼!大艳鬼!

明明是一个男孩子,长得怎么说,是那种打第一眼起就挪不开眼睛的那种长相,就算是浑身略显狼狈的沾了不少树叶也丝毫不影响他的美貌,嗯,对,就是怪貌美的。

皮肤白皙,瞳孔黝黑,五官精致极了,说话的时候下巴微微扬起,透着一股子桀骜。

这样的人别说她们村就是整个镇都没有见过。

不对,也是见过的,他跟陶晏有的一拼,都很白,就是那种好像没受过什么风霜养出来的细皮嫩肉。

真是让人妒忌又羡慕呐!

“你是谁?怎么在这?”

“你问我?我凭什么告诉你?”

看着长得人模狗样说话却很不中听。

“没人想知道,只是你大白天好好的不做人,扮鬼吓人就是你的不对了!”看对方态度不好,席英也没什么好脸色。

“我扮鬼?是有人心里有鬼吧?平时亏心事没少做吧?”

呵。

席英不理他,转身去装她的核桃。

“喂,这有什么住的地方?”

“说话!”

“间歇性哑巴?”

“别惹我生气啊!”

“跟你说话呢!”

面对对方的喋喋不休,席英根本不想理,管他是天上掉下来的还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眼见席英背上背筐要走了,少年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恶声恶气道:“没听到我再跟你说话?!”

这没防备的一拽扯的她的肩膀生疼,做工的这半个月她的肩膀都磨烂了,现在背点核桃都是硬抗。

席英伸手抚了抚耳朵又摆了摆手意思自己又聋又哑,白他一眼转身就走。

少年愣了,等缓过神看着已经走远的人一个闪身挡在她面前,怒声质问:“故意气我的?”

看着眼前歪着头有样学样用下巴藐视他的少女,他真是头一次被一个女生气哽住了。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耗了一会,他觉得对面这艮啾啾的人能跟他就这么站到地老天荒!

亏他在树上看了半天,觉得她长得还算勉强凑合将就对付说得过去,性格应该也能差不到哪去,现在一看,算他眼瞎。

“我叫荆郁,误打误撞进了这片林子,你带我出去。”

听听这口气,她该他欠他的?

席英又白了他一眼,挣开他钳制的手,绕过他,跟他这么站了一会其实她也是在强撑,肩膀火辣辣的疼。

“喂!我都告诉你我叫什么了你怎么还装哑巴?”

“说话就说话别老动手动脚的。”席英又一个扭身甩掉他的手。

“动手动脚?呵,你也不照照镜子,你也配我动手动脚,你早说不早完事了?”

一开口真是路边的狗听了都要摇头的地步,席英不想跟他待在一处,哪怕一分一秒。

“这里是猫耳山,离这最近的是我们村,不过我们那可没有你能住得地儿,要想住得去镇上,不过镇可就离得远喽……”

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没见过谁穿成过这样的,浑身上下一看就是高档货,能穿成这样家庭条件应该挺好的吧。

“不过靠你这两条腿是别想了。”

“带我去你家。”一副不容置喙的口吻。

席英瞳孔瞬间放大,哪来的脸这么大?

荆郁有什么办法?他难道就很想去农家猪圈委屈自己么?要不是……

眼前这个人的穿着打扮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穿越来的。

“看什么看,我付你钱!”看她嘴角抽动,荆郁也有点挂不住脸。

钱?

确实触动了她,席英摊手。

“你见过哪家住酒店先付钱的?”

她没住过,不知道,既然这样,席英收回手,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走吧。”

一路上两人谁都不想搭理谁,都很有默契的保持缄默,直到荆郁在后面没好气的囊唧了一句,“有吃的没啊!”

“喂!我快饿死了搞点吃的来!”

“又开始装聋作哑?你不想挣这个钱我就找别人,别脸不是脸的,我花钱还要看你脸色不成?”

荆郁从来就没走过山路,头一晚已经是极限了,现在饿了一夜更是没什么好心情,昂首俯视,眉眼间全是不耐。

席英双手紧握背带,抿着唇角回身看他,长舒一口气,还是忍下了,放下背筐从斜跨包里掏出一个塑料袋递给他。

荆郁又睨了一眼,迟疑接过,打开之后看到里面只装着两个发硬的白白黄黄的东西,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满脸的怀疑和嫌弃,“这东西能吃?”

“不吃给我!”

荆郁闪身避过她争抢的手,又将手举高,明明看着年纪都差不多大,他却比自己高不少,算了不要了。

“给了还要抢回去,什么人啊!”

席英不理他背起筐继续上路。

荆郁一手拿着一个也不知道是馒头还是包子的东西拍了拍,嘭嘭响,这东西能吃?他就是饿死也不吃这东西!

席英捡起被他丢在壕沟里的豆沙包,放进塑料袋里,真是可惜,“10块一个。”

虽然狮子大开口但是他也不像出不起20块的模样。

荆郁还真就出不起,浑身上下一分钱都没有,这次是准备住霸王店的。

“记账上。”他说的坦然。

席英也没开过店,再说两个豆沙包本来就是坑他的,就没计较真假,她好奇的是他竟然不觉得贵?

看来是个肥客啊!

心情立马豁然开朗,脑中也有了小九九。

第3章

荆郁忍了一路,席英算了一路,直到她把他带到一个简陋的不能再寒酸的木板小阁楼,荆郁终于爆发了!

“就这?你让我住这?你当我是什么?”

眼前跳脚的少年并没有让席英害怕,往家带?她哪敢啊,自己都快被扫地出门了再带回去个陌生人,怎么说?

这是她的秘密基地,以前姑父家的旧仓房,每次挨打不敢回家怕连累奶奶生气,就会躲到这里,简陋是简陋了点但是好歹是个遮风挡雨的地,不比睡林子里强多了?

“你要是不想住,也行,不过我家是没有地方了,你可以去别人家问问。”

席英摆出一副爱睡不睡无所谓的架势,其实心里还是有点没底,这要是真一扭头走了要到手的钱就没了,可是她真的没地放给他住,可又不想放弃这只肥羊。

娇生惯养的荆郁哪怕知道这不是人住的地方也没办法,他可拉不下那个脸再去别人家求收留,况且这个人好像不大聪明的样子,既然故意刁难自己那就可她一个人坑。

送上门来的傻子不吭她坑谁。

“我饿了。”荆郁打量着这间空荡破烂的阁楼,用脚踢了踢地上的棉絮。

“我不睡这个,你给我拿一床新的干净的被子,还有一套新的洗漱用品,换洗的衣服,再拿点人吃的饭菜。”

看她想开口拒绝,“记账上。”

呃,那好吧。

到时候她中间商赚多少差价可就别怪她心黑!

席英将地上的铺盖卷了卷,放到犄角旮旯,让荆郁老实的待在这别出去瞎逛,不然被发现了可别说认识她。

“你都没告诉我你叫什么,我认识谁去?”

她才不会说,挣完这笔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不好么?

再说一看他就是没出过门的,价都不问的,等之后收了钱,他再寻思过味儿来,把家长叫来跟她讨钱可就不好了。

诶?说到家长……

“你不会是离家出走的叛逆少年吧?你有钱么?”席英圆溜溜的眼睛充满怀疑地盯着他。

笑话,他荆郁你可以说他长得好脾气好性格好但你不能说他没钱!

他掏了掏兜真想把平时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有多少张的卡甩在她脸上,让她看看钱在他手里到底算什么东西。

席英一直盯着他掏兜的动作,那表情就好像在看哆啦A梦,下一秒期待他能变出一沓百元大钞。

“真的没有?”

气的郁本将脖子上的项链扯出来丢给她,这可是限量订做的,哪家的他不记得了,总之,他荆郁从头到脚就没有能让一个村姑来质疑的份!

可是见对方一阵惊过一阵的不识货的样儿,荆郁真的有点炸了。

见他又要宽衣解带掏东西,席英不解,掏出那么多东西都不如甩出几张红票票更能让人信服,非要简单问题复杂化。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有钱,快收起来吧,叫我席老板就好。”

席英揉了揉肩膀,脑中想的是怎么给他去弄他要的那些东西,家里是不用想了,只能去奶奶家拿,其他洗漱用品可以去小卖店买,一想到要花钱,她就肉疼,不过这算是投资,后面会有回报的!

“你要住多久?”

荆郁已经很累了,不算之前那场事,光是昨天走了一天一夜就已经快将他的好脾气耗尽了。可是他知道不能把眼前的这个人得罪狠了,这一阵是要白吃她白住她的。

“还不知道。”

席英有些狐疑,又问:“你是观光走丢的?”

“嗯,过几天我联系到人就不麻烦你了。”

反正这么大点的人也翻不出什么浪来,席英还是很放心的。

席英走后,荆郁环视一圈,说木屋都抬举它了,还要收他钱?真是想钱想疯了,也是,山沟沟里出刁民,见钱眼开。

他是文明人不至于跟这些没有开化的穷人一般见识。

他得想想是自己走还是留在这等人找过来,或许……那两个人听说他的事也会着急的吧?

会么?

此时年少的荆郁尽管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残留了那点幻想,对父母亲情的幻想。

席英从木屋出来就拐到隐蔽的角落,将衣服拉开一条缝伸手摸了半天摸到一个夹层,将包好的钱数了一遍,最后咬咬牙抽出一张10块的,准备给那个人买他说的东西。

回到家拿纸和笔的时候又免不了被张兰芳一顿骂,说她成天见不着人影不知道在家帮忙干活。

呵,她弟弟都是她帮着看大的,她爸不在家,张兰芳怕种地累,就将地都包出去了,家里那点家禽牲畜她早上出门都喂好了。

每次回家都需要很大的勇气,她无时无刻不盼着可以一秒长大,变得强大,强大到有足够的能力带着奶奶脱离这里。

席英忍着气从家里出来,也不是没反抗过,结果如何,只有墙上的皮带最清楚,而最可笑的是用它的人倒不是张兰芳,是她那个血肉至亲的亲爹。

她望了望天边的残阳,困境当下想得再多也是无用的,就像天边的残阳如何眷恋不肯离去,天最终还是要黑的。

那些伤痛感慨不适合她这种吃口饭都艰难的可怜虫,眼下赶紧将木屋的人安顿好是正经。

荆郁靠在木板墙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他实在太累了。

他也不过13岁的年纪,这几天的变故连一个成年人都未必应付得来,何况他。

可尽管睡着了他还是保留了一分警惕,听到木阶嘎吱嘎吱的踩踏声,眼皮猛的睁开眼神瞬时清明,警戒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门板直到被晃晃悠悠的推开,看清人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瘦弱的女孩背着一个大包袱略显笨重的挤了进来,她不知道她现在丑死了,举止粗鲁表情狰狞,一点仪态都没有。

从有记忆以来,他身边不说是女生,就是男生都知道美丑,有些事情碍着脸面是打死都不会去做的。

席英将身后的大包袱甩在地上,可算是能直起腰了,头发散乱,黏在脸侧额头,天是冷了可是架不住她这样一顿折腾。

看着少年眼中藏不住的嫌弃,她并不觉得难堪,更不在乎他的想法,“这里有你要的东西,不过换洗的衣服我们这没有卖的,我可以去镇……”

差点说漏了,要是他跟着去镇上,找到了比这好的地方,那到嘴的鸭子不就飞了?

席英摸摸鼻子有些心虚。

“饭在这个饭盒里,蛋炒饭,算你……5块,房费一天10块,洗漱用品加一起15……水就不要你钱了,这样算下来给我35就好了,这是账单你看下,觉得可以就签字。”

荆郁瞟她一眼,接过所谓的“账单”,工整的字迹一目了然,“呵。”冷笑一声过后将本子丢给她,35?也不知道在羞辱谁。

35一瓶水的钱都不够,虽然不差钱但他也不是傻子,就这破房子她也好意思收钱?

“外面这么冷,你这怎么取暖啊?不会靠我一身正气吧?我要是冻出个好歹你说你要怎么赔?”

席英有点后悔将他带这来了,他说的这些她没考虑到,如果真被他讹上了那可真就是赔了鸡蛋又赔鸡,想了半天没想到什么好主意只能认命的给他生火盆。

最后两人被呛得跑了出来。

“你要谋杀?”

荆郁气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嫩生的小脸被烟熏得已经不那么白嫩了,火燎的烟油落在他脸上被抹的一道道的,才不过一下午的时间,林中的艳鬼跟眼前的落魄鬼真是判若两鬼。

席英有点想笑。

哎,所以老话说的很对,三分长相七分打扮,不过尽管这样还是不难看出落难艳鬼哪怕落魄也是珍珠蒙尘,本质上跟他们这种泥里长出来抗摔抗打的泥鳅是不一样的。

泥鳅被人吃,珍珠被人捧在手心呵护当宝。

天生不同命,比如那个有镇长爸的陶晏,听说已经被春城十一中定下了,春城十一中啊!那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学校。

她看了眼四处冒烟的仓房,这样确实行不通的。

席英记得赵德胜家有个铁打的小巧壁炉,一般这种壁炉要等到入冬才会烧起来,先搬过来借用几天应该不成问题。

“你先把饭吃了,晚上肯定让你热热乎乎的睡个觉。”

荆郁想起屋里那盒油乎乎的蛋炒饭,这狗逼日子他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他不想置气了,也不想等着那俩人来找他了,想明天就回海市。

第4章

赵德胜帮席英将炉子搬来看到木屋中的陌生人时,惊的下巴都要掉了。

“老大你怎么金屋藏娇?!”

席英“啪”的一声一巴掌抽向他的后脑勺,“说什么呢!”

话落扭头瞄了一眼满脸不悦睨她的荆郁,席英略略心虚的一把搂过赵德胜的脖子,悄声道:“我八姨奶家的,小孩不听话,正闹脾气离家出走呢,管好你的大嘴巴,别给老大惹麻烦。”

“我嘴严,老大你放心!”

看他拍胸脯保证,呵,她是不信的,不过应该也用不了多久,这人能呆几天?

要不是有事拜托这大嘴,席英是不会让他知道的。

“等你放学从镇上回来,给老大捎点他能穿的换洗衣服,别让人知道。”

“衣服啊,先穿我的呗?”

席英摸着下巴一脸认真的上下打量了热心肠大嘴,又回头扫了一眼靠着墙板正环胸看她的人。

还是算了吧,这钱她是省不了的,不过换个思路想想这也是一门生意。

一想到中间商可以往死赚差价,席英忍着激动地心故作高声道:“挑差不离的买!”

“差不离是什么档次啊?”他不懂,又试探问道:“陶晏那种的?”

靠,她又想抽他了,陶晏的得多贵啊!关键是贵就贵吧很多还是镇上都买不到的,他想什么呢?

她余光斜了一眼身后,又一手揽过赵德胜的头,将气音压得更低,“别太次也别太贵,呃……比你的稍好一丢丢就行。”

“靠,老大你瞧不起谁!我这@@#¥@#%”

后半句被席英一把捂住了,她朝看戏的荆郁尴尬一笑然后揪着二傻子似的赵德胜麻溜出了门。

呵,真是什么钱都想挣,当他听不见?那他就好好给她上上人生第一课!

荆郁上前踹了一脚铁皮盒子,拿这东西给他取暖?当他是乞丐?

不是乞丐胜似乞丐。

接下来的几天,霸王店的实施跟他的预想不能说是天差地别,简直就是颠覆了他的认知!

吃的单一不说,还难以下咽,天天炒鸡蛋大馒头,他荆郁从出生到现在就没经受过这个,现在靠坐在凳子上都有些硌人,是瘦了吧?肯定是!

吃不好住的也比流浪汉好不了哪去,那个人给他生炉子的第一天就一边操作一边教他怎么点火怎么摞柴火,笑话,让他荆郁生炉子??

强逼着自己忍受一时绝不动手,已经是自己低的不能再低的底线了!

然后他就没学,然后晚上就冻醒了。

这木板没有床垫不说就连这被子也不是蚕丝软被,盖在身上又硬又冷,好不容易忍到第二天等那个人来给他送饭,他让她立刻马上给他换蚕丝被。

她说她没听过!她特么在耍他?!没听过?

好,被子先姑且不说,衣服总能买到吧?

瞧,她带来的什么垃圾?

粗糙鄙陋,跟她身上穿的年代复古风很像,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能忍着在这呆了五天!

其实撑到第四天的时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决定打电话让人来接他,可是她说她家没电话。

气的他扶额在想她是不是故意装的一脸天真的蠢样准备气死他!

想抗争,可是在人类最基本的生理底线面前心理上的拒绝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席英点着下巴微微蹙眉满脸严肃的审视眼前换了新衣的妙人儿,强忍住那股快要收不住的笑意,真的要憋不住了。

就不能对赵德胜的审美期望太高,这紧身裤豆豆鞋,哪怕她这种不懂时尚的都有点看不下眼,不过往上一瞅,好在脸是好看的,才拯救了这90年代流氓风十之万一。

“你他妈是不是故意的!”

“诶诶诶,怎么说话呢。我为什么要故意?我都说了我们这穷乡僻壤的没有什么好衣服,有钱也没地方整啊,你不知道就这还花了我好多钱呢,我给你算算啊。”

说着就掏出笔在本上又记了一笔。

然后头不抬眼不睁敷衍他,“你再忍忍,过两天你那身衣服干了再换过来就行了。”

此时已经气的想打人的少年在心里默默发誓,今日之难来日有一个算一个他一定要让那些人后悔当初的所作所为,所以他没有选择报警,不然太便宜他们了!

还有眼前这个!小小年纪就敢在他面前卖弄那点心机,他会让她知道想占他便宜要付出什么代价!

十三岁的荆郁这时已经忘了当初刚刚逃出时的后怕,此时满心都是想着怎么报复回去。

可年少气盛的自己终究要为自己的草率天真买单。

十月的最后一天,席英终于办好了入学手续,明天就可以入学了,她捏着一张薄薄的入学通知单,内心翻江倒海。

一切都慢慢好起来了。

荆郁发现今天多了肉菜,虽然他不爱吃,可是这么多天没吃过肉了,还是挺馋的,试探着夹了一口,没嚼两口就吐了。

腻死个人,狗都不吃。

“你们家发财了?舍得吃肉了?”

席英忽略他言语中的冷嘲热讽,今天再大的事都不能影响她的好心情,肉她家是天天有的,可惜她吃不到,这只鸡本来是打算年前赶大集奶奶想把几只鸡凑一堆卖了给她交学费呢,之前太小了也卖不上几个钱,还好她能干提前挣到了钱。

亲朋现在也没几个敢借她家钱的了,之前有她那个糟心的爸和胡搅蛮缠的后妈闹出那么多事,就是有人有心也怕麻烦生事。

“我告诉你啊,我这就这么个条件,你要是这顿不吃下次再想吃肉不知道猴年马月了,前几天你不还吵着饭菜没什么荤腥么?”

荆郁面无表情的看她一眼,真是恨不得将她脑瓜子拧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荤腥就是这玩应?

“还有啊,我过两天要上学了,你什么时候把账结了,我这伺候不了你了,你另寻他处吧。”

“你什么意思?”

很难懂?

“用专业术语就是歇业的意思。”说完将揣在兜里小本递给他。

荆郁挑眉接过巴掌大的速记本,随意翻了翻,看着上面这辈子也没花过的零零散散的数字,忍不住冷笑一声。

“你笑什么?”

他也不打算瞒她了,就这乞丐都不如的日子她还好意思要钱?她都没不好意思,他有什么?

荆郁将小本扔回她怀里,站起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吃地油嘴麻舌的小姑娘,他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在林中觉得她还能看下眼去呢?

真是人不可貌相,小小年纪市侩又现实,这种人长大也没什么用,将来谁有钱谁就能为所欲为的拜金女,想到魅域紫荆花的各种陪酒小姐,他心中不无鄙视。

“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没钱,你要是不想做赔本买卖最好等接我的人过来,不然你就准备打水漂吧。”

他眼底的讥讽和轻蔑席英怎么会看不懂,可是身经百战早已练就了一层盔甲的她又怎么会被不相干的人伤到。

“你这是准备赖账喽?”

席英放下碗筷搓了搓手,她也真是脑子被驴踢了,菩萨附体金光闪耀,居然拿着难得吃一顿的好饭菜来给他吃。

人就是不能太善良!

“你知不知道我在村里什么地位?”对于恶霸形象她是熟门熟路的,以前没少吓唬过骂她的人。

什么地位?有客人连家门都不敢往里带的地位?

真当他傻啊?

席英撩起一溜头发往后一甩,全身乱晃,用鼻孔看他,“我在我们村儿可是一霸!前两天的那个虎背熊腰的小伙子叫我啥你应该听到了吧?你爷爷的还想在我面前装大爷?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是干什么吃的!”

“好啊,那就来啊,到时医院的伙食肯定比这好。”

荆郁不咸不淡的瞟着眼前好像半身不遂的地痞流氓,她怕是不知道一个人真正要收拾谁的时候是没有闲工夫知会对方的。

她要是见过他们打人什么样,恐怕裤子都吓尿了。

席英吊儿郎当地嚼着最后一口鸡肉,听他反恐吓的话,一下咬了舌头,踏马哒,遇到硬茬了!

一条抖麻了她换了一条腿继续抖,气势上不能输。

“em……法制社会咱都是讲道理讲法律的,作为一个守法公民不能做事这么极端。”

既然武不行就来文的。

“我刚才也是随口一说,你想当无赖那我也不能当刘邦,你要是实在不给,那……我就只能找大队书记了。”

荆郁气笑了,武力恐吓威胁不成就想换个思路拿村官吓唬他了?

席英觉得这个刺头怎么比她还嗜钱如命?要说之前给他点颜色瞧瞧有几分真,那找大队书记就纯纯是吓唬他,大队书记哪有时间管这屁事,在他眼里这怕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吧。

“这事不是应该报警么?”他正愁那边没消息,想快点摆脱眼下的困境呢。

“我们这没有警察,最大的就是书记,报警要去镇上,我跟你说袄,我们村的大队书记是我表姨姥的大外甥,我得叫舅,你可想好了,真找他来主持公道,那可就不是三头五百的事了。”

“哟,你是在暗示我,你上头有人可以徇私舞弊?”

席英摊摊手,“我可没说,你要是这么理解我也没办法!”

呵,这人人生地不熟的,真要走公,他谁都不认识,光是这两句就吓死他。

“再说我用得着徇私舞弊?赖账还钱天经地义!小小年纪你就想当老赖?”

这还不把你拿下?

“行吧,你把书记叫来,我正好想跟他掰扯掰扯,无照经营怎么说?暴利定价怎么说?武力恐吓他人怎么说?拐卖未成年怎么说?”

呀嗬?这小子还想反讹她啊!

那就别怪她不讲道义了!

第5章

三天,整整三天席英都没有去木屋,一是真的想给他个下马威,既然他不想给钱她还不伺候了呢!

吃白食住霸王店让他去别家试试!

再就是她终于上学了,晚上回家又晚,就没什么时间了。

本来就想着把账先清了,这门生意她不打算再做了,毕竟什么都不比学业重要。

如果他实在没处去就给他定时送点方便储存的食物,也算仁至义尽了。

她也猜到他估计是跟家里闹了不愉快跑出来的叛逆少年,手里有没有钱不好说。

一是那身打扮外加周身自带一种异于常人的贵气,不像手里没钱的,可说他有钱吧,现在她一毛钱没看着,昨天一诈果然如她所想。

哎呦,想想就肉疼!

这笔生意要是真一毛钱都收不回来那可真是赔到家了,她算了一下,吃吃喝喝外加穿的用的,一共投进去了700多了,这孙子!她一定得想办法把这钱从他身上扣回来!

竟然想从穷鬼兜里抢钱!恶鬼嘴里扒吃的?

真是老寿星上吊,活腻了!

“咚咚”

席英的思绪被敲桌声打断,顺着声音看去是一只白皙的手正轻叩她的桌面。

“英语作业。”

她歪头一瞧果然是地主家的好儿子,席英垂眸将本子掏出来递给了他。

可是那人收了作业却没走。

“你还有事?”

席英用手肘捅了捅正趴着睡觉的赵德胜,“诶,大圣,地主……起来交作业。”

“我不是交了么。”赵德胜睡得正香被叫醒了,囔囔唧唧的没好气。

那他还杵在这干嘛?

“以后有需要和帮助可以找老师,实在不行……”他眼睛瞥向别处,“也可以找同学。”

同学?都是半大的小孩子,谁能管得了谁啊。

“你可真是不食人间烟火,找同学……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干嘛,得哪哪去吧啊,我还得补习呢。”

陶晏看着低头认真看书的明艳少女,虽然她没好话,说话粗鲁又直接,可他还是笑了笑,将一摞作业下面藏着的笔记本递给她。

“这是我归纳总结的知识要点,比你自己从头开始看容易的多,你要不要看看?”

这人可真烦,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又是送书又是借笔记的。不过不用白不用,她席英可不是什么道义先生。

她觉得将来她若是从商一定能混的风生水起,商人无利不起早,跟她属性最匹配,虽然这不是什么褒义词可她更不觉得这是什么讽刺的话,倒觉得这判词概括的全面又准确。

商人不重利重什么?重感情么?

她喜欢利益交换,纯粹又直白,对大家都公平。

既然这样,她支起下巴摆出一副沉思模样,陶晏看她认真思考起来还以为她在想要不要用他的笔记。

实际上席英在想那个老赖饿清醒没,钱是时候拿回来了,今天晚上就回去看看。

反正校车半个小时就能到家。

上课的预备铃响了,席英一把接过还举在半空的笔记本,“谢了。”

陶晏看她接了安下心,笑着说不用谢,同学之间互助是应该的。

真是根正苗红的官僚子弟,境界就是不一样,她就没想过互助谁,能把自己整明白就不错了。

最近席英真是忙得不可开交,白天去镇上上学,晚上回来还要干活。

她好想住校,这样就能暂时摆脱她的后妈,可若是让她知道自己上学了,又不知道要怎么闹呢,这事她没敢透一点口风,只说去奶奶家住,可是一早一晚也要回来把猪喂了。

落了两个月的课程也要补回来,不过这对于她来说倒不是什么大问题。

自从在赵德胜那拿到书本,席英有时间就翻翻,喂猪也翻做饭也翻,前后不过半个月时间她已经掌握的差不多了。

只怪老天给了她这么一个好脑瓜,学什么都快。

南南就不一样了,看着鬼灵精似的,可脑子一点也不随姑父,记得五岁的时候教她算数,十以内加减法扒拉手指头都算不明白呢。

想起表妹憨憨的小模样,席英心中的柔软被生生揪了一把,每次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献宝似的给她。

过了这个年就10岁了吧?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过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受欺负,什么时候能被找到,找到后还能认出她和奶奶不?

席英抽了抽鼻子,她要有钱,要有很多很多钱!有了钱就可以到处登寻人启事,发传单,上电视打广告,她一定要把表妹找到。

晚上放学回来,席英没回家,从书包里拿出手电筒先去了木屋。

从外面没看到亮光,这是离开了?

那她的钱!!!

席英三步两步窜上梯子大力推开门,里面黑乎乎的一点人气儿都没有,她心凉了半截。

11月了,天已经很冷了,前几天还下了两场不大不小的雪,她呼了几口热气平复下心情,才顺着左手边的板墙摩挲,摸到拉绳后还犹豫了一番。

“咯噔”一声木屋昏黄的小灯泡亮了。

入目的便是简易木板床上隆起的一座小包,没跑!

她狂跳的心脏瞬间回落。

可是不对。

席英上前查看,一张红虾子脸映入眼帘,她再次到抽一口气。

马哒,果然没好事。

第一天席英没来荆郁就知道这人是打算给他下马威了,好像他离了她活不下去似的,那些狗都不吃的饭菜他正好不想吃呢,水没热的就喝凉的,本以为不能洗澡没衣服换是最让他难以忍受的。

其实都不是,是冷。

他不会生炉子,只能围着硬被子靠自身取暖,什么时候病的他都不知道,只知道睡得迷迷糊糊,又饿又渴又冷后面感觉又跟掉进火炉似的热。

席英上前拍了拍他烫红的脸,怎么叫他都没反应,她吓坏了,这要是烧出什么毛病她赔不起啊。

她先把炉子生了起来,巡视一圈也没看到什么可用的,趁荆郁迷糊席英回了趟奶奶家,偷偷拿了点药出来。

一路上席英顶着风雪前行,心里打鼓,荆郁要是敢讹她,她就真玩消失!饿死他!不过村就这么大他知道自己姓席,稍稍一打听就能找到。

失策!失策!早知道搞个化名了。

席英心里嘀嘀咕咕的弄了一晚上总算把荆郁拾掇明白了,累的她腰都直不起来了。

等荆郁退烧已经是两天后的事了,席英请了假,虽然她不想但是不敢。

“你什么时候走啊,难不成你还打算在这过冬?”

憔碎的人头发凌乱目光呆滞,好像没听到她的问话。

不会烧傻了吧,醒来就没说过一句话。

“你要喝水不?”

“饭呢?”

脸上的轮廓眼瞅着跟刚来的时候没法比,之前还能看到点肉,现在颧骨都凸出来了,啧,真是遭了不少罪呢。

荆郁转过头死水般平视着她,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席英心里打怵,往后稍稍退了一点。

荆郁不记得任何人的号码,上次也是让她借来一个手机搜了度假村官网的电话打通后报了名字,让人来接他,都小半个月了还没人来,他怀疑对方根本就没把他的话当真。

“你再给我拿个手机过来。”

还借手机?上次他用别人手机连了网,给人家扣掉了几十块钱,钱还是她补得呢,之前的账都没平又要欠新账?

“我告诉你啊,别得寸进尺!我可是生意人,不做赔本买卖,想借手机,可以啊,先把之前的账平了。”

“十万。”

“十块都没有还十万,十万,你看我像不像十万!”

“二十万。”

最后席英当他在发梦让他赶紧躺下多睡会,明天身体好了还得帮她干活呢。

干什么活?

次日大病初愈的荆郁就被南归拉到了猫儿山下,揭开塑料布下面是一堆小山似的核桃。

“你既然还不上钱,就打工抵债吧,把这些核桃运到你住的小楼下,放一楼就好。”

这话她怎么敢说的?让他荆郁给她个黄毛丫头打工?她倾家荡产能不能付得起他一小时的工钱?还有,那鬼地方她也好意思叫小楼?

“你是不是觉得我脾气很好啊?”

听他后牙槽咬的咯咯响,席英也没带怕的,十几岁的年纪有样学样,端着一副包工头的派头,下了令:“老实干完,知不知道你生的这场病又为你在账本上多添了几笔?”

荆郁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扭头就走。

真是油盐不进啊!就这么耗他都没低头,反而病了一场,吓得她真怕他有个好歹讹上她。

可是又不能真的由着他,那点钱可是她的辛苦钱,就这么被骗了她不甘心。

既然注定要不回钱那就等他叫来家长赎他,不过为保险起见……

吃完饭她就起草了一张自己还算满意的欠条。

“欠条,今欠席英790余元,有账本为证,年前还清,若是不能还清,荆郁要给席英打一辈子工。特此证明!”

上面奸商已经签了字按了手印,就等他了,荆郁看着不符合规范的欠条,心想蠢货就是蠢货,这种欠条他想赖多少赖多少,等他一走了之,叫她哭都没地方哭,谁叫她这么讨厌。

“签字按手印吧。”席英特意找人借来的印泥呢。

“席英?”

“怎么?”

“真土!”

“鲸鱼?在陆地上果然啥也不是,饭都吃不上,欠别人一屁股债还想赖账!荆老赖!”

呵。

呵。

两人都看对方不顺眼,可一时不能摆脱的债务关系将让人硬生生捆在了一起。

小孩子气性大又记仇,在荆郁打完电话后,南归一个眼风都不想留给他。

“你爸妈什么时候来接你?”

荆郁也不想跟她多说半句,往木板床上一倒,闭眼装睡一副摆烂样。

席英朝他比划几拳,真想揍他。

她刚才也稍稍偷听了一下,这人狗脾气原来是天生不好,跟那头的人一点也不客气,颐指气使的,她刚才还想这什么倒霉爹妈养了这么一个大孝子。

不知道这次会不会有人来捡他啊,上次的号码是本省的座机,可他的口音可不像北方的。

这次她又翻了一下通话记录,好家伙,海市!江省那个海市?

那不是南南丢的那个江省?

她好像抓住了什么,很是激动的将摆烂的荆郁拽起。

“你起来你起来,我有话问你。”

草,这人怕是疯了吧,“你他妈干嘛,有病?赶紧松手!”掐的他肉疼。

“你是江省的?你家哪个城市的?你知道锡镇么?你家离那里多远?”她又想到了什么,“你家很有钱吧?是不是?认识人也多吧?”

荆郁打掉了她乱抓的手,起身与她拉开距离,看着情绪激动明显兴奋的人,有些懵。

“你又抽什么疯?”

一下问了这么多是挺难回答的。

“你家是江省的?”

荆郁虽然从小见惯了各种谄媚套近乎拉关系,可是这么直接的他还是第一次见,也不知道稍加掩饰,不过确实是她这种市侩又愚蠢的人能干得出来的。

“我凭什么告诉你?”

她知道这狗东西的脾气,软硬不吃,不过为了她惦记的事席英选择忍耐。

“我听说江省人都很好,脑子聪明心地又善良,就是没见过,今天看到你的电话所在地显示江省就想问问。”

“我不善良。”

那就是变相承认了?

“没有啊,我觉得你就很好,打从我第一面见你就觉得你面善,你这人肯定是个大好人!”

“说,你到底想干嘛?”

防备心真重,席英凑上前继续瞎掰,“我奶奶是江省人,从小就跟我讲江省多么好多么好,人杰地灵,所以对江省有特别的感觉。”

“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爷爷的,油盐不进啊。

“那算了,我还想着,你要是那边的人我也好替奶奶尽地主之谊多加照顾你一些呢,像住的吃的都应该换换。”

荆郁可知道,眼前这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心眼多着呢,突然转性肯定有所图。

他就冷眼看她表演。

接下来几天,席英让荆郁充分且深刻地体会了北方人民的热情好客,一度让他险些有些受不住。

第6章

这几天是荆郁流落到这过得最舒心的日子,虽然吃穿用度用那人的话来讲已经提高了好几个等级,目前已经是天花板级别了,可是在他眼中依旧是乞丐都不如的日子。

不过看之前满脑子算计,全身八百个心眼子的人努力讨好自己,还挺让他有成就感的。

之前还不是目中无人自大狂妄又贪心么,还不是让他拿捏住了?

荆郁围着被坐在木板床上吃着橘子,监工地上的席大老板给他洗衣服,心里的那口气就如久堵的河道突然被疏通,好心情奔涌而出。

“洗干净点,我可不像你一件衣服穿一年,就没见你换过。”

一粒粒籽被他接二连三地吐到地上,席英低着头嘴角无声地做着口型。

“你龇牙咧嘴说什么呢?是不是又在诋毁客人?”

席英笑嘻嘻的抬起头,一脸真诚道:“没有,哪敢啊。”

“哦,是不敢,不是不想,既然你说了要好好款待我,就要身心如一言行一致。”

席英没吭声,她白天要上学,晚上还要回来给他做牛马,一般人谁能忍得住?

不过好在她套出点有用信息,这家伙是南市人,家里好像还有些小钱,跟她之前猜的八九不离十,南市她人生地不熟,找人自然就很不方便,如果是颇有些能力的本地人应该会有用很多。

她知道这年头办事得靠关系,找关系又要靠钱,这两样她都没有,不过以后她一定会有的,但南南还小,她怕她在外头受苦,也怕她遭遇不测,真的非常非常想立马找到她,哪怕一些有用的消息也行。

“我知道的,有什么事什么需要我做的你直说。”言不由衷,口是心非。

“想吃的没有想要的你搞不到,直说有用?”

“先委屈委屈,等到哥你家人找来就好了。”

“谁是你哥,别乱攀关系。”荆郁皱眉,真不知道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

呵,你以为我愿意跟你有关系,没素质没礼貌脾气差,啊,对,还没文化。

前两天她在琢磨一道数学题,他看见了,嘲笑她穷人妄想靠读书跨越阶级,谁知道他比自己大一岁可连二元二次方程都不会解,她背文言文的时候他字都能念错。

又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将来就是有大家大业也守不住。

似想到什么,席英眯起眼睛看着他宛如在看一个怀揣宝贝没头脑的傻子。

虽然她不欺负弱小,但是她可不能保证自己对二缺怀里的宝贝没想法,想到被自己抢夺家产最终露宿街头求她收留,给她洗衣做饭都嫌他干活不利索的荆郁,席英笑出了声。

“草,收起你色眯眯的眼睛,你他妈要是敢对我有什么想法,我弄死你!”

荆郁一想到这种人对自己有想法,就满身像虫子乱爬的不舒服。

啧,文化没多少心思倒挺多。

“诶,哪敢有想法啊!我可配不上您,您将来啊是需要跟您学识内涵旗鼓相当的人才配得上您,不然多亏啊。”

看着笑嘻嘻的人,荆郁怎么琢磨怎么不是好话,可又挑不出毛病。

“饿了,去弄点能吃的东西。”

席英好脾气的起身甩了甩手,往炉子里添了几把柴将木屋烧的热乎乎的才转身出门。

最近要顾虑到那人的胃口,她特意每天从镇里带菜回来让奶奶做,顺便改善一下祖孙二人的生活。

可是荆郁看着一荤一素一碗好比刷锅水的汤,就食欲全无难以下咽。

这么多天他也知道这里也就这么个水准了,吃不下就得饿着。

“你借我点钱。”

平地起惊雷!

空气瞬间凝住,她可以讨好他,可以忍着不骂他,可动她的钱就是动她的命!

见她装聋作哑,荆郁这辈子也是头一次借钱,但是就是知道丢人他也没法,再这么呆下去他是快等不到来人接他了,他打算自己回去。

“百倍还你。”

“空口无凭,你要是不信可以立字据。”

之前的钱都没还,还想再借……他这两天是不是飘了?

“你觉得我像有钱样么?”

这么能敛财的人说没钱,他不信。

“你这么容忍我讨好我不是有所求么?直说好了,各取所需也公平。”

席英码柴火的手停了下来,思索了一番才摘下手套坐下来,既然他这么直接,她也不藏着掖着了。

“我有个妹妹,三年前在江省锡镇丢了,报过警,但是一直没找到,你不是江省人么,见你气质出挑,面相不凡就知道荆大善人家里一定也有点实力,就想请你帮帮忙,别说帮找到哪怕能找到一星半点有用的信息,这钱我都不要了。”

“我还可以尽我所能付你酬金,如果不够我可以打欠条。”

倒是直白,他还以为又是图钱想攀关系的。

找人,对他来说不过动动手指的事。

他虽然心胸宽广海纳百川可是对于有些人他可是很记仇的。

就比如这个前段时间让他吃尽苦头的奸商,现在都不肯给他找个像样的住的地方。

“就这?我还以为多大事呢?”

紧紧扒着木凳的手松了,他这是答应了?而且好像十拿九稳似的,不会是在吹牛吧?

“不过……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和诚心,看你这几天表现还不差的份上我就给你打个对折,之前我不是欠你钱么?多少来?700多?你知道找人肯定要花钱的,你不可能叫我给你出把?”

“一口价,70万,帮你找到人。”

70万?他怎么不去抢?!空口白牙就让她出70万?

“行,等你找到我一定如数付你!”空口许愿谁不会?不过如果真能找到,别说70万,就是700万她也会想办法赚到。

荆郁也就这么一说,本来他就不差那仨瓜俩枣,可是看扮乖巧的小姑娘深棕色的瞳孔藏了些戏谑在里头,干净漂亮的眼眸根本不像它所展示的安静乖巧,他可知道这明亮的小眼珠滴溜一转就是一个主意,还是坏主意!

以牙还牙,“那就写个欠条吧。”

写呗,呵,反正她户口上又不叫这个名字。

后来两个半的大少年少女趴在木床上头对头协商了一天终于出了结果。

内容如下:荆郁答应席英在一年之内(201X年-201Y年)帮其找到表妹,席英需支付酬金70万并抹去荆郁所欠债务。如果荆郁不能达成,则需要赔付席英700万,在此期间席英必须对荆郁服从命令随叫随到。

两人对协议上的几百万没有任何分歧,可是却对几百块钱的债务争执起来。

荆郁坚持要抹去这七百多的账,席英肯定是不同意的,她又不傻,空头支票遥遥无期,眼巴前能抓在手里的才是真的。

她可是最实际的。

最后两人达成协议,以荆郁需支付欠款告终,两人都签了字按了手印,一式两份。

不靠谱的胡闹中参杂着几许没有任何法律约束力的正经,这份协议后来被荆郁一直锁在保险柜里。

诚心拿出来了,接下来就是态度。

送饭洗衣,烧水按摩伺候沐浴,物质上还是老样子,可是精神上荆郁确确实实享受到了。

今天他非说自己脑袋疼肩膀疼让她像那天他发烧的时候给他按头按肩膀。

“态度要诚恳,做事要用心。”

看着闭眼一派享受模样的荆郁,席英朝他脖子比划着掐了掐,真想掐死他,他到底什么时候能滚蛋啊,等他回家赶紧帮她落实找人这事,她也算有个盼头。

“用点力!没吃饱饭啊?”

“草,你他妈想谋杀啊!滚滚,我不用你了。”

不听不听狗放屁,他让住手她真住手了,要的就是这效果。

晚上她一手套着打湿的搓澡巾一手拍着门板,不怀好意的叫喊:“开门,你不是让我伺候你么,那你开门啊,不搓澡是洗不干净的!”

“你给我滚!狗变态!”他就知道这奸商不仅有求于他,还对他心怀不轨!这地方是真不能呆了!

“害什么羞啊,我一个女的都没你这么扭捏,你穿上点不就得了?我又不看你。”

席英嘴角挂着一抹坏笑,她就是故意的!她才不想给他搓澡呢,只是看他最近一见她接近就日渐惊恐的表情,她就想膈应他,谁让他总使唤自己。

真当自己是香饽饽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的文盲一个,谁看得上啊。

每次洗衣服她没看到他的内裤的时候都会故意问他,每次他也都涨红了脸骂她狗东西,变态!

翻来覆去就会这么两句,还没她会骂呢,她可是从小受教于张兰芳,但她从没实施过,她不想变成张兰芳那样的人。

席英知道了荆郁的弱点,这还不死死拿捏住你!

现在荆郁已经不让席英进屋了,甚至自己学会了点火生炉子,他妈的,今日之辱他日必报!

晚间,变态又来敲他门了,荆郁抡起一个木头砸向木板叫她滚。

席英对这种局面是相当满意。

可能老天看她太过得意了,偏弄出点事来给她添堵。

张兰芳不知道从哪听说她开始上学了,上学就意味着有钱,这钱不管是死丫头的还是老太婆的都应该是她的!赔钱丫头上什么学?再过两年给找个人家就不错了,还能换点彩礼给她儿子。

白天在老太婆那闹了一天,也没搜到钱,死丫头又不在,晚上她就堵在村口等她回来。

席英远远看着张兰芳在路口站着就知道没好事,果真,坏事一猜一个准!

本来只在周末才会在白天来送饭的人没想到今天这么早就来了。

荆郁看着放下筐就要走的人,很纳闷,以往她都要流里流气耍个流氓才会走的。

今天闷头一句话都没说。

第二天走的时候甚至一瘸一拐的。

“喂,变态,你怎么不说话了?”他还挺不习惯的。

“我跟你说话呢!又装哑巴是不是?”

“再不说话,我翻脸了啊!”

“哎,我说你是不是聋?”荆郁一把扯住想走的人。

荆郁看着她脸上左一块右一块的伤,呼吸停滞了一秒。

“怎么回事?”语气中酝酿着愤怒。

这肯定不是自己摔的。

“你不说就别想走!”

相处这一个多月他没想到还有人能将她欺负了去,就她这样斤斤计较睚眦必报的人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跟人打架打的,行了吧?我得回去写作业了,没事就撒手。”

“谁打的?”

“要你管?”

一听这话荆郁气不打一处来,“你以为我想管?别说是伺候我的人,就是我荆郁养的一条狗没我的允许谁敢动它一个指头?”

这话真难听。

“行了,你还能替我打回去不成?”

席英使劲甩开他的手,推门而出。她呆呆的仰头望着天上飘落的雪花弋椛,长呼一口气,日子怎么就这么难,她明明已经很努力了。

那天她跟张兰芳避免不了的动了手,本来还想着忍忍算了,可是看到奶奶家被她作践的到处狼藉,她忍不了了,奶奶是她的底线,谁要是敢动她奶奶,她就跟谁拼命!

张兰芳体格比她壮又高,可还是吃了她不少亏,席建国又没在家,没人能收拾的了席英,次日张兰芳就把她娘家兄弟叫来了,席英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多亏了左邻右舍听到动静,不然她可能就被打死了。

学也上不了了,席英请了假在家,打死不将剩下的钱给她!

可是没过两天席英就听说张兰芳她弟被人打住院了,一双手和两条腿都断了。

苍天有眼,不知道哪位好汉替天行道!

荆郁看着又重新欢快起来的人,心里也莫名跟着高兴起来。

“你不想知道好汉是谁?”

他风格可没那么高尚,就没想过当不留名的好人,做好事就应该让人知道。

“不想,好汉一定是低调又神秘,做好事不求回报之人,我们不应该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去打扰人家。”

荆郁等着她感谢呢,这算怎么回事?

做事没回报?

席英的话他当没听见,有些迫不及待地抢着说道:“远在天边……”

“好汉如果也追求名声,做了好事就到处嚷嚷,哎,那就是世俗变了味,跟我这种市侩之人有何区别?”

荆郁被她的话一下堵住,一时间好像嗓子里塞了东西,咽不下吐不出,英气的眉宇纠结成一团。

席英心里觉得好笑的不行,她早知道了,赵德胜那个大嘴巴能藏住什么事?

可是她就喜欢看他吃瘪的样子。

荆郁看着眉眼弯弯笑意满满的少女,正用那双干净清透的眼眸亮闪闪的看着自己,心咯噔一下失了节奏。

她怎么能这样看他啊!

不过,还怪好看的。

第7章

席英不知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荆郁在哪打听到的前因后果,荆郁不知道为什么平常很讨厌的人被欺负了,他竟然比她气他的时候还生气。

后来遇到赵德胜纠纠结结明显有话却不敢说,满脸写着我心里有事你快问我啊!

随便一问才知道原来是荆郁堵了他,还骂他狗腿子,说你家老大让人欺负了你们都不管的?

赵德胜说那天揍那鳖孙的时候他也想上来着可惜荆郁说他脑子不好使,怕给他拖狗腿,让他哪凉快哪待着。

他就在远处给他放风。

狗脾气的人真是到哪跟谁说话都这么难听!

不过下手是不是太狠了,虽然那人活该,可是他没想过一旦被抓住或者一个闹不好人死了残了他是不是想蹲少管所?

可是回头想想确实又很解气!

现在张兰芳也没有心思管她藏私房钱还有上学的事了。

“你妈怎么会让人打你?”

“因为是后妈。”

“那你爸不管?”

“死了。”虽然有点不孝,可是他慈么?还不如死了,她心里也不至于更心凉。

“原来你也是没人在意的。”

这句话说的很小声,风又大,席英背着一筐核桃走在前面根本没听见,荆郁在后面给她打手电,不知道他抽哪门子风,大晚上非要跟来。

“干什么要背啊,放在这不就行了?”

“放在这等着喂耗子啊!”

路好难走,平时她没时间,只能抽空一点一点运,已经运走好多了现在剩的也不多了。

荆郁看着前面一走一晃差点摔跤的人,暗骂了一句,然后几步上前将手电筒塞到她手里抢过她的背筐。

“你干嘛?”席英惊讶的看着他。

“就你这慢吞吞一步三晃,等你到家天都亮了。”

荆郁甩起背筐转身就走,也不看她,不知道是别扭还是怕她误会。

他就是觉得她慢腾腾的耽误时间,才不是看她可怜呢!

想是这么想,可直到他走出几米远看见脚下的灯光颠颠的跟了上来,荆郁这才抬起头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得意的笑,顶着寒风好像也没有多冷。

投桃报李,荆郁帮她把剩下的核桃都运完了,她也应该有所表示,减账是不可能的!

奶奶看她忙进忙出的忍不住问她要干嘛,她说想吃饺子了。

荆郁不爱吃肉,看见肉就皱眉,她今天包的素馅的打算犒劳犒劳他。

看着空了的两个盘子,果真吃了不少。

韭菜很辣,鸡蛋很鲜,面皮薄又透,一个个白白鼓鼓的饺子被荆郁一个接一个的送进嘴里。

这好像是他到这里吃的第一顿饱饭。

“你怎么早不给我吃这个?”虽然不是什么高级食材,可是这味道就是不错。

之前都是能糊弄一天是一天,哪会考虑他爱不爱吃。

“不过你什么时候走啊,你在这都一个多月了,再不走真的要过年了,你家人不急?”

一提到这个,顿时没什么食欲了。

荆郁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角,不想说话。

“哎,天下父母不一定都是我家这个样的,父母相敬相亲,孩子乖巧懂事一家和和乐乐才是常态,小脾气耍耍就行了,你爸妈这么长时间找不到你得多着急啊。”

“行啊,你给我钱我马上走。”

一提到钱,席英又不吭声了。

“哼。”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一提钱就瘪茄子。

“你说你怎么这么吝啬,守财奴?”

他这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哪知道穷人的根本就是钱。

“你没受过穷就别说风凉话。”

“我这不正受着么?”

这话席英没法接,两人安静的坐了会就散了。

席英返校那天看到门口来回踱步的陶晏,这么冷的天不进门也不知道等谁呢。

“席英。”

靠,等她呢。

席英歪头看着向她快步走来的少年,少年表情有些多变,见到她先是惊喜一瞬后又忧心忡忡。

真是喜形于色无知无忧,也难怪,什么样的家庭孕育什么样的人。

“你还好吧?”

“赵德胜告诉你的?”闭着眼睛猜都猜得到。

“你可以去报警,以后再有这种事千万不能容忍。”

好天真。

“然后呢?法律是能让他蹲监狱还是能束缚他下次别再犯?”

都不会,她只会迎接一次比一次还重的报复,所以说幸福家庭长大的人哪懂得人性的恶毒丑陋。

“你要相信法律……”

“好了,快点走吧,我快冻死了。”席英不等他说完也不管他跟没跟上,小跑着进了教学楼。

一看见赵德胜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怎么她的事他到处嚷嚷?

一巴掌拍醒了睡回笼觉的猪。

“谁,谁踏马打我?”

“以后嘴再没有把门的就不是抽你这么简单了。”

“怎么了怎么了?”

懒得跟他废话,席英将作业拿出来,陶晏来收的时候看她不太想理人,之前还没说完的话就咽了下去。

“老大,你堂哥还没走呐?”

“他啥时候走啊?”

“诶诶,老大你理理我,别老看书啊。”

“你不知道,他打人的那股狠劲,我看了都吓人,他是比咱就大一岁么?那身手不像啊,你后妈她弟今年30的人了,长得又壮,居然打不过十几岁的小孩,真丢人,你不知道,诶诶……”

“你听我说啊,你不知道你堂哥上去就是一脚,将人踹在地上半天都没爬起来,然后就开始又踢又踹的下狠手,打的那鳖孙哭爹喊娘的,要不是我看不好上前拉住了你堂哥,他能把人打死,太吓人了。”

“不过也好,你也算有人给你撑腰了,老大,其实我也想帮你的,可是我打不过,这一看,你堂哥是个练家子啊?他是不是特意去学过?”

席英耳朵都被他磨出茧子了,她闭眼吸了口气,叫他快闭嘴吧。

不过满打满算也才不过14岁的少年能打得过30岁的壮汉确实让她挺吃惊的。

不过他到底什么时候能走啊,找人那事她一直惦记着呢,要不……赌一把?借钱给他?

一想到这个危险的想法她使劲摇了摇头,这不是肉包子打狗么?她真是疯了。

十一月末,猫耳山已经白雪覆盖,一片苍茫,这时候已经没人进山了,但偶尔还是会有一些搞副业的人会进山找一些干掉的山货,因为卖价十分可观,所以很多人也乐意遭这个罪。

包括席英。

趁着周末席英给荆郁送了饭就出门了,走的时候荆郁问她去哪,她说上山挣钱,荆郁也要跟去。

席英一脸嫌弃,他以为这是好玩的?

山上的积雪没过小腿,雪下都是树根树枝,山路本就难行,就他这娇生惯养的没走多远就得喊累,到时拖她后腿。

席英没理他背着筐就上山了,刚进山就开始下起雪来,她也不敢走太远,一但迷到山上又指望哪个来找她。

本来是这么想的,可是转了一圈山外圈根本没什么东西可收,她又不甘心空手回去,反正来都来了,再往里面走走,一会顺着脚印出来不成问题。

越往山里面走雪越深,可是确实是有收获的,黑红黑红已经风干的五味子是最值钱的,不过难采摘,碰到一片也是以前别人落下的,不过一天能摘几两也能赚好几十。

在林中就不觉得雪多大,可是当察觉到雪大的时候就已经晚了,等席英想下山的时候回头才发现已经看不到来时的路了。

试了好几个方向都不对,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半天的时间,她这才心慌起来,怕什么来什么。

她抬头看了看天边已经沉到天际线的日头,这下完了,她定了定慌乱的心神,快速拿定注意,只能赌一把,背着太阳闷头往反方向走。

可是越急就越容易出意外,她被雪下面的树棍一绊,一头扎进了雪堆里,等她爬起来的时候脚和手腕都火辣辣的,完了,崴了。

真是背啊,今天出门应该看阳黄历的,她就想挣个块八毛钱,可没想过要把小命搭里,这要是出不去,那肯定要交代在这了。

想到天黑后的恐怖,席英也顾不上腿疼手疼,拽过一根木棍就继续前行。

可是天都黑了她还是没走出这片林子。

雪急急的下着,风呼呼地吹着。

她的鞋和手套都冻硬了,已经感受不到一点热乎气儿了。

早知道不来了,以前也进过山,但是没这么深过。

等看不到一点亮光的时候,席英心都凉了。

不停赶路已经让她筋疲力尽,她靠着树干歇口气,望着天上换班上来的月亮,心想:要是今天能走出去,她就做一件大好事来积功德。

太累了她不想动了,风雪刮的脸疼。

她不指望有人来找她,唯一能惦记她的奶奶不知道她进山,就算凉到这,估计也要到明年开春雪化了才能被人看见吧?

可一想到她要是真有什么好歹,唯一疼她的奶奶就孤家寡人了,到时可怎么办?

那可不行,她爬也得爬出去。

好家伙,人就不能乱想,说爬就给你爬,她刚迈出一步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到雪堆里,爬不起来了。

她试了好几次还是起不来,最终泄气,一拳无力的打在软绵绵的雪堆上,骂了句脏话。

融化的雪水顺着太阳穴流进眼中,混合着酸涩又从眼角流出。

在她骂天骂地骂张兰芳无耻骂后爹没良心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喊她,泥马,又是幻听?

第8章

上次幻听带回家个吃霸王饭住霸王店的老赖,这次幻听……算了就当听不见,再召唤出什么妖魔鬼怪,她可养不起。

在席英胡思乱想之际,呼喊她名字的声音越来越近。

“席英!”

“吝啬鬼!!”

“守财奴!!”

“铁母鸡!!!”

听着一声大似一声让人气恼的呼喊,席英的心好像落到了实处,渐渐踏实了起来,原来不是她瞎想!

她从雪堆里抬起头寻着声源望去,远远的看到一束光透过幽黑的密林打过来,照的面前厚重的积雪都泛起了莹莹微光,她湿润的眼眸也被映出点点星光。

居然有人来找她?除了奶奶还有人惦记她?

刚才心生绝望之时都没觉得如何,现在看到这束光竟然有些委屈,长这么大除了奶奶还是头一次有别人记得她。

“铁母鸡!!!!”

就是嘴有点欠,想打,席英破涕为笑,不想理他,让他再叫一会。

等到声音渐行渐远,席英才觉得自己玩大了。

“老赖老赖!我在这!!”

“这儿!!”

她努力撑起上半身,伸出手使劲摆动召唤那束淡化的光晕。

林中沙沙的雪声,寒风刮蹭枝丫的嘎吱声都掩盖不住那道向她奔来的咯吱声。

一步一步仿佛踩在她的心尖。

荆郁走进了才发现陷在雪堆里的席英,一把将她拽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充满着怨气的话,席英并不生气,反而笑嘻嘻的,绝处逢生任谁都空不出多余的情绪去生气。

看她脚步挪动艰难,荆郁的眉宇又纠结成一团。

“摔了?那怎么办?”

“那你在这过年吧,我先走了。”

明明不会走还偏要做出一副狗样说惹人生气的狗话。

席英也不客气,让他转过去,“那你背我。”

“你别蹬鼻子上脸啊,让我背你?你怕不是雪灌脑子灌多了都变成水了吧?你……草,你给我下去!”

席英丝毫不在乎他的嘴硬,将他扭过身扑通一下就跳上他的背。

“驾!”

“老鹞子你给我下去!”

“你信不信我给你扔雪坑里?”

“诶,快走吧,再不走真要过年了。”

席英在他背上一直使力晃悠让他快点走,在雪堆里趴那么一阵她早凉透了,现在浑身开始打颤发抖,也不知是他察觉到了她细微的抖动还是认了命,荆郁把手电递给她,又掂了掂她什么也没再说背着她下山了。

一路上两人前胸贴着后背,渐渐的席英也暖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还有你怎么来了?”

荆郁不想回答,他还在拗被逼无奈的人设呢,可架不住她一直磨磨唧唧的问他。

“晚上没送饭!”

“那说不定我忘了?我懒了?我累了不想动呢?”

“呵,钻钱眼的守财奴吝啬鬼一分钱都不带错过,能舍弃赚一顿饭钱的机会?”

“哈哈哈哈,好像是这么个道理,还是你了解我。”席英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她确实视财如命啊。

可是荆郁却顿住了,没好气的大声吼道:“谁了解你?你可别自作多情!”

“可是你怎么找到这来的啊?”这么冷这么晚又是林子,她都怕的要死,他不怕?

“你不怕么?”

“哼,这世界上还有我怕的东西?”

“哈哈哈,你还挺可爱的!”

荆郁又顿住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呼出的热气熏得,整个耳尖都热辣辣的。

“闭嘴!”

“啧,荆郁你怎么成天都怨气升天愤世嫉俗的,你看看我,比你过的艰难不,可我一点负能量都没有,整天想着怎么把日子变得更好,我要是你早就变成祥林嫂了。”

这句话荆郁没有反驳,确实如此,他尽管不愿意承认,但每次跟她待在一起都会被她那股子认真还有对生活的执着劲儿感染,好像她什么都不怕,什么都难不倒,眼前的困难永远不算困难。

所以他才能从一开始的焦躁忍耐到现在,多多少少都受了点影响。

“你变成翔什么嫂是必然的,你说我每天怨气升天但我不坑人!”

“诶,这么说话就没意思了,我坑谁啦,你看看我给你买的给你吃的是不是这里最好的?天地良心!”

荆郁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又在骗人。

“诶,荆郁,你没事多读读书吧,要不以后出去别人拐歪骂你你都听不懂。”

“你刚才在骂我?”说着就要将她甩下来。

“没没没,你怎么好赖话听不明白啊,劝学我还劝出罪来了。”

“呵,最好不是。”

山路本就难行,一脚下去快一尺深了,荆郁渐渐的有些体力不支,气息慢慢粗重起来。

这两个月也没剪头发,他的头发已经从毛寸变成了一指长的碎发,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润湿成一捋一捋。

月光下的少年五官棱角愈见分明,想必再过几年这张俊脸应该更胜今日吧。

席英看着这张俊俏的侧脸想东想西,以后自己做了大老板就雇佣荆郁给自己打工,当秘书当司机当保镖当牛做马!反正他没文化家业也守不住,出去还得被人骗,自己看在这萍水相逢的缘分上给他口饭吃,也算是仁至义尽有情有义了!

她可真是个大好人呢!

“这大冬天的你往山上跑什么?找死啊。”

就是脾气不太好。

知道他现在累的气不顺,席英顺毛哄着他,“摘草药啊,你不知道我们这冬天山上会长出一种草药吃了百病全消么?很难得的,那天你不是病了么,体质这么差……”

“那是冻的!”

“好好好,冻的冻的。”

“然后我就想给你摘点补补。”

荆郁没说话,好久才别扭的问道:“那摘到了么?”

“嗯,就是这个。”席英从兜里掏出几粒暗红的五味子递到荆郁嘴边。

荆郁停下脚步借着微弱的光亮打量着她捏在手里的小颗粒。

“这什么?”

“别名百病消,你尝尝,酸酸甜甜很好吃的,吃一粒病痛远离你,吃两粒增强免疫力,吃三粒身体倍儿有力。”

荆郁不想尝试,架不住席英撺掇,他松开一只手接过,犹豫几番还是在她期待的目光中放到嘴里,嚼了没几口那怪异的酸涩涩得他五官扭曲,刚要吐就被一只冰冰凉凉粗糙的小手捂住了,好家伙!他惊得一下就咽下去了。

等反应过来荆郁气的下意识又想将背后的人甩地上,可是席英早有准备,胳膊腿跟滕蔓似的紧紧扒着他,根本甩不下,只听耳侧有人鸡贼的笑个不停。

“别别别啊,别吃了我的好东西就翻脸啊,你知道我找这一颗多难么?就当付你今天背我的感谢费了。”

靠,生意算是被她做明白了!

“走吧走吧,再不走天该亮了。”

荆郁不明白怎么就着了她的道。

晚上九点多,两人可算下了山,席英不敢回奶奶家怕奶奶担心,不管是从张兰芳家跑去还是这个时间从外头回去都免不了被问,而且脚也伤了,还是在木屋凑合一晚吧。

“你要住这??不行!”

孤男寡女,况且她……本来就对自己不怀好意,这要是放她在这住……

“别整天想那些有的没的,今天不收你房钱,赶紧的,我快困死了。”

炉子烧起来屋里也渐渐热乎起来,没想到这身娇肉贵的大少爷活干的是越来越顺手了。

席英将之前自己用的被褥拿出来铺在炉子边的地板上,只解了外面的棉袄,就和衣而卧。

脸颊涨红的少年杵在那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这人真是不害臊!

他洗漱干净,解了外套,当手伸到里衣时,他犹豫了一番最后也只脱了外套躺在木板床上和衣而卧。

外面的雪哗哗的下个不停,晚上炉子的火根本不能停,不然冻死个人,可就这样席英鼻尖耳朵还是冰冰凉。

这家伙怎么熬过来了的,她是习惯了的,以前冬天被赶出来也是常有的事,不想给奶奶惹气让她担心她就躲到这里。

“这么久了你爸妈怎么还不来找你?他们放心你在外头这么久?再说你不用上学么?”

“关你什么事。”

“哎,你学习那么烂……”

“谁学习烂?”

呵,字都认不全还不烂。

“跟你一样,妈是后妈,爹死了。”

明显赌气的话。

“哈哈,那还真巧了。”

两人各怀心事有一句没一句的瞎聊着,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看着跟没事人似的站起来的席英,荆郁黑了脸,硬说她昨天故意整他,欠的钱不打算还了。

异想天开。

哎,她就说自己皮实,睡一觉什么都好了。

本来以为张兰芳会被他弟的事拖住想不起来找她麻烦了,谁知道这才几天就有精力闹到了学校,非要学校把钱退给她,说是小孩偷家里钱大人都不知道。

可钱都收上去了,学校怎么会轻易退,再说了九年义务教育,怎么可能说不让上就不让上,张兰芳一看要不回来,就在校长办公室撒泼打滚不肯走。

这下席英在学校算是出名了,任谁都知道她妈是个泼妇,竟然想让学校退钱,不退就闹,还知道她偷钱。

要说这些是席英可以自我忽略,可另一件事对席英来说却是她最不想面对的也是她不可触及的雷区,她的户口名。

从那天起她走在哪都有人指指点点,背后叫她本名席连春,傻大春,众人议论纷纷,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么土的名字。

席英看似满不在乎当做没听见,可是攥着水杯快要发抖的手却出卖了她,要说她不在乎人言,可是名字这个事是她一直都不愿意面对的坎。

席建国重男轻女,因为自己不是男孩所以户口都懒得给她上,她妈为了生男孩难产去世,她爸没过两月就娶了张兰芳,自己的户口还是人口普查实在没办法了,才在她六岁的时候给上了,之前名字早都起好了,可是张兰芳非要给她改名叫席连春,说这个名字好听旺她。

其实席英这个名字与席连春比也好不到哪去,她不喜欢,英,为智勇双全,是席建国找人算的,希望她能带个男孩来。

回到座位席英默不作声的开始看书,陶晏发作业的时候路过她的座位,站了一会,只轻轻留下一句叫她安心上课,其他的事不用担心。

可张兰芳什么人,怎么会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