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江笙看着冲她傻笑的陶晏,心里难受极了,这二十多天也不知道他怎么过来的。
她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知道某些人肯定在某一处盯着,但既然她已经暴露了身份,现在也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江笙快步过去将陶晏一路扯回住处,关上门后急切地拉着他转了好几圈,确定他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
紧绷多日的精神终于松懈下来,心中的怒火随之高涨,“你怎么来了?为什么不声不响回来?为什么不告诉姥姥姥爷?你知道他们发现你丢了有多着急?你为什么这么不懂事?!”
想起这些天的忧心和着急,江笙就觉得又气又憋屈。
站着的陶晏被她的连番质问吓得哑口无言,头垂得老低好像知道自己做错事了。
小声嗫喏:“我不是故意的,我想见你,但是你不仅不回来看我还不理我。”
江笙看他这副模样也不忍再苛责于他,无奈叹了口气,问他饿不饿,有没有被欺负。
本是清俊无瑕的“少年”眼里闪过一抹异样,只小声说:“没人欺负我,笙笙不要生气了,以后我会听话,只要你别不要我。”
江笙看他这一身还是那天晚宴穿的衣服,虽然他不说,不用脑子都知道荆郁怎么会善待他。这里好歹还有一些他的换洗衣物,江笙先让他去洗澡然后自己去厨房准备给他做饭。
陶晏手里拿着他以前的衣物一抬眼就能看到厨房内忙碌的身影,眸中一片清明。
陶晏的事落定,江笙对于荆郁的邀约她也没有之前那样决绝,偶尔会应一次,当然难免会被他旁敲侧击怎么安置这个“傻子朋友”。
容忍他们共处一室几天已经是他最大的宽容,他愿意相信她,可是信任是一回事平静忍受又是另外一回事。
对于荆郁的多番敲打,江笙只是装傻说:“等他恢复得好些就把他送回去。”
“怎么?他现在不好?”不悦的语气中带着藏不住的嘲讽。
“嗯,被吓到了。”
“呵,真没用!”他可没动他一分一毫,他还没有无能到跟一个傻子计较。
被江笙冷冷盯着,荆郁略皱了皱眉,“他应该加强与社会的接触,你这样不敢放手像保护弱智一样对待他,对他没什么好处,别人能照顾到他何时?”
江笙不想跟他在监护陶晏的问题上做过多的探讨,最没有资格谈论的就是他。
不过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在伦敦时陶晏之所以恢复的那么快一多半原因是他接受的一系列社会化活动,在特定且安全的环境下思维逻辑能力不断被提高重塑,在一个健全的维度重新建立他对外界的认知,对他的大脑恢复有绝对的作用。
可陶家老两口是肯定不放心他在外做这些事的,所以他的恢复又渐渐缓慢下来。
那些人已经死的死坐牢的坐牢,几乎已经构不成威胁,荆郁那里也没什么好再隐瞒的了,反正他早都知道了,只要她继续装糊涂,荆郁根本不会往她已经知道自己身份上想。
看着对面乖乖吃饭的陶晏,这几天总是小心翼翼,好像很怕自己做错事惹她不开心会被送走,江笙也心软下来,替他找了一家高端店面让他只负责上货和送货工作,并向他承诺只要他表现得好,她就暂时不将他送回去。
陶晏自然是开心的,连连点头说自己一定会努力,随后像个孩子似的大口吃饭,似乎是迫不及待向她证明自己表现很好。
有时她看着这样的陶晏,难免会想起曾经那样优秀的少年,心里五味杂陈,他不该过这样的日子,更不该落到这种地步,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她。
而那些将别人推入万劫不复境地的人她又怎么能原谅!
四月初,孙春燕以精神出现问题为由申请了保外就医,凭她现在的处境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办到,不用怀疑一定又是荆郁干的,因为更巧的是孙春燕被安排到了跟王钊同一家精神病院关押治疗。
安慕、王钊、孙春燕,刨除被遣送回原籍服刑的赵灵,还有已经凉透的杨彤,现在只差一个将蓝烟,就齐活了。
不过如今的蒋蓝烟可是今非昔比,日子也不比这些人好多少,听说前一阵跟王若雨在嘉里中心狭路相逢最后又闹上了热搜头版,不过嘛王若雨到是无所畏惧,她现在走的就是黑红路线,而蒋蓝烟毕竟是大家名媛出身,有时候宁可躲着也不想出这个丢人的风头。
前几天江笙见了肖明珠,几位养尊处优太太的话题中心翻来覆去都离不开海市的热门——蒋家,丁薰也已经很久没有再出现在太太团了,想想也是,先被打脸后破产,哪还有脸再出来交际,出来当话柄么?还记得一年前初初见到丁薰时她是如何的高姿态,如何的志得意满,不过一年,如今就变成了海市口口相传的笑话。
在蒋家崩塌时丁家选择了明哲保身,任谁都知道蒋家现在就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不然蒋蓝烟也沦落不到捡李奇这个她从前半眼都懒得看的残次货。
她与蒋蓝烟在公众场合也偶有遇到,她是以昭昭文娱执行总裁的身份,而时移世易,蒋蓝烟沦落到以李奇女伴身份陪同参加。
有时尽管李奇不想跟她杠上,可是旁边站了蒋蓝烟这么一号人物又怎么会轻易让她好过?不过蒋蓝烟是没落了并不是在这个圈子淡退了,怎么不想想她身旁这个货色不过人人戏称一句大咖总,不会还真以为在海市谁都能卖个他面子到哪里都能吃得开的总?
自顾不暇还有闲心跟她叫板?听说他上月初就因为清关问题所有的货品一直被压着,因为迟迟出不了货,第一季度的营收惨淡,甚至快将去年全年的净利润都赔了进去,如果问题迟迟得不到解决,再想挽回就难了,也不知道这一年的损失够几个蒋蓝烟的花销。
蒋蓝烟自然每次见她都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但又有什么用呢?
“有那个心思还不如趁机多搜刮点,不然等别人没了兴趣你那牢狱中的老父亲又该怎么办呢?还需要他的好闺女……”江笙上下扫视,笑得轻蔑,“也不知道你还能出卖什么。”现在的蒋蓝烟于她而言不过比捏死一直蚂蚁还简单,可她并不急,这样的好日子一定要让她多过几天才对得起她曾经施与她的“恩情”。
“江笙!风水轮流转,说不定哪天我的位置就轮到你来做了!”
“好啊,那咱们就拭目以待,看是风水转换我玩腻了,你来求我直接给你个痛快,还是转到你靠自己这副残躯重新挣得一分体面。”
蒋蓝烟不再言语,只是冲着她的背影笑得阴森鬼魅。
如今江笙身后有荆郁,不管她想不想靠,任她嚣张恣意,也没人能奈她如何了,天塌了都有荆郁顶着,她又怕什么呢。
就在江笙以为所有的事情马上就能尘埃落定马上就要有个结果时,陶晏被人围殴入院,伤情凶险。
江笙不过荆郁反对坚持守在ICU外两天两夜终于惹怒了他,可她根本不在乎,这几天她满脑子都是一身是血的陶晏动也不动的躺在那里。
一瞬间仿佛所有事情都回到了那个最无力的七年前。
病房外的她哪怕已经不是七年前那个手足无措没有半分能力的小姑娘了,可是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她还是控制不住的后怕心寒。
怎么会这样?无论如何她都不信这是意外!哪怕警方最终给出的调查结果只是单纯的有人寻觅滋事,陶晏只是无辜受罪,她一个字都不信!自从经历过那么多的无可奈何她不信警方也不信任何人!
荆郁虽然对于她的执拗而生气,可在救治陶晏的事上却还是下了功夫,毕竟他可不想陶晏就这么死了,到是成全了他。
江笙也随荆郁折腾,可对他的信任还是有所保留,每次的救治方案诊断病例她都会将一模一样的一分发给自己托人在其他两院找的专家,确认没有问题后才会同意他们的治疗方案。
五天后陶晏病情终于稳定转入普通病房,她的调查也有了结果。
当她看到红姐发来的消息时,握着手机的手止不住的抖动,情理之中却是意料之外,她没想到荆郁居然这么耐不住性子,也是,他那样的人什么事做不出呢?算她高估了他。
江笙考虑了整整两天,看着跟进跟出表里不一的荆郁,心中发寒,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了。
五月下旬,海市发生了一件大事,能让人茶余饭后谈论几个月蒋家倒台在这件事面前都根本不值一提,不过很快被人压了下去,但没过多久又被翻了出来。
荆泰执行总裁因涉嫌不法交易、洗钱、行贿、涉黑等多项罪名被立案调查,本以为因涉案严重不会予以保释,可是在荆宋两家的运作下,荆郁最终得以保释。
江笙沉默地看着十人桌几乎坐满的几方人马,王俭、荆淮南、蒋家代理人、李奇、风灵地产范家。
此时荆郁还没有被定罪,桌上就有人等不及了,提议事成之后如何瓜分荆泰。
江笙转眼看向荆淮南,藏匿这么多年的人不管是心计和还是耐心野心都不是一般人所能及的,她不信像他这样蛰伏多年的人能甘心将“自己的东西”分出去。
吵吵闹闹两个钟最后什么都没谈拢。
“荆柏安不会放弃荆郁,你们要怎么办。”江笙默然看向王俭。
“如果他还能有话语权,当然。”王俭却不以为然,捻灭手中的烟头,“荆泰的应急管理文书别说你就是荆郁可能都不知道,在任执行总裁出现意外无法再继续自己本职工作时,由第二顺位继任者直接接手。”
“这位继任者是谁想必如今你也应该知道了吧?”
荆柏安够狠。
“那蒋家算怎么回事?”她可以跟他们任何一个合作,但是蒋蓝烟,休想。
提到蒋家王俭神色有略微的僵硬,不过转瞬即逝。
“你也知道荆郁这次栽倒是因为什么,蒋中天手上的材料至关重要。”
“呵,那就是说换荆郁进去替他坐牢?”
王俭沉吟几秒,“这件事结束之后,蒋中天身后的那些人为了安心不会放过他。”
“你利用我。”江笙态度冷淡,虽然知道被利用但也没有歇斯底里跟他对骂,情绪一直稳定地好像被利用的人不是她。
“江笙……”这声江笙叫地没什么底气。
而在保释中的荆郁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他如今的境地那个人也有幸出力。
第108章
“荆总,这是名单。”
荆郁背对着汪夺没有去看那份名单。
“荆董那边暂时没有回复,要不要……去找一下宋总?”
保释之后还在马德里停留的荆董本来要乘坐前天的专机先行返港,可是后来却没了消息,宋家那头也只用一句不必担心轻飘飘带过并没有后续。
有人想拉人顶罪,却拉到了荆总头上,其实那些个证据根本不足为惧,只是……有人拿了和颂变更股权之后还涉及的一些灰色产业的交易当做关键指控证据,这个人他们都知道是谁,荆总从来就没有让江总接触渴望基金的任何交接事宜,可是没想到她却能不声不响地将这些个关键证据拿到手。
之前业务切割时荆总甚至有意舍弃这一部分产业,要不是怕江总会咬住不放沾手这些,他们荆总又何必去沾染这些肮脏,背后涉及的那些人有哪一个是好相与的,为了这个荆总那段时间光是见人周全甚至让出荆泰的部分利益,都不知让步了多少,只为了江总能有一个安心。
可如今反倒吃了这驴肝肺的反噬,他真的替他们荆总不值。
“荆总……”
“出去。”
汪夺本还想再劝,如果其中一项罪名落实这牢狱之灾荆总都是坐定了,说白了名单上的人大部分不过是表面那些,一个个都等着吃荆泰生意的乌合之众不足为惧,幕后没有露面操作并且支持这场剿杀的人才是最难缠的。
荆郁盯着手中没有拨出去的号码,内心一片荒凉,她骗他,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不是已经原谅他了吗?之前的那些都算什么?做戏?
还是为了他能掉以轻心放过那个蠢货?
原来都是他自作多情,她从来就没原谅他,呵,好笑,谁能想到有一天她居然会跟他最恨的人站在一起想要他的命?
她就那么恨他?
另一头的江笙正在给陶晏收拾行李,陶晏伤情已经恢复了大半,经过这一遭,江笙后怕,不敢再纵着他,海市不是他久留之地。
“你在干什么?”
“替你收拾行李,海市最近不太平你不能再呆了。”她不知道荆郁如果知晓让他深陷官司纠缠也有自己一笔会怎么报复她,陶晏必当首当其冲。
“你跟我一起走么?”
“你一个人走。”
陶晏垂眸,“哪天?”
“后天,回去之后你要听老人的话,别再让他们操心了。”
“你不走我也不走。”
“别任性,你在这里我顾虑太多。”
“笙笙,就让我自己选择一次吧。”
“你能选择什么……”江笙顿住猛地回头,看着眉目清明的陶晏,不敢置信,“你……”
陶晏上前一步,目光温和,好像记忆中那个十八岁的少年回来了,可面目神情却又多了一些有别于少年的成熟。
“我回来了,席英。”
这一声席英好像经久不见的阳光霎时穿过千年密林终于照射到久不见天日的布满青苔的幽暗处,堵着她心井的那块大石终于被扒开了一道缝隙,滚热的晶莹没有任何防备从眼中滚落。
江笙猛吸两口气,有些忍不住,明明不想哭的,可是一股难过又无力的情绪总是控制不住的向上翻涌。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这么多年,”陶晏上前揽住她,抬手轻轻抚慰,声音也略带哽咽,“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是啊,在国外最初的那几年,有时苦到撑不下去了,每天都在奢望第二天醒来就看到已经恢复正常的陶晏,可是奢望就是奢望,怎么可能实现,奇迹好运这种东西从来不眷顾她。有时熬不住了真的想就这么算了,可是她不甘心,又舍不得心里最后那点放不下的念想。
“我拖累了你。”
曾以为自己内心已经足够强大的江笙此时难受又委屈,这么多年啊,她终于熬到头了,尽管一次次告诉自己陶晏这样不干她的事,可是心里又明白,要是他不来南城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他会好好的上他的大学,他都已经被南大录取,只可惜通知书下来时,他已经再无法走回原来的人生轨迹。
她怎么能不怪自己呢,自己的人生被毁了她可以心安理得地恨那些人报复那些人,可是陶晏的人生终究也是因为自己被毁了,她面对他如何心安理得,哪怕这么多年真的好累,没有人知道她有多少次想放弃又是怎么一次次熬过来的,可她总觉得还是还不够。
江笙抬起双手撑住他的双臂,与他拉开距离,既然这样,她更不能再将他扯到这场纷争中,好不容易有些事慢慢回到正轨,不能再出变故。
“那你更不能留在这,你家……”江笙踟蹰一番最后还是说出了口,“那你家现在什么情形你知道么?”
“知道,所以我才更应该留下来。”
“你留下来做什么?孙春燕已经自食恶果,蒋蓝烟现在也是丧家之犬,你父亲的事涉及到蒋中天身后跟他勾连的人,虽然现在他的案子稍有变动,可荆郁不会放过他,倒时我会找人替你父亲翻案,不过确实属实的罪名……”
江笙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绝对不会做那些损害别人利益成全自己的缺德事,她吃够了其中的苦,又怎么会拆别人的房顶给自己挡雨呢。
“我知道,我们家的事你已经做的够了,席英,不需要了,你不欠我什么,也不欠任何人,就像你说的他们已经自食恶果,不要再将自己的人生浪费在他们身上,我们一起走吧。”
“走?我不甘心,蒋蓝烟只是日子过得没以前顺遂这就是她的报应?未免太便宜她,那场车祸我不信两个刚刚成年的学生就能策划这样周全并且善后得如此干净,安家蒋家没一个脱得了干系!”
陶晏看着眼前满目仇恨的女孩,心痛极了,曾经那个伏案埋头只想好好读书执笔自己人生的女孩被这世上的最恶的贪嗔痴毒怨憎所左右,不怨她,是他没有做好,是他没有保护好她也是他拖累了她,如果当年不是他母亲将她逼走,那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低下头,掩去眸中的酸涩,再抬起头强挤出一抹笑:“好,那我陪你,不管将来如何,我都会陪着你。”
“不行。”江笙怎么敢再留他,“陶晏,如果你想帮我就离开,算我求你。”只有他离开她才能无所顾忌。
可是他怎么舍得?但如何不舍,他也不想她为难,他们才刚刚相聚,“好,我听你的。”
这一晚陶晏睁眼到天明,而江笙在另一头整理手头的资料筹谋一整晚,她不想拖下去了,速战速决。
当然没有人注意到楼下的漆黑车窗外冥冥灭灭的烟头燃了一整晚。
六月初,端午的前一天下了濛濛细雨,江笙连一天都不敢多留,急匆匆趁着天亮驾车将陶晏送往机场。
“你什么时候回来?”
江笙不知道,这里的事越来越复杂,未免有变,她会直接检举蒋中天,至于荆郁,他如果想报复就随他。
车子刚刚驶入迎宾大道,江笙就发觉不对,车身后一辆黑色大G从她出小区就一直跟着,如果说凑巧都是去机场的,那从左侧变道进来后又超车跑到她前面一直跟她保持平行的另一辆黑色路虎又是怎么回事?尽管车牌不一样可是相似的车型从开始一辆变成两辆直至现在前后左都是。
她加速周围的三辆车也跟着加速,她想超越前车尝试了几次根本不可能。
陶晏也发觉情况有些不对,“我们回去。”
雨越下越大,本该亮起的天乌蒙蒙,不远处的高楼上偶有雷电闪过,江笙瞄了眼后视镜又看了眼导航行至前方路口时快速打着方向盘,直接右拐到右边岔路的单行道,前车和左边并行的车始料不及,可后车却紧跟了进来。
江笙又扫了眼后视镜,七拐八拐后又拐进右边的一条巷道,开了三百多米后从巷口出来再次汇入迎宾大道的车流。
外头电闪雷鸣,车内两人都紧张地瞄着后视镜,江笙的手心冒出一层薄汗,后面的车与她之间间隔两个车位,要想甩掉对方就要趁现在。
江笙开了一段趁其不备迅速拐进辅道进入一家商场的地下车场,从A入口进D出口出,等再次汇入迎宾大道时已经看不到可疑车辆。
“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也许是荆淮南也许是荆郁还有可能是……”是跟蒋中天幕后勾连的人,不管是谁都绝对没好意。
弋椛“这种情况我怎么放心走?”陶晏眼见着这场围堵追逐怎么可能安心。
“只有你走了我才能安心。”
说话间车驶入了高架,下了高架再开一段便是迎宾高速,上了高速就好了。
此时已经电闪雷鸣,真是个极不好的天,雨刷都刷不急瓢泼的雨。
不知道是雷声太响还是她的错觉,只觉得轰鸣声源源从后边袭来,左侧突然出现一辆大G想要逼停她,江笙瞄了一眼,不是刚才甩掉的三辆,可是她不敢拿自己的安全跟这这种人在高架上飙车,只能稳住车速不让它超到前方。
对方好像两次超车不成后面也有所顾忌没有再试,江笙心突突跳着又看了眼后视镜,身后还有左后方两排以及左前方不知不觉都已经是一水的黑漆漆车身。
她就不信光天化日他们将她截住会把她如何!
下了高架对方不再留情在进入高速之前左边三辆车迅速超车将她别停,江笙猛踩刹车,两人被这股力道带得一个踉跄。
大雨砸得车顶哗哗直响,前面和后面都已经有人下车,扯着黑色大伞将她的车团团围住,陶晏从容坦然,怕她害怕还伸过手轻轻握着她的手,安慰道:“不用怕。”
外头的人见她不下车,轻轻敲了敲车窗,“江总。”
江笙不理会。
对方叫了几次见她不为所动,慢慢退了几步,身侧那辆与她持平的古斯特缓缓打开车门,四周围站的几人赶紧上前撑伞。
下车的人衣着考究,冷峻的面容带着一股化不开的阴郁不是荆郁又是谁。
只见他站在车旁看了她一会,视线透过模糊不清的雨窗直直落到交握的那双手上,江笙略识相地从陶晏手中抽离。
“笙笙。”
“继续装傻。”江笙小心嘱咐道,如果被荆郁知道陶晏已经恢复,她不知道以他的性格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毕竟之前一个傻子他都不肯放过。
“下车。”
外头电闪雷鸣,大雨瓢泼,可是这声不容拒绝的命令还是传了进来,江笙知道这样耗下去没有意义,又低声嘱咐了一句:“你若是真为我好,就听我的。”
江笙打开车门刚迈出一只脚,就被荆郁拉到大伞下,阴寒的语气仿佛能将这泼天的雨柱凝冻成冰锥,砸下来也不知道先砸死谁,荆郁厉声质问:“你要去哪?!”
江笙抽了几下没抽动就随他去了,“去送朋友。”
荆郁扫向车内,看着双手扶膝低头不语的傻子冷笑一声:“送人?你蒙谁呢?”
江笙懒得跟他废话,“荆总能力通天,我买了几个人的机票一查不就知道了。”
“呵。”荆郁低头嗤笑,“那你可真是太抬举我了,我若手眼通天就不至于被人一次又一次的耍着玩!”
百般挣扎他还是不想戳破这一切,明明知道有她的一份力可他几经忍耐还是不敢说,到时撕破脸就真的没有任何转圜余地了,可笑,真是可笑。
“跟我回去!”
“我还要送人。”
“有人送。”
江笙不动,他打算将人送到哪去?
看着她这样不信任他,因为一个傻子怀疑他,荆郁心中腾起的阴鸷被他强压下,闭了闭眼,“好,你坐我的车,我陪你亲眼看着他上飞机!”说着就将她塞进旁边的车里。
最后江笙只能站在闸口看着陶晏一个人过安检,半句嘱咐的话以及不舍都不敢表露。
“看够了?”
荆郁转身,江笙只能跟着,她不知道荆郁现在知不知道他的事有她关键的一击,这些她也没敢告诉陶晏,否则陶晏是绝不会走的。
她更没想到这样几座大山般的罪证压下来荆郁能够得以保释,不光是她,就连荆淮南都没想到,所以那天的几方磋谈,他的脸色并不好。
这几天又销声匿迹估计是去想怎么通过J省的关系能跟海市这边使力了,也不知道这回能不能将荆郁彻底赶绝。
其实她并不想跟荆郁闹成这种局面,往日种种,不管是怨还是恨或是他曾不顾自己性命救过她,兜兜转换纠纠缠缠也算不清了,只是他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既然你那个朋友已经走了,就先搬来跟我住吧。”
江笙斜了他一眼觉得他又发病了。
“最近不太平,你觉得你能独善其身?”有些事她就算深陷其中以为自己跟他们是同一个阵营怕是也看不清,蒋中天背后的那些人不会管谁来背这个锅,只会在意都有谁参与知晓了这件事,避免一切可能一定会宁可错杀也不肯放过。
他本就不想将她卷进来,可奈何她有一颗杀他的心,他他妈真的是无药可救了吧,别人这样害他他还想着别人的安危,他活该!
“算我欠你的,这事一过,我们两不相欠。”
江笙装作听不懂没有回他,看着窗外渐收的雨势,暴风雨过后,应该会迎来一阵的平静吧。
预想中的平静只是不切实际的奢望,毕竟雨后狼藉总要有人收拾,何况这场暴风雨并没有结束。
对方早就没有留一点余地往死路上整,荆郁这种人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半月中江笙只有一次配合警方和检察院录了口供就再也没跟那些人碰过面,第一是不想第二是荆郁不肯,这次他真的没有一点让步,她不从他就买下了她家隔壁,并且门口的安保都是二十四小时轮换,她觉得他疯了,直到有一天她下班回来在停车场有人不闪不避直直开车向她冲了过来,若不是荆郁在另一辆车等着她,硬生生用车身替她挡了,也许她连ICU怕是都没机会住了。
尽管嘴硬不想承认,但是那几天她整晚整晚的睡不着确是真的,荆郁也不知道怎么得知她晚上睡不着,也没戳破她,只是不顾她的反对在客厅蜷缩睡了几天。
他又救了自己一次,甚至胳膊还被撞伤了,只草草包了包就回来了。
江笙一开始只当看不见,可是有时他斯哈闷哼声总是不住地往她耳朵里钻。
看着蜷缩窝在沙发上的人,他这样娇贵一身毛病的人,江笙认命让他去客房睡,可他却一脸嫌弃说不睡别人睡过的。
行,那就受着。
他应该已经知道自己也参与其中了吧,为什么还能容忍她到现在?
直到她第二次见王俭回来,一进门就看到荆郁眼神涣散地看着墙角那盆濒死的绿萝,她是什么都养不好的,这盆还是陶晏买回来的,说是最好养可还是叫她养得快死了。
江笙换了鞋也没跟荆郁说话径直去了厨房,因为他在的缘故,每顿饭不是他做就是别人送,也不知道第一次开庭是什么时候,他天天在自己眼前晃,不用操心他的案子么?荆家也是够厉害,这么大案子能迟迟压着。
“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江笙洗菜的动作猛然顿住。
“怎么就捂不热呢?”
“到底还要我怎样?”好像真的迷惘到绝望怎么都寻不到出路。
“你说,但凡你说的出我都会办到。”
“就那么想我去死么?”这句话荆郁小声呢喃着,好像生怕被人听到就会成真一样。
江笙不想听他这些毫无意义的碎碎念,擦了擦手就准备回房。
“我只是错了一次,就一次,这辈子都赎不清了,是么?”
“席英,你告诉我,要怎么做,我到底要怎么做?”
江笙猛地顿住。
荆郁起身缓缓走到她身前,那样无力,那样挫败,双手握住她的双肩,眼中的是她从没见过的灰败,语气中满是祈求:“告诉我,要怎么做你才会回头?你告诉我,告诉我啊!”
“为什么,你可以这样心狠,联合别人一次次想要将我赶尽杀绝?”
“为什么?你说啊!”
江笙被晃得闭了眼,她倏而笑了,“怎么?不装了?不是装得很好么?”
荆郁眉宇抖了抖,有些难以确信,“你早知道了?”
江笙扬起脸笑着按下他的双手,“荆大总裁屈尊降贵跟我演戏,我又怎么能不配合呢?”
荆郁后退两步,“你早知道了?呵,难怪,难怪。”
可是他好不甘,为什么他连后悔挽救的机会都没有?凭什么?他也是受人蒙蔽,这么多年他没有一天是好过的。“可是英英,我已经知道错了,我也已经在拼命弥补了,为什么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机会?”
江笙长吸一口气,“荆郁,谁又能给我机会?我大好人生,七年韶华,谁又能来赔我?”
“是我的人生能重来还是我的脸能复原?是我受的那些苦难和磋磨可以当从来没有过?还是这世间的丑恶和龌龊的人心不曾将我玷污?”
“你知道我在顶楼被她们逼到绝路时放下最后自尊打给你的那通求救电话被蒋蓝烟挂掉,被你叫滚的时候,我是怎样的心情?我想把自己的眼珠子挖出来,看看是什么样的眼睛能瞎到如此地步,有眼无珠为了这么一个冷血无情的惹上这么一群人,我活该!”
“电话?我没接到你什么电话……”荆郁满脸惊愕,眼眸抖动不信,看她嗤笑,他真只能颤着声音向她保证,可是这种解释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又知道牢里的那三个月我是怎么过的么?堂堂荆家大公子,荆泰执行总裁,要风得风,这次这么大的坑都没栽进去,想必手段了得,这点事肯定早就查得一清二楚了吧?”
他是查了,但是有一些到现在都不敢看。
江笙抬起左手笑得有些鬼魅凄厉,“这里,你看,现在看不出什么了吧?我曾经啊,那样的恨都没能支撑着我熬过那段非人的炼狱日子,我趁着吃饭的时候藏起一根勺子,半夜的时候趁着别人不注意,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掰开了一个豁口,用它一点一点割啊割……”
“别说了!英英,我求求你别说了……”荆郁满眼嗜血的红,踉跄着抱住身形摇晃的江笙。
江笙语调平静地可怕,如果不是已经站不住摇摇欲坠的身子出卖了她,任谁都以为她在讲一个毫不相干人的故事。
“你不知道,有多疼啊,钝刀割肉每一下都让我生不如死想停下来,可是那时候死的决心居然让我硬生生地忍住了,甚至一声都没有叫出来,血就那么热乎乎的从这里流出来,我以为终于可以解脱了,谁知道老天连死都不让,又让我活了过来。”
江笙感受到左肩湿热一片,这还是头一次见荆郁哭呢,可是他的泪又怎么能跟她流的血比?
“后来也不知道那些人忌惮什么,居然把陶晏叫来演一出戏将我放了出来,结果陶晏也没落什么好,他闹个家破人亡痴傻这么多年,我呢?面目全非前途尽毁家都不敢回,荆郁,你说谁又给我机会了?”
“我错了,英英,我错了……求求你,求求……”荆郁声音嘶哑除了这句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所以,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陶晏?你又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害他!?”
害他?荆郁拉开江笙,她眼中的憎恶和恨刺穿了他,将他本就荒凉的心扎得千疮百孔,他抖动着眼眸不敢去看她,“没有,英英,我没有害他,除了一开始将他藏着不想让你们见面,我没有再对他做什么,我怕你会怪我,我不敢,你信我。”
信他?呵!她说过这辈子再也不会信任何人。
江笙推开他,颤颤摸着沙发扶手坐下,一口气将那段生痂的她最不愿回忆的往事又血淋淋地揭开说给别人听,好像又经历一遍那段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她有时候也佩服自己,都这样可居然还没疯。
“在我这你也得不了什么好,你走吧。”这句话有气无力。
听她自揭伤疤,荆郁又能好的了哪去,仿佛跟她经历了一遍浑身都是胆颤的寒。
“欠你的我会一样一样还你。”
门咔哒关上,江笙看向那盆叶子没剩几片的绿萝,嗤笑着:“还?拿什么来还。”
接下来两天都没有见到荆郁,直到有检察院和警方上门,江笙才知道荆郁不仅将安保撤掉甚至他自己也消失不见了,这算什么?畏罪潜逃?他是疯了么?
因为她是最后见过荆郁的人,所以成为警方的突破口,这几天她的住处布满了人。
两人算来已经撕破了脸,荆郁应该是恨她的吧?怎么可能再联系她呢?
后来她才知道,荆淮南打通了上下,不管荆郁最终能不能定罪,只要一审能判他,就叫他有来无回,所以他们全力压注一审。
第五天,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江笙终于等来了一组陌生的电话。
江笙看着一群围着她打着手势穿着制服的执法人员,她不知道为何突然不想接听这个电话。
电话接起那头是轰隆隆的声音,有些像机场,不过怎么可能?他现在的身份跟潜逃犯无异怎么可能还能出境?
“你好,哪位?”
对方一直不说话,江笙也不想说想就这么挂了,可是警察一直给她打手势。
她叹了口气:“荆郁?”
“是你么?”
江笙看着提字板让她拖延时间。
沉默良久对方终于开了口。
“席英,你,有没有喜欢过我?曾经也好现在也罢……”
“哪怕一点点。”
就算是隔着电话两头,她都能听出他的希冀与不安,宛如仰视悬在头顶那最后一株稻草的骆驼,可是他知道的啊,他们不是将话讲得明明白白了么,为什么到这个时候了他还要纠结这些?
“我如今这副境况应该算是拜你所赐吧,难道事到如今一个答案都不想给我么?”
江笙看着检察院和警方的人一直反复地在给她打着手势,是要她拖下去争取时间,可是她实在是半句话都不想与他多说,只想赶紧结束这个电话,根本没心思想着怎么回他。
她不耐烦地敷衍道:“也许有吧。”
要不是没有听到嘟嘟声,她都以为电话已经挂断了。
“这也是骗我的吧,呵呵呵。”
一阵寒凉刺骨的冷笑过后是心死的平静,
“可是为什么呢?我们也曾全心全意地对待过彼此,到头来却闹到反目成仇,真是不甘心啊。”
最后荆郁只说了句“突然好期待我们重逢的那天啊,席连春。”电话终于挂断了。
荆郁是真的生气了,毕竟她从来没听过他叫自己另一个本名,因为他知道她最讨厌这个名字。
他恨自己也是应该的,毕竟最近两次提交的新的佐证是本案的关键,连王俭都不知道,所以才能这么快进行一审。
这样也好,彼此厌憎,以后就不会再有不必要的纠缠。
电话在警方马上就能锁定位置的时候被挂断,警方只能从电话中泄露的情景条件推测人应该是在机场,那头迅速联系机场严查可能用其他身份潜逃的荆郁。
可是三天过去依然毫无音信。
开始的几天江笙一直被警方跟着,时间久了也许知道跟着她也跟不出什么结果,就渐渐放弃了,江笙也渐渐恢复了正常生活,但是因为蒋中天案件缺少了最关键的嫌疑人,所以现在也搁置下来。
江笙可不想让这件案子不了了之,想着要怎么加一把火推动案件重申,但她清楚地知道光凭自己是不够的,海市关系网混杂,是人是鬼还真不好说,但是唯一她知道并且确信不会参与到这场幕后交易的只有周家。
周行知的本家,以前略有了解,周家世代从政,各个身居高位,跟一些贪财恋权的门阀有所不同,并不是有多清高,而是周家向来相信权势大过财势,想要一方长久就不能两样全占,不然总有一天会被贪图二字拖累。所以周家算是海市门阀的一股“清流”。
可是周家人岂是说想见就能见的,这事还要先联系周行知。
周行知见到江笙自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想必她跟那些人勾结在一起搞荆郁的事他也有所耳闻。
周行知本来就不想来见她,江笙也知道,所以没有废话开门见山只说了一句如果想帮荆郁就最好来一趟茶庄。
半个小时后,两人都相看两相厌不想浪费时间,各自说了各自的话,江笙将一个加密账号都给他,承诺这里有他想要的。
走时周行知还是忍不住问她不是已经跟王俭他们勾结到一起了么,为什么还要救荆郁,还是又在耍什么新招数?
呵,她谁都不想救,只是单纯地想害人,害那个本来就应该伏诛的蒋中天,至于荆郁的账他们以后再算。
周家还没行动,江笙倒等来了安耐不住的蒋蓝烟。
她在地下车场被人迷晕,再次醒来时一片黑暗,她以为好的不灵坏的灵,是渴望基金牵扯的幕后的人物向她动手了,直到四周灯光亮起看见面目狰狞的孙春燕。
不过半年不到的功夫孙春燕已经人不人鬼不鬼,颧骨突出牙齿没剩几颗,眉毛也没了头发也稀缺,整个人干瘦干瘦真像个吸食过量的瘾君子,她们真不愧蛇鼠一窝,生来面相千差万别,临了倒是殊途同归都变成了一个模子。
“怎么?见到我不高兴么?”孙春燕一手按住江笙的下巴,粗哑的声音像是经久失修的破风箱。
江笙知道落在她手里没有好,现在是求饶还是嘴硬都讨不了好。
“就不好奇我怎么出来的?”
“蒋蓝烟放你出来的?”不然她想不到还有谁能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况且就她一个人又这副模样谁能信但凭她能做成此事。
“不愧是昭昭文娱执行总裁,当初我真是看走了眼,没想到你居然能活着回来,不仅爬了回来还混到如今的地步。”明明想装成一副云淡风轻,可切齿的语气暴露了她的内心并没有表面那样轻松。
江笙根本不想跟她废话,可她宁可多跟她周旋几句废话也不想折磨疼痛落得太早,不过再转念一想,她失踪了会有谁发现呢?没有人,这样一想确实也没有拖下去的必要。
也许终于等人发现的自己失踪的那一天,她可能造已经变成哪个荒郊野岭腐臭的无名尸了。
可她还不想死呢。
“你给将蓝烟当了几年的枪还没当够?”
“呵,如果你在报复荆郁和给王俭当枪使之间选择,你会选择哪个?结果不是显而易见么?”
确实,不过相比之下她更讨厌别人拿她当枪使,这个比喻本身从参照物开始就选错了,如果说在报复蒋蓝烟或者是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拿出来选,那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给王俭当枪使。
可惜他却想利用她硬将她跟蒋中天划到了一起,那怎么能行呢?她说过,这辈子她不会再相信任何人,当然也包括他,万事留一手也是给自己留条路。
这桥搭好了,不管过没过,她都要拆了。
孙春燕慢悠悠掰开一把刀,当着她的面割她所剩不多的头发试了试刃还挺快的。
“你说这刀要是一点一点割在你身上,会有多疼啊,陶晏知道会心疼么?荆郁知道是不是又要抓狂啊?”
她笑着用刀刃挑起江笙的下巴,“啧,你说你凭什么啊,为什么什么好事都让你占了?同样是穷同样努力学习同样父母不配做人,为什么陶晏偏偏喜欢你?为什么他看都不看我一眼?为什么!”
“是因为你长得好看么?是啊,脸都没了还能换一张回来到处勾搭,你说说你怎么就学不乖呢?既然这样,那你干脆再换个脸吧,嗯?我帮你换好不好?”
说着就将刀刃往江笙脸上比划。
江笙心跳的极快,她怎么能不怕呢,她是最知道疼痛什么滋味儿了,可是如何后仰躲避都不能避开朝她脸劈来的刀刃,江笙最后只能认命地闭上双眼,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只听面前一声惨叫,有什么东西跌落。
她刚想睁眼就被一双温热的大手捂住。
“别看。”
然后另一只手迅速给她解着绳子。
虽然看不到人,可是这熟悉的声音还有独特的气味不是荆郁还能是谁?他不是逃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哈哈哈哈你们……逃不了了,”孙春燕痛苦地在地上扭曲挣扎,声音无力漂浮,“你以为,今天是为了……抓她?哈哈哈哈……你跑不掉了,荆郁!”
江笙想回头又被荆郁挡住,“不要看。”
“你们不得好死,哈哈哈哈,看你们往哪里跑……”
这时外头的警笛由远及近,江笙突然看向荆郁,不知为什么她原来是这样不希望看到荆郁在她面前被捕。
荆郁看了眼孙春燕的断手,还有地上的血迹,没有时间处理了只能一脚踹到了废弃的油桶将这里点燃。
“你这是做什么?”
“要是不想麻烦上身,记住,这场火是孙春燕放的,她本来也是打算这么做的,不过你是被烧死的那个。”
江笙转身看到这里易燃的物品还有汽油,确实是经过准备的。
“你快走吧,不对,你不用走……”江笙还没来得及说就被荆郁扯着向山涧跑去,她竟然不知道孙春燕居然把她绑到了郊区这么远的山里。
“担心我?”
“你要是不说我还以为这个局少不了江总的一份力呢。”
“还是说让我逃走然后好坐实了畏罪潜逃?”
江笙听着来气,使劲甩着手,“那你别带着我,你愿意往哪逃往哪逃。”
身后是警察不断的呼喝警告,他们是逃不掉的。
“呵,你是我手中的人质,想跑去哪?快走!”
她回身想看身后追过来的人,一下就瞥到了被荆郁拖着摇摇欲坠的孙春燕,她已经神志不清满脸苍白,右手血淋淋空空的,这是断了!
她吓得赶紧转过头,不敢再看,荆郁他……她罪有应得!活该!
荆郁拉着她直往山涧跑,跑到山顶已经无路可退,江笙这才反应过来,“荆郁你跟我回去……”
“回去干什么?束手就擒?就地伏诛?还是给你那傻子泄愤?”
“不是……”
荆郁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缓缓放开她的手将她推了出去。
“席英,这次我如果能活着回来……我不会放过你!”说着就转身拉着昏迷的孙春燕跳进了山崖下激荡的河水中。
“荆郁!”江笙撕心嚎叫,可是山底下除了水声没有其他。
她不知道为什么荆郁宁可跳下去都不跟她回去,是怕定罪?可是定罪至少还有命活,这一跳下去……何况定不了罪!
“荆郁!”江笙望着黑漆漆的山涧任她喊得再大声,除了回音还有湍急的水声再无其他。
身后赶来的警察,拿着手电照了照,照不到底,最后只能等其他人员和设备到了再下去搜查。
江笙被拉去做口供,可是她不想走,在车里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好几遍都没讲清楚。
她满脑子都是荆郁凄惨悲凉的笑意和纵深一跃的身影,她甚至下意识抓了一把,却什么都没抓住。
警察见她精神紧绷,也理解她刚经历了一场绑架的心情,只能让她在一旁先缓和一下心情。
搜救行动持续了一晚,从天黑到天亮最后一无所获,不过有发现人体组织要回去化验才知道是谁的。
江笙听到这个消息心莫名地咯噔一下。
第109章
海市的这场风波并没有随着荆郁的下落不名而结束,一周后蒋中天正式被捕,而荆郁之前涉及的案件除了涉嫌境外洗钱这个还需要取证调查外,其他被指控的罪名因证据链的真实性存疑而宣布不予立案处理。
当汪夺找到江笙时,看到她正跟没事人似的还有闲心跟王俭喝茶,为了救她荆总如今生死不明,可她现在居然还能继续跟害他的人把酒言欢毫无芥蒂地来往。
汪夺掂了掂手中的几份极具分量的过户文件和其他赠与协议更替他们荆总不值,可就算再不满再鄙夷他还是尽量维持着作为一名高级文秘助手最基本的职业素养,但笑容是一丝都挤不出来了,“不知道江总能否腾出几分宝贵的时间,我这里有些事需要与您商谈。”
汪夺以为江笙不会拒绝,可她静默了一会只是冷淡问他有什么事,如果是公司的事现在昭昭文娱已经从荆泰分割出来,两人没有工作上的来往,如果是私事那就更没必要说了。
汪夺真是被她的绝情和冷酷惊到了,都说最毒妇人心,他这一介匹夫自问是拍马都赶不上她。“不得不说江总的谋略和心计不说放在整个海市,哪怕在整个国内放眼看去都是让人望尘莫及数一数二的,不输任何阴险狡诈的男人。”说着看向了王俭。
“呵,真是好忠心的家奴,你主子都愿赌服输,轮得到你在这替人叫屈?”
王俭本来就因为荆郁逃脱一劫的事窝着火,不过好在他现在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参与其中的几人都松了口气。话说回来就算没找到人,可是大概率也是凶多吉少了,警方已经确认,人体组织虽然不是荆郁的,可是在附近也搜查到了他当天跌落山涧出穿的衣服,衣服已经零碎破烂,甚至检测出的血迹并且证实是他的,跟她一起掉下去的孙凭惜都摔得缺胳膊断腿,荆郁又不是大罗神仙自然不能幸免。
汪夺扫了一眼王俭,“狮子总是独行,鬣狗却喜欢成群结队。王总最是懂得灵活变通的,巴结别人时如鬣狗般跟在狮子身旁等待捡剩下的残羹剩饭果腹,吃饱了也忘了本,转头化身贪心的毒蛇妄想独吞狮子,荆总的百变,像我等只能恪尽职守维持做人基本底线的小角色确实学不来。”
如果不是荆总交代的事要办完,他不想看这对男女一眼。
汪夺走后,王俭再是伪装也无法跟没事人一样,在江笙面前被人这样赤裸裸地曲解了以前他跟荆郁的关系,他无从辩白解释,只能勉强摆出一副不想与他人进行口舌之争的大气从容。
对于之前江笙第一次指控荆郁提交的证据最后被判做无效的事,王俭一直存疑,可因为自己也存了利用的心思并且被她识破后,就是想问也下不去那个脸。
可没想到接下里所有的证据全部被迫一一推翻,不仅是周家开了头,更因为背后有一股势力在暗里推动着这件事。
而操作这些的荆淮南都查不出是谁。
之前牵扯在蒋中天案件的背后参与人物都要求立马了结此事,否则任其发展下去那就绝不是简单的以个人商业犯罪能了解的,一旦后面牵扯出的一系列人被搬到明面上,那么海市势必会刮起一场不小的衙内风暴,牵涉其中的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人能独善其身。
所以之前合作的那几方势力如今早就作鸟兽散,各自去周全自个了。
“听说你在出手里的昭昭股份?”
江笙扫了王俭一眼,缓缓端起茶盏啜饮一口,确实在出,如今蒋家倒台,她最初的目的已经达成,蒋家的东西她嫌脏不想沾染一分。
“怎么?王总有意?”
“我倒是想,可是七里河项目已经套牢了千禧的所有的资金,这两年都是再无投资其他项目的计划了。”
“王总将这么机密的消息透露给我,就不怕我趁火打劫?”
见她别有深意地笑着,王俭再次认真地打量起眼前明眸皓齿美貌不输当年的美人,不仅颜色上佳,头脑和心计不输他们这些从小在利益阴谋算计中耳濡目染长大的人,如果让他选择他宁愿选择这种没有家世背景却倾心向往还能帮得上自己的贤内助,也不会去选家室相当只会周旋于奢侈生活的豪门名媛。
当年他对她其实印象也是不错的,只可惜荆郁看上的人阎王都不敢动心思,荆郁,真是他所有路上的绊脚石,不过好在他再也不会出现。
“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明眼人都知,可是不知道的人都以为我就此飞升了呢,哎。”
“谁不知道七里河项目一旦落成,那就是座挖不绝的金山,王总也不必在我跟前长吁短叹。”
王俭笑笑,“这项目的风险,参与其中的几家哪里个不是把身价家底都堵上了,风险与投资能不能成正比现在都还未可知。”
王俭看着笑而不语的江笙,心意略略有些遗憾,其实如果不是荆郁也许两人在J省那次或许会有什么后续,可当蒋蓝烟告诉他她就是席英时,他就知道两人没有可能。
当年的事也有他掺和一脚,那些参与其中的人如今的下场他都看到了,如果不是自己三番两次帮过她,估计在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早就已经落得跟他们一个下场了。
难怪她从一开始就对自己偏见颇深,尽管她尽量维持一个职圈成年人的社交态度,可内里藏着的情绪他这种最擅揣摩人心的人精怎么会察觉不到?哪怕阴错阳差他对她施以援手几次,可还是无法扭转她对自己的印象。
最近他时常在想是不是曾经没有之前那几次的援手她也会对自己下手?答案是肯定的。
荆郁应该也知道了她的身份了吧,不然从J省回来一向没心思计较他根本不放在心上身外事的人突然转性针对起他对他下了狠手却又不敢声张点到为止。
如今想来荆郁也是忍得辛苦,他这种人,不放在心上的事懒得看一眼的人任就算你抢来磋磨,他连看一眼都不会,比如蒋蓝烟,比如七里河,比如荆泰,比如白头山。可他想计较的事放在心上的人别说触及了底线,就是别人觊觎看了一眼,他都会百倍千倍的讨回来,比如李奇,比如参与了当年事的那些人,他们能苟活至今,居然要感谢被他们迫害的人。
真是何其可笑呢。
所以当年最清楚荆郁秉性的他当年才会不顾惹一身骚插手这件事,如果七年前荆郁就知道了这事,不知道千禧还有没有机会苟活到今天抢到七里河这件可以飞升的肥差。
这样睚眦必报的人居然在这事上忍气吞声不敢声张发作,他是有多在乎她,连被她发现的一点点可能都不敢冒险一二尝试。
“有意向的买主了么?北城的蒋嘉裕到是托我给你搭话,如果你有意他愿意出高出市场价的2%。”
蒋嘉裕?呵,沾亲带故的蒋家人?
尽管和颂如今改了名可是她也不会准备将它发扬光大,哪怕是落在别人手里这种可能她都不允许有。
“有了。”
“是哪家?如果你急于套现,不如……”
“不必了,承蒙王总替我惦记,但这个事就不劳王总操心了,我一会还有事就先走了。”
本来江笙就不想赴这个约,可她也知道闹得太僵没有好处,毕竟如果他知道这事是她在背后搞鬼哪怕他不做什么,那其他人呢?
荆淮南本来就怀疑荆郁给了她什么,对于荆郁有关的一切是能杀绝不放过,所以在他风头正盛的时候自己还是老实做人,省得被他想起,她打算处理完这些就去国外待上一年半载,等国内平息之后再决定回不回来。
江笙想了一路直到看见前面停在前面打着双闪的奥迪她才想起来这人好像是有事要跟她说,没想到汪夺居然这么执着找到这里来。
汪夺见江笙从车上下来一脸的坦然从容,她是真的一点都不亏心吗?
“这是荆总之前让我办理的环球大厦的过户手续,还有几块地皮,他说江总不屑捡别人的东西,所以有一天肯定会拆分和颂之后再卖掉,江总如果以后想自立门户重新开始,不放收下,这是荆总生死不明前特别为您准备的,还有之前没走完流程的其他住宅过户手续。”生死不明四字汪夺是嚼碎后牙槽吐出来的。
江笙看着汪夺递过来的文件袋,没有接。
“江总是看不上眼还是自知有愧不敢承受呢?”
心里有愧的从来轮不到她,江笙绕过汪夺,没有理会他的冷嘲。
“江总又知不知道其实那天荆总根本不必去的?更不必落得如今生死未卜的下场!”
江笙没有停下。
“荆总他本来可以走的!已经登机的荆总在听到蒋家派人去了J省的枫林镇,不顾我们的阻拦连夜带人赶去江总老家,不然江总以为自己怎么还能安心地站在这?”
江笙猛地回头,目露骇人的凶光:“你说什么?!”
王总见总算说到了这狼心狗肺人的心口上,便再也不打算藏着,“蒋家派人去了江总老家,为了什么想必江总也知道,荆总完全可以避开那些人安全出国的,可他偏要回去。”
“对方眼看江总老家的事没成,转头就绑了江总拿来威胁荆总,荆总明知道是陷阱可还是回来了。”
江笙眸光闪动,她不敢信蒋蓝烟居然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差一点,差一点奶奶就受她连累了。
“我奶奶,怎么样了?!”
汪夺刚刚还以为这些话触动了这人,可这个却忘恩负义的只问她奶奶,心里居然一点都没他们荆总的位置,顿时觉得他们荆总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冤种。
“不妨再告诉江总一件事,尽管江总百般不愿,可荆总一直都有安排人保护江总,这样都能被劫,对方的手段可想而知,江总不会真以为那天只凭孙凭惜就能在两个人眼下将人劫走吧?”
江笙不是没有想过这些,但是她万万没想到跟荆郁闹成这样,他居然还会让人保护她。
“我问你我奶奶怎么样了!”说着就掏出手机要打电话确认,最近因为警方一直跟着她,她根本没敢跟家里联系,算起来好久没给奶奶打电话了。
汪夺见一直云淡风轻从容到他以为眼前这个没有人类情感的冷血怪物不会为任何事掣肘左右,此时却慌了手脚拨打着电话,原来在乎和不在乎真的差这么多。
“老人没事,对方还没下手就被我们处理了。”
江笙霎时停住动作,松了口气,不想在外人面前泄露太多的情绪,她将手机收了起来,又恢复了那副冷淡冷血模样。
“你告诉我这些的目的是什么?让我内疚?还是让我感怀荆郁的大恩大德为他报仇?既然你知道我跟荆郁的过往,就应该知道今天我所经历的一切全因他而起,如果不是因为他,蒋蓝烟为什么要去绑我?我受了无妄之灾为什么还要对间接施加灾难的人感恩戴德?”
“呵,江总为什么能这样理所当然将所有的问题都归咎于荆总?感情不应该是两个人的事么?既然是两个人的事,难道不应该共同面对外界的一切困难?而不是享受了感情带来的一切美好却不愿承担其一丝一毫的负面影响。而且据我所知,孙凭惜针对江总可并不是因为荆总,为什么江总对于别人这么宽容,唯独对荆总这样苛刻?”
“我敢说换做是荆总因为江总承受这一切,荆总一定不会因此怨怼江总,因为他是不顾自身安危愿意用命换你的人。”
江笙不言,疼不在自己身上,道理谁都会说,可如果真的对调……以前她可能会不信,哪怕情正浓时她都不会信,可是现在,虽然不想承认,但她知道自己是信的。
“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荆总这样精明的人为什么能在明明知道是个局却还要偏偏往里钻。”
汪夺走进近将手里的文件又递了过去,“这是荆总让我处理的最后一件事,如果江总不想要那还是以后当面还他吧,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江笙垂眸盯着他手里的牛皮纸袋看了一会,没有再拒绝。
“当天不知道江总有没有发现荆总受伤?呵,应该没有吧,荆总因为救人心切一时着急分了心,被人捅了一刀,当时天黑,也不知道伤了哪里。”
“什么?”江笙一脸惊愕,她以为他手上的黏腻是孙春燕的血……
“设计荆总的那些人不过是乌合之众不足为据,荆总从没放在眼里,只不过有江总牵扯其中,荆总才投鼠忌器,畏手畏脚顾虑太多,不然也不至于被别人占了先机抓住纰漏。”
“呵,如今说这么多有什么用呢?江总好之为之,蒋家那些人虽然如今已经是过街老鼠,可是老鼠也是有牙齿的,如今越是没有顾及越是无所畏惧,就如一年前回来的江总。”
“暗地里算计,相信江总比任何人都懂。”
江笙不管汪夺嘴里的冷嘲热讽,只是觉得手中的文件有些烫手。
回到家中,江笙又看了看手中的牛皮纸袋,解开绳子,刚抽出个头就犹豫了,最后她什么都没看,重新封存,将它扔在了一旁。
她怎么可能对荆郁的生死无动于衷,只是不敢去想,有意逃避,这辈子她背负的太多太多,有时候真希望自己能再狠毒一点,自私一点,这样可能也能轻松一点。
她当然是希望荆郁没事的,最初的那一周每天都希望警方那里能传来好消息,可是一天天过去希望越来越渺茫,山涧下的水很急尖石也多,那么高的山崖摔下去就是淹不死人也会摔晕,哪怕他是个游泳高手都凶多吉少。
她错了么?
如果她不去跟别人合谋设计他,是不是他也不会出意外?现在对于荆郁江笙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存着怎样的心情。
相比于他是因为救她才出的意外而不敢去深想,她真正不敢想的是荆郁从此真的没了吧。
闭上眼,一室的寂静,连空调口吹出的风声都能听得见,她现在好想找人说说话,可是满腔的话却没人能说。
如果今天换做她下落不明生死未卜,那么能担心她的可能也就是陶晏……还有他了。
荆郁会如何?一定拼尽全力找到她,而她……
说起来,确实自己更心狠一些。
晚上,她又做起了好久不曾做过的梦,楼顶天台上,一样的狰狞面孔,一样被逼到无路可走,不同的是那通求救电话被荆郁接起,可她还是被这些已经红了眼的畜生合力逼着跳下了楼,而她这次没有那么幸运,没有被茂密的树冠接住,而是直直地摔在了坚硬平整的水泥地上,满地的鲜红,流也流不尽,好像还蒸蒸冒着热气,而她就这么无知无觉地飘在一旁冷眼旁观着自己七零八落的身体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而赶来的荆郁望着她一动不动惨不忍睹的身体整个人呆住了,像被瞬间抽走了精气神的木偶,就那么直愣愣的看着,不敢上前,直到有人上前盖上白布准备将她抬走,他才像个疯子似的仿佛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踉跄扑在她已经僵掉的尸身发了疯般的挥着手嘶吼着,不让任何人动她分毫。
这时的他红着眼,像个失去控制濒临绝望却强撑着的野兽,好像守住她的尸身是他脑中输入的固执指令,一旦执行不下去整个系统终将崩溃。
后来,后来她看着他被人强压着送往国外,看着他如何一点点被已经架空荆泰的荆淮南彻底逼疯,看着荆淮南故意放出他,又眼睁睁看着他是如何将那几个人惨无人道地虐杀。
一幕幕都在她眼前上眼,她心惊胆寒,想阻止却根本无能为力,无论她如何嘶吼挥手他都听不见也看不见,她知道一旦手上沾了血,他就再也回不了头了,她已经没了以后,可是他还有。
他的余生不该在监狱中度过,更不该绝于20岁不到的风华正茂。
可桀骜不驯的少年,就是在梦中都不可能让别人审判,在他抱着她的骨灰坛举枪倒在那间小木屋中时,她拼尽全力也无法阻止,一遍遍穿过他的身体,明明是没有实质的灵魂,胸口却还是感受到了一阵尖刀剜心的疼,她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少年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向她看来嘴角挂着一抹安心又满足的笑。
突然间好像有绳子勒住了她的喉咙,越来越紧无法挣脱,窒息般的晕眩让她渐渐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甚至忘记了自己已经死了。
直到一声延迟的枪响将她从梦中惊醒,她腾地坐起身大口大口吸食着空气,直到神思渐渐回笼,她才惊觉,原来只是一场梦。
可是既然是梦为什么那样真实?比任何一场重复了不下百次的梦魇都真实,好像真的经历了一般,梦中的心悸延续到梦外,她颤颤抬起手抚着还似乎隐隐作痛的胸口,眼中不知不觉溢出了滚烫的酸涩。
好难过啊,此时万般庆幸这只是个梦,幸好是假的。
可,荆郁如今生死不明确是真的。
刚被抚平的心又重新惊惧,荆郁。
不管是梦中还是现实,她现在唯一能确信了的一点,如果荆郁当年真的接到了那个电话,他一定不会袖手旁观,不管结果如何他都一定会来救她。
可他不该落到如今这个下场,江笙忙起身,浑身湿漉漉水捞似的,她顾不得别的只是像个无头苍蝇似的满床找手机,越是着急越是找不到,最后气得她将枕头被子全部摔在地上才发现手机就在床头柜上。
她抓过手机迅速翻找通讯录,可是之前的几个警官她本就是存着敷衍的态度根本就没存他们电话,只留了一个对接女警的电话。
可是没打通,她开始翻找最近通话记录,一个个陌生号码打过去,这个时间不是关机就是多半没人接的,有人接的也只是说不知道、没找到、等消息。
江笙拨完了能打的所有电话,望着满室的清辉,心中空荡又寂寥。
昭昭文娱在别人眼中出手的并不顺利,曾经她没靠向荆郁的时候,别人还当她是个事业心的海归女强人,后来跟荆郁沾了边,所有人不管是以前对她还心存几分欣赏的或是本来就带着有色眼镜看她的,如今都露出了最真实的嘴脸。有人觉得她也不过如此,有人觉得自己真是慧眼识妖精,不过又是一个靠男人上位的人。
在众多场合有些人也是没了顾及,或是早就看她眼热的女人等不及的落井下石趁机踩上几脚,或是那些个表面像个人的男人这回也不藏着掖着,都等着她找下家呢。
这头江笙刚“婉拒”了一位“示好”的男子,就得到了对方泄了原形的“亲切问候”。
她只不过说了几句实实在在的大实话就击垮了某些心灵脆弱普信男。
“王总真是说笑了,就是找下家,不考量资产能力,是不是最起码也得看看人皮外貌?本尊不才,虽然大小算不上什么绝世美女可也勉强算得上个富婆,既然不看财力,那看脸也无可厚非吧,不然我图什么?我是图秃头肥腻家中有妻不知足的河童还是图要脸没脸要钱没钱样样拿不出手还想染指我财产的丧偶鳏夫穷光棍儿?不管怎么样,总要图一个吧?毕竟吃惯了荆总这样要财有财要貌有貌的山珍,我啊被养刁了嘴,实在是下不去口委屈自己沾染那些土味儿。”
此话一出她也算有一次在海市出了名,有人说她不知天高地厚,有人好奇她从荆郁那里到底都得了什么好处,竟然有底气说出这种话,那可是远大的小舅子啊,被她拐着弯骂,当场颜面扫地不说还成为了整个海市茶余饭后的笑料。
因此她也得罪了不少人。不过一月,失去了荆郁的保驾护航,昭昭不管是在人事经济上还是招商引资上都被卡主了咽喉。
呵,这正是她想要的,和颂啊,最后还是在她的有意为之下走到了尽头。
李奇自顾不暇后,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讨好蒋蓝烟,蒋蓝烟只能另寻目标,人一旦给自己降低了标准,之后对自己的层级要求和底线就会越来越低,没有任何仰仗的老鼠是有牙齿,可是将牙齿掰了她不信还能如何威胁到她。
蒋蓝烟千不该万不该去动她奶奶的心思,不然她可能还会留她见证完蒋中天的人生最后一段时光。
当再无依仗的蒋蓝烟被陆孝文的未婚妻找人泼了一脸硫酸时,江笙特意买了果篮去医院看了她。
没想到她还能住得起医院,比她当年好多了,还是不一样的。
丁薰虽然跟蒋中天离了婚,可是财产还是没保留多少,之前也差不多都拿去周旋蒋中天的案子了,丁家因为荆郁的出手本来就对这对母女心存怨怼,之前的接济已经是仁至义尽,如今不肯再出一分一毫只出不进打水漂的钱。
“这病房差了点,配不上家蒋大小姐的身份,不知道如今的蒋大小姐是能拼着这张貌美的脸还是足智多谋算计人的本事算计得来治病看脸的钱?”
蒋蓝烟被脸上的灼痛折磨得说不出一句话。
“别激动,这个我可是很有经验的,越激动越会拉扯伤口,那种火烧的疼就会越来越重,越重就越容易变形,之后就是想整容也整不回个人样了呢。”
“不过治病要有钱啊,据我所知,按照七年前的物价算,想要植皮整脸还想找最好的执刀医生那七位数都是不够的,不过对于蒋大小姐一直来说不过就是一只包一件衣服一双鞋的价格,这应该不算什么吧?”
“哦,对了,听说你还伤了一只眼睛,这可怎么办?眼睛可不好找啊,估计以后就是整了容也落得眼瞎的残疾,这么爱美的蒋大小姐,常青藤高材生?巴黎芭蕾舞团的首席?海市最亮眼的名媛?二十一中最受瞩目的校花?这么多名头也不知道还能保得住哪个。”
江笙笑着闲散地打量了眼这简陋的四人病房,当年他们就连这种病房都没有呢,浑身伤病被硬生生赶出了海市,她可是心思毒辣小肚鸡肠睚眦必报又特别能记仇的小人啊,同样的路数遭遇怎么不让蒋蓝烟也完整地体会一遍呢?
特别是被自己最后的一颗救命稻草推入万劫不复的绝望,个中滋味想必是永生难忘。
“让我猜猜,你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只有两个人了吧?一个是你的母亲丁薰女士,一个是唯一还肯接济你的周行知吧?”
蒋蓝烟另一只还算完好的眼睛瞬间睁得老大,口吃不清每张一回嘴都疼得她生不如死,“你……你要……做什……么……”
“三头五百兴许丁薰还能替你筹到,能指望的也不过是丁家,丁家全家上下现在将兜里掏个干净能不能凑出七位数来?或者你可以寄希望于他们为了你们这血缘亲情也想你家一样将值钱的能卖的全都抵押出去替你治病,哈哈哈哈,你自己用脚指头想想可不可能?”
“至于周行知?自从他知道了你们加联合别人坑害了荆郁,他不找你报复就不错了,说起来荆郁可能正经也就交了这么一个朋友吧?”
“哎,这可怎么办呢?”
“趁机我又跟他说了些你的光辉战绩,嗯……也许明天你就没医院住了。”
“你……你个……贱……人,如果……不……是你……”
“得了,话都说不全我也没时间听你这结巴。”
“哈哈哈哈哈,你以……为荆郁……就算活着……能原谅你么?他如今的……下场……少不了你的……助力,可惜啊,枉你……聪明……一世,还……不是……被我……耍得团团转,陶晏……差点没命……”
“我早就知道是你干的了,所以我会吊着你这口气,不会让你轻易解脱,等你百倍偿还你所做的孽,等我玩够了,也要看我心情是否给你个了结,你的命早就不是你的了,是我手中握着的玩应儿。”
江笙回身走到蒋蓝烟跟前压低了身子,笑着说:“我要你眼睁睁看着自己怎么破败被人践踏。”
蒋蓝烟气得浑身抖动想挣扎坐起身掐死她,可是略微一动就疼得她撕心裂肺地嚎叫起来,重新倒回床上。
江笙不再看一眼已经连报复价值都没有的废人,转头离去,她还是没能从这场报复中得到快乐和解脱。
她抬手挡了挡当空刺眼的烈日,一阵晕眩,她心里好像又多了一块大石,是什么,她知道,可是眼下她无能为力。
蒋中天的案情复杂,虽然有周家牵头,可因为背后涉及的人势力盘根错节查起来还是十分不顺,可不知道因为什么还没到换届,北城那头居然就换了人下来,海市的衙内史无前例的有了变动,本来海市北城两城几乎是不太相干,现在看来倒是有几分别的意思。
两个月后,洛杉矶机场肖媛可与江笙抱了抱,前者很是不舍得道别,她不知道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
她妈还打算让她好好跟人家学习呢,一开始她根本就没当回事,可回头再看这不过一年多的时间,人家的经历起起伏伏比她二十多年自以为精彩绝伦的生活跌宕传奇的多,跟她一比自己这么多年好像过得像白开水。
本是踌躇志满的精英海归,先是在舆论风暴中在名企引咎辞职,转头就去了恒通做了商务总监,不到两月又被荆泰董事长挖走,后面又被荆郁收拢麾下不说还收购了和颂挤垮了蒋家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就坐上了昭昭文娱的总裁,深得上司器重和青睐不说,还抢了蒋蓝烟传说中的准未婚夫海市最难搞的豪门骄子荆郁,那一阵子可别提她在海市名门中的话题度有多火热了。
都以为她要成功上位时,谁能想到这人大义灭亲竟然将荆郁差点送了进去不说,如今还害得荆郁生死不明,荆泰易主,真是本事,大本事!
可惜啊,这么短时间就谱写了这么一段跌宕传的人物居然要离开海市了,她还真有点不舍得。
海市现在风起云涌,贫民百姓不知道,可是她们这些关系复杂深处旋涡中的家庭企业来说,最是难熬,听她妈说如今很多有衙内背景或者有来往的人现在都开始避免不了的开始站队。
她们家自然不能幸免,自己躲出来是因为她妈让她走的,避免这次逼不得已的联姻。
明明首当其冲的应该当属南城荆家海市宋家、云城周家还有乔家,为什么偏偏她们家好像才是被逼迫的最狠的那一个?
两个月前她还看到宋云骁回国后还有心思找荆郁,听说动用所有关系牟足了劲势必要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甚至对于宋家老爷子对于之前眼看荆郁深陷别人算计却不作为的行径十分生气,从主宅搬了出来。
可这都三个月过去了,不管是人还是尸体要找早就找到了,也不用逃罪藏着掖着不敢见人,毕竟他的冤屈早就随着蒋蓝烟她爸的定罪全部洗得一清二白没有嫌疑了。
所以她们都在说早就凉透了,还找什么呢。
“以后还能见面么?”肖媛可拉着江笙不想放手。
江笙摸了摸她的头,跟南南相仿的年纪,“又不是不回去了,我只是有事要办,以后还会见面的。”
“那笙笙姐可不能忘了我,我妈还等着你教我呢。”
江笙垂眸轻笑了一声,她能有什么东西教能她的呢?生来天之骄女,永远有人在背后为她撑着,就算天塌了都有人排队给她顶着,她那些个谋算人的心计,不过是逼不得已最下成的手段,学这些干什么呢?
希望她永远学不到。
“好啊,我啊,马术滑雪台球吃喝玩乐样样会,你要学哪个我都教你。”江笙笑着逗她。
“才不是呢,你看到你我就想起了我姐,可是她嫁得早离得远尽管现在交通发达,可是想见一面却还是不容易,有时我真把你当姐姐呢,不是我妈逼的。”
“我知道。”
“那笙笙姐,你可千万别忘了我啊。”
“不会的。”
江笙看到手机来电的两个字,笑着对肖媛可说:“有人来接我了,我先走了。”
“笙笙姐,那是你男朋友么?长得好好看啊。”
江笙顺着她的视线回头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正望着她笑得干净灿烂的陶晏,她舒心一笑,摇摇头,“是亲人。”
江笙拖着行李走向陶晏,陶晏张开双臂意思明显,江笙无奈笑笑,也张开手,两人轻轻相拥,像久别重逢的老友。
“欢迎回家,我很想你。”
江笙没有回应。家?她心中的家只有枫林镇那个四四方方不起眼的老旧平方,那才是她的家。不是伦敦两人暂住好多年的公寓,也不是海市落脚的暂时居所,更不是充满别人情感寄托的颐芳洲,是那个有她最亲的人的小房子。
“你怎么来了?”江笙只是轻轻抱了抱陶晏就找借口分开了,陶晏眼底的落寞无处躲藏。
有些事江笙都懂,可是她无法给他回应,有些感觉一旦过了那个时限,再想重新拾起就仿佛喝了过期的牛奶,看上去好像没什么,但是心里总归是别扭。
跟以前那个单纯傻乎乎的陶晏相处了这么多年,突然让她面对已经阔别多年的那个记忆中的人,尽管都是同一个人,可她还是有些不自在。
“回去吧,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累死了。”
陶晏这样温和的人自然不会让别人不舒服,特别还是她,“辛苦了,我们先在洛杉矶待几天,修整一下再回去。”
其实她这次不打算见陶晏外祖的,只想履行承诺看看陶晏就回英国。
可是看陶晏这样开心,她下意识将他又当成那个依赖她的傻子不忍拒绝。
“好,不过……”他父亲的事不知道他听说没,她已经尽力了,虽然被蒋家陷害的罪名已经洗去,可是有一些切切实实坐实地她实在是无能为力。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既然他犯了错就应该承担相应的后果,你千万不要内疚,而且他已经减了刑,明年就能出来了。”
陶晏永远是这样,不舍得别人为难,而她不知道他只是不想她一个人为难。
轻松的氛围,亲昵的拥抱,舒朗和煦的笑容,这一切都落在了路边一辆停了很久的迈巴赫后座的人眼里。
等那对久别重逢的老友消失了好久,早就没了影,后座才传来一身低沉略显阴鸷的声音:“走。”
司旗瞄了眼后视镜,无声哀叹。
第110章
原来是他自作多情,以为自己以命相护总能换来她几分恻隐,却原来是一分都没有,他忘了她是没心的,就算自己死了她也不会掉一地眼泪。
她是这世上唯一爱他的也是他唯一想抓住的,为什么说不爱就不爱了?为什么就这样不要他了?他怎么办?被扔在过去的他怎么办?
“荆总,伦敦和凤凰镇一直替陶先生看诊的医生发来的病例和就诊记录显示他从国内回去复诊时就已经恢复正常,推算时间应该是在国内那段时间就已经恢复了。”
好,很好。
既然不管他做没做,那人的安危都拴在他的头上,他又何必平白无故担这个虚名?
“我不喜欢聪明人。”
“我知道了,荆总。”
北美本就不是个太平地方,发生点意外也很正常。
“国内一切准备就绪,要动手么。”
后座隐在光影中男子没有回应只是盯着屏幕上那张唯一的合影失了神,突然觉得心好空啊,好像任这世间万物都填不满的空荡。
其实他想要的不过就是一个她,为什么,连这都要被夺走?
江笙本来没打算在凤凰镇久做停留,可没想到刚来没两天陶晏的外婆就病倒了。
想来也不容易,本就是强撑又上了年纪,这么多年照顾两个大的小的也是够劳心劳力,一时间她就想起了还在枫林镇等她回去的奶奶。
她这次来米国主要是打算找之前给她做手术的医生,虽然机会渺茫可她还是抱着一丝奢望,看有没有可能将这张脸整回去,就是不能一模一样,能整到七八分像也行,她不怕疼不怕风险,只怕奶奶不能接受。
“想什么呢?”陶晏将一杯橙汁递给她,随后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两人坐在原木栏杆上望着天边快要隐去的地平线,一阵微凉的秋风吹过,成片成片自由生长的波斯菊翻起了浪潮,花香阵阵,惬意极了。
好久没这么放松过了。
“我想回家。”
陶晏转过头,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好像他永远没法不为她心动,明知道没结果,可还是心不由己。
“奶奶她不会介意的。”满眼迷惘又期盼的她真的让他心疼。
“是么……”
“如果真的没希望了,那就算了,我也只是不死心想碰碰运气,总是想着一旦可以了呢。”
江笙低下头,有些难过,“撒了这么多年的谎,我还真不知道回去要怎么面对她。”
多少年了,低着头抠着手,只是单纯为一件事烦恼的席英有多少年没看到了。
陶晏扭过头不敢再看她,他怕自己忍不住将她抱在怀里,告诉她不要怕更不用担心,这世上真正爱你的人永远不会为了你一点点的错误就会对你失望,何况你是这么好也是最值得被珍惜的人。
“是啊,不仅是撒谎小能手还是枫林镇一霸。”
多么久远的称呼,江笙募地抬起头望向陶晏,两人对视一眼,噗嗤一笑。
她也没想到自己在那样的家庭长大,居然没养成个怯懦性子,反而是张牙舞爪村里镇上都没几个敢欺负的。
所以长大后吃了个回不了头的大跟头。
秋风微凉,一阵欢声笑语后两人静静地望向远处已经隐尽山间的落日余晖,如果以后的岁月能得此安宁静好到也不负曾经韶华向远,浮生未歇。
但愿以后她能开始按照曾经那个自己最初的计划过上偏离轨道许久的人生。
“之后你想做什么?”
温柔和煦的声音随风送进耳中,江笙轻笑了一声,伸了个懒腰,一身轻松,“不知道呢,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不敢计划了,更怕说出来再次事与愿违,还是随缘吧。
来到这里她就不打算再关注国内的事了,所以有意无意的屏蔽了国内的消息,直到肖媛可这个八卦精,两人机场一别已一月有余,平时看见的都是她在各处潇洒的日常,今天破天荒神经兮兮地让她赶紧去搜国内财经新闻以及各大官媒。
江笙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可以让一心只顾着逍遥快乐正在兴头上的肖媛可这样关注,想必不是什么小事。况且能惊动官媒那就不可能只是商场上的事了。
海市一定发生了什么变动,想是这么想,心里也猜到了个大概,可是看见新闻的那一刹那她还是被惊得双目圆睁眉头紧蹙。
江笙搜了一下,原来是昨天海市副司长被查,后面零零散散跟随着多个涉案官员,有几个她甚至还在公开场合有幸见过。而且这些中的个别人员她好像在跟王俭那些人在那场“多方会谈宴”上听过,特别是王俭说荆淮南的外祖以前是从海市出去的,恰好正是宋家的对头,所以在荆郁的事上,宋家一时半刻不敢轻易出手周旋,所以只要趁机拿足了罪证,一审下来直接就可在其他暗处将人迅速了结。
所以荆郁在崖上宁可选择赌个万一也不束手就擒被他们抓到。
可当时她并没有想置荆郁于死地,所以提供的证据都是放一手留一手,甚至最关键最重要经过荆郁签字文件她没有交出。这也给后面她过河拆桥留了余地。
她刚开始看到这些消息初初以为是周家那场行动的余震,可是当刷到跟荆泰挂钩的新闻时,一个人名猛地跳进脑海。
“荆泰执行总裁涉嫌行贿”
“白头山七里河项目搁置”
“七里河稀有矿石资源被发现”
“J省省萎书记与荆泰执行总裁属亲属关系”
“七里河项目审批经手人员”
……
江笙一目十行将几个至关重要的新闻扫完,得到了两个重要信息。第一个,荆郁没死!而且还回来了。第二个,这下不仅荆淮南自身难保,跟他有牵扯的J省海市的人员都要被牵连,不会有任何转机!
七里河的稀有矿产绝不是一天两天才发现或者更荒唐地说是人为埋进去的,所以从现在的结果来看江笙几乎可以断定荆郁肯定早就知道此事。只要涉及到国家明令禁止开发的稀有矿产资源,别说是商业项目,就是国家项目都要无限搁置,可七里河就这么大张旗鼓明目张胆地重新进行招标,而且这个烫手山芋就那么巧被荆淮南捡了去。
最开始荆郁明摆着对七里河项目不上心,接手荆泰后也从来不见他重提任何关于七里河项目的有关事宜,甚至还摆出一副个人主观上的厌恶和抗拒,所以荆淮南自持对荆郁那些不愿回忆的少年往事的了解,吃准他不知道这内里的一切,所以得意抢过放心进行。
可没有人能想到从一开始这就是荆郁设下的局!
稀有矿石发掘绝不是一日两日能成更不是一介商人能敢做的,所以荆郁算准了荆淮南必定会联合他的J省本家来支持这场窃取,毕竟手中就有一座现成立马能变现源源不断生钱的金矿谁会没有想法?
就算荆淮南能忍住贪念但也只能选择密而不发,可如果有一天消息一旦传出那七里河的项目将会被无限搁置。所以荆郁做了两手准备,没有选择一开始就发作,而是将两个能生钱且相生相克的金蛋放在同一个篮子引诱猎物入局后,等到诸方都已经砸钱进场,将所有身家全部投入进去再无法撤出时选择关门打狗。
如今收了网他们便是可以任他处置的瓮中之鳖,再无任何生路可逃!
不得不叹服荆郁真是个围猎高手!能将诱捕的坑挖得这样深,网撒的这样大,诱饵放得这样诱人,直待他们将矿石走私出售,才将这事捅了出来。
直接从私自开矿变成了官商勾结甚至走私窃国。
他根本就没想让他们活!
江笙放下手机,心里一阵胆寒,跟荆郁这样的人做对手……他对自己果真是手下留情了。
那场参与剿杀的人员有一个算一个全在其中。
王俭的千禧,范家的风灵地产,李奇的进出口生意全部都要走向穷途末路。
那她呢?荆郁最后那句“席英,这次我如果能活着回来……我不会放过你!”适时在脑中响起,她也不能幸免!
寂静的房间被一阵急躁的铃声打破,出神的江笙猛地被吓了一个机灵,差点丢了手机。
低头一看,屏幕上显示着“王俭”二字。
江笙犹豫片刻便按了接通,那头却是安静的嘈杂,背景一片混乱的吵闹声,而听筒该说话的人却是安安静静一声没吭,只是偶尔传来了若有似无的吞云吐雾。
此时她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冷嘲不至于,安慰也谈不上。王俭最看重的是什么,也许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家族荣耀,千禧兴衰,之前拼命构筑的那些黄粱美梦如今都要跟可能本就不存在的阿房一样付之一炬了。
大梦初醒发现自己原来不过是别人手里把玩的玩应儿,诛心这招,荆郁比她耍得狠绝。
可王俭本来是不用牵涉进来的,只怪他太想成功壮大自己。
良久,久到江笙以为他不会再说话。
“谢谢,谢谢你还肯接这个电话,现在啊我能打通的还肯接我电话的可能就只有你了,呵呵呵,真是没想到。”
江笙只是听着。
又是好一阵,“七年前的事,抱歉,如果我当年能站出来替你伸冤或者哪怕替你说句话,也许今天的一切都会不一样。”
那头“吧嗒”一声,又点燃了一根。
“我活了二十七年,干得那些对不起人的事多了,也包括背刺荆郁,可是能让我后悔的想来想去只有这一件。”
之后又是久久的沉默,可能知道永远也等不来那句原谅,那头的人吸尽最后一口。
“能走就走吧,有多远走多远,走去哪里最好谁都不知道。”
“不要被荆郁找到,他对你的恨和怨跟我们不同但绝不亚于我们中的任何一个,这世上最懂最了解他的我敢说除了我没有别人,我们还可以杀来泄愤,你……”
“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
这句是忠告也是祝福。
“抱歉。”
在第二次道歉后,对面终于传来了一阵挂断的嘟嘟声。
走?能走去哪?
如果荆郁真的有心找她,天涯海角她能躲去哪?况且她也不想躲了,躲了五年,过了七年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她现在只想好好过一下自己想过的日子。
为什么不如意的事好像永远没有尽头似的。
她已经死过一次,根本无所畏惧生死,况且曾经的恩怨已消,这么多年的执念也随之消散,只是还有一件最遗憾的事还没有完成,带着南南回家跟奶奶团聚,吃顿团圆饭,过个团圆年。
既然如此那她就还不能死!她怎么能在这时候认命?
一夜没睡的江笙次日一早本来打算与陶晏商讨对策,毕竟不仅自己首当其冲,陶晏也一定会被波及,荆郁计较起来就是地上的蚂蚁都要被灭全族。
可是一大早陶晏就接到了春城打来的电话,说陶父在狱中打伤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