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临近离职还闹出这么多事,江笙额头抵着胳膊趴在桌子上,一脑门的官司。
前头又得罪了关昭,想申请不随行是肯定想都不用想了。
正闹心呢,专线响起,里面的大佬要喝的。
江笙转头看向愁眉苦脸无心做事的孟阳,叹了口气,认命起身。
茶水间柜子上的高矮胖瘦瓶的瓦罐陶瓷各色各类一堆一堆的,她也不知道他要喝哪种,他也没说,而且在她有限的记忆里,这人不爱喝酒更不爱喝茶,明明身价不菲却偏偏不走寻常路钟爱碳酸类的肥宅快乐水。
正好她也没心思煮水烹茶研磨咖啡,随便倒了一杯碳酸饮料进去应付。
端进去的时候荆郁正听着早上一起跟进来的脸生男子汇报工作,荆郁看着眼前杯壁上还冒着小气泡的饮料怔了怔没说话,倒是一旁的汪夺对于秘书室的工作态度大感意外。
关昭这是干到头了?
江笙将气泡水放下就准备出去,可身后却幽幽响起一道让人讨厌的声音,“去城南买一份上次的桂花糕。”后面还特意又强调一遍:“记住,是上次的。”
江笙顿住,回头望了一眼,荆郁没有抬头,一直垂着眸听旁边的人汇报工作,。
不过九天,怎么就这么难熬?!
已经将要迈入九月的南城没一点入秋的意思,整一个大火炉,又闷又热,上次顶着大日头被荆郁指使去了城西这次去城南,他可真是花样百出会折腾人。
江笙一路腹诽暗骂从地下车库开出,过了两个红绿灯才想起来,之前那些骗狗的说辞都是她临时胡诌的,怎么就忘了!她还真傻了往城南跑?
随便在手机上搜了搜找了一家,看时间还早她打算在外面晃荡一圈再回去,谁知道这时候一个意想不到人打来电话邀她见面。
王俭?除了因为几次偶然的不凑巧被他帮了两次,他们两人好像再没别的交集了。
说请吃饭也不过是客套之言,如果这事随便换一个人她都会发自内心感激,登门拜谢都不为过,可是王俭,她的感激之情实在不多,她宁可掏点真金白银买断这两次搭手,免得以后纠缠,再见面就当没这回事也不认识那就是最好不过,可这完全只是她个人的臆想。
毕竟要在这个社会上混,要在海市混,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圈子,抬头不见转头见,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的。
况且她本就不是一个随心随性不顾一切的人,想做那种人,但也要看清自己半斤八两,她有一个优点,就是太有自知之明,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永远不会犯浑。。
江笙抬眼瞧了瞧面前煮茶斟茶的王俭,一套繁琐流程下来行云流水,风流公子儒雅起来确实很具有观赏性,可是她没有多少闲心,注定是要牛嚼牡丹了。
她很是煞风景地看了眼时间,敛着情绪直接开门见山问道:“王总今天邀我来想必不单单是为了品茶吧?”
王俭笑了笑,挑着眉回她:“江总这么赶时间?”
“别,社会底层小助理可担不起王总这声总。”
王俭笑意更大,“如果我没记错,江小姐好像还欠我一顿饭。”
“这顿记我账上。”说着就挥手叫服务员要点单。
人的喜欢可以装出来,同样厌恶也可以被隐藏,痴蠢没有眼色的人可能觉察不出,可他是谁?从小就混迹海市这么个旋涡塘子的,没有荆郁作天作地都不怕不在乎的依仗,最会察言观色笼络关系从小人精的他怎么会感受不到。
不仅不待见他,就连她的顶头上司荆郁好像都不怎么受她待见,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挑中了她合作。
有渊源,接近顶层中心,位置又不敏感,为人嘛,看重利益得失,做人有一定原则底线,但又算不上刚正不阿,这种人是绝佳的合作伙伴。
江笙不太喜欢别人这样审视的目光。
一个小时后,江笙从茶庄出来,坐在车上久久不动,刚才王俭跟她说了什么?她要自己跟他合作吃荆泰的生意。
他胃口真够大的!生意场上果真没有什么朋友,谁能想到跟荆郁一起长大的发小居然背后想算计他。
他怎么就找到了她?就不怕她告密?
但是她没拒绝也没同意,初初一听却是震惊,但是细想,又没有可惊讶的。从一开始,在二十一中见王俭的第一面起,她就知道王俭这种人不是善茬。
如果他能拿出更具诱惑的条件,兴许可以考虑,钱又有谁嫌多呢,可是有些钱有命赚未必有命花呢。
如果有一天荆郁知道王俭在背后捅他刀子不知道会不会如当年跟她翻脸一样,不讲一丝半点过往情分呢。
凉透了的桂花糕,荆郁尝都没尝,只瞥了一眼便让她拿走,说不是那家的。
江笙闭眼狡辩说就是形状不同,其他都一样,就是一家的。
见荆郁固执的就像幼儿园不好好吃饭却一直吵着饿的熊孩子,她想上去抽他,荆郁就是有这种能将人的那点好脾气逼的一点不剩的本事。
不怪人家想背后捅你刀子,就这狗性格狗脾气,爱特么吃不吃,老子不伺候了!
“去买。”轻飘飘的一句,却不容拒绝。
江笙握了握拳,这回她没出门,打开手机几乎将浦区所有糕点铺都买了个遍。
这回荆郁说不对她也不气了,回头就从茶水间堆的老高的盒子里掏出一盒摆上。
在荆郁第五次说不对的时候,江笙已经无所谓了,顺从地说她再去买,眼看着从正午大太阳折腾到从百叶窗透进来的阳光都泛起了金黄,这一天算是耗过去了,明天再要,茶水间那些也够对付了。
转念想想,要是接下来的几天每天都让她出去买桂花糕,其实也是挺好一差事。
“你要是能买到上次那家,手表的事就算了。”
江笙开门的手顿住,缓缓转过身满心疑虑地看向荆郁,可荆郁依然没有抬头,倒是不知道当年胸无点墨的学渣几年后怎么就变成能坐的住办公室装的很像那么回事的管理型人才了。
看不到他的神情,她不信,“口说无凭。”
荆郁头不抬眼不睁按了桌面上的专线,清冷的嗓音听上去也甚是平常,不像在怀揣什么阴谋诡计,“叫汪夺带律师进来。”
上午见过的那个律师进来后,荆郁终于舍得抬头,但没有看她,只是摆了摆手让律师将早就拟好的协议拿来,没有半分犹豫唰唰两笔在右下角签了字。然后才扔给了她,“你什么时候能买来,这份协议什么时候生效。”
江笙心动了,倒不全是因为那两百万,而是一份简单的桂花糕能解决所有问题,可什么桂花糕能值五百万?黄金切得都不至于。
“荆总这不是为难我么,如果真的想吃,浦东区几乎所有能买的我都买来了,还不和您胃口?您说的上次那家只不过是小摊随意的一家,我早就不记得了。”江笙试探着问道。
桂花糕?汪夺心下大惊,这不是荆总最讨厌也最忌讳的食物么,从前不管国内国外,不论私宴还是家宴,聚会还是商务宴请,这个东西不管有没有也不管是不是有人想吃要吃,只要有荆总在,这个东西就永远别想上桌。
“那是你的事。”荆郁终于抬头看她,眸光微凉,不带半丝情绪。
桂花糕,桂花糕!江笙嘟嘟囔囔地从办公室出来,荆郁嘴馋了?就想吃那口了?是吧?不然还有什么原因?上次是想找人,想找那个人给他做?
看着满茶水间还没送出去的桂花糕,江笙拆了一盒,尝了尝,确实有一些细微的差别,但总体来说都是这个味,她真尝不出来有多少不同。
不过有钱人么,总喜欢用钱的万能来炫耀自己刁钻且变态的独特品味,昭示自己与众不同的特立独行?
行,他想吃,五百万的桂花糕有什么不能做的呢?只要给钱,她能做到给他上供那天。
实木大门缓缓合上,荆郁收回了目光,“派人跟着她。”
汪夺颔首。
三天后,荆郁终于如愿吃上了心心念念的桂花糕,猪马牛羊十二生肖齐全地被安放在纸盒里,他捻起一块盘踞的蛇状桂花糕,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什么,从汪夺说没见到她会见什么特殊的人开始,他就对这份期盼已久的桂花糕失去了兴趣。
打量了两眼,便嫌恶地说道:“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东西?给你你下得去口么?”
说着将那一块扔到她的脚边,糕粉本就松散,被这么一掷早就碎了满地沾了她满鞋面。
江笙低着头看了好一会鞋面上的糕粉,恶心的东西?她知道说得肯定不单单是桂花糕,还有啊,那个她都要忘了的人,亏他还记得。
不知为何胸口沉闷地有些喘不过气来,就好像本来平静跳动也没招谁惹谁的心脏被人措不及防的从胸腔掏了出来,无情地扔在一口大鼎里,外头围了一圈拿着鼓锤的人,接连不断的嗡嗡敲着,心烦又难受。
好像被骂被嫌弃碎了满地捡都捡不起来的不是桂花糕是她,她怎么忘了,从前这满地碎渣惹人厌恶的确实是她啊。
六年兜兜转转,那翻脸无情不讲一丝情面的人居然变都没变也依然是他。
原来荆郁不是想那口,只是多年之后一时兴起,想发作想羞辱的那人找不到了而已。
大费周章,何必呢,五百万呢。
再给她五百万,她可以本人站到他面前给他羞辱个够!
像她就不会费这个劲还有闲心去搞这些无聊的消遣,关于那段过往,如今别说五百万就是五块都不能够让她白掏。
“出去!”
那股难过转瞬即逝,江笙眨了眨眼,这回对他的态度没什么不满,十分听话地退了出去。
到汪夺那拿回昨天那份协议,江笙拿给付助孟阳一起签了字,看到邮箱已发送三个字,她长舒了口气,这事终于算过去了。
可是接下来出差随行那事怎么能过的去呢?
她不想回去,不想以这副面貌回去,不想看到奶奶期盼又失望的眼神,她怎么绕得过去又怎么能忍得住。
本来对于王俭的提议没什么多余的想法,可是荆郁屡番不做人,她也不想让他舒舒服服。
周末江笙约了王俭在上次的茶庄见,可王俭非要她请吃饭,上次他签了单,她没请成,如果真的做了决定,那以后这种来往也不可避免一定会多起来,也就没什么可矫情的了。
两人前后刚在云巅包间入座,就看到荆郁从拐角被经理引着上来。
第77章
江笙快速隐在门后,反手将包厢门带上。
“你这是在做什么?搞得我们好像在偷情一样。”王俭咯咯笑了起来,坦然的模样看上去一点都不怕被抓包似的。
江笙发狠瞪了一眼王俭,王俭才哑声摊了手,做投降状。
可门外经理停顿的声音明显告诉他们,荆郁听到了王俭的打趣,但是看没看到她就不得而知了。
好一会确定门外没了动静,江笙才忐忑不安地坐了下来。
有些后悔来赴约了,本来对于荆郁的那点怨恨多半也只是源于对自己头脑不清的悔恨。
悔不该认识荆郁,恨自己心存妄想。可不管多么强烈的情绪经过这六年的消磨,这点恨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淡去,如今只是再面对多年前就看透的人时间久了,难免会有一些隐藏不住的情绪浮于表面,藏都藏不住。
其实也情有可原,饶是修行得道的活佛总是被不喜的人刁难刻薄,心也静不到哪去。
曾经辜负舍弃她的人更不值得她在多年后再为其费一丝一毫的心神,如今她当牛做马凭借荆家拿到和颂股份,也算一别两宽互不拖欠可以在六年后为这段陈年旧事划上一道不太完美的休止符。山高水长就此别过本应是最好的结果,可是有人偏偏纠缠不休一直不给她痛快,她又不是高风亮节的君子,用得着跟凉薄小人比心胸?别人向她扔泥巴还要架着她种荷花?凭什么?她就要做砖头!做不成砖头也要扔回去,互相膈应方能解恨!
但商业间谍她还没有那么想不开。荆泰又不是吃干饭的,怎容一个小小助理窥视到商业机密被她顺利卖出还能全身而退,就算上下真眼瞎了,难道到时王俭就不会反咬一口拿来要挟她?更何况他姓王。
“这么怕荆郁?难不成老板还管员工私下生活?”
江笙瞟了一眼王俭,看他笑的一脸风流,直接忽视他的话,开始点菜。
看她不理自己王俭也不尴尬,拿过平板也开始点菜,一边点一边不忘说:“难得吃江总一顿,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可不能辜负江总的心意。”
江笙看着菜篮子同步过来的菜品,他还真是不客气。
菜陆续上齐,王俭将那句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了她,“江总今天邀我来想必不单单是为了吃顿饭吧?”
江笙也不啰嗦,夹着一道素日喜欢的酒糟丸子细细咬了一口,汁多肉嫩,香而不腻,美味!心情也稍好了些,“下周荆郁会去J省出差,七里河项目出了点问题。”
王俭夹菜的手顿了下。
“我记得白头山七里河项目好像千禧之前也有意。”
“呵,我有意有什么用,荆泰无意。”
难怪王俭会翻脸,这么多年的交情荆郁宁可将肥肉丢别人都不给自家发小,是她她也得有想法,不过估计也可能早就看穿王俭是个什么样的人,这算什么?王八看透了鳖?总之一丘之貉都不是什么好货。
“跟在别人身后捡剩那是鬣狗的行径,千禧涉足地产园林休闲娱乐等产业,吃下七里河项目也不是什么难事。”
王俭放下筷子喝了口酒,也没没说话,只歪着头笑意盈盈地盯着江笙,不知道她是天真还是被荆郁迫害急了,他如果能拿到七里河整个项目又何必去找荆郁。
江笙似知道王俭在想什么,“与政府合作哪有那么一帆风顺,新上任的J省司长姓梁,国土资源局局长也姓梁,你猜为什么我们荆总上任第一站没去港市交任也没去北美。”
王俭终于不笑了,开始认真审视眼前这个本没怎么放在眼里的空有外表的美女助理。
“姓梁又怎么了?”
她不信王俭这种耳听八方的人不知道,哼了一声,“荆家二房本家姓梁,王总不会不知道吧?”
一言惊醒梦中人,七里河这个项目在圈内几乎是尘埃落定的事,谁也没想到半路居然出了岔子。而且,如果真如她所说,荆泰又选了荆郁出任新一任的执行官,那么接手这个项目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了,上一辈的渊源和这一辈子的仇怨,势必要水火不容,何况对于荆郁来说那里又是他最敏感最痛恨的地方。
可是她一个小小助理怎么知道这么多?
“你都知道些什么?”王俭脸上又恢复了以往几分吊儿郎当的笑意。
“我知道什么?”江笙很是惊讶地眨了眨眼,一副无辜模样,“我什么都不知道。”
王俭眯着眼指腹来回摩挲着茶盏,试探道:“那告诉我了这么重要的信息,你想要什么?”
江笙笑着夹起了一整只张牙舞爪的螃蟹,打量了一会,“我能想得到什么?我不过是单纯的想给我不痛快的人添堵罢了。”说完嫌恶地将螃蟹一丢,拿起湿巾细细的开始擦着手指。
“王总想知道的也知道了,这顿饭也吃的差不多了,以后咱们什么救命之恩什么绯闻孽缘下次再见该扯清的扯清,该讲明的讲明。”清清泠泠的声音暗含了一丝警告。
王俭不由挑高了眉眼,真是有趣,没想到美人蕉居然藏了刺。
“哈哈,江总这样帮我,我怎么能这么无情呢?”说着将杯中八分满的红酒一饮而尽,“江总的人情我承了。”
江笙却一动不动没有回酒。
饭后两人离开时又在停车场看到了后脚下来的荆郁,这回江笙到没有那么心虚了,该说的说了,该做的做了,她还需要怕他什么?
见她大摇大摆招呼都不打直接上了车,一点都没有下属在外见到上司的自觉。哪怕普通同事在外见了面最起码也会打声招呼。
汪夺虽然觉得不该,可见荆郁都没表态更没有什么不悦之色,就好像压根就没看到这个人一样,以身居高位的格局来看确实该如此,没有必要跟一个小助理在这等小事上计较,俯身恭敬打开车门,等荆郁落座他才绕过前面上车。
王俭在一旁看着,这个情形不知为何,心里就是莫名有些痛快,荆郁连他一起当没看见,他却凑了过去跟他打招呼。
等荆郁的车离开后王俭才上车。
“真看不出王总这样的心胸居然也没能在荆总面前讨个好,真是可惜。”
话里带着刺儿,可王俭却越来越觉得她有意思,“鄙人倒是也没看出江一个小助理能这么硬气。”
“呵,我又不指望他吃饭。”
这话不对,王俭还想再说些什么江笙烦他话多,一脚油门愣是把他要说的话撞了下去。
“谁教你这么开车的!”
“王总这么惜命可千万别做我的车,我这车技可是跟我们荆总一脉相承。”
王俭现在确定了这人是真的很不待见他,可他也不知道哪里得罪过她。
晚间收拾行李的时候,江笙接到了秦梦的电话,问她之前孙春燕的那些瓜是不是她放出来的,她没正面回应,只说事情既然了了又管是谁放出来的呢。
秦梦不言,又问她说得七天后是不是就是这事。
这事?如果只是不痛不痒可以洗白翻身的程度那未免也太便宜她了。
如果不是半路又闹出了随行这事,她分身乏术,大约九月就不用再看到孙春燕到处碍眼了。
候机厅里江笙正看着孙春燕被拆除的商家海报出神,汪夺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低声提示,该登机了。
第一次坐私人飞机可江笙没什么心情,同行的人以及要去的地方都让她开心不起来。
同样不高兴的还有另一个人。
汪夺进了里间办公室,见荆郁安静地靠坐着椅背,目光涣散,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从昨天地下车库遇到吃饭的两人回来到现在,这已经是第三回了。
汪夺也不确定是不是因为这,不过一大早荆总突然提到随行名单时态度十分坚决的一定要拿掉江助,可是江助是荆董指名强加的,他也无法。
最后荆总可能也觉得自己反应有些不当,没再坚持。
汪夺看着侧身而坐的青年,也不过二十来岁,算起来比他都小,但是能力与商业敏感度,野心与手段却不输任何久经沙场的老将,也是他望尘莫及的,所以眼光犀利的荆董才选中荆总来掌舵荆泰。
看荆郁好像元神出窍完全沉浸在另一个世界,汪夺一时不知道要不要出声打断,犹豫再三刚要退出就听到身后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什么事。”
听到质问,汪夺立刻转身正了身姿,“前几天您让我查江助理,已经有了结果,您现在要听么?”
室内又静了下来。好一会儿才听他吐出一个字,“讲。”
“经查江助理跟荆淮南先生没有关系,也不是他安插进来的人,确实是荆董手下的徐然从恒通挖来的,江助理能来荆泰做荆董的商务特助,是因为荆董给出的条件待遇都非常优厚,聘用协议您也看到了,至于为什么荆董开出这样“离谱”的条件,这个暂且不知。而且这次随行不是江助理找的荆董,反倒是荆董特意安排的。”
他看了眼面前一言不发的人,不知道下面的要不要说,毕竟荆总要他查的就是荆淮南和江助有没有关系。
“还有一点,我们实际查到的信息与江助理在国内提供的个人信息不太一样……”
“有碍于我么。”
汪夺斟酌了一番,“没有。”
“那我有知道的必要么。”
“没有。”
“那就不要把我的时间浪费在无关的事上。”
汪夺流汗,“是。”
“还有什么事。”
汪夺知道荆郁不服管束,可是有些事也一定要硬着头皮传达,“荆董说有关七里河的事宜等他回来处理,让您落地后直接转道去港市参加就任发布会。”
荆郁终于掀起眼帘盯他一眼,汪夺不敢再说。
“记住你领谁的工资。”
“是。”
杂事汇报完毕,汪夺开始汇报北美基金公司近来的工作事宜。
可是荆郁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第78章
八月末的最北方已经提前迈入了秋季,最后一抹夏日凉风裹挟着原始森林特有的青苔草木香唤起了江笙关于老家最熟悉的嗅觉记忆。
可她并不想感受更不想靠近,这熟悉的味道于她来说最是心焦不安的折磨。
家和最惦念的人近在咫尺,却不敢靠近,连看一眼都不敢看。
三天时间江笙一直呆在白头山度假酒店闭门不出,她本准备将摆烂的工作态度进行到底,可是讨厌的人嘛到哪都会变着法地想着怎么给你添堵。
七里河的项目意料之中进行的并不顺利,荆郁不痛快了就来折磨他们,三天后她还想继续蹲屋子,可硬是被汪夺叫了出来跟着随行的其他几个饭桶黑天白夜的坐班开会,可就这样也没商量出个对策。
反正让她坐班她就坐班,让她吃饭她就吃饭,该配合的她勉力配合,其他的一问意见看法三不知。
另外几人急得跟自家产业要败了似的,恨不得二十四小时焊在会议室,好像没了他们的出谋划策,荆泰股价明天就要大崩盘一般。
江笙感觉荆郁压根就不需要别人的意见和出谋划策,不然怎么从没见他出席过一次会议?
她跟五个总监四个副总三个秘书七个助理坐在这一起吃了四天酒店的伤神补脑饭了,也没见着荆郁的人影。
不过越是这样她就越高兴,因为她听说荆郁来了一周结果连政府负责人的面都没见到,堂堂荆泰执行总裁却连吃了两个闭门羹,想想谁能信呢?
听到这个消息时她晚饭都多吃了两碗,如果千禧再能从中截胡成功,那荆郁的脸色,啧啧,想到这里她觉都高兴地睡不着了。
其他副总和总监见她还能吃得下饭,每天打卡一般到点来掐点走,一个个都欲言又止,可她是总裁办的人,再如何不像话也没有他们说话的份。
江笙也知道他们才不是真的吃不下饭,毕竟装也要装出点样子来,不知道老板在哪发愁呢,他们再大吃海喝,不能急老板所急,不能苦老板所苦,那真是一点心没长啊,他们没长心。有些人不顺心,有些人不顺心当然就不能让他们安心。
幸好她不怕被人搅合,她巴不得不能安心,赶紧卷铺盖走人呢。
荆郁不顺心,她自然高兴,不过千禧也不是什么好饼,王钊就是仗着千禧横行霸道这么多年,她怎么可能会帮着这么一个曾经助纣为虐的黑心企业飞黄腾达?
千禧的这座高楼,她能抽一块砖就绝不会替他们糊泥巴!
等这边荆泰真黄了,她再放消息给高通科技卖肖明珠一个人情,正好高通也有这方面的产业拓展计划,越多人来抢,她就越高兴,水搅得越混,王俭和荆郁就都不会开心到哪去。
到时荆郁知道第一个跳出来抢生意的是王俭,王家必然要受牵连承担荆郁所有怒火。
一箭双雕添两个人的堵。
真可惜呀,谁叫敌人的敌人也是她的敌人呢。
正当她想稳坐钓鱼台看狗咬狗内斗的时候,大火烧到了她头上,她就说荆郁怎么可能让她舒心呢。
来到白头山的第七天,如果按照正常程序走,今天应该是她离职后开始舒服休假的第三天。
可是荒山野岭的她在干嘛?她在陪着荆郁发神经。
黑幽幽的山野密林中只有一簇光亮闪闪烁烁,江笙扔了一把柴,又看了一眼撑着下颚一脸坦然半点羞愧都没有荆郁。
他可真行,到哪都是作妖的一把好手,自已作就好了干嘛要拖拽她?
她都说自己病了要死了不能出门,汪夺还一把将她拽了出来,说荆总找她,然后他呢?现在舒舒服服的躺在酒店的柔软大床上睡得跟死猪似的呢吧?不然怎么到现在都没找过来!
而她饿着肚子受着冷在这等天亮。
明明两人之间充斥着紧张的气氛,应该互相指责互相痛骂才对,可是此时两人却围着火堆谁都不发一言。
荆郁是懒得说话,江笙是气得不知从何说起。
山里虽然白天气温挺高的,可是一入了夜,气温骤降,白天穿出来的薄薄夏装晚上都被露水打透了,潮乎乎,冷嗖嗖的。
可是也没有办法,今天只能这么对付一晚了。
这要是蹦出个老虎黑熊野猪什么的,她一定得跑得比荆郁还快才行,先把他扔出去垫垫牙。
荆郁可能感受到那股强烈的不怀好意的怨气,撑着下巴将头幽幽地转了过来,而江笙早就把视线移开,不想看他一眼,真是命中带克的,克她。
心情不爽就去抢啊,抢不过就打啊,折腾无辜的人算怎么回事?
本来今天听到政府关于七里河项目重新招标的消息还挺高兴的,可是她高兴了,有人肯定就不高兴了,这不一疯就非要玩高空跳伞,可这里哪有那高级玩应给他消遣,酒店经理一拍脑门说这里有热气球。
热气球能高空跳伞?回去她应该鼓动荆郁把酒店经理绑上去试试。
一个敢说一个敢听,荆郁要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这个垫背的能是谁?
瞅了一圈,当然是她了!
被汪夺薅出来的时候她就认了,可是当时她没想到是跟这个人上这么个东西,不然打死她都别想给她抬上来!地上开车都能随心所欲的撞,这要是在天上,一时想不开,她这真是殉葬来了!
本来汪夺不放心也要上可偏偏没多少良心的人这时候却不合时宜的冒出了一点人情味,让汪夺原地待命。
她上辈子应该是挖了他的坟还鞭了尸,不然这辈子怎么就是改名换姓形同陌路都逃脱不掉被他抓来折磨的衰命,死也要拉着她。
她也想想开一点,可是荆郁从不让她失望。
不出意外的气球出了故障,不出意外的流落到了荒山老林,不出意外的找不到求救信号,不出意外的原地等死。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唯一一点还算安慰的是还好气球没急速下落,但就算这样两人也被挂在树上好久才下来,等下来天都黑了。
手机在大山里没信号,气球定位灯也不知道为什么不亮了,希望只是不亮了,还能发出信号,不然这原始林子她要摸出去还真没把握。
“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汪夺上?为什么这种好事总想着我?”江笙实在好奇,虽然两人对彼此都厌恶至极,但是还真不到谋害性命的程度。成年人之间,有再多的不愉快也不会像小孩子耿耿余淮一记多少年。
六年前的怨恨她都能消磨掉,在他的视角不过就是初初的不愉快又算什么呢?
荆郁眼睑一挑瞥向阴阳怪气的江笙,还能是什么?吃里扒外的东西怎么放心给她留在那。
不是荆淮南的人,但是不能说明她不是吃两家饭的。
“你的桂花糕谁教的。”
“荆总肚量不至于这么小吧?”
“或者说一言一行都是谁授意的。”
“当初也是荆总先撞我的车,怎么说错都不在我。”
“不管是谁教的,都歇了那个心思。”
“所以要介意也应该是我介意才对。”
“为什么拿走手表。”
“前前后后……”
“你说什么?”
本来一直各说各话,江笙听到手表两字终于停了下来。
“荆总,俗话说得好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有证据么?”
江笙脑筋疯狂转动,她搜肠刮肚得想着到底是哪里暴露了,明明已经能注意的都注意。特意挑了垃圾在第二道集中处理的时候才下得楼,可是大楼里里外外角角落落都是监控,如果想避开是不可能的,除非被垃圾车收走,但是这样风险太大,又无异于石头扔进大海。
她没有多少时间等,更不能大张旗鼓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呵,荆郁睨她一眼,虽然监控里提垃圾的人包得严严实实看不出是谁,可提出赔偿的时候只有她没有多少不平和震惊之色,甚至还有心情去处理别的事。
另外两个人的反应才是正常人应有的反应。
但他不知她为什么宁可同意荒唐的高额赔偿也不愿意把表拿出来。
这明显不对等的买卖她这种做什么事都衡量再三不想吃一点亏的人怎么会心甘情愿认下。
荆郁又轻蔑地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侧过身子靠着树根闭上了眼睛。
见他没了下文,江笙终于知道了,他在诈她,他没有证据,不然以他这种死都要拖着她的行径,真有证据早就掏出来把她拿下了。
“没有证据就是诽谤!虽然我是荆泰万千普普通通打工仔的其中一员,但我出售的是劳动力,不是尊严和名誉!如果再让我听到这种言不符实的揣测,就别怪我不客气!”
“能怎么不客气?”一道轻飘飘的反问听在江笙耳朵里无异于挑衅。
江笙开始滔滔不绝给妄想威胁她的人普法。
闭上双眼后,听觉感知能力被无限放大,对于声音的捕捉也敏感了许多,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听着她的喋喋不休和盛气凌人的警告,荆郁突然梦回小木屋,也是这样的火堆,也是这样掷地有声的警告,让他欠债还钱,不然就报警找村支书。
平时听她说话也只是有些熟悉的错觉,但音色粗粗听上去还是有些许不同,记忆中的声音和缓的如春日暖风拂过门上的竹风铃,叮当悦耳娓娓动听,小小的年纪能说会道的嘴巴,唬起人来很像那么一回事。
荆郁闭眼细细揣摩此时她应该是怎样的语气神态,恍恍惚惚间就想知道此情此景换做六年后的她该如何,是不是也大差不差,应该是这样吧?
“是么,我不信。”荆郁寥寥几句敷衍的回应故意刺激着那道声音,一有要停下来的迹象,他就会接两句,就这样,在催眠般的喋喋不休中他睡了过去。
好久没有睡得这么快,这么踏实了。
江笙在那头说得口都干了才发现他睡着了。
他真是心大!沦落到这种境地居然能睡得着!
也是,她低头瞅了瞅他穿的比她多,还都是长袖,可以将他整个人包住,把脸一挡,蚊子都没有下嘴的地儿,可是谁会在大热天的大晌午穿风衣外套啊!好像早为这场意外做足了准备似的!
江笙不想这样总以恶人出发的角度揣测别人,可是荆郁理当她如此!
一个人烧着火堆不敢熄灭,倒不是多冷,而是怕哪里窜出点猛兽什么的,再怎么说他们这可是掉落在兴安岭最后一片原始森林中,什么猛兽没有,就算没有野兽耳边的蚊子也是怪烦人的。
第79章
这一夜江笙根本就没睡着,蚊子嗡嗡在她耳边转,胳膊被咬了一个又一个包,还要提防蛇鼠虫蚁不明野兽什么的,时不时拍一下,睁眼看看咬她的是什么。
熬了一夜整个人都没了精神,跟蔫掉的茄子似的委顿下来,可反观靠着树根环胸而坐的荆郁,倒是睡得十分踏实,天都蒙蒙亮了,还没醒呢,真看不出来,这么多年随着年龄的增长荆郁的忍受耐力居然也突飞猛进,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呵呵呵,这种地方都能睡着?
她可坚持不住了,这种熬夜和加班的熬夜完全两个概念,今天他们不找来说什么她也得自己出去了,这种浑身痒痒黏腻的感觉她是一分一秒都忍受不了了。
好饿,好想吃东西。
荆郁醒来就发现火堆已经熄灭但还冒着青烟,那个昨晚滔滔不绝一直到他入睡前还没停嘴的人却不见了。
跑了?
既然这样,那就别怪他了,荆郁掏出手机准备发送消息,可是还没划开屏幕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咯吱咯吱的踩踏声,他迅速藏起手机,合上双眼。
“真能睡。”一声轻嘲弋椛之后就不知道什么声音悉悉索索半天没停。
荆郁“悠悠转醒”便看到那人正用草绳捆着树叶包了一包又一包的东西,还把它们连成串,一串一串的绑在木棍上。
江笙看他醒来,扔了一包东西给他,可似乎想到什么,立马小跑两步又捡了回来。
“你饿不饿?我摘了点吃的。”
见他只瞥了自己一眼就开始当她是空气,靠!她还不给了呢,本来想便宜卖他的,既然不识抬举,那她做什么君子圣人?扔了都不给他!
“你还准备在这等人?那你自己等吧!”她就不奉陪了,靠人不如靠己,信号都没一个,深山老林的谁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找到!
江笙看看日出的方向又算了时间和当初刮过来的风向,估摸着这里距离度假村应该也没有多远,顺利的话沿着这条小河一路往下游走,遇到山脉顺着山尖一路向下差不多就能摸到大路了,到时在路边拦个车就能回去了。
这还是小时候奶奶教她的,在林子中迷了该怎么办,复杂的她不会也记不住,只记住这么个笨且好用的办法,想到奶奶就在临镇,心又酸酸的难受,她拍了拍胸口使劲揉了揉,告诉自己快了,等她想到怎么让奶奶接受现在的自己,怎么能圆满解释跟奶奶撒得那些个无数的谎,她就能回家了。
江笙一个眼风没给荆郁,挑起扁担就顺着小河向下走。
荆郁看着挑着扁担越走越远的人,不明白荆柏安为什么会挖这样的一个蠢人过来,或者是别有用心的人安排过来的,毕竟他们有哪一个是善茬呢,这么多年,他知道那些人在暗处蝇营狗苟一直没死心,既然如此,那今天他就给他们个机会。
他将定位发了出去又交代了一些事,然后将衣服脱下搭在枝丫上,来到小河旁准备洗把脸。
去而复返的江笙看到搭在树杈上得衣服兜透着光,还嗡嗡振动着,她不解,不是手机都没信号的么?
掏出来一看,屏幕的通知页面还能看到简短消息,天杀的!荆郁骗她!
可此时的理智告诉她不能生气,既然他打算将她一个人丢在这,那就别怪她不做人了。
江笙悄悄地把衣服摘了下来,正蹲着洗脸的荆郁察觉到了什么,回身一瞧就看到鬼鬼祟祟的江笙正在做贼一般扯他的衣服。
“你在干什么?!”
做贼本来就心虚的江笙被这一声惊住了神,机械地转动着脖颈,看到荆郁向她看来,她整个人吓呆住了,可浑身上下只有手还算有自己的想法,片刻没耽误,迅速将荆郁的外套从树上扯了下来,等荆郁朝她这边走来时,腿也恢复了自主意识。
既然他不仁就别怪她不义!
“趁我还能好好说话!你最好自己站下!”荆郁眼见喝止不住,那人撒丫子似的越跑越远才不得不也跟着脚下提速追赶起来。
“你最好别让我抓到!!”身后紧追不舍的愤怒呼喝让江笙脚下更是虎虎生风,她哪敢被他抓到啊!
一时间寂静的深山老林热闹起来,两人你追我赶,所到之处藏匿在高树草丛的飞鸟虫蝶被激的一片扑腾扑腾的乱飞,江笙更像个无头苍蝇愣是在林子里面跑出了Z字形,枝丫刮的她脸生疼她都顾不得停下来,有时候被脚下树根藤蔓绊倒也不敢片刻停歇,爬起来继续狂奔,很怕被追上。
毕竟荆郁发起火来那可真不是说笑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老林终于恢复了宁静。
荆郁闭着眼忍着怒气说只要她把手机交出来,对于之前她的偷盗行为……
“抢。”江笙纠正道。
“你他妈再不下来,我让你知道什么是抢!”
荆郁气炸了,可惜他不会爬树,不然一定把这蠢货拽下来让她知道惹怒他的后果。
江笙一手扶着树杈,一手抱着粗壮的枝干,双脚稳稳撑在一株七米多高的树上。
眼瞅着这么跑下去总会被他逮到,她急中生智,后来跑的时候尽量绕着一个圈跑,等瞄到一颗差不多的树果断顺着树杈就爬了上来。
原来不会攀岩的荆郁也不会爬树,真是笑死了。
眼看天色不早,荆郁没心思跟她在野外继续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如果不是她闹了这么一出,汪夺早就带人过来了。荆郁那点耐心,不,应该说他本来就没有一丁点的耐心,现在完全就是拿她没办法,不然…………
“你下来。”荆郁尽量放低声音让语气好一些。
“我下去你会打我么?”
“不,会。”
“呵呵,荆郁,骗谁呢?”
荆郁抬起头望向四平八稳站在树杈上一脸嘚瑟让他恨得牙根痒痒的人。
“你不想赶紧出去么?”
她当然想,可是之前没这冲突他都隐瞒着她,打算把她撇在这,这回又把他惹恼了,别说带她一起走了,就是下去有没有命等来救援都是一说,本来就出了事故,到时她失踪了什么都由着他说,何况他们这种人泯灭良知做出什么来她都不奇怪。
“就这样,我在上面你在下面,也一样能等他们来。”
呵,也不傻么。荆郁试探着继续游说:“要保持在原地不变的位置不间断发送信号对方才能收到信号确定我们的位置,如今都不知道跑了多久了,信号早就断了,需要人脸识别重启信号发送,不信你自己试试。”
江笙持怀疑态度,按照荆郁说的一串数字半信半疑解了锁,照着他的办法尝试着操作一番,发现好像真的不行了。
可是要让她把手机还给他,这不等于肉包子打狗?
看她开始纠结犹豫,荆郁反倒不急了,“天马上就又黑了,等手机没了电,想发都发不了了。”
江笙赶紧低头看了一眼,电量果真已经所剩不多,可她还是不敢下去,反正她觉得凭她自己应该也能走得出去,大不了就带着他一起呗,反正刚才回头去找他也是觉得良心有些不安,他要是真的在这片林子出点什么事,她可就是背了一条人命。或者荆郁出了事,她却完好无损的出来,荆家也不会放过她。
“哦,还有一件事忘了跟你说。”
荆郁唇角微勾眸中却带着一股彻骨的冷,眼瞅着又说不动她了,只能换了说法,江笙在上面根本看不到他的神色变化。
“丢失的手表也有定位,只不过需要提供持有者的身份证明,汪夺这次没跟来就是回南城提交身份资料了,等手表持有人信息递交到品牌方,核实无误后品牌方就会强行开启定位,到时不管手表在哪都能被找到,算一算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估计就会有结果了,这样也算帮你们洗刷冤屈,等到真相大白便将抵债的款项退回,也算弥补你们的损失。”
损失?她只损失了一盒不值钱的桂花糕!也不知道是在吓唬她还是真的,可这种事她赌不起,宁可信其有!想一想几千块的手机丢失都有寻找功能,七位数的手表有这功能更是理所应当不是?
绝对不能让他们发现手表就在她手里!到时候荆郁一定会毫不留情的给她送进去的!想到这里,她手脚并用着急忙慌地爬了下来,已经顾不得荆郁是不是会做掉她。
荆郁见刚还铁了心跟他耗到底的人终于狼狈爬下来,尴尬地笑了两声将手机恭敬地递还给他,还不忘虚伪地说着好话,说什么刚才她回头找他就是不忍心丢下他,担心他出什么意外,结果发现自己被骗一时怒气上头所以有些冲动了,还希望他大人不计。
荆郁也没藏着掖着,脸上极尽讥讽,心中轻嗤一声蠢货,凉凉看她一眼便接过手机。
江笙也没看懂是怎么操作的,只见他随便点了两下就将手机收了起来,然后找了一处不高不矮的树干,跳了上去闭了眼。
是不是又诓她?可不管真假她都赌不起那个万一,反正信号发出去于她有益无害,她也想着赶紧回去,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先把手表处理掉。
荆郁刚眯了一会就被断断续续地咔吱咔吱声吵醒,毕竟林子里面这么静,一点点声音都会被放大。
睁眼便看到那个蠢货在嚼东西,看他醒了,还一脸谄媚地凑过来问他吃不吃,吃的话要收钱的。
他注视着那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为什么?为什么总会有一种荒唐的似曾相识不断往脑子里灌,不管他拒绝与否,在某一瞬间总是抵抗不住看着她想起那个人。
他不喜欢,甚至可以说讨厌这种意识不由自己掌控的感觉。
看着蠢货递过来的东西像是在卖货出摊一样,她将叶子包裹一一打开,真是难为她跑的时候都没舍得扔。
打开的五个包裹叶子,红果果绿黄绿黄青紫青紫的都是今天早上她好不容易搜刮到的能吃的东西。
山葡萄还没熟,但是也被她摘了,吃一口涩的能回魂,圆枣子倒是还不错,挑软的摘了一些,再有就是山梨子,臭李子还有点山里红。
好吃的都不多,她是吃了个饱才出来的。
看着荆郁拿起一个圆枣子,“一千一千一千!!”
又忙补充:“一个!”
荆郁淡漠地瞧了一眼怕是穷疯了的蠢货,将圆枣子扔了回去。
见他不为所动,江笙不想放弃这个发横财的机会,谁嫌钱多呢,毕竟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试探着打着商量:“你要是吃得多还能打个折,九百九。”
他这么大个总,也不至于差这仨瓜俩枣的,再说也没在野外呆过,什么都不认识,就这玩应扔进山里得饿死,算起来也有一天都没吃饭了,消耗又这么大肯定饿了,如果来找他们的人能晚来个两三天就好了,她想看看饿的快虚脱的荆郁还能不能硬气起来!
见荆郁又闭了眼,她也不急,小心的收起自己的宝贝,有你饿的时候。
眼瞅着太阳落了山,还没人找来,江笙有些急了,真怕荆郁说的那个事是真的,更怕汪夺在她回去之前查到手表在她那。
“怎么还没找来啊,这效率,荆总御下不严啊。”
“如果不是你,早就回去了。”
说到这个江笙倒是无力反驳,可归根究底谁叫他不善良呢?所以都赖他!
天黑透了,两人没办法又架起了火堆,野果吃得多饿的也快,不多会那两包好吃的都被江笙闲磕牙吃没了,她看了眼快饿了两天两夜的荆郁,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不饿。
她掏出两个山梨子递给荆郁,“给你的,免费的。”
荆郁瞥了眼她手中的青黄小果,又抬眸看向突然发善心的蠢货,没说话也没理她,抓了一把树枝扔进火堆。
可江笙不放弃又往他身边凑了凑,双眼放光,“可好吃了,果肉细腻,鲜甜可口,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找来,你要是体力不支饿晕了,这林子里面发生点什么不确定,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荆郁盯着她的一脸真挚,又看向那双被火光晃得亮晶晶的眼眸,猛然间仿佛又看到了那年雪夜猫儿山上看他笑得满眼晶莹的少女。
那天很晚了,见她还没来送饭,他就去了她家门口等了好久才知道她进山了,雪都下了好久可人还没回来呢。
真是为了钱不要命,他一边骂一边身体十分诚实的往山上走,现在想来也许当时真是脑子灌多了雪,明明不熟悉那一片的山野,又是黑天雪夜,可是又怕她真的在山上迷了路出不来,这么冷的天在山里一夜,小命儿恐怕要没了。
他还记得当时在幽幽黑林中听到她的回应时那股无名的心慌骤然转变成无以言表的欣喜时的感觉,无以言表,就好像在空洞无边的黑夜孤身走的久了突然抓住了一个方向,那种心情多年后的今天想起来依然可以让他心潮涌动。
鬼使神差地,他捏起一个果子,在她期待的目光中放进嘴里,宛如那年雪夜。
这双亮闪闪的眼眸仿佛也藏满了那夜撒在白雪上月光,亮闪闪的,仿若如水的清辉幻化来的晶莹星子。
满眼的期待中藏着的那一抹熟悉的狡黠,让他一时深陷回忆不能自拔。
咀嚼,品味,咽下。
江笙看他面无表情地细细品味,好像真的在吃什么绝世美味,她皱眉不解,真的那么好吃?她之前尝过,比柠檬酸,比苦瓜涩,那味道……好奇心驱使她拿起一颗,又看了一眼表情正常好像沉迷其中的荆郁,试探着放进嘴里。
“呕~”江笙被这一口涩地闭眼扭曲起来,酸地手爪无处安放。
荆郁嘴角无意识地翘了起来,看着她扭曲的表情越翘越高。
当年就被她摆了一道,相同的套路还想再来一次?自食恶果了吧。
脑中突然有什么东西划过,再来一次?荆郁呼地站了起来,面容骤降,冷冷地俯视着丑态百出的蠢货。
当他是什么?跟她一样满心算计的无脑蠢货?她这么心机地模仿靠近,到底是受了谁的意?!这些又是谁告诉她的?!
江笙吐了嘴里的果碴,愣是嚼了好几个甜枣才缓过劲儿。再抬眼便看到面罩寒霜的荆郁阴沉地看向她。
呵呵,不至于吧,被她耍了一道算是扯平了之前他想一个人走不带她的恶劣心思,她觉得这都算小惩大诫了,便宜他了,不过人在低处不得不能屈能伸。
江笙悻悻地蹭回自己铺垫好的小地铺不去看他。
可此时荆郁的心底却酝酿着一场风暴,澎湃的愤怒无处发泄。
有些事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理会,可是一次又一次,总有那么一些不知死活的人专挑他的底线神经试探,那就休怪他无情了。
江笙心里嘀嘀咕咕害怕,这荆郁不会真的要把她怎么地吧?正侧歪着,被蚊子嗡嗡烦的不行,身上呼地一声盖上了一件长衣,她起身抓起一看,是荆郁穿着的那件,她不明白荆郁怎么有了慈悲心了?她瞅了又瞅,还是决定什么也不问,手脚麻利地套上生怕他反悔,之后还不忘假吼吼地说了声谢谢。
良久,月上中稍的时候,荆郁开了口,“我最后再问你一遍,是谁授意你的。”
什么?什么授意?受益什么?他又再发什么疯?
江笙不想跟他掰扯,说了八百遍了,也没见他信,权当没听见。开始闭眼酝酿睡意,昨天本就一夜没睡好白天又折腾了一天,此时得了防蚊虫的衣服,比昨天强多了今天入睡得很快。
荆郁看着装死的背影,轻笑一声,再也无话。
次日再次醒来,江笙发现身边早就没了人影,火堆也早就灭了,没有青烟冒试探一下灰烬也凉透透的,看来是熄了多时了,她慌张地站起身,大声叫着荆郁的名字,没有回应,快速奔走一圈,再叫还是没有回应,四处垫着脚瞭望了一圈,又不死心地爬上树,丛林密布遮遮掩掩,视野受阻根本看不到多远。
荆郁这狗是真把她撇在这了?为什么?不至于啊,两人没有深仇大恨,这人虽然阴晴不定可细究起来不是真的计较的人,应该说很多事都懒得计较,那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活不活着,回不回去又碍不着他,为什么?!他为什么恶劣到这种地步?
江笙心慌起来,昨天本来还能摸到河流,可因为一顿疯跑现在什么能识别的标识都没了,她站在树杈上抻着脖子看了看太阳升起的方向,白头山好像是在南。
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她迅速下树,拎起昨晚没吃完的小叶包就赶忙抓紧时间赶路。
十天后,七里河项目早在荆郁失踪的那两天就已经尘埃落定,此时荆郁一行人等正乘坐从港市飞往北美的航班。
荆郁刚从就职晚宴上下来,没有在港市多做停留就直飞北美,紧密的行程加上最近越演越烈的恼人梦魇,最近感觉甚为疲乏心累。
汪夺看着轻揉眉心的荆郁,知道最近一个月他们荆总忙得不可开交,可有些事还是需要他亲自定夺拍板,犹豫片刻汪夺还是问出了口:“荆总,江助的离职申请半个月前就应该到期批复,之前协议上的薪资和股份剩的最后一部分该打入她的名下了,可是现在联系不上她人,股份交割是有时限的,现在要怎么处理?”
荆郁眉眼微阖,淡淡道:“超时就算她违约。”无情的不留一分余地。
呃,汪夺纠结了一番继续道:“千禧的王总得到消息就带人进了山寻找,我们作为雇佣方真的不用表个态么?”做做样子也好过真出了事被有些人利用,不好的舆论对荆泰的股价影响也不好,可是当天荆总出来时就放话只有他一人,其他人当然也没有那个多余的闲心思去管一个小助理。
“呵,王俭到是对别人的间谍内奸很感兴趣。”
汪夺有些不解,为什么荆总一口咬定江助就是内奸,而且对她印象颇为不好,可是据他了解,江助没有做任何损害公司的事,真是商业间谍,那也做的太失败了。
况且自从了解到江助的经历过往,他还挺触动的。小小年纪就能在人生地不熟的国外一边打工供养傻子哥哥给傻子哥哥治病,一边旁听学习抓住一切机会进步,从不放弃,韧劲十足,像她这种在那样恶劣的逆境中还能坚守本心,比其他想走捷径歪路最终却堕落的人可以说没有可比性,那种毅力和决心让他佩服动容,换做是他或者是其他人,可能没几个会做的比她好,年纪轻轻经历那么多坎坷荆棘终于苦尽甘来,如今混到这个位置实属不易。
他一个从小家庭优渥从来没为经济犯愁的幸运儿,实在是不能理解一个小女生怎么过来的。
无限唏嘘之后难免对她又多了几分欣赏。
“荆总为什么一口咬定江助是荆淮南或者荆雅颂的眼线内奸呢?”
见荆郁双目微阖,闭口不言,汪夺才大着胆子继续道:“虽然她确实身份造假,但也情有可圆,估计也是为了能顺利出国给她哥哥治病才换的别人身份,这种事屡见不鲜其实并不能作为评判的根据。”
毕竟学历和工作经历这种聘用时比较至关重要的考量信息她都没有隐藏作假,作为雇佣方这就够了。
“身份造假?”荆郁到不知这蠢货还有脑子整这一出!
“是的,上次您让我调查江助的资料背景查到的,江助本名席英,J省本土人,十八岁辍学出国,并不是六岁在福利院被人收养出国,只是带着表哥在北美停驻过一段时间,好像是为了……”
“你说什么?”荆郁怀疑自己噩梦做多了听觉也出了问题。
“江助也在北美呆过,是后来去的英国,所以……”
“我问你,江笙,本名叫什么?!”
汪夺看着本来闭目养神的荆郁双眼倏然睁开,眸中寒光肆起,面部的肌肉在这一刹那好像触动了什么机关都紧绷起来,冷然看着他,浑身散发的逼人气势,好像他再说出一个字,就会万劫不复。
“席……英。”
过了大约几分钟的时间,汪夺以为他不会再问了,才听他又开了口继续问道:“哪个席,那个英。”
一字一顿,好像从牙缝中蹦出来的。
汪夺迅速翻查了平板中的资料,抬起头:“竹席的席,英雄的英。”
第80章
室内安静又压抑,汪夺不知道他们荆总为什么听到江助的本名后用那样怪异的眼神看他。
好像不信,不,应该说很怕去相信。
为什么?
他也算跟在荆总身边的老人了,从HAK基金创办初期就跟在荆总身边,从来都是运筹帷幄志得意满的荆总,何尝见过他这样害怕犹疑又充满了不确定的神情。
“平板留下,你先出去。”
看似平静,可短短的几个字中,汪夺分明听出了一丝颤抖。
两个小时候,荆郁叫来汪夺让他马上联系国内申请返航并立刻调取白头山度假村负责人的联系方式。
此时正是国内凌晨时分,想找人哪那么容易。
等待接通的时间里,汪夺瞄了一眼荆郁,见他下颚紧绷,薄唇用力抿着,双手好像有些慌张地一直倒腾着一只笔,可目光却紧紧盯着视讯屏幕,但一遍又一遍那头一直没人接。
“国内现在正是凌晨,大概都已经休息了……”
“这么轻松?七里河项目丢了,他们还能睡得着?!”低沉地质问声中明显压抑着怒火。
汪夺知道这是迁怒了,毕竟七里河项目为何走到如今的局面荆总最清楚不过。
“我试着联系一下卢副总。”
可是国内凌晨三点这个时间确实很难联系到人。
“不用了。”荆郁根本没有那个耐心一遍遍的忍受等待过后是落空的折磨,他接过卫星电话,拨下了王俭的号码。
一声声等待中,备受煎熬的是那颗焦躁的心。
“喂,哪位?”
“说话……”
在王俭要挂的前一秒,荆郁开了口,“是我,荆郁。”
对方沉默片刻,“阿郁啊,这么晚了,有事儿?”
“江笙,”荆郁用力握紧电话,胸腔堵了一口气,继续问道:“找到了么。”
对方又是一阵沉默了,短短的几秒钟他的心好像被人揪着抛上抛下肆意拿捏,好像是否能安然无恙完整无缺全看对方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破天荒地这世上竟然有人在这一刻死死拿住了荆郁的命门。
“嗯。”
声音低沉,荆郁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是,不太好么?”
“哪天,”他咽了口水,拿出全部的勇气继续问道:“哪天找到的。”
“你有事么?”可是王俭却不正面回应。
“我问你,她,怎么样了!”
明显察觉到荆郁动怒了,王俭觉得可笑,早干嘛去了?冷声道:“不太好。”
可是再想问细节,那头正好传来有人叫王俭的声音,王俭说现在不方便稍后再说。
荆郁被挂了电话之后,心彻底开始慌了起来。
“马上叫人查席英在哪!”荆郁只恨自己现在鞭长莫及,不能立刻亲自动手找人。
春城人民医院,住院第四天,江笙已经好了很多,可是身体还是比较虚弱,嗓子还是带着没有怎么恢复完全的干哑。
是的,她又干医院来了。
哎,医院常驻选手,她也很无奈。
吃完了饭就觉得很累,江笙跟护工阿姨说,一个小时后叫她。
不敢睡得太久,不然晚上睡不了一个囫囵整觉也不利于恢复,她可要马上好起来,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回去就能办理离职立刻走人,股票和高额年薪也到手了,虽然身上很不舒服可是一想到这个心里就止不住的雀跃,总要想点高兴的,这样才更有利于恢复吧?
还有,她这算工伤吧?或者……兴许还能多赔点钱,不过不能去找荆郁要,他巴不得自己死在林子里,这事还得找荆柏安,说辞她都想好了,反正自己这一遭绝不能白挨!
公道讨不回来,补偿最起码要到位,也算将将弥补这八天受的罪。
这个补偿款她都想好怎么用了,到手后不能动,要和协议上的年薪放一起,存两个信托基金,一个给奶奶一个给南南,这样那对黑心夫妻就不能黑掉,只能眼睁睁看着却吃不到,如果想要蹭这个钱用就不得不对奶奶好。
她不求别的,只求自己不在奶奶身边的时候,奶奶有个头疼脑热他们能看在钱的份上能帮着买个药叫个医生送去医院,虽然自己每个月都有给邻居打钱请他们帮忙多关照一些,可上了年纪的人说不好,多做准备准是没错的,再说只要那两个缺德的不惹奶奶生气,安稳的日子愉悦的心情才是长寿之道,她不敢求多,只要那俩人不给奶奶添堵她就知足了。
南南那份等她以后结了婚生了孩子或者说不好哪天一旦日子过不下去了都算个退路,男人不管当时千好万好变脸的时候都一样,多个退路总是好的,办理信托基金的好处在于这些收益完全不算婚内财产。
至于她,她还能挣。
哎,可是要怎么给呢?要怎么撒这个慌呢?
她闭着眼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打算,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有人在摸自己的脸,手指冰凉带着微微的颤抖,她以为自己又是在做梦,梦到在林子里,大雨天,一条蛇爬了上来……
“救,救命!”她猛地惊醒,噌地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神戒备看向四周,手无意识的上下摸索,没有蛇,这里也不是山林,是医院。
还好还好,都过去了,没有蛇也没下雨,真够吓人的。
阿姨听到动静赶忙从里间厨房出来问她怎么了,她说没事,就是做噩梦了。
看到阿姨还想再问她岔开话题说晚上想吃酒糟丸子了,阿姨说马上去做,晚上就有的吃了。
刚才真是梦?可是触感那样真实。
算了不想了,越想越吓人,本来医院这种地方就不太干净,她得赶快恢复出院,这医院她是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最近也多亏了这个阿姨的细心照顾才能恢复得这么好,服务好又耐心还专业,就是不知道多少钱,肯定很贵!上次王俭给她找的都是特级的,她还记得掏钱的时候心那个痛!
一定要找荆柏安报了!不然对不起自己苦哈哈的钱包。
自从工作之后,她攒了这么多年的积蓄,除了大部分用在了陶晏身上,再就是仅有的一次奢侈,买了那辆小mini,其他的钱就再没舍得花了,有一点存一点,结果全进医院兜里了,这都第几次了?
不得不说荆郁真他妈是她的衰神克星,哪次住院都跟他脱不了干系!住院是小,花钱是大!以后那么多事,人情往来打通关系哪样不需要钱?
想到这里她打开手机,信息多到快炸了。
秦梦给她打了电话,说要来看看她,问她在哪家医院。
红姐也打了她好多个未接,问她那件事办不办了。
吉首大学那头收她钱办事的也问她这个月钱什么时候打。
她这一遭不仅身体受损,正事也耽搁了一堆。
她先给秦梦打了电话,秦梦说孙春燕最近很低调,之前的事该否认的否认该洗白的洗白,不过这个圈子就是这样,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问题,没有触及到高压线,只要身后有人只要再有机会就能轻轻松松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她也清楚那些东西不能动孙春燕的根本,所以之前的那些筹谋为的不过是单纯的给她添堵,真想要孙春燕再无翻身之力,那一定是要捏到可以触及根本无法翻身的把柄,或者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自己有一天可以混到跺一跺脚整个海市都要抖三抖的时候,那不是说封杀谁就封杀谁?更不用费那个脑子和心思像老太太凑钱过年似的,将能算计的都算计到了。
不过,脑子过过瘾就算了,要是认真她就真傻了,那条成功的康庄大道,幸运的话少说也要奋斗几十年,就算有那个泼天富贵命,她也等不了那么久,这六年她是怎么数着日子过来的?只有她自己最清楚,不然等她们该享受的都享受了,这辈子不白活一回的时候她再来成全他们?
呵,那真是几世修成的活佛才能干出来这事。
她是地狱里面爬出来的恶鬼,也不打算死后上天堂,善有善了,恶必有报,才能对得起那句因果轮回,种什么因结什么果,而她就是他们的因果!
当敌人不是一个人时,就一定要学会先擒王射马!
那谁是这牛马呢?自然是蒋蓝烟,尽管他们这一伙人勾心斗角互相防范个个恨不得对方倒霉,但不得不承认蒋蓝烟确实是他们这个龌龊糟烂团体的轴心。
如果暂时动不了最核心的蒋蓝烟,想要动这些旁枝末节的人,就要先斩断他们之间羁绊。
比如王钊,如果不是他父母在王家失了势,如果不是蒋蓝烟迫不及待跟他切割又推波助澜了一把,那么王钊就没有那么容易孤立无缘任他们宰割。
想起王家就难免想到王俭,这次要不是他,就算她侥幸出来也未必能全须全尾了,能捡回一条小命算她……广积善缘?要是没有歪打正着帮了王俭,自己好像真的就交代在里面了。
不过也用不着太过耿耿于怀他的帮助,听说他顺利拿下了七里河项目,不管当初她如何打算,这里也算有她一份助力,不然他想喝七里河的汤都喝不上。
可是她不知道也正是因为自己密会王俭的事被人知晓,才成为她送了半条命的另一诱因。
一个人生病住院的时候就特别想家,想奶奶给做的鸡蛋饼,想奶奶做的大馄饨,奶奶要是知道自己一年进了好几次医院,估计肯定要给她拜拜了。
是啊,她命虽然衰,但是算命的说她十八岁有个大坎,只要过去了,以后就是大福大贵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命格,马哒,骗她!
又四天后,江笙可以出院了,出院那天王俭也来了,江笙客气谢过之后,王俭解释说新项目刚拿下来很忙,都没太有时间来看她。
她有什么可好看的,朋友同事拎点水果来看看就很够意思了,更别说他俩这泛泛之交压根没有什么交情的关系。
“王总这说的哪的话,您来看我又来接我这已经很够意思了。”
王俭看她如此客气,大概也知道她什么意思,“上车吧。”
江笙正要上车,旁边一辆停了很久的迈巴赫鸣了笛,两人止住动作纷纷抬头望去。
只见车门打开荆郁从后座下来,江笙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沉了脸,如果说她与王俭曾经是因前尘往事有些旧怨在,那她与荆郁就是新仇加旧怨,哪怕她想再宽容大度一回当见面不识的素人如今都不成了,她过不去心里憋着的那道坎。
王俭几次机缘巧合的援手让她已经不想再计较过往,以后不能当朋友相处,也至少不会再见面心中剑拔弩张,满怀愤恨。
可荆郁,她不知道要说什么。
江笙冷漠的眼神让畏缩很久终于鼓起勇气下车的荆郁止住了脚步,左手无意识的握紧,用力,青筋迸现后又松开,反复几次他迈动脚步缓缓向好久不见的眼前人靠近。
“我们走吧。”江笙向刚要上前打招呼的王俭说道。说完又反应过来,他跟荆郁应该还没彻底闹翻吧?人家还有自己的交际,她可不想掺和,“或者……如果你要叙旧,我就不耽误你了,我打车也是一样的。”
“没事。”王俭又转向荆郁,笑着说道:“阿郁来探人么?我下午还有急事,我就先走了,改天喝酒。”
荆郁好像才发现王俭般,缓缓将视线对准他,脸上的无措惊慌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沉郁、阴狠和不加掩饰的滔天恨意。
第81章
江笙和王俭都察觉到了荆郁神色不善,甚至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开始凝结,因荆郁的气势太过骇人,江笙也不禁被迫停下了上车的动作,三方僵持,最终还是荆郁敛下眉目,长吸一口气,缓着声叫江笙过来。
她为什么要过去?凭什么要过去!
见她默然看向自己”,荆郁的心像被人用尖刀狠狠戳了一下,他努力放轻语调,是少有的轻柔温和:“江笙,我有话想跟你说。”
你有话说,我就一定要听?
江笙冷笑一声二话不说就打开副驾钻了进去,王俭也见机跟荆郁打了最后一声招呼赶紧驾车离开。
车子远去,荆郁站在原地动也不动,良久才低沉地说道:“查她要去哪里。”
“是。”
汪夺看着落寞转身的荆总,总觉得他的背影透着一股莫名的孤寂和苍凉,一时间他心里还不太适应,荆总这是怎么了?
自打那天在飞往北美的航班上突然改变主意返程,到刚落地连航线申请都等不及直接买了最近的航班直飞白头山,下了飞机才知道人被拉去了春城,又披星戴月赶到春城。
可是人来了却没见他去,颇有点近乡情怯的意思,那天好不容易去了,他在外头守着,不到一会的功夫便看荆总从病房踉跄出来,那神情怎么说呢,好像被什么刺到了,满眼的无措。
后来的每天便只敢呆在离医院最近的酒店里联系江助的主治医生悄悄打听着她的病情和恢复情况,每次挂完电话都会安静地坐很久。
又让司旗去调查江助近几年的所有信息,当两天后司旗将查到的信息交到荆总手上时,荆总愣是把自己关了三天,滴水未进,直至今天得知江助要出院才从房间出来,看到荆总出来的那一刻,他一时惊得嘴里的话都忘了,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荆总,穿着三天前的衣服,换都没换,领口微松,头发散乱,扯开的领带就那么挂着,嘴边青碴几天没刮,整个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是掩饰不住的憔悴,周身充斥着一股莫名的无力感,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某个角落坍塌了。
来之前,他看到荆总在房间捯饬了很久,确认无误,又返回镜前照了照,出门还不忘问他自己有什么不妥。
哪有什么不妥,荆总相貌绝佳,仪表非凡,气质出众,与生俱来的矜贵哪怕是他这种同样出生优渥的人都望尘莫及的,就算站在那里一句话不说就足够让所有人侧目。
不然怎么会不论荆总如何无情作践嗤之以鼻,却还能引得那些个男女惦念不忘,前不久荆总母亲宋董身边养的那个还曾偷偷跑到瑞士找过荆总,可惜荆总早都不记得是哪个了。
荆总就是这样一个冷漠无情的人,对于不在乎的事和人记性出奇的不好。
所以当他看到荆总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时,他脑中只有三个字:不应该。
晚间,荆郁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的灯火,眼神涣散,这几天太多太多的信息涌入脑子,四天过去了,他还是无法消化,更无法面对。
他们之间到底错过了什么?时间?感情?还是彼此?
他不敢再想下去,每想一次心口就止不住的绞痛,像被人扼住喉咙不得喘息,又像被人钉入钢钉,整个脑子一直嗡嗡地闷痛,整个耳蜗连着胸口的那一脉络难受地从心底犯起一阵阵恶心。
他双手按着额角,痛苦的蹲下身子,不敢再想,更不敢再看,想当自己不知道没看到,可是意识有它自己的想法,那资料上的字字句句像是附了魔力的符咒,一个个拆分、重组、排列组合成各种刑具无情地刺激着他的神经鞭笞着他的灵魂。
有什么东西好像在他不知道时间不知道的地点偷偷溜走了,他想抓,伸出的双手却茫然地不是要向何处使力。
白天的无措惊慌和迷茫又卷土重来,齐齐向他心底最脆弱最眷恋的小小方寸之地毫不留情地下着狠手。
这一夜,漫长又难熬,有人对未来开始了新的计划,有了新的畅想,有人深陷于回忆执着于过去,妄想自救却是终是徒劳。
既然无法抗拒,又没人能告诉他到底该怎么办,那他能做的只能狠狠抓住眼前了,从今往后没有任何人任何事任何可能再让他失去。
黑夜中,茫然幽深的眼眸倏然从空洞中苏醒,从前丢失了很久很久的光亮好像又回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几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眼中冥冥灭灭。
他知道这一次不管如何他都无法再放手。
次日一早荆郁得知江笙当天就回了海市,而王俭因为工作留了下来。
荆郁约了王俭,王俭接到荆郁的电话还以为他是为了七里河项目的事找他算后账,谁知他开门见山直接问了江笙的事。
有一说一,现在的王家,不,应该说近几十年,只要荆家不发生雪崩坍塌事件,千禧永远不是荆泰的对手,他也永远要屈居于荆郁门下。
他不甘,所以他替王家选择了一条孤注一掷无法回头的路。
他选择了荆淮南。
他也是经江笙提点之后才查到,北方向来是梁家的地盘,所以白头山名义上在荆泰名下,实际控制人其实是荆淮南。
没想到荆柏安看似大公无□□事果决,实则还藏着不少心思呢,他就说亲生骨肉怎么可能真的一点不留情面,赶尽杀绝。
所以荆郁来到这里想调遣他人,都有些使不动,甚至还出了一场事故,错过了七里河项目重新招标,听说就连荆柏安都因此时发了大火。
不管是天意还是人为,他们的目的达到了,但此时他还不想跟荆郁撕破脸。
“她不是回海市了么?”
荆郁看着眼前这个六年前背着自己捅刀的人,心中嗤笑,是他太蠢了么?竟然被这群人玩弄于鼓掌之上,他一个,蒋蓝烟一个,还有那些不值一提的蝼蚁,有一个算一个,他会让他们知道什么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过,因为某个人他不敢做的太明显,他怕,这也是他唯一怕的事,没想到,被他们迫害的人居然阴差阳错成了他们短暂保命的护身符,真是可笑。
荆郁闭了闭眼,长吸一口气,强制让自己那颗抑制不住暴虐的心平静下来,他现在要做的事比眼前泄恨更重要。
再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
“以后见到江笙就当不认识。”荆郁不想拐弯抹角浪费时间,话说的直接。
原来他也不是来问之前找寻江笙时情况的,“为什么?”
“我不许。”这话说得霸道,不容质疑。
这下王俭听不懂了。
“你从她身上得到的好处足以抵你帮她的几次,她不欠你的,从此以后,你们最好做到形同陌路,不然你觉得有些事我如果真的计较,你和她又能抵住几分?”
清清冷冷的声音说出的话威胁十足,王俭都不用斟酌,荆郁确实有这个本事。
“好。”
王俭的爽快在他意料之中,毕竟他是什么样的人,谁都清楚,权衡利弊他最擅长,不然也不会六年前背着他搞出这么一桩事,确实,如果六年前他就知晓此事,不管她没有没有背叛过他,王钊也不会是区区在牢里度日这么舒服,王俭也不会再有机会将王家苟延残喘续命到现在。
话说完了,荆郁起身就走,不想再看这人一眼,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现在就将他当场剐了。
“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找到江笙的么?”王俭微微仰着头,看向那高傲不可一世的背影。
那个背影居然真的因为这句话停住了脚步。
“我是在第七天的时候才找到她的。”
“她,在林中呆了整整八天。”王俭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在意起江笙来,可他确定不是自己瞎想,他太了解荆郁,像他这样的人从不会对不在意的人不在意的事耗费一丝一毫的心思,哪怕一个眼神,包括他的父母和荆宋两家所有人。
既然他得不到,他也不想让他好过。
“我找到她时……”
看着有些匆忙远去的背影,似乎他又知道了点什么,甚至如果可以,有些东西可以为他所用,投鼠忌器如果用得好,那也是绝佳的一把利器。
王俭侧过头看向窗外透进来的秋日暖阳,闭上眼睛细心感受,暖暖地懒懒地。
他这种人啊,如果真有一天动了那可笑的感情,在于自己身家性命相左时,他想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所以啊,他这辈子都不配拥有一份真情实意。
荆郁直至坐上回程的航班,脑中还是临走时王俭的那几句话,他知道他是故意的,可是他不敢听。
为什么?为什么他没有认出她来?明明有机会的,那么多机会的,为什么要在经历那么多不堪之后还要强加给这段本就满是绝望的感情无法改写弥补的遗憾和苦难?
荆郁看着手中和颂的财报,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执着于和颂的股份,就算忍气吞声,就算恨他怨他也要强忍着一切待在他身边。
他知道她想做什么,这是也是他唯一的机会。
看到书面上的那个蒋字,眸中寒光闪现,他不懂,有些人为什么就不想好好活着呢。
江笙大灾初愈来不及休息当天下午就跑到荆泰办离职还有协议最后一部分的交割。
可是人事却说她的申请要等荆总回来亲自批。
已经批了啊!当初她就怕荆郁反悔,让荆郁先签了名,系统都走完了,只要时间一到,她就可以拿着这张表卡戳走人。
“抱歉,这是汪助下的指示。”
人事经理翻来覆去只会说这么一句,汪夺没道理卡她,她跟她远无怨近无仇的,这不用想,又是荆郁这言而无信的垃圾又变卦了。
星星他个星星!
不行,她得先找荆柏安!
第82章
荆柏安没找来到是等来了荆郁。
江笙看着眼前一身深色潮服劲装的荆郁,头发也没有梳整,原本的三七侧背剪成高中时候的碎盖,这份装束跟之前的青年总裁相去甚远,到是有几分记忆中的熟悉模样。
不过今非昔比物是人非,哪怕模样完全复刻了从前,可人始终不再是那个人,心境也不是那个心境了。
包括她。
“荆总邀我来,想必是为了之前辞职的事吧?”就算不是,也得是。其他的两人好像再没有能说的,说什么都是多余。
荆郁闻言眸光微动,摩挲杯沿的手突然顿住,终于缓缓抬起头直视于她,眼神直白而热烈,一寸寸一缕缕,贪婪地描摹着她五官。
他做梦也没想过她回来了,早就回来了,就在他身边,可是他怎么可能往她身上想呢?想破头也不可能想到她换了一张面容,想到这里就难免想到这些天一直折磨着他的那些字句,眼尾渐渐发热。
司旗花了四天调查到的消息恐怕也只是冰山一角,仅仅这样他就已经承受不住,不要再说那些不为人知的细枝末节。
她的脸是怎么伤的?她的手好了么?摔下去的时候疼不疼?在狱中的时候是不是绝望又无助?
那时候他在哪呢?他在借酒消愁远走避世,不想也不敢听到她一丝一毫的消息,怕看到她跟那个人笑得开怀,怕她跟他的任何消息传入耳中,可最后还是忍不住去探听,但也晚了。
他看到的是别人有心善后的战场,是别人联合费心打造好的想给他看到的另一番景象,狼藉和鲜血都已经被人清理冲洗干净,留给他的只是她和那人潇洒出国的后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孤寂和撕心裂肺。
荆郁微微垂下眼眸,隐去眸中抑制不住的悔恨和心疼。
再抬起眼时,又是那个清冷孤傲的荆总。
江笙本来被他诡异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还以为他被夺舍了呢。
这才对嘛,这看不起任何人的眼神,满身桀骜一身反骨才是他嘛。
“不是。”
靠,那谈你妈呢?江笙这次是真的忍不了了,荆柏安跟他真是一脉相承,一个赛一个!那一刻她想上去揍死这个傻逼!新仇旧恨,真是忍无可忍!
“荆泰打算收购和颂。”荆郁瞄着她手里紧紧抓起的厚瓷盘缓声道。
什么?不过跟她有什么关系?
“你手里的股份,我会按照协议一分不差的给你,可这样的话,你手里握着的和颂股份数量就不是小数目,所以接下来的收购计划我想跟你合作。”
“可我凭什么跟你合作?”
“当然你有自主选择的权利,但我觉得没有一家公司或个人能给得起我出的条件。”
“要谈并购,你们应该去找和颂的负责人谈,跟我手里的股份有什么关系?哪怕和颂被并购,我手里的股份上头的名字只不过换个壳,我没有必要跟你谈合作。”
荆郁并不急,知道她的介怀,所以更是直白将这次收购的意图说个清楚,“因为这场收购案并不是常规收购,我不会也不想给和颂一个合理的价格和条件,强买强卖就需要非常手段。”
江笙本来无意,就算和颂因为经营不善被并购,只要给出的价格和条件合理,别说赔,说不定还有的赚呢,可是听到荆郁说强买强卖……那和颂现在的实际控制人以及管理层必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没了和颂再没了丁家,那蒋蓝烟还有什么依仗?
她放下手里的瓷盘,不是很情愿地坐了下来。
“为什么要收购和颂?”她可没听说荆泰有这方面的动向,毕竟和颂又不是路边小店说买就买了,这种大型并购之前都一定会有风声。
“补充短板?开拓新领域?”这话说出来荆郁自己都有些怀疑
??江笙满脑子问号,短板?和颂到底哪一长处值得荆郁看上能补充荆泰的短板。
“荆泰旗下涉足的产业虽然很多,可文娱产业还没有涉猎,根据近几年国内消费数据来看,未来几年国内文体休闲这一板块其中文娱带来的收益占最大占比。”
那就是说和波克未来的战略目标相同了?
“而且我看过你的履历,你在前一家供职时参加过各种大大小小的并购案,甚至波克名下现在的文创部门,还是你们开的头。”
“和颂这方面的经验、运作和生态系统都比较成熟,所以我并不打算开荒,可以先拿和颂试水。”
江笙很心动,如果她帮着别人抢了蒋家赖以生存的家业,不光蒋蓝烟要完。再如果,和颂被并购后,她可以成为新的理事人,那……这比当初将股份卖给对家不是来的更具有报复性么。
如果比之先前打算找肖明珠做后盾,倒不如让荆郁顶在前头,如果成功,她会将蒋家的人一个个踢出和颂,如果失败还有荆郁顶着。
“如果你能参加这次并购,将来成功我可以保你做和颂理事人。”
“为什么?”江笙很不解,还是那个理由,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突出到无人可替的优势值得荆家老少青睐。
“因为你手里的股份。”
的确是个很好的理由,江笙心里最后的一分疑虑被打消,
确实比起跟和颂旗鼓相当的恒通以及还没有在这方面有计划的高通,荆泰如今是她最好的选择。
可是她不信荆郁这个人。
好像看透她的心思,荆郁将等在一旁的律师和人事都叫了进来,将协议上最后一部分的质押股份还有当时承诺的剩余薪资一并签署,让人事当场给她办理了离职手续。
“之前的协议已经履行完成,离职手续也已经办好,你现在可以没有任何顾虑考虑此事,不管决定如何,我希望你将来不管如何利用这些股份,或出售或转让,希望你的第一考虑的人选是我,我给出的价格不会让你失望。”
很诱人,她确实要好好考虑一番,本来是做好准备干一场的,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大的收获。
“还有之前的事,我很抱歉。”
“你说的哪一件?”江笙嘲讽反问道。
荆郁沉吟片刻,认真看向她,“每一件。”
语气郑重到又让江笙陷入了自我怀疑,他这是怎么了?又憋着什么整人的坏呢?
她迅速倾身过去,真诚建议道:“那你自首?”
荆郁听后愣了一愣,而后似乎真的在认真考虑这件事,“这样你就不会怪我了么?”
他这么一说,她也就这么一听,要是真信了,那些罪就白受了。
“哈哈哈哈,荆总不会认真了吧,我就是开玩笑的,再说您办那些事哪里够得上去牢里走一遭啊,顶多算是缺德,法律不管缺德这事,不至于不至于。”
江笙笑呵呵地打着哈哈,出口的话却说得难听。
“虽然这法律不管人缺德,但这工伤赔偿……”
听到这个,荆郁眼中终于有了点光亮,之前还不觉得什么,这么一看,刚才好像真的像等待宣判的罪犯,这和颂还没拿到手,他自己倒是先演上了,还挺像那么回事。
“当然,你说个价。”
这么痛快?江笙满心疑虑试探着伸手比划了一圈问道:“那这前前后后三回都应该算吧?”
“嗯。”
荆郁……是脑子被撞了?她不太信他良心发现,毕竟他这种人能有什么良心?他连人最起码的是非观都没有!
“你是认真的?”
“你可以现在就提,只要合理,我现在就可以履行。”但凡她开口要的想的他都会满足。
江笙又一次陷入了自我怀疑,他到底又想玩什么?既然这样她更不需要跟他客气,虚虚地举起了手。
“五百万?”
嘶~江笙倒吸一口凉气,这可不是她说的啊,是荆郁自己认得!
她立马掏出手机,调出收款码递给荆郁。
“付款码不支持这么大额的转账,要先加好友。”
江笙也不疑有他连忙调出码给他扫。
荆郁嘴角扯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似曾相识的画面,又一次上演,可是刚要扫就被一只手挡住。
“算了,等明天我叫个律师过来做个声明比较好。”毕竟这种事不防君子只防小人,哪天他再说自己敲诈勒索,或者用各种其他各种理由要回,她也没办法。
“没有必要,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在后面注明这是自愿赠与赔偿,将来就算上了法庭,你都不用担心。”
也是。
可是这回轮到荆郁变了卦,他刚要扫码,突然想到什么,“你考虑的也不无道理,请个律师也稳妥些,那我们就明天再约?”
可是江笙怕夜长梦多,不趁荆郁脑子坏掉的时候赶紧能捞点是点,等他明天想明白了那就晚了。
“这样,你先转给我,后面再注明你刚才说的那个,明天我们再请律师公证。”
还是那么小心谨慎,荆郁笑了笑,欣然同意,只要明天还能再见,做什么都无所谓。
钱到手,江笙心里也舒服了许多。毕竟罪受了,钱财虽然不能抵消,但也算个安慰。
出门时,荆郁说要送她。可是他的车这辈子她都不想坐了。
江笙摆手,这次别后两人最好以后别再见。
“和颂的事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一下。”
江笙瞭他一眼,心里冷笑,却不答,扯起其他毫不相关的话题,“谁教你这么穿的?”如果是以前还正常,现在身份在那,这么穿着实有些不……不理解。
看她皱眉略微嫌弃的表情,荆郁也一时摸不准是哪里真的不好。“怎么,不好看么?”
“不太适合你。”
“那我适合什么?”荆郁满眼一副求知若渴的表情。
江笙正低头整理衣服,随意瞎扯的话他还真顺着杆跟她聊上了,她不耐烦地敷衍道:“不穿。”
“改天我试试。”
呵呵,江笙抬起头看他一眼,神经,等泊车小哥将车开来,连道别的功夫都没做,直接跨入她刚修好的小MINI一脚油门开了出去。
荆郁站在门口,看着车子消失在路口,又将手机掏出盯着那个对话框看了许久。
重新开始,我们可以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