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神秘邮件
这篇再改我就是狗。
回来半年多了,日子一安逸下来,人就会发懒,胖子每天以各种理由诱拐我重拾老本行,我全都假装看不见。
我看着天花板,四叔蹲在我脚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把它请到屋外,将中午吃剩的鸡腿骨扔给它,它看了我差不多有一分钟,才勉强吃上两口。我打了个冷颤,眼前突然闪现出三叔的脸。
闷油瓶拎着竹筐从我身边经过,一滴水落在我脖子上,我反手摸了一下,黏糊糊的,心中顿觉不好。
我在闷油瓶即将踏进屋门的前一刻将他拦住,他停下来,用眼神问我做什么。我拿过他手里的竹筐,看到里面是几只野兔,这才放下心来。
“没事,我看看你拿的什么。”
“兔子。”闷油瓶回答。“吃吗?”
“我来!”胖子从二楼跑下来,一把揽过闷油瓶的肩膀。“还是小哥最好,知道我们该补充营养了,天真你也不学着点。”
我咧嘴看着他,顺便把手上的血滴蹭在他衣服上:“呵呵呵呵呵,这段日子全家只有你胖了十斤,也不想想是为什么。”
“你懂什么,胖爷这叫幸福肥。”胖子拎着野兔走进厨房,“嘭”地关上门,没一会儿又探出头来,补了一句:“但是胖爷还是得提醒你,退休生活固然安逸,待久了就会两手空空的。”
我白他一眼,拿起手机给王盟发微信,正好他的电话打进来,我一个没留神就按了免提。
“老板,出事儿了,你快看看你的邮箱。”
“什么事啊?”我把休假了两个月的笔记本搬出来,网速太慢,估计登上邮箱得个两三分钟。
“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反正我是吓了一跳。”王盟说完就挂断电话,用微信给我发来一张图片。
我花了半分钟才打开这张图,图上的线错综复杂,但大致轮廓还算清晰,我用手指描了几下,猜想可能是一个建筑物群。先是几个小面积的房屋,里面摆放着类似祭坛的东西,之后是一条长长的甬道,通向一间更大的房间,房间两侧有两排小圆点,没有标识,不知道这是什么。我仔细看了两三遍,才觉出这是一座皇宫,准确来说,是皇帝的陵墓。
正好邮箱也登录上了,收件箱乱七八糟,其中有一条邮件的发件人十分瞩目——吴三省。
我坐直身子,敲击键盘的手指莫名发抖,这最好是惊喜不是惊吓,不然我不保证自己会不会把电脑砸烂。
三叔一个字都没舍得留,只是发来一张图片,跟王盟发给我的那张一样。我的邮箱一直挂在吴山居的电脑上,所以三叔发来邮件时,我还没有起床,闷油瓶一大早就进山去了,胖子也没来叫醒我。
闷油瓶换好了家居服,坐在我旁边发呆。桌上有上午切好但没人吃的西瓜,他吃了两口,轻轻皱眉。见到我在看他,就把水果盘推到我面前,我不想吃,我只是想问问他关于地图的事。
闷油瓶拿过手机,看了有两分多钟,才回答我:“可能见过,但不记得了。”
他把手机递给我的时候,眼珠下意识往左边瞟了一下。——他在说谎。跟闷油瓶相处久了,他的一些小习惯我都能第一时间按摸清,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我也没着急揭穿他,只是顺着他的话继续说:“小哥,你是不记得这个地方,还是不记得这件事情啊?”
他看着我,摇摇头。
我本来也没打算瞒着他:“实话说吧,我三叔今早发给我一个邮件,里面就只有这一张图。”
他挑起一边的眉毛:“吴三省?”
我点点头。
他捏了两下手指,摇摇头:“不太可能。”
“不太可能什么?”
“如果是这里,那他几乎就是个死人了。”
第二章 秘密
“那是什么意思?”
闷油瓶思考了一下,看着我说:“你不能去。”
我眯起眼睛,看来此事非同小可。我给王盟发微信,告诉他帮我订一张去杭州的机票,闷油瓶则拿手机上了楼,下来的时候拎着自己的背包和刀。
“你要去哪?”我一下抓住他的帽子。
“三天回。”他答道,之后用眼神示意我放手。胖子听到声音走出来,我回头跟胖子说话的时间,闷油瓶就走出去了。我鞋也来不及穿好就跑出去追,他走得不是很快,不知道是在犹豫什么。
我穿着拖鞋,追了他二三百米,他停下来。回头看着我,坚持道:“三天就回。”
“你至少要告诉我你去哪吧,我不跟着你,我就是想知道一个位置。”我看着他,做出最后一丝让步。
闷油瓶刚要开口,他身后就传来一个我非常不愿意听到的声音:“下午好啊,吴邪,精神头不错嘛。”
张海客从闷油瓶身后闪出来,抱着肩膀,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们俩互动。
我就直直地看着闷油瓶的眼睛,他的眼里没有一丝情绪,僵持了两分钟,最终还是他妥协了。
“回去说。”他拍拍我的肩膀。
我们回来的时候,胖子已经装好两只背包,正准备出来追我们。锅上的兔肉还在炖,他大概以为我们俩能把闷油瓶拦住。事实上,谁也没有拦住闷油瓶,他是自己跟着我回来的,最后还是会走。
这种恐惧感使我全身冰凉。
张海客充当闷油瓶的翻译,在闷油瓶沉默的时间里,给我们解释了事情的原委。
“这张地图关乎整个世界最重要的秘密,而就在前天,我手下的线人来报,说有人泄露了机密。我暂时没有查到那个人是谁,但我知道那封邮件发给了谁。”
他看我一眼,继续道:“图片上的建筑,是西汉时期修建的伏羲神殿,本是祭祀人皇伏羲用的,可在修建后的第三年,却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沉到了水下。资料显示,这座伏羲神殿,与很多地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其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青铜门。族长出来之后,也有几人进了青铜门,具体状况无法判断,但就目前我得到的消息来看,他们应该还活着,只是以一种另外的方式活着。”
我越听越蒙,那么久远的东西,即使挖出来,也不能保证完好无损。
张海客继续道:“伏羲神殿,事关终极最后的秘密,一旦泄露,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今天来,是想借用族长几天,事情结束了,我就把他送回来。”
“既然这件事牵扯到了我三叔,那我也跟你们一起去。”我看着胖子,后者把我背包扔给我。“路线就由你们来定吧,我保证,找到三叔我就回来,绝不掺和之后的事情。”
张海客看着闷油瓶,后者用眼神示意他不行。
如果是十年前,我肯定是要再坚持一轮的,但今天我不想坚持,因为我知道闷油瓶也是这样想的,如果我做出反常的举动,他也会疑惑,然后一直思考为什么。
“那行吧,你们去吧。”我靠在椅背上,努力让自己显得很平静。
闷油瓶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嘱咐什么,但最后还是没开口,他和张海客走出院子,还回头看了我一眼。胖子以为我疯了,直接把背包套在我胸前,就让我出去追,我退回来,关好屋门。——只有脱离开闷油瓶的视线,我才好施展我的追踪大法。
王盟发来微信,说机票的事情搞定了。我立刻上楼,收拾了几件常穿的衣服,我把另一只背包递给胖子的时候,他却对我摆摆手。
“锅上炖着肉呢,总得有个人等你们回来吃吧。”
这段时间,他一直嚷嚷着日子太清闲,真到关键时刻,他突然又说不去了,这让我很费解。
“把小哥叫回来,我们一起吃。”
胖子看着我,神情有些郑重:“天真,说实话,我跟小哥认识那么久了,从来没见到过他这么严肃的表情,要我估计,这次的事情绝对不是小事。危不危险另说,有张海客那老家伙护航,我还是不担心的,但我担心你。如果你不去,胖爷我也不安心。你想想,你都追了他那么多年了,他遇上事的时候你要是不在他身边,他能安心吗?说不定他会偷偷给你汇报位置呢。”
“胖子,你不适合煽情你知道吗?”
“胖爷说的都是真心话。我刚才看见张海客的护照包,里面的机票是飞北京的,赶紧让王盟帮你改签,你现在走,只要你能成功拦下车,就一定比他们快。到了北京你还怕找不到人吗?实在不行,问问大花试试。”胖子站起来,把自己的背包扔进沙发里。
我点点头,刚才确实很慌张,我根本没注意到这些细节。
胖子拍拍我的肩膀:“快去吧天真,胖爷会看好家的,记得把小哥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我鼻子有些发酸,不知道我们俩是谁在安慰谁:“放心吧,我能把他带回来一次,就能把他带回来第二次。”
我从村后的树林穿过去,走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才见到公路的影子。但我今天的运气不错,刚从防护栏爬出来,就拦下了一辆车。这车是一位驴友的,他自驾游正好经过这条路,见到我在打车,就顺路捎带我一程。
我到机场时,今天去往北京的飞机就只剩下一班了。我取完机票,坐在候机厅休息,脑子里突然想起一件事。闷油瓶背着黑金古刀,根本就上不了飞机啊,那张海客护照包里的机票,说不定就是为了迷惑我们的。千算万算,我没想到他会在这上面动手脚。
但此时再改签已经来不及了,我只能先到北京落脚,如果能找到小花,事情也就解决了一半。正想着,手机里进来了一通陌生来电,号码归属地是北京,我把手机放在耳边,电话自动接听。
“吴邪,我是解雨臣,有事找你,这几天有空吗,机票我给你定。”
我看着手里的机票,欲哭无泪:“到北京说吧,我还有十分钟登机了。”
第三章 解连环
我一路睡到北京,下飞机的时候被空姐叫醒,我拿上背包走出航站楼,小花正站在马路对面向我招手。什么事能让小花亲自跑来机场接我?直觉告诉我,很可能与那封邮件有关。
我跟小花来到车前,拉开车门,坐在最里面的黑瞎子对我摆摆手。连他都出动了?我点点头,抱着背包坐进后座。
“我长话短说。”小花坐进副驾驶,嘱咐司机开车。“上周五我回了趟天津老宅,想清点一下库里堆积的货,结果在一个包裹中,找到了一张地图。我拍了照片,微信发给你了。”
微信“叮”了一声,我拿出手机下载图片。其实在小花说到“地图”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他这张地图比三叔发的那张要详细很多,各个偏殿的名字都标在上面,最瞩目的是正殿两侧的小型建筑,上面清清楚楚地写了两个字:人俑。我数了数,人俑一共有四十九个,分为左右两排,右边最后那个缺口的位置没有任何标识,不能确定是什么。
“这还不是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留下包裹的人。”小花从上衣口袋拿出一张布条,上面有三个手写的字——解连环。但这个笔迹,很像是我三叔的,我捏了捏那块布条,摸上去不算太旧。
“包裹里除了地图,还有别的东西吗?”我问小花。
他摇摇头:“只有这一张地图。”之后转过来看我:“你知道这是哪里的地图吗?”
我短暂思考了一瞬,立刻回答:“不知道。看起来,像是皇帝的陵墓。”我把图片仔细看了一遍,装作在分析的样子:“但这样的制式我从没见过,而且这样的规模,有点不真实。单从地图上看,这座陵墓的面积,几乎可以比得上唐太宗的昭陵了。”
小花点点头,确信我是真的不知道:“但我有查证过,这里不是昭陵。而且解连环这个名字我很久没有听到了,说来也奇怪,我最近总是能见到这三个字,有时候看新闻,脑海中也会自动将带有这三个字的文字合并到一处。吴邪,我觉得这件事,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怎么讲?”我看着他的脑袋,后面有一撮头发翘起来了,他一直在用手按下去。
“裹着地图的包袱皮,是在我的卧室拿的。本是我用来包裹镇尺的丝巾,上周突然找不见,我以为是拿去洗了忘记拿回来,隔了一周,它就出现在天津老宅了,你说能是什么人拿的呢?”
能随意进出小花卧室的人,除了小花自己,我想不出第二个。黑瞎子一直靠在座椅上,我不知道他是醒着还是睡着,看到他,我突然又想到一个可能。
“所以这是他被请来的原因吗?”
小花按住头上那一撮毛,脸色有些不正常:“他收了钱来的,你当他不存在就行。”
那之后,小花再也没有理过我。到了他家,我直接把自己扔进沙发里,王盟发来微信,说在吴山居门口看到了疑似闷油瓶的男人,还配了一张偷拍的图片,我立刻坐起来,复又躺回去。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关键时刻王盟还是很有用的。
我发消息给他,让他给我盯死这个人,他回复了一个“OK”的表情。
“怎么了?”小花走进来,把外套挂在门口的衣帽架上。“我看你怎么一惊一乍的。”
“没事没事。”我放下手机,闭上眼睛休息。
“那你躺着,我把地图的事再跟你仔细说说。”小花走过来,从抽屉的夹层里抽出那张地图。“我查过资料,这座陵墓的制式跟传说中的伏羲神殿很像,但因为这座神殿已经沉入水下,没有办法进行考证,所以资料上也只是估测。据说在汉代,伏羲神殿曾经被修缮过一次,当时是一位张姓的风水师带领工匠,按照古书中记载的伏羲神殿的制式,将其一比一还原的,但也只存在了三年就被淹没了。之后的资料就断档了,而且也没有准确的图片资料,可以佐证当年的事情。”
我坐起来,拿过小花手里的地图。这地图像是某种动物的皮做的,我知道古代有那种羊皮地图,因为羊皮相对于纸张,更容易保存。但这张图的材质,摸着与羊皮还不太像。我对皮包没有研究,所以只是简单察觉到有差别,但说不出原因。小花见我疑惑,直接说道:“是人皮。”
我打了个冷颤,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封建时期,少数偏远地区的统治者,会用妙龄少女的皮,来绘制重要的图纸。这在当时是一种身份和权力的象征,而且越靠近边境,接受外国文化越多,这种现象越普遍。”小花把我的手按在地图上,看着我说:“有没有觉得摸起来,很像在摸女人的背?”
“这是一个鬼故事吗?”我把手抽回来。
“当然不是。”小花笑了笑。“我是想说,其实人皮才是最完美的皮。只要保存得当,就算是几百年几千年的地图,也可以完好无损。”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脖子后面猛然闪过一股凉风。
第四章 终极
我努力转移话题:“你觉得这张地图,是有人故意想让你看到的?”
小花点点头。“我本来没有这么想,但看到包裹上留的名字是解连环,我就知道,这个人一定是冲着我来的。我找朋友帮忙查验过,这三个字是用一种特殊的墨汁写上去的,只要布料足够耐用,这字迹可以保存至少两百年。”
“有一种植物叫做‘欀’,树皮里有白米屑一样的东西,把它们泡在水里,放在火上烧制二十一天,就会得到一种永不掉色的墨汁。”一直不说话的黑瞎子开口:“但这种东西,仅存于古书之中,现代社会里,我还没有见过。”
我三叔的笔迹有很多人都会模仿,从这个点入手得不到答案。但能进入小花卧室偷东西不被发现的人,确实有些奇怪。我一时想不出为什么,想引起小花注意的方式有很多,何必这么冒险,而且还要用解连环的名义呢?
趁小花和黑瞎子讨论的时间,我翻看着王盟发来的消息。他说闷油瓶在吴山居后面的清风旅馆落脚,看上去像是一个人来的,具体住的哪间房间并不知道,因为闷油瓶十分警觉,他最初跟上去的时候就差点被发现。
见我不说话,小花就凑过来问我在做什么,他看到微信消息上“闷油瓶”三个字,脸色微微变了变:“张起灵没跟你在一起?”
“实不相瞒,我今天来北京,就是被小哥诓来的。”我看着小花。“早上我收到一封邮件,是我三叔发来的,里面只有一张地图,跟你这张差不多,但没有你的详细。我本想问问小哥,知不知道这是哪里,他二话不说背起包就走,我追出去好远,又碰见了张海客。”
“张海客说,地图上的东西事关终极最后的秘密,而现在这个秘密被人泄露,他必须要借用小哥几天,事情结束了,就把人送回来。我假装答应,之后顺着线索追到北京,但却扑了个空。还好王盟机警,他在吴山居门口看见小哥,就立刻发消息给我了。”我把小花的地图拿过来,摊开铺平。
“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其实我就已经猜到了一半,我只是没想到地图会直接送到你这里来。”
小花思考了一瞬,之后点头:“照这个逻辑推断,这地图很有可能是你三叔自己送过来的。目的是,让我们去找他?”
我闭了闭眼:“那也是解连环不是吴三省。”
小花拍拍我的肩膀,没有再说话。
接下来的三天,我暂时留在小花这里,帮他分析地图上的线索。王盟在杭州,实时回传闷油瓶的消息给我,他问过旅店前台,说闷油瓶订的是个双人间,而且一订就订了一个月。我不是很理解,既然张海客都说了事出紧急,为什么还要在杭州逗留那么久?
小花提出一个比较关键的问题:“他留在杭州,是不是因为杭州有他要找的东西?”
黑瞎子吃完一桶泡面,打了一个悠长的饱嗝,之后拿起笔,在地图的复印件上圈出了几个偏殿的位置。
“伏羲神殿不是那么好进的地方,你必须要先让自己死去,然后控制你的灵魂走进青铜门里,之后才有机会去寻找正殿的位置。但如果你控制不了你的灵魂,一切都是无用功。”
我眨眨眼,看来张海客说的“以另一种方式活着”,很可能就是这个意思。
小花接过话头:“人都已经死了,哪有时间操心灵魂的事?这种说法根本不能成立。”
黑瞎子摆摆手:“不要那么早下结论。古人的智慧比我们想象的更强大,伏羲神殿这种只存在于远古传说中的建筑,都能被当时汉代的工匠复原出来,足以证明这件事的严重性。任何事件的发展都有其规律,伏羲神殿只存在了三年就被水淹没,很可能是揭露了什么不能被看见的秘密。”
见我们看他,他就继续道:“比如说,终极。”
“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我很疑惑。“你进过伏羲神殿?”
黑瞎子咧嘴笑开,逆光状态下,显得他整个人都很诡异:“嘿嘿嘿,我听别人说的。”
事情没有进展,我和小花决定去杭州,找闷油瓶汇合。三叔不会无缘无故给我留线索,这张地图,很有可能是他的求救信号,或许他希望我们去救他,而且我也很想知道,张家那个泄露机密的人,与吴三省有什么关系。
黑瞎子不能坐飞机,所以他留在北京等我们,我和小花做当晚最后一班飞机启程,落脚杭州时已经是第二天,我们走到吴山居门口,正好碰上王盟买早餐回来。
他戴着口罩和帽子,穿的像个专业的狗仔队。我问他为什么这副打扮,他不说话,指指我的身后。我回头,看到闷油瓶一脸严肃地站在那里,他似乎是跟着我们过来的,我和小花都没有听见脚步声,看来这才是高手的真正实力。
第五章 合作
闷油瓶看着我,我也看着他,谁都没有先开口,最后还是王盟上来解围:“我买了四人份的早餐,要不咱们里面坐坐?”
闷油瓶跟着我们进了屋,独占客厅里的小沙发,小花犹豫了一秒,选择与我挤在一起。王盟从楼上搬下来一把椅子,我立刻搬走椅子挨着闷油瓶坐好。闷油瓶看我一眼,抱着肩膀,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
小花给我打手势,让我先开口,我看了一眼闷油瓶,觉得气氛有点不太对。他这种状态,应该解释为“在生气”,我还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办,只能试探性询问。
“小哥,你怎么在杭州啊,张海客呢?”
闷油瓶的眼睛眯着,不说话,也不看我。我没了辙,只能跟小花示意换人沟通,小花面露难色,但也硬着头皮上。
“来之前我听吴邪说了你们的事情,而我这里,恰巧有与之相关的线索,如果不麻烦,我们能不能暂时合作,我和吴邪找到想找的人就会回来,绝不掺和张家的事情,你看如何?”
闷油瓶坐直身子:“你有地图?”
小花点点头,用眼神问我是谁告诉他的,我摆摆手,心说我连他在哪都是王盟告诉我的,我哪有时间告诉他我们的线索呢。
“是的,我带来了。”
小花从背包里拿出地图递过来,闷油瓶立刻将地图摊开查看。我坐在旁边,看他长手指划过的那几个地点。
我比对过中国地图,如果伏羲神殿的地图没有出错,那么这座宫殿,将成为唯一一座横跨中国版图的宫殿,而它每个偏殿的位置,都与我曾经去过的地点有重合。我所知道的就有青铜门和青铜神树,这让我觉得三叔并没有从中脱离,反而陷入了更深的迷雾中。
“找到人,就回家。”闷油瓶看着我说。
我点点头:“找到人我们就回家。”
他的眼珠转了几下,没再说话。
既然决定合作,我们和张海客也碰了面,简单沟通一下相关事宜后,我就让王盟安排他们在吴山居落脚。关于终极的事情,张海客解释的摸棱两可,后来就说困了要去睡觉。小花很早就休息了,王盟也关了店门,准备上楼睡觉。
我和闷油瓶并排坐在小沙发里,看着铺在茶几上的地图。这地图我们已经看了七八遍,我心里都觉出闷油瓶的不耐烦了,但他还是在看,我也不困,就坐在旁边陪他一起看。
“为什么不追?”闷油瓶突然问。
我以为他说的是追我三叔,于是随口回答:“正在追啊,今天就是来找你商量行动计划的。”
闷油瓶抿嘴看我,之后点点头:“晚安。”
我目送他上了楼,都没明白他的意思。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按照张海客的计划,来到耶稣堂弄的古玩市场等人。这里的经营范围很齐全,而且老经营户居多,我一走进来,就被几位同行盯住了。——那几个人曾经是做包袱斋的,到我铺子里也收过货,出货吗,谁都想要个好价钱,所以我给他们的价格,多少都是有些虚高的。但他们不算精通,等看出来门道,东西也砸手里了。
我用衣领挡住脸,找张海客借了副墨镜戴上,这才觉得没那么别扭了。
据张海客讲,青铜门是超脱尘世之外的东西,它的运作自有其规律,近十年里,已经开启过一次,下一次开启,必须要等到十年之后,而我们如果想找到三叔,就必须强行开启青铜门。
再次开启青铜门的方法说简单也简单,就是找到鬼玺的替代品,相柳之印。这东西是木头做成的,模样看着并不值钱,所以流传了这么多年,也没有被人当过宝贝,张海客的眼线在杭州这边发现了相柳之印的踪迹,所以一大早就叫我们来这边蹲点。
讲真,我们四个人一起出动,场面确实有些夸张。小花无论走在哪里都是非常亮眼的人,而且他也毫不掩饰自己的财富,一进门就已经被锁定了。张家兄弟放在人堆里,也是非常有气质那一类的,我挡着脸,猫在他们俩中间,快速从几位盯着我的同行眼前掠过,但还是被叫住了。
“哟,这不是吴老板吗?”叫住我的人是一个秃顶老头,我不记得他是姓元还是姓苑了。“吴老板家大业大的,怎么有空到这种小地方来啊,莫不是,有什么好东西要出?”
他故意说得很大声,惹得一层楼的卖家都往我们这边看。张海客翻了个白眼,走过来挡住他的视线,摘掉手套露出右手。
老头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很可怕,从他这种反应来看,他很有可能与张家人打过交道。
第六章 相柳之印
小插曲过后,我们在一处非常不起眼的摊位上,找到了传说中的相柳之印。那老板是个大姐,一看就是个外行,她居然用仿制的龙马砚来做手机支架,而那枚相柳之印,也被她当作了压泡面的工具。见到我们过来,她十分淡定:“来看看吧小兄弟,想买点啥?”
我们几个对视一眼,张海客提出让我和小花前去交涉,闷油瓶不听他讲,直接走过去,指着大姐压泡面的相柳之印:“怎么卖?”
大姐愣了一下,随手拿过一只青花瓷碗:“小兄弟,你买只碗,这木头免费送你。”
“碗多少钱啊?”小花微笑看她:“优惠的话,我连你这个龙马砚一起收了。”
大姐一看遇到阔气的买家了,就开始漫天要价,她说了两个比较离谱的价格之后,我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大姐,实不相瞒,我们几个都是同行,这几样东西,我一眼就能估算出价格,所以您也就不用演了,给个实价,我这位兄弟不差钱,说不定待会还看上什么,也一起打包带走。”
大姐有点不乐意,装作很委屈的样子:“不是我不想给实价,是我根本不知道这东西的真实价格。这木头是我在干农活的时候,在地里捡到的,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所以一直给孩子当积木玩。后来有个老板到我们那收菜,一眼就看到了这块木头,他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到这里来帮人看摊位,说比种地挣钱,所以我就来了。”
“姐七天没开张了,我给你们再让点价格,你们就连这个碗一起带上吧。”说着就把东西打包,推到我们面前。我注意到她的手部皮肤非常白皙,并不像是做过农活的人。
我和小花对视一眼,同时点头。这大姐满嘴跑火车,要不是这印在她的摊位上,我还真不想跟她有什么瓜葛。
我们几个在这逗留挺久了,眼看着几位面熟的同行过来偷听,其中一人还认出了闷油瓶。见此状况,小花只能先付钱把东西买下,之后我们就从后门下楼,钻进车里开溜。
我这个破金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开出还没有两百米呢,突然就熄火了。我和王盟鼓捣了半天,都没能重新启动,小花等的不耐烦,直接叫了辆滴滴,跟其他两人拿着东西先回去了。
我和王盟勉强把车弄到附近的修理厂,等修车的工夫,却遇上了情况。王盟假装擦后视镜,用眼神示意我身后有人,我没回头,踢了他鞋跟一脚,反正车修了今天也拿不走,不如趁现在赶紧逃跑。
来人的速度很快,我和王盟没跑几步就被拦下。这人穿着一身黑色长袍,黑布蒙面,看不清长相,但我注意到他的长手指,那是张家人特有的标识。
王盟不知道从哪抽出一把匕首,对我道:“老板,你先走,我断后。”
“这个时候就别讲什么英雄主义了,对面要真是张家人,我们先走后走,只是先死后死的区别罢了。”我低声嘱咐了一句,接着提高音量,冲对面那人喊话:“大哥,我们是自己人,是你们族长的朋友!”
我这话虽然暴露了自己的属性,但也提醒对方,我看出了他的破绽。果不其然,他把长手指收进袖口,侧过身子,给我们让出一条路。
这条巷子非常窄,两个人并排通过都不算宽敞,那人虽然让了路,但也还是站在巷子中央,我和王盟想要过去,就必须在很近的距离内与他擦身。直觉告诉我,他让路是假,想要把我们一网打尽才是真的。
我和王盟对视一眼,同时贴着巷子的两边走,快到那人身前时,我们交换了一下位置。那人的脑袋歪了一下,之后干脆直接面对着我,将后背留给王盟。冲我来的,我的脑子里闪过一堆不好的念头,事已至此,只能硬拼了。
我在经过他身边时,快速出拳攻击他的左脸,之后立即下蹲,准备来一记扫堂腿攻其下三路。——这是瞎子教我的蠢办法,他说这招对付一般人很有效,要是遇上高手,也能迷惑一下他的视线,让他以为你是个白痴。而现在当不当白痴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的主力队员不是我自己。
王盟直接刺向他的颈间,他不慌不忙,做了一个弯腰加跳跃的动作,接连躲过我们的攻击,之后快速转身到王盟身后,一手扣住他的脖子,用另外一只手的长手指,抵在他的太阳穴上。
我不敢轻举妄动,因为我见识过张家人发丘双指的威力,生怕我一动,王盟就得交代在这。
“你想要什么?”我看着那个人。
那人刚想开口,就被一阵刀风打断。那是闷油瓶的黑金古刀,在离我眼前大概十几厘米的地方停住,那人的胳膊被砍了一刀,逃也似地飞奔而去。我的头发被刀风削掉了一缕,闷油瓶拿着刀停在我面前,他只要再慢一步,我的脑袋就开花了。
王盟吓得直冒冷汗,一直在旁边喘气。我看着闷油瓶,这种姿势对话有些尴尬:“小哥,你从哪过来的?”
“我没走。”闷油瓶说。
第七章 飞钩传书
闷油瓶背着刀上了出租车,司机一边我们是不是玩cosplay的,一边却拿着手机准备报警,王盟反应快,很快就接上话茬,与司机攀谈起来。保险起见,我们在离吴山居还有一条街的地方下车,之后从小道穿过去,直接走后门进院。这边的门我很少用,所以开门费了些时间,小花闻声寻来,直接用斧子劈开门锁,我们才成功进入院子。
王盟去换锁,我和闷油瓶走进屋子,看到张海客正在摆弄那枚相柳之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相柳这种生物应该是上古神兽,炎黄之战的时候,它是最后一个出场的,据说它喷出来的水有毒,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我不知道为什么这种东西能打开青铜门,难道青铜门里也有一只相柳?
小花最后进来,看着张海客问道:“怎么样?”
张海客摇头:“这肯定是仿品,但不影响使用,而且这印缺东西,底下的字本应该有七个,现在只剩下六个,不知道是原来的印就有残缺,还是后人保存的时候不小心把那一块撞掉了。”
闷油瓶伸手,张海客把印递给他。
“所以你的意思其实是,印的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下面的字?”我看着张海客。
后者眨眨眼,对我点头。“你脑袋转的挺快,不愧是吴老板。但字已经缺了一个,恐怕我们要费些工夫了。”
我跟闷油瓶要过那枚印,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我做拓本生意的,古文古字都可以算是我的老本行,但这上面的几个字,很负责任地说,我一个都不认识。我看着小花,小花耸耸肩,表示不知道。
看来问题出现在张家这里,这几个字,没准是张家特有的文字。
我把印还给张海客,既然看不懂,就不要勉强,反正他们和我们一起走,到时候见了青铜门,我就知道那几个字是什么意思了。
小花在杭州也有些朋友,很快就查出跟踪我们那人的身份,据说是从新月饭店出来的,小花的伙计去新月饭店打探过,同等身量、身手不相上下的人,在新月饭店里只有一位。
小花看着伙计发来的照片,小声嘀咕:“什么大事啊,惹得张日山都出动了?”我指指张海客和闷油瓶,小花点头。
第二天一早,黑瞎子赶到,我们简单商量了一下行程,决定让王盟留下看家,剩下的人跟着张海客去长白山。
这次算是集体出动,张日山的人随时都有可能找过来,我们不想太张扬,而自己找车也不安全,干脆就买了卧铺,中间转一趟车,再换乘另外的车到吉林。这条路线我走过一次,仔细想想,这么多年在外奔波,好像也就那一次短暂找回了三叔。
这次算是张家的行动,装备和路费都不用我操心,有一些装备只在北京买得到,自然由小花负责解决。等装备的那几天,我和闷油瓶就像两个闲人,在其他三人忙得不可开交时,还能喝上一杯热茶。出发的前一天,我给胖子打了个电话,告诉他,猴哥我要去长白山三打白骨精,八戒你要好好看家,莫要生事。
胖子“啐”了一口:“就你丫还孙悟空呢?胖爷活这么久,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孙悟空,婆婆妈妈的,当个唐僧还差不多。”
此时我正和闷油瓶坐在院中的亭子里乘凉,刚想回嘴,猛然见到草丛里有什么东西,晃在眼镜片上亮闪闪的。闷油瓶也看到了,他是个行动派,看到的下一秒就走过去,把东西捡起来。
电话那头的胖子见我不说话,忙问我怎么了,我告诉他回头再聊,匆匆挂断电话。闷油瓶对我打了个手势,意思是“蹲下”。我立刻照做,等了一会不见有什么东西出来,就问闷油瓶怎么回事,他不说话,一直在看手里的东西。那是一只有半个手掌大的钩子,不知道是什么人放在这的。
“是张家的东西。”闷油瓶道。
我不太懂。“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这钩子的表面不是特别光滑,就算有刻字,也得用放大镜才看得清吧。
闷油瓶捏着钩子,展示它的侧面,我看到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张”字。
“张日山。”我脱口而出。
闷油瓶思考了一瞬,眼睛突然睁大:“张启山?”
“不是不是,张日山是张启山的副官,他现在是新月饭店的…”话说到这我突然顿住,我从没在闷油瓶口中听过张家人的故事,关于张大佛爷的事情,我也只是在爷爷的一些笔记上看到过。而闷油瓶既然能说出这个名字,就说明他对这个人的印象肯定特别深。
“小哥,你见过张启山吗?”
第八章 另一个张家人
闷油瓶摇头:“不记得,但上面写着这个名字。”他把铁钩递给我,在钩子的另一侧,果然刻着“张启山”三个字。
我长舒一口气。小花还没回来,我就把这只钩子上的字拍照传给他,照片刚发过去没过一分钟,就收到了他的回复。他也发来一张照片,背景是新月饭店二楼的楼梯口,一位穿着黑色长袍的男人正在上楼,旁边跟着的女人像是尹老板。我把照片放大来看,那人右手手臂上缠着绷带,在黑色衣服的映衬下十分明显。
看来,那天跟踪我和王盟的,果然是新月饭店的人。手臂上的伤应该是闷油瓶划的,估计要养上一阵子。隔了几分钟,小花又发来一张照片,应该跟上一张是连续的,这次拍到了黑衣人的侧脸,照片中的尹老板恰巧与镜头对上眼神,我不知道解家这位伙计还有没有命回去。
黑衣人就是张日山,他来找我们,一定不是因为吴三省。我看了一眼闷油瓶,他还是那副淡然的表情,问他肯定问不出什么,我决定去问问张海客,他虽然不太容易被套路,但起码是个能够回答问题的人。
张海客在屋里,研究相柳之印上面缺失的那个字,见到我进来,头也不抬:“谁来过了?”
我搬了把椅子坐在他旁边,把那只钩子拍到他面前的桌上。他看上一眼,之后继续忙手里的事情:“张家有一种暗器,名字我忘记了,形状跟这个差不多,而且本家和海外张家用的不是一个,锻造工艺有细微的差别。你这个,四六不靠,仿品无疑。”
我虽然跟他不是很熟悉,但印象中他不是这么武断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不太像理我,可能是脑子太乱,懒得给我分析。我把钩子拿起来,看着他:“我只有一个问题,伏羲神殿这件事,到底有多少个人知道?”
张海客放下手中的物件,仔仔细细地看了我一眼。“你是想问我新月饭店为什么会跟踪你吧,你放心,他们不是冲着你来的。我之前讲过,族长出来之后,有几个人也进了青铜门,门后的世界说复杂也复杂,但所有进门之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他们有非常想要得到、但却在这个世界上得不到的东西。”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所以,进过青铜门的人,都会知道伏羲神殿的秘密?”
“不完全是。”张海客摆摆手。“但知道伏羲神殿秘密的人,都会迫切地想要进入青铜门。”说完,他晃了晃手中的相柳之印:“所以吴老板,你确定还要跟下去吗?”
我捏紧了手中的铁钩,心里竟然有一丝兴奋。“我必须要找到吴三省。”
张海客点点头,继续道:“你就当是故地重游吧,希望结果能够如你所愿。”
有一些装备没办法托运,张海客就调动吉林那边接应的人,找了辆车将无法托运的装备送过去,黑瞎子没办法过安检,运装备这事就由他负责。我不太相信张海客找来的司机,所以如果有黑瞎子看着他们,我心里还安心一些。这事是小花和张海客安排的,小花想的跟我一样,而张海客像是完全不在意,他倒觉得多一个人运装备,就多省一份力气。
闷油瓶上车就开始打瞌睡,小花也有点困,眯着眼睛几乎就要睡着的样子,唯独张海客和我特别精神,但我们互相看了一眼,并没有想找对方聊天的意思。车程过半,我迷迷糊糊醒来,听见张海客在和什么人聊天,我打着哈欠坐起来,正好和那个人对上眼神。
我虽然没有见过他,但直觉告诉我,他绝对是张家人。
那人见到我醒,就走过来打招呼:“吴老板,久仰久仰。”
我点点头,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在他伸手过来的那一瞬立刻清醒,因为他的长手指和闷油瓶的不一样。闷油瓶是食指和中指,他的是中指和无名指。我跟他握手时还在想,这样的手指拿筷子一定是极为不方便,所以他瘦没准是和吃饭太慢有关。
他察觉到我在看他的手,就解释道:“张家人练习发丘双指时,是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去选择的,大多数人喜欢用食指和中指,也有一小部分人像我这样,练的是中指和无名指。”
想法被拆穿,我有点尴尬,下意识摸摸鼻梁,附和一句:“这样啊,还挺奇特的。”
那人摆摆手,表示无所谓,随后说道:“我叫张海川,他们平常都叫我川哥,吴老板叫我海川就好。”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看来这个人在张家也是一个亲和派,不然也不会被派来跟我们一起行事。
“叫我吴邪就好了,我现在也不开什么铺子,早就已经不是老板了。”
——这倒是实话,自从我走后,铺子就托管给了二叔,王盟被留下,名义上的老板其实应该是他,我非常感谢他没有把“吴山居”换成“王山居”。
我和张海川聊了一会儿,多半都是没营养的话题,期间张海客进进出出的,像是在等什么人,我伸了个懒腰,电话突然响起,来电显示是王盟,我刚想走出去接电话,张海川就先我一步起身:“我出去透透气。”他说。
我笑了笑,在他走出去之后立刻接通电话:“怎么了?”
王盟的声音有些着急:“老板,你看邮箱了吗,三爷又发来一张图片,这次看着不像地图。”
第九章 第一张拼图
我让王盟把图片用微信传过来,火车上信号极差,等了十几分钟才过来,下载图片又花了一分多钟,等我打开图片时,张海客和张海川都已经回来了。但他们很有礼貌,见我在看手机,就没有找我聊天,我趴在卧铺的小床上,找来纸和笔,将图片上的花纹临摹下来。
这上面的花纹极其复杂,我用了十五分钟才临摹完。小花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而且他坐在我床边,居然没发出任何声音,所以他开口说话时,我被吓得一抖。
“我见过这花纹,它代表的是一个坐标,我比对过中国地图,这里是长白山附近,应该就是你说过的青铜门吧。”
听到“青铜门”这个关键词,张家两兄弟都围了过来,闷油瓶也睁开眼,向我这边看。我只能坐起来,把再次收到三叔线索的事,一五一十地讲给他们听。张海川是第一次听到这些事,他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有张海客转了转眼珠,像是在思考什么。
闷油瓶走过来,示意我将图案给他看看。我把纸和手机都递过去,刚才光线昏暗,单看图案可能会有什么遗漏的地方。张海客摸摸下巴上不存在的胡须,开口道:“看来事情,跟我预想的差不多。”
我问他什么意思,他沉吟了一下,给我们讲述了一段很长的故事。
说张家有一位前辈,名叫张瑞元,和当年的族长是同族兄弟,和张启山的父亲也是好朋友。张启山一家被驱逐时,这位前辈因为帮助他们逃跑,受到了严厉的责罚。当时的东北张家势力非常强大,连一些地方政府都要给他们几分面子,所以张启山一家逃跑时,一路被追杀,到最后只剩张启山一个人到达了长沙。
他去长沙的目的并不单纯,但这事只有张启山的父亲和张瑞元两个人知道,事出紧急,张启山的父亲也没来得及交待太多,只能告诉张启山,一定要去长沙。
事情要说回到古时候,西汉政权覆灭,王莽篡位,民心不安,局势不稳,他自己也有这种预感,所以在三年之后就开始为自己打算。他当时坚信,只要活着,就没人能撼动自己的权威。有一位风水师偶然提到了伏羲神殿是通向天宫的入口,只要诚心祭祀,即可摆脱轮回之苦,获得长生。王莽十分信任他,就按照风水师的意思,对比古书上的图样,修建了一座真的伏羲神殿,并在此举办祭祀仪式,想求得上天的眷顾,保佑自己能够长生不老。祭祀后的第一个月,所有入口竟然离奇般消失,百姓们认为这是天神的诅咒,活该王莽这个贼人不能得逞。
祭祀后的第二个月,突然天降暴雨,人们以为是神灵现世,但随雨而下的东西却使他们非常惊慌。中国很早就有陨石降落的纪录,但不知为何,这一天的记录却无故消失,当天陨石降落的地点一共有六处,其中威力最大的两颗,一颗落在长沙,一颗落在巴乃。
有传言说,这几颗陨石就是为了镇压王莽这个妖邪,才落下来的。后来王莽政权也还是被推翻了,伏羲神殿的事情就不了了之,直到东北张家兴起,这件事才被人重新提起,而提起这件事的人,就是张瑞元。
当时张家是由族长和张瑞元共同管理,张启山一家被驱逐后,张瑞元也被撤掉,但因为族长的势力大部分都是靠张瑞元的人脉在支撑,所以张瑞元被撤掉后,张家的人心已经散了。张瑞元告诉张启山的父亲,一定要去长沙,就是因为想找到这块陨石,但张启山的父亲在逃出东北时就被击毙,所以这个任务又落到了张启山的身上。
陨石里面的通道就是伏羲神殿的入口,在那里,所有死去之人都可以复活,而活人如果进到里面,将会获得无限的寿命,也就是说,伏羲神殿这个传说是真实的。但他不知道的是,长生是有代价的,代价就是进到伏羲神殿的人,都会生一种怪病,一旦发病就深入骨髓,无药可医,但他们不会死,而是会变成怪物。
张瑞元逃往国外,与美国人交好,为了展现自己的诚意,就把伏羲神殿的故事和盘托出,美国借着战乱的光,不断向中国输入相关人士,目的就是为了寻找伏羲神殿。后来中国胜利,所有侵略者退出中国领土,可美国人依旧不甘心,他们最后派来的那个人,就是裘德考。
而那个时候东北张家已经没落了,族里人决定举家搬迁,当时选定了三个地点,分别是长沙、巴乃、和新疆,但经过考证,只有巴乃的地形更利于躲藏,而且磁场也与东北老宅最为相近。至此,张家人将所有的秘密藏进巴乃,族长的尸体也保存在此。几年之后,张家古楼的护陵人传回消息,说族长起死回生了。而当时 的高层领导封锁了这个消息,之后同步封闭古楼入口,很多年都没人再进去。
张瑞元早就料到张家古楼搬迁的目的,但此时的他年事已高,于是与张启山联合,想要进入古楼,换得长生。当时的张启山也留了个心眼,在长沙时,他进过陨石通道,知道那里可以到达传说中的伏羲神殿,所以将这个消息的一部分传给了九门中人,本意是想要干扰张瑞元。但这些事情张瑞元都没有直接出面,全程都由裘德考代为办理,张启山没有达成目的。
七六年,局势动荡,陈文锦那一批考古队,秘密接受了国家指派的送葬任务。而此时,张瑞元做了一个假死的局,想要借机进入古楼,寻找伏羲神殿的入口。张启山为了配合他,玩了一出偷梁换柱。混在考古队中的吴三省发现了这件事,就与解连环里应外合,将原本领导人的尸体,藏在了宋朝古墓当中,张瑞元的尸体却不知所踪。
张海客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另一股势力——汪家,也早就通过张瑞元泄露的机密渗透进来,造成了当时的混乱局面。但对付完汪家之后,我发现伏羲神殿的事情还是流传出去了,那个时候我才想起要去查以往的资料,结果就查出了这么惊人的秘密。”
“伏羲神殿的入口,分别有六个,就是当年降落陨石的六个地点。张瑞元并没有死,如果让他找到伏羲神殿,就更加麻烦。所以必须有人去关闭这些入口,并且除掉这个叛徒才行。你们会收到关于这里的线索,一定是吴三省他们很早就计划好的。”
听完这一长段故事,我和小花很久都没有开口。小花把地图拿出来,重新与中国地图进行比对,果然发现了六处标识不同的地点,分别是长白山、陕西秦岭、巴丹吉林沙漠、广西巴乃、甘肃陇南和新疆禾木喀纳斯。我比对了三次,都没有长沙这个地点,张海客见我犹豫,就继续道:
“张启山的家族会一种神秘的搬运术,他发现陨石的秘密后,就花了很多年,在古潼京修建一处同等规模的建筑物,将陨石搬到了那里。在我看来,他是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的,但他死的时候我不在国内,究竟葬在了哪里,与古潼京有没有联系,我就不清楚了。”
第十章 真假孙悟空
小花打了个响指:“我明白了,你三叔和解连环,一定是因为偷出了这份地图,才被迫藏起来的。而且我还发现一件事,就是我之前说,包裹地图的包袱皮,是从我卧室拿的丝巾,但后来我的丝巾被伙计找到了,夹在我的一件外套中。记不记得黑瞎子说过,有一种墨汁,可以保存两百年?”
我点点头,他继续道:“我查到这条包裹地图的丝巾,是八几年杭州一家不知名丝织品店出售的,我这条只是后代的仿品。而买下这条丝巾的人,正是吴三省。”
事情越来越离谱,我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张家人与我们合作,没有理由编这么一大段故事来骗人,我没想到三叔会陷得这么深,而且我也没想到,这背后的故事,竟然有张大佛爷参与其中。
车子很快到站,转车需要等两个小时。我们几个挤进候车室,一股混合着脚臭和汗臭的味道扑面而来,小花拿出手帕捂在鼻子上,又戴上一层口罩。这里仅剩角落的几个座位,我们走过去把东西放好,小花坚持不肯坐下,站在窗口通风。
我很无聊,就一直和张海川聊天,张海客和闷油瓶坐在一起,不知道在研究些什么。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我觉得张海川这个人,跟我之前认识的一位朋友很像,那个人的事是我无法释怀的伤痛,我捏捏手指,心思不自觉飘远。
大约等了四十多分钟,候车室里走进来十几个奇怪的人。他们都穿着统一的黑色长风衣,脸上戴着墨镜和黑色口罩,感觉像是什么恐怖分子。或许是被他们的气场震慑住了,当时的候车室没有一个人在交谈,全都在关注他们,他们也不以为然,没有座位就贴墙站好,两三个人挤在一堆聊天。
张海客看我一眼,我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想说,跟踪的人来了。
我假装去厕所抽烟,故意从他们面前路过,偷偷观察他们的手指,虽然戴着手套,也有刻意隐藏,但我还是看见至少有三个人的手指是跟闷油瓶一样的。张大佛爷当年逃出张家时,带走了一部分张家人,这些人后来都成为他的亲兵,为他做事,张大佛爷不在了,这些人自然要听命于当年的副官——张日山。我抽完一根烟就赶紧回来,连佛爷的亲兵都出动了,看来我还真的得救出我三叔才行。
我出来的时候小花刚好进来,我用眼神问他怎么了,他很奇怪,直说自己要撒尿。我摆摆手,径直回到座位上,将看到的情况跟张家兄弟们分享:“他们都有长手指,但是他们不认识我,或者说他们的目标并不是我。”
我本来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但闷油瓶一句话就把希望的火苗浇灭了:“放长线,钓大鱼。”说完指指自己。
“那他们怎么不冲过来呢?”我站起来,比划了一个“侧踢”和“勾拳”的姿势:“脚踢南洋张海客,拳打东北张起灵?”
闷油瓶避开视线,不是很想接话。张海川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着我,半天都没合上嘴。而张海客的嫌弃之情,已经溢于言表了。
“逻辑是对的,但你能坐下说话不?”
我是故意站起来耍宝的,为的就是看看那几个人的反应。果不其然,他们在听到张海客这个名字时,就往这边看了一眼,后面又听到我说张起灵,整个队伍几乎是齐刷刷地回头行注目礼。但我们这边坐了三个张家人,除却张海客外,他们应该猜不出哪个才是张起灵。
小花走回来,问我在干嘛,我就把黑衣人的事情告诉了他,他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几张名片。
“你问他们啊?好像是什么张氏户外用品公司的,我过去的时候还被塞了几张名片。我没听过新月饭店还有这个产业啊,可能是什么套牌公司,专门为了洗钱用的吧。”
我刚把名片接过来,就有一个黑衣人走过来,温婉地询问,哪位才是张海客。我和张海客对视一眼,之后指指自己的脸:“我就是张海客,你们是……”
张海客举起的手停在半空,听到我说话又收回去了。
黑衣人像是见到亲人一般,一把拉住我的手:“大伯,我们终于见到您了。”
小花没说话,戴上口罩坐在闷油瓶旁边,可能想假装自己是吴邪。
我愣在原地,按照一般亲人相见的礼数,我应该回答什么呢。可据我所知张海客还是单身吧,这些个年轻后辈,难道是他的私生子?
张海客本尊站起来,一改之前的温柔语气:“眼瞎吗?我才是张海客,谁让你们到这来的,不是说了在长白山等我吗?”
黑衣人不太相信,我只能遗憾地看着他,他恍然大悟,立刻跟张海客赔不是:“对不起大伯,是晚辈眼拙,可我收到的指令确实是来这里保护你们啊,传信的人说,你们被张启山的手下围住了。”
第十一章 消失的入口
合作伙伴被内部渗透了,我和小花都没有继续追问,找到我三叔和解连环才是当务之急,张家的事情,我们本意是不想掺和的。张海客将这群人打发走,脸色十分不悦,张海川趴在他耳边说着什么,他也不开口,只是一直摇头。
在我们换乘完毕,即将入睡之际,王盟又发来一张图片,说这是三叔发来的第三封邮件,这次没用小花帮忙,我就看出了这个地点是哪里。枝杈纵横的绿色怪树,对应到地图上,就是秦岭的那棵青铜神树。看来三叔怕我不了解这些事,还特意把地图上标注的地方,单独传照片给我,这一趟,我是非去不可了。
到达吉林境内,我们与张家来接应的人汇合,运送装备的那一批人比我们先到,已经有人先安排他们进山了。我们乘坐汽车来到长白山景区,这次的向导是生活在这里的张家后辈张阳,不知为何,他们对闷油瓶,都有些忌惮。
我和小花坐在一起,闷油瓶和黑瞎子坐在我们后面,其余的张家人除了张海客以外,通通坐在另外一边。车子开动时,小花突然来了一句:“二队出发。”
我眨眨眼:“什么发?”
黑瞎子在后面大声喊了一句:“Yes Sir!”
闷油瓶睁开眼,默默往窗边挪了半寸。
小花说完就开始笑,我看了半天,都不知道他在笑什么。王盟的微信消息及时送达,我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了。
——这次的花纹看着像一只碗,碗中交错纵横的排线,像是在描绘一只动物。我举着手机反复观察,这才看出一点名堂。这应该画的是闷油瓶的纹身,省略了麒麟的头部,所以刚好能挤在一只碗中。难道这里代表的是张家古楼?我脑子“嗡”了一声,我三叔不会真的那么残忍吧。
到达长白山后,我们在张阳家吃了点东西,之后后启程进山。保险起见,我们这次出门,除闷油瓶和黑瞎子以外,其他人用的都不是本名。一来怕有人跟踪,比如张日山那一伙人,二来这种规模的行动,万一惹得哪位同行盯梢就麻烦了。
现在是六月份,正是进山旅游的好时机,张阳给我们推荐了很多旅游项目。我看了张海客一眼,他对我摇摇头,原来这个张阳也不知道我们要去做什么,他和当年的顺子一样,以为我们是普通游客。
夏季的长白山,景色优美,因为景区范围很大,所以游客没有那么集中。我们几个一路走一路拍照,努力演好游客的角色,为了不让张阳起疑心,我给他也拍了几张。接闷油瓶的时候我是八月来的,景色其实已经有些萧条,而今正值夏天,山里的温度也就二十度左右,在南方待久了,这个地方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天堂,一路登山爬坡反而越走越舒爽,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觉得我们是来旅游的。
三圣雪山我们不敢擅闯,所以还是遵循老路线,从旁边的小山头绕过去。张阳这时才提出疑问:“老板,那边就是荒山了,没什么风景,天池和原始森林都在西边呢。”
我拍拍张阳的肩膀,开始胡诌:“你可能不太了解我们,我们几个旅游啊,就喜欢去那种人迹罕至的地方,我做摄影的,必须保证相机里每一帧画面都是独一无二的,艺术圈的事,比较复杂,以后有机会我再给你解释。”
张阳被我唬住,十分崇拜地点头:“关老师,那你应该很有钱吧?我叔叔说,搞摄影的特别赚钱。”
我突然有点心疼张阳。“听哥一句劝,最好别太相信你叔叔的话。”
爬过山坡用了差不多五个小时,我们找到一处相对平坦的地方,简单吃了点东西补充体力,之后继续向青铜门的方位进发。进到青铜门所指的坐标范围内时,我已经完全不需要向导了,张阳想劝我们不要前进,但又碍于张海客的淫威不敢开口,所以就只能默默跟着我们。小花对这段路并不熟悉,一路都跟我走在一起,闷油瓶当作先锋官,黑瞎子留在队尾断后。
青铜门周围的地貌非常神奇,我来过两次,两次地貌完全不同,而这次更变态,原本的山谷裂成了长短不一的七条裂缝,每条裂缝的宽度,仅容一人侧身通过。连闷油瓶都犹豫了,黑瞎子则在裂缝上面跳来跳去,我问他在做什么,他让我别吵,他要干一项伟大的事业。
小花看了一眼手表,说:“照我们这个速度,三天应该可以回去。”
我咧嘴冲他笑笑,心说你要是到了地下还这么乐观,我就给你磕头。
“这里原本有一处昆仑胎,从这里下到山谷中,才有机会通入地宫,之后如果幸运的话,我们才能顺利到达青铜门。但是这里的地貌完全变了样,我不知道这几个裂缝能不能到达我们想去的地方。”
“是机关。”闷油瓶说。“有人想要隐藏青铜门的位置。”
我蹲下身子,用匕首戳了两下裂缝的边缘,没发现什么异常,但这裂缝深不可测,掉下去的石子许久都没有回声。
黑瞎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回来,捡起一块石头扔进旁边那条裂缝中,十几秒后,那里传来了石头落地的声音,他解释道:“并不是所有裂缝都深不见底,我比较同意张先生的说法,这里很可能是人为设置的。不过要布置这么大一个机关,得需要一个非常大的启动装置才行。”
小花抱着双臂,做思考状:“也就是说,其实这里是有人把守的,每次有人进出之后,就会启动一个新的机关,阻挡下一次的入侵者。我开始好奇了,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啊?”
张海客一直在摆弄手里的罗盘,张阳就站在他边上,四周看了一圈,最后问:“两位老板,你们是来倒斗的吗?”
第十二章 正面交锋
我和张海客同时回头盯着张阳,他被两张一模一样的脸盯着,有些不舒服,兀自退后半步,没再开口。张海客摆弄一下罗盘,头也不抬:“你要是想走现在就可以走,但我告诉你,敢把今天的事告诉其他人,我就让你跟这个‘长白山大峡谷’同归于尽。”
我眨眨眼,原来我们来找伏羲神殿这件事,并不是所有张家人都知道的。
张阳毕竟年纪小,连续被长辈凶,心里有些不服气,还想争论几番,张海川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小声说了些什么,他突然咧嘴笑开。
趁他们在研究机关的时间,我也学着黑瞎子,在裂缝上跳了几次,想看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乾坤。此时站在这里,刚好与三圣雪山遥遥相望,放眼望去,一片翠绿,空气清新度爆表,搞得我好想在这喊一句“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但我还没张口,脚下就突然一滑,我暗道不好,连忙甩出飞爪钩住裂缝的边缘,闷油瓶立刻跑来救我,手刚刚抓住我的手腕,整个人就被我带了下来。
——这裂缝下面的土是软的,我越挣扎,就陷得越深,而裂缝边缘虽然有石块支撑,但因为地基不稳,整个地面就有种要坍塌的趋势。
黑瞎子骂了一句,立刻拿出绳子,把大家的腰带拴在一起,闷油瓶脚下的地面只剩下很小的一块了,黑瞎子本想过来系绳子,因为体重原因没法跳过来,便决定改用飞爪。小花拿过绳子的一端,非常轻盈地跳过来,把绳子系在闷油瓶的腰带上。我在下面一直不敢动,脖子已经完全僵住了。
“拉你上来。”闷油瓶说。接着单手发力,硬生生将我从裂缝里拽出半截,我连忙登住边缘,借力跳到地面上。闷油瓶飞快地抽出一截绳子,将我们俩栓在一处,我刚想喘口气,就觉得身体不自觉地晃动起来,我弯下腰降低重心,使自己站得更稳,但没想到,我这个不起眼的动作,竟然成为了压垮骡子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们几个摔下去的时候,黑瞎子急得连德语都飙出来了。反观张家几位兄弟倒很平静,好像已经料到这里会出事一样,尤其是闷油瓶,他在下落的途中,还能顺便捞起失重的张阳。
我也抓住大头朝下翻滚的张海川,两个人抱在一起滚到最下面。头撞上石板的时候,眼前全是白色的光。张海川就在我边上,但他比我敏捷,落地就立刻起身,本想拉我,但是没成功。
小花勉强站稳,张海客一个侧翻也站起来,黑瞎子滚得最远,但他的速度很快,几乎在落地的下一秒就弹起来,没撞到石块上。我摸摸头上刚才撞到石板的位置,那里鼓起了一个大包。
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绳子解开,黑瞎子懒得解扣,直接用刀全部砍断,唯独剩下我和张海客这一段。我和那位对视一眼,同时低下头开始解绳子,我低头的时候,忽然觉得脚下蹭到了什么东西,软绵绵的,我使劲踩了一脚,那东西“嘭”的一声爆开,一股红褐色的粘液喷到我的帽子上,我连忙反手擦去。
小花递给我一块手帕,我看他的表情很不愉快,猜想到这东西的味道应该不好闻。
闷油瓶蹲下身子,眼神紧盯我脚下的石块,等了一会儿突然伸手,从地缝里拽出一只约三寸长的蚰蜒。这只蚰蜒长着触须和翅膀,身体有手指粗细,那些绿光就是它的翅膀发出来的,看上去十分恶心。
“就是这个。”闷油瓶解释道。
“这东西从来都不会单独出动,现在我们能看到的是这两只,实际上在黑暗中,很可能会有两万只。”张海客补充道,说完从包里掏出一把荧光棒,拧亮之后向四周扔去。荧光棒飞过的地方,我看到了很多绿油油的光。
我们选了一处绿光相对较少的方向前进,刚走出差不多二百米,我的手电突然被击中,随后脱手,周围陷入一片黑暗。这时后面传来一阵风声,我连忙侧身躲开,走在我前面的黑瞎子头也不回,直接单手抓住飞来的暗器。我抽出腰后别着的刀,对准暗器飞来的方向使劲挥过去,那人非常敏捷,躲开之后立刻转向,攻击走在左边的小花。
小花也抽出蝴蝶刀,“唰唰”几下逼退来人,接着掏出登山绳,只一挥,就勾住了那人的脚腕。可惜我们没抓到活的,因为将人拉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咬舌自尽了。
我掏出备用手电,检查了他的手指,果然是张家人。
走在最前面的闷油瓶及时折返,我们几个合力击退了第二波敌人。这几个人为了不被我们抓到活口,主动往我们的刀尖上撞,只听说过蹭吃蹭喝的,蹭死的我还是头一次见。没过几分钟,我们脚下已经围满了尸体,我数了数,一共有九具。
张阳应该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跟我说话时声音都抖了:“关老板,你们艺术圈的人,还干违法的事呢?”
我刚想回答,就听见整个谷底传来一声尖锐的吼叫声,接着有很多“咯吱”“咯吱”的声音传来,眨眼的工夫就到了我们周围。黑瞎子和闷油瓶同时开口:“是血蠊,快跑。”
我们几个连忙向闷油瓶指着的方向跑起来,张阳本来跟在我后面,没几步的时间就超过我,跑到最前面去了。
第十三章 打不死的小强
蠊这种虫子有个比较常见的名字,就是蟑螂,这东西的生命力极其顽强,青铜门这个神奇地带,连蚰蜒都可以长到几米长,说这个蟑螂能吸血,我是一点都不稀奇的。
我和小花各拿出一只火把点燃,背靠背转着圈前进,围在身边的虫子几乎不敢上前。我将火把对准脚下的虫子军团,三五秒的工夫就逼退了一大片,小花又拿出另一只火把,对准绿光最密集的地方投掷过去,那些虫子很快分散开来。这时候闷油瓶和黑瞎子也赶上来,我们赶紧趁着这个时间逃跑,追上张海客他们时,才发现前面没有路。
如果我没记错,来到谷底直行,是会有一条通道的,但此时等着我们的是一堵石墙。墙上刻着奇怪的花纹,张海川正拿着一面镜子,将手电的光反射到墙面上,不知道在看什么。借着他的光源,我隐约看到墙上有六个突起的石块,每一块的颜色好像都不一样。
张海客拿着手电,看了很久,然后说:“走错了。”
我在心里把他从头到脚地骂了一遍,但表面上还得维持和睦:“那有没有别的路啊,虫子已经追上来了!”
闷油瓶赶到,不顾张海客的提醒,径直跳起来,连续按下墙上突起的石块,等了大概十几秒,石墙里传来门闩滑落的声音,我一看有门,连忙跑到前面等。但没想到,这石墙不按套路出牌,居然径直朝我们这边砸下来,我的反应还算快,立刻后退了几大步,才没有被砸在下面。
石墙下降到离地面三分之一处便停下来,刚好在离我们头顶一寸多的位置。张阳已经吓傻了,要不是来之前张海客说,不走完全程不能退钱,估计他早就跑了。
闷油瓶给了个手势,意思是进去,我甩出飞爪挂在锁链上,借力爬到上面,之后顺着斜坡滑进去。下面一片漆黑,手电也照不清楚,索性落地的时候我用手摸了一下,确认是平整的地面才放下心来。
小花他们随后跟进来,张海川是最后一个落地的,他手里还拿着那面镜子,不知道想要解释什么。石墙在我们进来之后就关闭了,四周又陷入一片黑暗,即使拿着强光手电,能见度也超不过两米。
没有光就会阴冷,我们走了大概两百米左右,那股阴森森的气息越来越重,连肺里呼进来的空气都是冰冷的。这个地方的面积奇大,而且非常空旷,都已经走了这么久了,完全没有摸到边际。闷油瓶倒是很笃定地在走,我和小花落在后面,跟走在队尾的黑瞎子闲聊。
“给你们出个脑筋急转弯。”黑瞎子说。“从前有个人在很小的时候,吃药把眼睛吃瞎了,到医院做完手术,摘下纱布的那一刻,就绝望地咬舌自尽,猜猜是为什么?”
我不是很想理他,他的脑筋急转弯题我都听过无数遍了,每次单独训练的时候,他都会用这种破题来让我分神,然后借机弹我脑袋。小花倒是很认真地在猜:“他照了镜子,发现自己长的很丑,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所以咬舌自尽?”
我看了小花一眼,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到的这个答案。黑瞎子摇头:“不对,你们再猜猜。”
走在我前面的张阳突然折返回来,也想参与我们的活动,在黑瞎子示意他说话之后,迫不及待地说出答案:“因为他的眼睛根本就治不好,医生是在骗他,他发现真相之后,想着还不如死了算了,就咬舌自尽了。”
黑瞎子继续摇头,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也来猜。
我叹口气:“因为他摘纱布的时候刚好是晚上,而此时医院停电了,入眼一片漆黑,所以他认为自己的眼睛还没有治好,就绝望地咬舌自尽了。”
黑瞎子拍拍手,提出表扬:“真不愧是我的关门大弟子。”
小花翻了个白眼,径自去追张海客他们,张阳则有些费解:“但即使是停电状态下的夜晚,也不一定完全没有光源吧,除非当天晚上刚好出现了月食,但这也太巧了,怎么会同时出现三种巧合呢。”
黑瞎子摊手,表示不知情。我看着四周的黑暗,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想说,我们一进来看到这里完全黑暗,就会先入为主地认为,这里就是一片漆黑的地带,加之我们没有摸到墙壁,自然而然地就以为,这里非常空旷。想到这里,我拿出信号枪,对着天空射了一枪,信号弹在我右上方四十五度角下落,连带着照出了那边的地貌。
——那里有三颗巨大的头颅,表情十分凶恶,正恶狠狠地盯着我们。
我的身高一米八一,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那几颗头看着比我还要高上一截,而且颜色很不正常,像是某种变态的人体彩绘。
闷油瓶他们显然也看见了,但只有张海川和张海客走了过来,闷油瓶一个人继续向前,完全没有想停下的意思。
“悄悄走过去,不要惊动他们。”张海客不确定是什么,只能先嘱咐我们动作轻一些。我们立刻按照他的吩咐,轻手轻脚地向出现头颅的地方走去,黑瞎子完全不在乎,甚至还唱起了歌。
我一看他这样,就觉得没什么危险,便加快脚步走到最前面,打算当个先锋官。但当我即将接近目标时,却突然听到了三叔的声音,我向左侧歪头,刚好看到三叔站在那里,向我挥手。
“大侄子,你怎么才来啊。”
第十四章 青铜幻境(1)
“三叔!”我有些疑惑,他却笑着迎上前。
——在下面待了这么久,三叔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我仔细看了好久才敢确认他是吴三省。他手里提着一盏黄色的灯笼,身上穿的好像是很久以前,过年时穿过的红毛衣,他现在的皮肤比以前白了很多,穿红色居然还挺适合。
“你这小子,告诉你别来别来,你怎么又跟来了。”三叔非常不满意,见到我就竖起眉毛。
“还说呢,你不明不白地留下一张地图,我要是不跟来看看,能知道是怎么回事吗?”我凑过去,捏捏他的手臂,是有温度的,至少证明他不是死人。“对了,三叔,你为什么把原版地图送到小花那里,只给我发了一张图片呢?而且,你是怎么知道,时隔多年以后,小花会去翻库房,从而找到你留下的线索的呢?”
“吴邪,很多事情都没有你想的那么难。就像历史的进程一样,事物的发展,总有几个时间点是特别重要的,它们往往决定着整个事件的最终结果。而只要把握住那些时间点,任何人都可以操控世界。”三叔说。“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想让你跟来的原因。”
多年不见,我三叔打哑谜的功力倒是日益增进。我没时间追究他这段话的意思,脑子里只想着让他跟我回去:“三叔,既然你在这里,那我们就一起出去吧,你很多年不回去,家里人都很担心你。”
“我还不能走。”三叔答。“我还有最后一个任务没有完成,正好你来了,过来搭把手吧。”
我丝毫没有怀疑,直接跟着他走。如果我没记错,刚才看到三颗巨头的地方,离这里不远,而且三叔手里的灯笼非常亮,没理由照不清楚周围的样子。三叔见我停下,也不来问,只是站在一旁等。我觉得他的样子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为什么,好像我印象中的三叔,没有这么安静,他脾气很急,小时候带出门如果见我磨蹭的话,就直接踹我屁股了,而此时他却非常有耐心,这让我觉得不真实。
我四周看了一圈,最终发现了异常,三叔手中的灯笼,里面是没有灯芯的。这灯笼是用纸糊的,我隐约见到灯笼的正面,有几个类似钱币的图案,我在那一瞬间就想到了这是什么。——这灯笼是用黄纸糊的,而这种黄纸,正是祭祀时烧给祖先的、上面还印着冥币的那种纸!
我后退半步,尽量不让三叔看出我在想什么,但是没有用,不论是活的吴三省还是死的吴三省,他对我的想法,都是了如指掌的。
三叔见我犹豫,就大声喊道:“吴邪!我是你三叔!我能骗你吗?”
我心说,你骗我的还少吗。“我没有别的意思,三叔,我只是想问问你这灯笼从哪买的,我不记得你会做什么灯笼。”
三叔凑近一步,眼神逐渐失望。“如果有一天,我自己做的局使我陷入绝境,全世界只有你能救我,你会不会来?”
三叔这个表情让我心慌,我这趟就是来救他的,按理说,确实不应该怀疑他。人长期待在一处封闭的空间里,有些奇怪的举动也正常,而且他是吴三省啊,哪有那么容易被利用。
我跟着三叔继续走,没多久来到一处坟墓前,石碑上的名字已经看不清了,但我看三叔的样子,这墓应该是陈文锦的。她不是变成禁婆了吗?我脑子里闪过一个问号,很快又被三叔的举动吓呆。他一脚踢翻墓前的供品,不知从哪掏出一把斧子,非常愤怒地砍起墓碑来。
墓碑的材料一般都是大理石,除非他手里这把斧子是金刚石做的,否则砍上一天也是徒劳。但他完全不听劝,直说这里面的东西可以救他,我也信以为真,从包里掏出铲子,凑近前来帮忙。
我知道根本不能成功,所以就坐到旁边等,如果有专门记录九门密事的八卦记者在这,那明天的头版头条一定是《吴三省为情所困,痴恋禁婆陈文锦,久久不能释怀》,想到这我就笑出声来,等三叔的情绪发泄的差不多了,便叫他回家。
三叔回头看我,表情变得凶狠起来,他抓着我的肩膀,长指甲卡进肉里,疼得我直咧嘴。
“好好好,我不打扰你了,你继续挖好吧?我是挖不动了,但我相信你可以的。”
事已至此,我已经确定,我是陷入了某种幻境之中了。或许真的吴三省已经死了,而我因为心念着他,才会在这里见到三叔的幻影。趁三叔回去挖坟的时间,我站起身来,四处寻找出路。
“小哥!”我喊了一句,周围都是回音,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走。我闭上眼睛,右臂平举指向前方,原地转圈,随便定了一个方向,然后沿着我所指的反方向前进,我的运气一向很差,向反方向走没准还有一线生机。
——三叔手中的灯笼是纸糊的,刚才凑近看他,发现他的衣服也不是正常的,像是用血液染红的纸衣服。而且他的脸色非常苍白,整个人骨瘦如柴,刚才他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里完全没有眼白。说不害怕是假的,但知道这个死人是我三叔,反倒缓解了一点害怕的情绪。
我没有摸到任何墙壁,原本见到过的头也不见了,正想着,突然有双手搭上我的肩膀,吓得我寒毛倒竖,但在听到他的声音后,果断平静下来。——来人正是闷油瓶。
“继续走,别回头。”他说。
第十五章 青铜幻境(2)
但我还是保留一丝谨慎:“小哥,你从哪边过来的?”
闷油瓶绕到我前面,拿手电给我打了一串信号。——乡村生活多有不便,有些时候不说话能比说话方便,所以我就自创了一套暗语,这灯语只是其中一种。闷油瓶的意思是说,别说话,后面有人。
我立刻闭上嘴,脚步放轻,跟着他一起逃离这个地方。三叔的脚步声一直在我身后出现,不远不近,我停下来他也停下来,我快步走他也会加快速度。我心里有种奇异的感觉,或许人真的是有灵魂的,而现在,我三叔的灵魂正跟着我,想要回到他熟悉的地方去。
我在那一刻想到了很多人,走在前面的闷油瓶突然停下脚步,这次他直接开口:“吴邪,我要走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你要去哪啊?”
他没回答,就在我准备追问的下一秒,前方大概二十几米的地方,青铜门突然出现,闷油瓶回头,用口型跟我说了一句“再见”。我伸手想要抓住他,却只抓到了空气。
“天真,你猜小哥会怎么出来,他出来的时候不会是光着的吧,那我们可没有衣服给他穿啊,要不你把你这身脱下来给他?”耳边闪出胖子的声音,我回头看,却没有人。
我短暂思考了一下,刚才见到那三颗巨头时,是张海客过来带路的,闷油瓶一直沿着通道直行,完全没有回头的意思,黑瞎子却在此时唱起了歌,我的意识,应该是从他唱歌那一刻开始模糊的。之后我三叔就突然出现,拿着奇怪的灯笼,将我引到一处墓碑前,我的潜意识中以为那墓是陈文锦的,所以就没有仔细去看。而就在几分钟前,我也是先动了想要找到闷油瓶的念头,闷油瓶才会出现的。
这种感觉对我来说并不陌生,在秦岭时,我曾经用这种我自己都不了解的能力,帮老痒复活了他的母亲。后来我也找人去查证过,他的母亲是真的复活了,直到去年才因为癌症病去世的,她去世之后老痒也不见了,估计是青铜神树的副作用将真实世界的老痒抵消了吧。
我解释不清楚这种现象的原理,现在的问题是,必须弄清楚我三叔砸的那块墓碑是谁的,我相信他做什么事都是有理由的,或许那墓碑下面就藏着我能出去的线索。
我快步折返回墓碑前,这次看清了墓碑上的字——吴三省之墓。三叔就跟在我后面,见我过来,就把手中的斧子递给我:“大侄子,劈开这个东西,我就能逃出去了。”
三叔的语气十分恳切,而我接过斧子,心中的疑惑却未停止。目前为止,这个幻境中所有人物的出现,都与我的意识有关,我潜意识里认为三叔死了,三叔就拎着一盏纸糊的灯笼来接我,活在我潜意识里的闷油瓶,最终还是迈进了青铜门,而刚刚胖子的那句话,正是我们见到青铜门后,他说的第一句话。
这些都是我印象比较深刻的事情,所以在我陷入幻境时,他们就逐一出现了,而现在,能够解决眼前状况的唯一办法就是,放空大脑,想象一切都不存在。我举起斧子,对准三叔的墓碑砍过去:“吴三省!你快点给老子滚出来!”
喊完这句话,我突然觉得眼前一黑,再睁开眼时看到的是小花的脸,我正躺在他怀里,而他拿着水壶,想要喂我喝水。见我睁眼,他回头喊了一句:“醒了醒了!”
所有人都围过来看我,唯独没有闷油瓶。我坐起来,四周寻找了一下,他正在右前方不远处,仰脸看着那三颗巨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我长舒了一口气,接过小花递来的水壶,猛灌几口水,这才觉得胸口没有那么憋闷了。
大家此时都已经摘掉了防毒面具,张阳的头发被面具搞乱,顶着几缕竖起的天线凑过来问我的状况,我摇摇头说没事,接着站起来,也去观察那几颗巨头。
黑瞎子开口:“藏传佛教中,经常会见到这种四个脑袋的佛像,也就是我们俗称的四臂观音,用他们的话叫奇木格。奇木格有两种相状,寂静相和忿怒相,我们见到的这个,显然是后一种。”他环住手臂,右手撑着下巴做思考状:“难道青铜门和藏人有关?可我上次来的时候……”
我和小花很快听到重点,同时问:“你什么时候来过青铜门?”
黑瞎子笑了几声,不再对这个问题进行解释。张海川手里还拿着那面镜子,绕着佛像走圈,模样很是奇怪,张阳则掏出手机准备拍照,闷油瓶不动如山,只有张海客看了黑瞎子一眼,接着说道:
“四臂观音有四颗头颅,分别为灰、红、蓝、白四种颜色,且有四臂,分别持有月刃、骷髅碗、水瓶和匕首。我们看到的这个,跟传统藏传佛教中的四臂观音有些不同,如果我没猜错,这佛像应该是给我们指路的。”
闷油瓶终于停止发呆,回头看着张海客:“密码。”
张海客当下就理解了,立刻掏出那枚相柳之印递给他。闷油瓶接过之后,也跟着张海川一起绕圈,看着非常搞笑。
我拿出手机,找到王盟给我发的那张碗状的地图,走到四臂观音座下,比对了半天,竟然觉得这只碗和它手上那只骷髅碗很相近。我想凑近一些去观察,却被张海客叫住:“别离佛像太近,你忘了你刚才的状况了吗?”
我脑子里闪出吴三省那张惨白的脸,立刻停住了脚步。
第十六章 奇怪的人
这是一尊青铜做成的佛像,而且体积巨大,光是一颗头颅就高达三米,有它横亘在这里,我们想不出点状况都难。先不说在哪里能搞到这么多的青铜,就光是这尊佛像的雕刻、建造等等一系列工艺,用上的人别说上千,上百也是有的。我开始对这个地方产生恐惧,甚至怀疑身边这几个人都不是真的。
我先默认在场的张家人不会陷入幻境,而除却他们之外的几人,是绝对不会被幸免的,但为什么在我醒来时,小花和黑瞎子都看着十分正常,就像他们根本就没有受到影响一样。
我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调整自己的思路。如果我还在幻境之中,那么我的所见所闻,都是由我自己的潜意识决定的,我想象这里会有闷油瓶,那么闷油瓶就会出现在这里,我想象听到了王胖子的声音,那么我的耳边就会有王胖子的声音响起。同样的,我想象我已经醒过来,那么我就会在幻境中醒来。
但这尊佛像是怎么回事呢?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佛像,关于藏传佛教的一些知识,我也是没有深入接触过,我的脑子里,为什么会出现一段我从来没有过的意识呢?
在这种想法产生的下一秒,我就知道了那个答案。如果我是张家人,那么这种现象就应该叫做“天授”。问题在于,我根本就不是张家人啊,而且闷油瓶也在这,他为什么什么事情都没有?
想到这里我突然眼前一黑,再次睁眼时,自己已经掉在一个土坑里了,坑底离地面至少有五米的距离,我隐约听到张海客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好像是在跟什么人吵架。
没过几分钟,上面突然出现闷油瓶的脑袋,他打着手电查看下面的情况,我连忙冲他挥手,他却摆了个手势,让我不要开口。
我问他为什么,他打了个手势,叫我看旁边。
我把头转向左边,正好与一只巨大的生物对上眼。我无法形容它的体貌,我只知道,我整个人只有它一只眼睛高,它要是闭上眼,能直接用眼皮将我夹扁。我和它互相看了一会,谁都没有主动前进,我听着它的呼吸声不是那么急促,猜想它现在的情绪应该还算稳定。
——闷油瓶放下来一截绳子,正好搭在我右手边的墙壁上,但我现在站在正中间,与右边的墙壁有些距离,这个怪物还在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怕我一动它也跟着动,到时候就不是抓不抓得住绳子的问题了。
那怪物见我不动,就又睁开一对眼睛。接下去的两分钟,陆续有七八个头从它身后钻出来,一共十八只眼睛,一齐盯着我,把我全方位无死角地观察个遍。我连大气都不敢喘,虽然它另外八颗头上的眼睛,比中间这个小上一圈,但也足以夹死我这只小蚂蚁了。
我们就这样僵持了差不多五分钟,当时我很庆幸我的括约肌够紧,才没有干出什么丢人的事情来。怪物可能以为我是个傻子,就没有打我的主意,等了一会之后就把眼睛闭上了,大概几十秒的工夫,就缩回了洞里。
我坐在地上,一身冷汗。闷油瓶见我没有拉绳子,就把绳子系成一个圈,像套马一样直接套住我的肩膀,几个人一齐用力将我拉上去。
我上来之后还是惊魂未定,连小花和我聊天都听不到,满脑子都是那怪物的十八只眼睛。张阳递过来一个类似鼻烟壶的东西让我闻,我使劲吸了几口气,虽然味道我闻不到,但吸完这东西之后确实清醒很多。
“这是什么啊?”
张阳解释道:“之前我老爹带人进雪山的时候,一个外国老板留下的,说这东西可以提神醒脑,旅途疲惫的时候吸上几口,立刻就会恢复精神。怎么样关老板,你还好吧?刚才可吓死人了,你走着走着就不见了,我们挖了一个多小时的洞才找到你。”
我坐起来,果然看到旁边有挖出来的土,而且这里的地貌跟刚才又不一样了。如果我没记错,我见到的那尊佛像,应该就在我们正前方不到二十米的地方,但现在那里什么都没有。
小花搞得全身是土,正拿着手帕在擦头发,黑瞎子和张海川则负责把挖出来的土填回去,张海客站在旁边,手里还拿着那个罗盘,不知道在干什么。我看向闷油瓶,后者用口型告诉我:清凉油。
我脑子里闪过一个问号,但很快就理解了他的意思,他以为我要问他,张阳这个鼻烟壶里是什么东西,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回答。
“肩膀好酸,抻一抻。”我站起来,活动了几下筋骨,抡起拳头冲张阳砸过去。张阳不明所以,下意识伸手格挡,我碰到他的手掌,是有温度的,最起码能够证明,我现在已经从幻境中脱离了。
闷油瓶只是在一旁看着,也不说话,我们跟他说话,他也不理人,好像又恢复到那种生人勿近的状态中去了。
——刚才那一拳,我其实是有意试探,我从来不小看张家的任何一个人,即使他是带路的向导。而张阳也没有让人失望,他伸手格挡那一下,看似很被动,实则我要是继续出手,三招之内就会被他制服。
第十七章 变数
但是有闷油瓶在,情况至少不会太过糟糕。
张阳还在问我,刚才究竟是怎么了,我也没想隐瞒,就把我遇到幻境的事情跟他们讲了,张海川本来在离我很远的地方休息,听我说到四壁观音时,他就突然走过来,和张海客对了一下眼神,最后一齐点头。
我最讨厌别人打哑谜了,当下就问他们是怎么回事,张海客跺了几下脚,说:“近十年来,青铜门已经开启过一次,想要再次开启它,需要通过一些特殊的手段,比如说,找到一个能与青铜门有特殊链接的人,很显然,你是最佳人选。挺难得的,我在张家筛选了那么久,都没有选出一个合适的人。那就走吧,收拾收拾跟我去开门。”
我转头看着闷油瓶,他微微摇头,表示不知情。我一下就明白了,什么幻境、青铜巨佛、包括下面那个十八只眼的怪物,都有可能只是张海客做的局,他们为了找到与青铜门有特殊链接的人,所以才布下这么一个局。
事已至此,我也反应过来,为什么我会觉得张阳很奇怪了,因为张家的名字是有规律的,比如张海客、张海川,还有是张大佛爷张启山,张家唯一一个不遵循规律的名字,只有张起灵。而这个张阳,他的名字中没有任何规律,总不能一个家族里,有一百个叫张阳的人吧。
但同时,我又不得不佩服张家人的能力,如果说你的对手,连你脑子里的想法都能控制的话,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是他们干不出来的呢。
我正想理论,王盟的微信消息及时传来,三叔这次发来的图片,是一片看起来很有颗粒感的湖。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新疆,因为张海客之前说过,张家举家搬迁时,曾经把新疆纳入过备选范围,小花走过来,示意我将图片给他看看,我把手机递过去,黑瞎子也凑上来,急着当翻译:
“这地方我熟,我有个朋友在那地方做运输生意,非常赚钱。”
小花最讨厌别人说话说一半,骂道:“你有屁就赶紧放完行不行?”
黑瞎子没再隐瞒,继续道:“新疆有个地方叫喀纳斯,如果三爷的线索里包括这个地方的话,那事情就真的没有那么简单了。我曾经在那里见到一个人,潜入冰冷的湖水中求生,隔了十年,他果然真的活下来了,只不过跟我们理解的活着有些差异。”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我也急了:“每次都用这样的话骗人,你们这些人能不能有一个靠谱的了。”
这时张阳插嘴道:“你刚刚说,有一个人进入湖水里求生是什么意思?他是一条鱼精吗,只有回到水里才能活下来?或者是两栖动物?”
我没开口,这张阳的脑洞比我的还大,我觉得以后的路程,我可以少说一些话了。
黑瞎子笑了几声,说道:“世界上没有妖魔鬼怪,人就是人,只不过他是一位将死之人,而且他后来的状态,只能说是介于生死之间的一种形态。就当他是个活人也无妨,你说他死了也没什么不对。”
张阳还想问,张海川就开口道:“既然您去过那个地方,可曾见过伏羲神殿的入口,传说中的那座云梯?”
黑瞎子摇头,满不在乎的样子:“人都有欲望,可惜我没有,所以我没有下去过。”
事情越来越乱,与此同时,王盟又发来了一张图片,如果我没有眼花,这图片上的建筑物,应该就是一座旋转楼梯。但它与一般的楼梯不同,它没有顶部也没有地基,不知道该怎么上去。
“你说的云梯,该不会就是这个东西吧?”我把照片给张海川看,他接过之后仔细看了几眼,十分郑重地点点头。
张海客本来已经走出好远,见到我们还在原地,就折返回来,很快被我手里的新线索吸引,立刻开启科普模式:“据说当年伏羲神殿沉入水中后,中国就有两处地点出现了奇怪的天象,一处在长白山,一处在新疆。当地的人都看见了,说是有两位仙人,在云上起舞,后来这些知情者接连失忆,曾经报道过这件事的报纸也早就停产。总之在张家接触到这件事之前,所有的知情者在一夜之间神秘消失,我也是拖了好多关系才找到这么几个字的线索。”
张海客拿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两个男人的合影。左边这个是张大佛爷,而右边这个人,竟然有着跟张阳一模一样的脸!
原来在张家人中,“整容脸”是一种流行趋势吗?我很肯定这个不是张阳,因为我们面前的张阳,比照片里的要年轻很多,但他们的长相却完全相同。小花冲我使眼色,示意我到另外一边去讲话。我们离开的时候,张海川问我们去做什么,小花说,去尿尿。
四周都很空旷,没有什么可以隐蔽的地方,所以我们只能来到门口,借着门板的阴影,将我们的身影藏起来。
“你有没有觉得,张家来的这几个人,都不简单?”小花悄声说。
我点点头,他继续道:“你觉得张起灵的可信度有多少?”
“百分之百吧。”闷油瓶不会骗我的,所以他一定是被别人骗了。“他不可能骗我,问题应该出现在张海客身上。”
“分头行动,你觉得我们的胜算有多少?”小花又问。
“百分之零。”我想也不想就回答。“别忘了张日山也在追我们,如果我们要找的东西相同,他那边追我们的目的,肯定是为了抓到我,你觉得我们遇上张日山和佛爷的亲兵,能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