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 · 2021年3月5日

麒麟一笑 by 罪恶倾城(141 – 151.End)

141、花满楼

小花从书房里抱出了酒店放置的那把古琴。坐在天台上,纤长的手指轻撩琴弦,一串婉转动听的音符便跳跃了出来,让冷清的房间多了一丝生气,尽管这平添的生气也带着浓浓的悲伤。

这时候,小花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当他猛然转头侧目的时候,胖子已经举着两瓶酒笑嘻嘻的站在了他的身后:“解当家的,你这警惕性也太差了,我要真是你个仇家,或者是谋财害命的,这会儿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还有啊,我可没用什么非法手段,你外面的门是开着的,一推就进来了。嘿嘿,你那是给谁留的门呀?嗯?你就不怕一会儿冲进来一个‘趁火打劫’的暴徒强盗?”小花被胖子这一顿抢白说的无语,只是点指了一下身边,示意胖子坐下。

胖子刚一坐下,看见小花腿上的琴就叫道:“哎哟!解当家的好兴致啊,敢情你不但会唱戏,还会弹琴?还会挣钱,还会盗墓,还是百科全书……啧啧,全能选手啊。不过,你有琴没酒,有意思么?怎么样,想不想来两口儿?烈的!”胖子憨憨的笑着,冲小花摇着手里的烈酒。

小花无奈的抬眼看着胖子,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却笑了。胖子一看小花笑了,知道情况有缓,就一咧嘴说道:“欸!这就对了嘛!来!”说着,就递给了小花一瓶酒。小花笑着接过酒,但是依旧没有开口。

胖子早有心理准备,也不介意,就自顾自的问道:“解当家的,我这么喊你,你别扭吗?”小花似乎也是早有准备,一双精练的眸子,带着笑意静静的看着胖子,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胖子则是一脸贼笑:“嘿嘿,估计你也就能偏偏吴邪那样天真的孩子,当初,你跟我们玩装昏迷,打算避而不见,我一提吴邪有生命危险,你马上就睁眼了,这是不是已经能说明一切了?所以你失忆的这事儿,我还真不信,你有能耐就继续端着,千万忍住了啊!”

一边说着,胖子就一边打开了酒。一仰脖就灌了一口,然后马上被烈酒辣的呲牙咧嘴,嘴上还说着:“痛快!来吧,咱都那么爷们的人,就别弄酒杯那种东西了,拿瓶吹吧!”小花浅笑着斜睨了一眼胖子,终于开口道:“爷们?这会儿你不说我是人妖了?”

胖子听完这句话,激动的差点没把嘴里的酒都喷了出来,紧接着就是剧烈的咳嗽,险些没把肺咳出来,小花看他那个样子,朗声大笑,还帮他拍了拍背。胖子好不容易喘匀了口气,才不敢置信的看着小花说:“你……你这么快就招了?”

小花瞪了胖子一眼说道:“几个人当中就数你最精,你费尽心机的让我睁开了眼,千方百计的拦住了吴邪,苦口婆心的给吴邪讲道理打预防针,现在又悲天悯人的来找我,要与我同销万古愁,你说,我再端着还有意思吗?”

胖子听完先是一愣,随后就哈哈大笑的说:“哎呀,花儿爷就是花儿爷啊,敢情这一切都早在你的脑子里了!见笑,见笑……原来你都知道了。这智商,果然是个当家的料儿啊,这就对了嘛,识时务者为俊杰。党的政策就是坦白从宽,但是你拒不交代的态度,害的天真差点没疯了,所以惩罚一下还是要的,我就不罚你都干了,来几大口意思意思就得了。”

小花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果然还就真狠狠的灌了几口,但随后便指着胖子笑道:“你少拿吴邪刺激我,这么利用我的弱点,你有意思吗?”

胖子不为耻反为荣的笑着说:“这就叫攻心为上。”

小花无奈的瞪了他一眼说:“就算我坦白了,你也别指望我酒后失言说出什么,所以灌我也没用,你就当我全都忘了吧。”

胖子一听不乐意了,装的一本正经的说“花儿爷,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好心好意来陪你喝喝闷酒,你这一说话就是完全信不过我啊,你以为我是天真派来的间谍敌特?打探军情来的?我要是想说,他不早知道了,胖爷我是那种不仗义的人吗!”

“没准,不好说。”小花说完,又喝了一大口酒。

胖子气结的瞪着小花,然后就没有再开玩笑的意思,认真的说:“花儿爷,我今天就是要你个态度。既然你在我面前承认了认识我,就已经可以了,证明你还念着咱们哥们情义呢,至于剩下的,你不说,我就不问,兄弟,还是一辈子的兄弟。今儿没别的,就是陪你喝顿酒!”

小花似乎是没想到胖子会这么认真的表决心,所以就颇为感动的看了看他,半晌,才无力的靠着落地窗缓缓说道:“在我的人生里,除了吴邪,我不知道什么叫感情,没想到却能认识你这个朋友,谢谢,谢谢你替我保守秘密,也谢谢你这瓶酒。”

胖子喝了口酒,摆了摆手说:“别说那没用的,听不惯,看你们仨那么长时间了,旁观者清,我能理解你的难受,而且,你为了天真,已经做了太多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次一别,你不会再见他了。”

小花用颇为赞许的目光看了看胖子,说道:“胖爷这一身神膘里藏的果然全都是智慧啊!哈哈……”

胖子被这一句话捧的瞬间不知东南西北了,得意的一仰头说道:“那是!胖爷我早就跟你们说过,我这体重和智商是成正比的,不过话说回来,你见不见天真我不管,但是咱们兄弟之间可不能断了啊,一辈子,能有个过命交情的哥们不容易!”

感受着自己日渐虚弱的身体,小花的眼底平添了一抹淡淡的哀伤。他知道,他的命,早就在玄武面前换成记忆了,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说了一声:“嗯。”

胖子满意的笑着又喝了一口,聊闲天似的说道:“哎!看来这辈子咱们几个再聚齐是不太容易了,我那四皓的梦想基本就算是破灭了,.我本来以为,至少还能有机会一起喝顿酒呢,也不知道那两位干什么去了,我刚才差点没过去看看……”

没等胖子说完,小花就忽然开口惊道:“不要!”胖子明显吓了一跳,费解的看着小花问道:“花儿爷,你怎么了?为什么……”

“没,没什么。别去……打扰他们了,咱哥俩这样喝酒不好么?我不用装,你们也不用装,咱都不累,对吧?”说着,小花似乎是为了压抑心中的情绪,举起酒瓶一口气喝了好几大口。

胖子一看马上拦住了他说:“欸,你怎么着?真想醉?你要是这样灌自己的话,那只要你醉了,我就去叫天真过来照顾你。”小花听后顿时一惊,老老实实的放下了酒瓶子,用怨恨的眼光看着胖子,心想死胖子,你他妈这是在威胁我。

胖子也不以为然,仰着脸一副“我就威胁你了怎么地”的表情,然后对小花提醒道:“花儿爷,我们第一天去找你的时候,吴邪走后说了一句话,我觉得还是挺有道理的。”

“说什么?”

“吴邪是天真了一点儿,但是他不是缺心眼,连我这外人都能看出来的事,以你们俩二十年的关系,他会发现不了吗?这个事儿,不用说,小哥肯定也知道,你这样瞒下去,是个法儿吗?”

小花看了看胖子,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因为他看出来了,胖子了解的并没有小哥那么多,至少那最重要的事儿他并不知道,还好。想到这,他稍稍安心了一些。

而胖子就在这时候接着来了那么一句:“欸,还有,花儿爷,这两天我正在思考一个问题啊,就是连小哥那种不属于正常人的都躲不过去失忆那一关,你是怎么躲过去的?”

这次,变成了小花差点没被酒呛死,拍着胸口咳嗽了半天,才指着胖子气急的说:“你……你不是说,今天就是喝酒,我不想说的,你不问吗!”

胖子无赖的笑了笑:“嘿嘿,我就那么一说,你就那么一听呗,较啥真儿啊。”

“你!”小花被胖子气的又是一阵咳嗽,才不耐烦的说:“谁告诉你张起灵办不了的事儿,我就也办不了?小爷我比他厉害不行啊?”

胖子摇了摇头撇着嘴说:“这是骗小孩儿的,你留着这话哄天真玩儿吧,虽然你没什么伤,但是看着却跟半条命似的,我想这才是你没有失忆的原因吧?”

小花愣住了,无奈的指了指胖子,和他撞了一下酒瓶,喝了一口才缓缓说道:“哥们,我谢谢你的关心,我一直认为没有人会在乎我的生死,就像我也不会在乎别人的死活一样。你也别再问了,我也不想让你为我担心。有些事既然已成定局了,再提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定局?”胖子不解的看着小花。

小花的目光又再次飘向了那黑暗中的某一处,那间落满了月华的房间,声音轻到飘渺的说:“嗯,定局,无论是吴邪,还是我,都已成定局了。”

胖子虽然不太明白,但是却知道小花这话里肯定有更深的意义,刚想开口再问,小花就抬手打断了他:“你是来找我喝酒的,还是来采访的?别废话了,喝酒。”说着,撞了一下胖子的酒瓶,仰头灌了一口。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胖子也明白,再多说也问不出什么了,逼问的太紧的话,没准还会被这位小爷给轰出去,算了,还是先喝吧。过了一会儿,胖子装的很无奈的说:“喝酒聊天么,就得有那么个气氛,你这要都是禁忌话题咱还怎么继续啊?要不这样,你说,我听着,心里有事儿别憋着,你把想说的都说出来,心情就好了,心情一好,身体也好了。”

小花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欸,你不会觉得这点儿酒就把我灌多了吧?还有,你不觉得这招数对我而言有点太差劲了吗?还我说,你听着?还让我倾诉一下?胖子啊,你这点儿小聪明,在我面前不使了行不行?”

胖子很是尴尬,还自己强找面子的说:“哥们我这是怕你憋出心病来!”

出乎意料的,小花沉默了一会,竟然说:“好,那我说,你听着。”

胖子一看这形势大转变,就赶忙连连点头,做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状。小花淡然的看着窗外碧水长天的美景。想着也许有些话这辈子也说给不了那个人听了,不想自己的心意到死都没能说出口,于是,就喃喃的说道:“从他说要娶我的那一天,他就是我的世界里唯一的信仰,从此心中就再也容不下别人。我爱他,这辈子爱,下辈子还爱,我自己做出的所有选择,我都不后悔。”

说到这里,小花的眼神变得迷离,轻蹙着眉接着淡淡说道:“小邪从小就喜欢抱着我,然后傻乎乎的说‘花儿,你好美。’呵呵,直到咱们上次回二爷老宅的时候,他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抱着我耍赖犯花痴,虽然我知道,那是一种如同亲情一般的亲昵,但是我仍然不愿意忘,有生之年,我只想记住他,然后一遍一遍的回想,想那些曾经属于我们的时光,只要我还活着一天,魂灵不灭,记忆不毁,我们在某一段时光里,就还在一起。呵呵,有时候我经常在想,生何用?不遂己愿,死何用?不减眷恋。”

胖子难过的看着小花,听着小花这番发自肺腑的话,即使粗枝大叶如他这般,心中也不免感伤。不知道天真要是听到了这番话,又当如何。哎,深深感慨,感情这种事儿,果然是最说不清楚的。没有谁对谁错,甚至没有道理可讲,只是一往情深的那个,往往注定会最伤。

此时的小花依旧是靠着落地窗,失神的看着窗外的风景,手指无意的一扫琴弦,便发出了戛玉敲冰的美妙声响,苍白俊逸的容颜,悲伤落寞的眼神,都写着无尽的苍凉。

142、晨曦

静默良久之后,胖子才小心翼翼的开口:“花儿爷……”

小花回过头笑着说:“你还想劝劝我怎么着?我没事。”

胖子斟酌了一下,才又慎重开口说道:“那个……我该怎么说呢,你对天真的这份儿感情,没的说,太感人了,但是有的时候吧,这个……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小花瞪着胖子,冷冷说道:“我就说吧,你不劝还好点,你最好还是闭嘴吧,你是非要把我劝到冲过去杀了张起灵?还是想把我劝到生无可恋在这里自杀?是不是死一个你才得劲儿?”

“啊?这么严重呢,怎么会呢,我就是想让你想开点……”

“我本来想的挺开的,让你一说现在越来越想不开了。”

“别别,我也没说什么啊,我就是说来的早不如来得巧,20年未必就……”

胖子还没说完,小花就打断他说:“嗯,我还是过去把他杀了吧。”说着就要站起身。

胖子急忙拦住说道:“诶诶,花儿爷,我不说了,不说了,行不?但是还是得跟你商量个事儿……”

小花斜睨着胖子说道:“我就知道你来肯定没好事儿,说吧。”

胖子嬉皮笑脸的说:“嘿嘿,花儿爷,你看啊,你既然对天真那么情深似海的……”

“说重点!”

“啊啊……重点就是,算帮我个忙,再见他一次吧。”

小花皱起了眉,纳闷的看着胖子说:“你们这都什么毛病?一个非要强留我三天,一个要求我再见吴邪一次。不是,我见不见他又能怎么着?还有什么意义?我现在见他,他他妈能从张起灵怀里出来吗!”

胖子一愣,眼看小花情绪就要控制不住,赶忙劝道:“这个……花儿爷你想多了吧……我就这么跟你说吧,如果你就这样消失了,天真这辈子都不会好过的,他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还抱着一腔热血希望把你‘治好’,他有多拧,你应该是知道的……”

小花沉默着,好像在考虑,胖子赶紧趁热打铁的说:“呃,也不用你做什么,你也不用说什么,你就往那一坐就行,这要求不算高吧?”

小花眯起了眼睛看着胖子,胖子被看的心虚,就继续开导说:“那个……这个事儿吧……我解缆绳你推舟,咱们就来个顺水人情,让天真毫无后顾之忧的好好活下去,你看怎么样?”

小花听后,大怒道:“不怎么样!我凭什么啊?哦,我把自己弄到这地步,还他妈得送艘船,让他们远走高飞?我是高尚啊?还是犯贱啊!”

胖子一听也不敢正面反驳,就低头嘟囔着:“不是你说希望天真以后幸福么,你该知道,对你的心结要是不打开,他这辈子都无法真正安心的过他的日子。”

“……所以?”

“所以,你得让他放下你。”

“……”

直到一缕阳光照到了眼睛,我才缓缓的睁开了眼。轻纱幔帐的窗外是晴朗湛蓝的天。我懒懒的伸了一个懒腰,然后往身后的怀抱里缩了缩,转过头就对上了那淡然深邃的双眸,他此刻正在眷恋的看着我。

我嗔笑的问道:“你不会是一直看着我睡觉呢吧?还看,就不怕哪天看腻了啊?”

他拥着我的手又往怀里紧了紧,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又紧紧的把我抱在怀里轻声说道:“活了那么久,看山,看水,看四季轮回,都不如看你在我怀里这样安睡。”

我听后,闭着眼睛笑了。呵,没想到,他竟然会说这样柔情窝心的话,依偎在他的怀里,呼吸着他的气息,感受着他的体温,忽然觉得,这一生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真实过,更从来没有感觉那么幸福过。

“吴邪……”

“嗯?”我从他的怀里钻了出来,看到的却是他紧闭着的双眼,和轻皱的眉头。

“起灵,你怎么了?” 还是那个表情,他睁开眼深深的看着我,我不解的说:“你这表情……我怎么……怎么看都像是后悔了呢!”

他听后一阵错愕,随后才摇着头说:“这漫长的一生,能拥有你,我又怎么会后悔,我只是,不知道自己是对还是错……”

我拉下了脸,装作很生气的说:“你看,这不还是后悔了嘛!”他无奈的轻笑,像看着一个孩子一样,宠溺的把我拥入怀中。

我气结的推开了他,然后翻身趴在了他的身上,看着他光洁的左肩和胸膛,手上一边无意识的轻轻描摹着印象中的麒麟,一边慢悠悠的发话:“张起灵,我可告诉你,不管你再找出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或者借口,都别想再从我身边离开!”

随着我指尖的轻轻勾画,没想到那麒麟的轮廓竟然渐渐清晰了起来。我不敢置信的又看了看,当反应过来想跑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他动作极快的翻身压住了我,我看着他淡淡笑着的脸,心虚的问道:“你……你你你要干嘛……”

谁知他却理直气壮若无其事的笑道:“下次想看,直接告诉我。”

“不是……我没有……诶诶……你听我说……”我努力的反抗着。

“说什么?”

“那个……我刚醒……”

“我没睡。”

“你!我说我刚醒,浑身发软,一点力气都没有……”我装作无力的捂着眼脸说。

谁知他却好笑的说:“你要力气干什么……”

我一听,顿时气的瞪大了眼睛:“张起灵!!”

“嗯?”他就好像个没事儿人一样,云淡风轻的答应着。

我崩溃的翻了个白眼,看着外面的天,苍天,我说怎么样?我当初就知道,把他带回家的后果不是让他欺负死就是让他气死。最痛苦的就是,即使我急到暴跳如雷,他也依然会冷静简洁的回我一声“嗯”,对于这个瓶子,打也打不过,武力反抗纯属妄想。想到这,我做了个深呼吸,一仰头,一闭眼,做出了一副大义凛然,任其宰割的模样。

小哥没出声音的笑了一下,然后装作很认真的问道:“吴邪,你要干嘛?”

我听后顿时火冒三丈:“我干嘛?你压在我的身上,一副霸王硬上弓的架势,你问我要干嘛?还有没有天理?现在是你想干嘛!”

他随手从我枕边抻出了一件黑色的衬衣披在了身上,然后面无表情无辜的说:“我就是想拿下衣服。”

“啊?”

他装疯卖傻的问:“不然,你以为呢……”

我张着嘴愣住了,随后一声抓狂的大吼,我使劲推开了身上的他,瞬间把自己蒙在了被子里裹得严严实实的,就像一个大蚕蛹一样。

片刻,一双温柔有力的手臂就连同被子一起抱住了我。他就这么抱着这个‘蚕蛹’凑到我耳边,隔着被子柔声说道:“吴邪,我爱你。”

我本来就羞红了的脸,这会儿变的更红了。听着他略显生疏的表白,我偷偷躲在被子里笑了。真是的,活了百十来岁的人了,这么一句话还至于那么吞吞吐吐的。虽然暗暗嗔怪着,但是整颗心都在他那五个字里融化了。

我慢慢从被子里钻出来,看到他正紧张且认真的看着我,心里暗笑,敢情叱咤风云的张小哥,也会不好意思,也会紧张啊。

我笑了笑,伸手抚上他俊逸的脸庞,痴痴的对他说:“起灵,我也爱你。当初爱,现在爱,以后也一样爱。”他听后,炽烈的眼神开始燃烧,随后就疯狂的吻了下来。

而就在这时候,敲门声却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小哥冷冷的侧目看了一眼,轻抚了一下我的头,就站起身带上了门,走出去开门。

胖子一边倚着门,一边大喊着:“天真啊!都他娘几点了,还得胖爷我喊你来吃中午饭是不是?我还没过去叫小哥呢,主要是不太敢……”话没说完,门忽然就被打开了,胖子一个趔趄跌跌撞撞的就进了屋。刚想张嘴骂街,定睛一看开门的人,差点没吓死。

只见小哥只扣了两个扣子,松松垮垮的穿着一件衬衫,那状态一看就是刚从床上爬起来,此时正面无表情冷冷的看着胖子。

胖子讪笑着说:“小……小哥啊,上午好啊,我……我可能找错门了……”说着就退出屋子,看了看门牌。当他看完之后,顿时就是一惊,又回来了说:“小哥,你……你怎么在这?”

小哥还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神更加阴沉,胖子一哆嗦,结结巴巴的说:“小……小哥啊,你别这眼神,怪瘆人的,我就是看看天真起……”话没说完,就听小哥用那冷若冰霜的声音回道:“吴邪还没起。”

听到这里,胖子猛然想起了昨天晚上小花的悲伤和愤怒,还有那句“已成定局”,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就赶紧词不达意的说道:“哈……哈哈,好事儿,好事儿,恭喜恭喜……那个……我就不打扰了,小哥你继续哈……继续……”

说着就要转身开溜,却被小哥冰冷的叫住了:“等等。”

胖子无奈的回过头,苦着脸说道:“小哥你放心,我不说……”小哥走向了胖子,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刚开始我还听得到他们的对话,但是后来却忽然没有了声音。我支着耳朵听了半天,也没听见一点儿声音。

半天没有动静,我就穿上衣服想出去看看,正要出去,小哥却开门走了进来。                   

143、飨宴

看到小哥进来之后,我就问道:“胖子?”

“嗯。”

“他干嘛?”

“没事。”

“没事?那他都说什么了?”

“说晚上一起吃饭。”

“晚上?那这才上午,用的着定那么早吗?他有病吧?!”

小哥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然后坐到了我身边,一把揽过我的肩,在我耳边轻声说道:“他知道你白天还有很多事要忙……”

我不由自主的浑身一哆嗦,结结巴巴的说:“我……我白天没事啊……”

“有。”“没有!”“真有。”“真没……”剩下的一个“有”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的唇就覆盖了我所有的抗议和语言……哎,我怎么有种引狼入室,引火上身的感觉呢。

片刻,他缓缓放开了我,炯炯的目光定定的看着我的眼睛,然后说出了一句出乎我意料的话:“吴邪,你是我的。”

我听完一愣,惊讶他如此霸道的语言,却是那么没把握的语气,他怎么了?我捧着他的脸,轻声笑道:“你个傻瓜!怎么了啊?现在还跟我说这些,我当然是你的啊。”

他点了点头,微微蹙起了眉,将头埋在了我的颈窝处。自语一般的说:“世事无常,苍黄反复,有如白云苍狗,谁又能确定此生最后的结局呢。你说我总像是不要命一样,其实,那是因为百年如一日,我从来没在乎过这条命,只是机械的在反复循环着我应该做的事。现在我有了你,我忽然觉得很怕失去……”

我心疼的看着他,怜惜的轻抚着他的头说道:“傻瓜,你怎么会失去我呢?从此以后,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爱着你,不会再让你无依无靠一个人的。”

他轻笑了一下,站起身来,牵起我的手,走向了天台。那扇窗边有一个很大的摇椅,他坐了上去,然后看着我拍拍自己的腿。

我有些窘迫的说:“啊……算了吧,我那么重,坐在你腿上……”他没有再听我废话,顺势一拉我的手,我直接就跌入他的怀里。

我想再站起来,他却死死的圈住了我,并在我耳边柔声的命令道“别动,让我抱会儿你。”

我好笑的看着他说:“又不是一会儿就抱不了了,晚上跟胖子吃完饭咱就回来,然后再过一天就回家了呀,你还怕抱不着我啊?”

他没有说话,只是任性的抱着我,将脸贴在我的背上。我看他似乎很享受的样子,就没有再挣扎,任他这样抱着。

其实我并不算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和他在一起之后才发现,原来静默也可以如此安心,如此温暖。就这样,我们躺在摇椅上,他从背后拥着我。摇椅轻轻的摇晃让人感觉昏昏欲睡,如同回到了孩童时期,纯净安逸。窗外,是明媚的阳光,带着长白山冷冽的空气,卷起了远处山巅上一层一层的白雪冰晶,如雾如烟,浩浩瀚瀚。

小时候总是听故事里说长白山山顶终年积雪,山谷四季如春。那时候不相信,只当一切都是故事而已,觉得世间怎么会有那样的地方。而今天,终于明白了,长白山的美,又岂止是那些。

看着美景,偶尔聊两句,就这样,从晨曦到日上三竿,再到日落西山。恍然发现,与挚爱在一起的时间,真是快的惊人。窗外残阳似血,映照的整个雪山都散发着绚丽的光辉,使人感觉愈发的神圣。记得每一次在雪山上看夕阳,都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落和伤感。而这一次,他在我身边,并且不再离开。

他拿来了一件外套给我披在身上,说道:“山上天气多变,温差比较大,这个时间,该多穿点。”

我的心瞬间装满了温暖,回头对他笑道:“想不到,你挺会照顾人啊?那你怎么就那么不会照顾你自己呢?这么大的人了,还总让我为你操心。”

他就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站在那,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我站了起来,轻轻捏了下他的脸,笑着说道:“以后再好好批判你的过错,时间差不多了,咱们收拾收拾找胖子去吧。”

我刚要走,他就从身后抱住了我,我一愣,忙问他:“喂,又怎么啦?”

“……”我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用沉默回答问题,就拍拍他环在我腰上的手说:“傻瓜,你不至于吧,这么一会儿都舍不得?又不是出去就不回来了,乖,我都饿啦,等我們吃饱喝足之后,晚上回来让你好好抱,好不好?”

“……真的?”

“这……这还有什么真的假的,当然是真的!”

“吃完饭回来,让我好好抱……”

“啊……那个,赶紧啦!”我一边拉着他去找衣服,一边嘟囔着:“该说话的时候不说话,不该说话的时候一个劲儿的重复,死瓶子,看着就像不安好心的样……”

洗完澡,换好衣服,我又帮他吹了头发。这时候天已经黑了。我一边帮他整理衣服,一边怨念的唠叨着:“你说你,这么大的人了,仪表问题也得我帮你啊?!怎么就那么不让人省心呢!”

“是你非要……”

我赶忙打断了他说:“什么什么就我非要啊,你没有我收拾的好看!”他无奈的一歪头,好像是说,那你就随便呗。

一通忙活之后,我才满意的看着他笑了笑,就如同欣赏自己亲手制造的一件伟大艺术品一样。呵,情人眼里出九天麒麟,他怎么就那么好看呢……咳咳,控制,我得控制。让他看见我这表情和眼神又该笑话我了。

果不其然,当我再看他的时候,他正用满带笑意的眼神看着我。我羞恼的转过了头,随便抓起一件衣服,拉上他就说:“走啦走啦,笑什么笑……”

他一边被我拖着往前走,一边慢慢悠悠的回道:“好不容易看到你用看他的眼神在我身上,能不笑么。”

我顿时站住了,没来由的浑身一哆嗦,缩了缩脖子,慢慢回过头看着那双冰冷如霜的眸子讪笑道:“嘿嘿,起灵,你……你说什么呢……哎呀,饿死我了!赶紧走赶紧走……”说着,我拉上他就快步向餐厅走去,一边抹着汗,一边心想,这个死瓶子吃起醋来不是一般的可怕,早怎么没太注意呢,还是少惹他为妙,这麒麟的须子,拔不得。

餐厅并不远,没多久我就拖着他到了目的地,到门口服务员就把我们引进了一处安静的玄关,那里似乎只有一个包间。

我诧异的看了看小哥问道:“不会是你花钱吧?这死胖子怎么那么舍得?他还会找个单间?哎?真新鲜了诶!”说话间,我就拉着小哥走进了包间,一边推门,一边喊着:“胖子,你这觉悟见高啊,都舍得这么腐败了……”忽然之间,笑意僵在了脸上,没说完的话也生生咽了回去,主位上坐着的,是小花。

我也不明白我为什么看见他就跟丢了魂儿似的,半天才缓过神儿来,怒视着胖子,他为什么不早说清楚是和小花一起吃饭。胖子无辜的眨了眨眼,摊着手表示这事不怪他。我瞪了他一眼,下意识的松开了小哥的手。小哥却反手一把攥住了我,我一愣神儿的功夫,他就拖着我坐到了胖子的旁边,我尴尬的咽了咽唾沫,干笑了两声。

自始至终,小花都没有抬眼,他只是用一只手把玩着桌上的餐具,清华绝美的容颜傲雪凌霜。淡淡的坐在那里,就有一种轻世傲物的飞扬姿态。正看的入神,手上忽然一疼,刚想叫,转眼就看到了小哥冰冷的面容。

胖子一看这紧张的气氛,马上开口说道:“哈……哈哈……都到齐了哈,你说咱们几个人吧,在地底下的时候分秒不离,这一上来之后,反倒谁也看不见谁了,哈哈……今儿正好一块儿吃顿饭,庆祝下咱们的劫后重生!”我笑着瞪了胖子一眼,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学来的那么多词儿,一天不见,语言水平就突飞猛进啊。

小花依旧是没有表情,也没有说话,还是把玩着桌上的餐具,就好像这间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他和那些碟子碗一样。我看他这个样子,马上又要沉不住气,刚要开口,他就懒懒的抬起了头,从怀里拿出了一盒烟,自己点了一根,然后甩手扔到了桌子中间。

嘿,我这暴脾气,我再也忍不住了,冷声斥道:“小九爷你好大的架子啊,真他妈得对你刮目相看了是不是?我早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狂呢?我告诉你,我本来是打算咱们回家之后再好好收拾你的!今儿你既然坐这了,你就给我句痛快话!你怎么个意思?你就是不想再想起我们了是不是?!”

小花抬起眼看了我一会,那种注视的目光我甚至觉得他是在努力的回想什么,正高兴的准备启发启发他,他却收回了目光,反手敲了两下桌子,对门外不轻不重的说了句:“上菜。”

我大怒,感觉肺都快炸了,他娘的,这是玩我呢?看了我半天,难不成在想菜单吗?!是可忍孰不可忍,叔能忍,婶都忍不了了!大爷的,我今儿非得玩点儿绝的不可,连小哥的失忆我都治好了,我就不信我不能让他想起来,可悲的是,我不知道一个人如果“自愿”的出于主观意识不打算“想起来”,那即使大罗金仙来了也于事无补。

我刚要站起来,小哥就一把拉住了我,然后轻皱着眉,认真的冲我缓缓摇了摇头。我气愤的又坐了下来,小哥凑到我耳边轻声说:“你别任性,你这样不但起不了任何作用,没准一会儿又把他给闹跑了,到时候,连这顿饭都在一起吃不成了。”小哥他自己心里明白,这顿饭小花能坐在这里,是胖子苦口婆心,威逼利诱给“逼”出来的。

我听了小哥的话,心里虽然是不忿气儿,但是也没敢太任性的继续闹。酒菜陆续都上来了,我一肚子的暴怒,伤心,内疚,抓狂,痛苦交杂在一起无处宣泄,憋得我都快内伤致死了。随手拿了瓶酒,仰起脖子就往嘴里灌,胖子看着我都傻了,小哥凝眉看着我,却没有拦。小花抬眼看了我一眼,微微皱了下眉,然后才悠悠说道:“不知道是不是小三爷看见我就烦啊?这么玩命的灌自个儿?要是这样,我就先走了,省的扫了小三爷吃饭的兴致。”他知道,他一说要走,我肯定就会乖乖听话。

果然,我放下了酒瓶,指着他骂道:“解雨臣!你他妈混蛋!你敢出这个门儿试试!”小花若无其事的倒着酒,压根就不理我这边的狂暴怒吼。我又要拿起酒瓶,小哥拉我了一下,示意我要是再喝小花可就真走了。我憋屈的放下了酒瓶,改成了杯子,和他们一起喝,只是速度要比他们快很多。小哥没喝两杯,我问他为什么,他却说:“我喝多了,谁背你回去?”呵呵,我傻笑着,继续吃喝。

这顿饭吃的相当怪异,明明是生死与共的四个人,却变得那么陌生,那么疏远,那么彬彬有礼,我是不是真的错了,我怎么会把事情弄到这个地步,我当初怎么会让小花去放鬼玺呢……不,是我怎么就把鬼玺放到了他手里呢?退一万步来说,我怎么能让他来长白山,怎么能让他陪我去张家古楼呢。说到底,最混蛋的是我,我失意的情绪滥于言表,只是一杯一杯的喝着酒。

小花这时候忽然一改狂傲的态度,诚挚认真的开口说道:“后天,几位就可以回到你们各自想去的地方了,如果我们真是一起从天池深处活过来的话,那……那段日子里,我肯定没少劳烦几位照顾。而今天,我这个样子也并非己愿,希望几位海涵吧。”我看着他如此谦逊的第一次提起过去,眼睛湿润了。只见他举起杯,悠悠的继续说道:“或许,没有你们几位我都活不到现在,千言万语都在这杯酒里了吧,谢谢。”说着,他看了看胖子,看了看小哥,淡淡的扫了我一眼,就干了杯中的酒。

胖子都快哭了的说:“花儿爷,你别说了,别说了!没有你,我可能早就被那龙卷风卷到马克思那去了,咱们几个谁也不能没有谁,才活着走出了那里,你别这样,你这样,我难受。”

小花无奈的笑着说了一句只有他和胖子听得懂的话:“那么爷们,难受什么难受!”胖子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笑了一声。小花又倒了杯酒:“不管是不是天意,我现在没有过去了,日后,咱们有缘定会再见,要是没有那缘分呢,只要几位有什么用得着解家的地方,尽管开口。既然曾经生死与共,你们的事儿,就是解家的事儿,责无旁贷。”

这话说完,胖子算是彻底眼泪汪汪了。小哥低着头沉默着,而我,仰着头捂着眼睛,不想让他们看到我早已涌出眼眶的泪。

隐忍了很久,我还是忍不了了。转头看向小哥,却意外的发现他也正在看着我。我知道,有些话说出来,根本就没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有些要求,更是不能指望谁去正常的包容,因为那本就是不正常的要求。

我嗫嚅着,半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却宠溺的看着我,看我憋到最后也没说出口,就笑了笑拍拍我手说:“去吧。”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他竟然知道我想做什么,并且还答应了我。我抱歉的看着他的眼睛,他却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冲我点了点头。

我用力握了握他的手,然后深呼吸站起了身,走到小花身边一把就拉起了他。他似乎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半天没反应过来。当被我连拉带拽的拖到门口的时候,才回过头用眼神朝胖子和小哥求救。但是,回应他的是,一个沉默远目,一个装疯卖傻。

144、一个人的地老天荒

我拉着小花走出了餐厅很远,他才挣扎着想甩开我的手说:“小……小三爷,你这是要干嘛?”

“娶你。”我头也不回的拉着他继续往前走。

他似乎是微微一怔,勉强镇定了下,才恼怒的说:“喂!怎么说我也是个大老爷们,你别天天把这俩字挂在嘴边行吗?”

“那你娶我。”我还是不回头,拉着他继续朝住处走去。

这一次,他站住了,当然,当他真想站住了的时候,我就拽不动他了。

我回头看他,只见他面色冰冷的开口说道:“别跟我拿这种事开玩笑。”

我饶有兴致的看着他阴沉的表情笑道:“怎么?你在乎?”

他别过头,冷声回道:“不在乎。”

我点点头:“那就闭嘴。”说完,我不由分说的拉着他一路走到了他房间门口。

站定之后,我冲他指了指锁,然后发话:“开门。”

“不开。”

“不开?”我挑眉问道,看着他那警惕的表情,我点点头说:“不开好办。”说着我就往后退了几步,作势就要踹门。

他见我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连忙拉住了我,乖乖拿出房卡,一边开门一边气恼的说:“你是土匪出身怎么着?你这性格还真是配那老九门里的身份,更配那位张爷。”

我不以为然的拉着他进了屋,爱说什么说什么,我就当听不见。随手锁上了门,我才吊儿郎当的说:“我这性格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应该很清楚。哦,对了,你把我忘了是吧?没关系,我让你重新了解一下我……”

小花错愕的看着我说:“我不想了解,还有,说话就说话,你用得着关门吗!”

我抓起他的手,假装很认真的说:“用得着啊!不关门我怎么娶你?”

小花甩开我的手迅速和我拉开了距离,冷冷的说道:“碰上你算我倒霉,有事说事,别碰我!”

我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状态,轻轻皱起了眉:“别碰你?”

呵,这句话就像钢针一样扎在我心头,一阵刺痛之后,心忽然开始有些发凉。他还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样子,淡漠的扫了我一眼,径自拿起桌上的酒和杯,就上了楼。

我苦笑了一下,还是跟着他上了楼,心中暗暗告诉自己,吴邪啊吴邪,看来他原来是对你太好了,这么一句似乎挺正常的话你就接受不了了?你不是想要看到事实的真相么?坚持……看来,今晚一定会有个结果了。

随他到了天台上,才发现,这些房间布置的几乎都差不多,都是一样的风格。只是这里多了一把古琴,还多了一些花儿。呵,我不禁摇头暗叹,真他妈有意思,什么都不记得了,他竟然还会弹琴。

我扫视着屋子里每一个角落,试图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当我看到角落里的摇椅的时候,心猛然揪了一下。刹那间我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我也想起了今天临出门的时候小哥那不同寻常的情绪,我答应了他吃完饭之后……

这瓶子学会未卜先知了吗?他怎么知道吃完饭之后我肯定没法跟他回去呢?还是说……他们几个默契的都知道一些什么,只有我不知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不用说,那件背着我的事一定和小花有关,他真的没失忆么?那这是好事啊,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我正想的入神,看着摇椅傻傻的发愣。坐在窗边的小花就淡漠的开了口:“想他,就赶紧回去。”我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就好像一切都被看到了一样。我瞪了他一眼,索性坐在了他身边。小花拿起了杯子,轻轻的摇晃了两下。杯中透明的液体带着极高的酒精度数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酒香。

他缓缓说道:“这么魂不守舍的,你拉我回来干什么?想他,就赶紧回去,他在等你。不必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还是那句话,我不认识你。”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的杯中酒。

我也拿起杯子倒了一杯,冷笑了一声说道:“解雨臣,你敢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最后一句话吗?”

他略显不耐的别过了头,看着窗外的风景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为什么就非得跟我较劲呢?你有病去找那位张爷犯去,缠着我干什么?”

我苦笑的看着他,心中的苦涩让眼睛酸酸的,他从来没有说过这么伤我的话。我抹了下鼻子说:“花儿,我现在是在缠着你是么?”

碎发挡住了他的侧脸,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却清晰无比的听到他回了一句:“嗯。”

我默然的点了点头,强忍着心痛说道:“花儿,让我最后再烦你一次,让我给你讲一遍咱们之间的故事,如果你听完,仍然无动于衷,没有一丝感觉,我不会再缠着你,我会祝你幸福。”

小花忽然冷笑了一声,看着窗外悠悠的说道:“呵,别祝我幸福,你有什么资格祝我幸福。”他的话让我顿时一愣。

什么资格……我的花儿,不会对我说出这种话的,难道我真的想错了吗?他确实完全不记得我了?不……不不,我不甘心的继续想着,从某一方面来说,这句话也符合他的性格。即使是原来的他,如果知道我做过了什么,他可能会说出比这句更狠的话来,甚至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这么想着,我又开始鼓励自己,一切似乎还没到“确诊”绝望的时候。

为了控制被他打击伤害的情绪,我也一仰脖干了杯中的酒。烈酒呛的我剧烈的咳嗽,但是他却视若无睹。我拍了拍胸口对他说:“花儿你就当……听……听我跟你说个故事啊。”

他仍然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我好不容易喘匀了这口气,才悠悠说道:“小时候,第一次见你是在二爷家。那时候真觉得你是个惊为天人的小仙女呢,那段日子,我天天往二爷那跑,呵呵,似乎连大人们都纳闷我天天去二爷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有我自己知道,是为了你。”

他低垂下了头,让发丝完全挡住了脸,我一点都看不见他的表情。如果我当时知道,每一个字都是在他心头上戳刀子,或许,我是不是就不会说下去了。

但是我没有管他听没听,也不管他有没有反应,自顾自的继续往下说:“那时候,风雅的二爷种的满院子都是海棠,飘飘洒洒的花雨间,有那么一架秋千,你经常坐在上面背念戏文。而我呢,就傻乎乎的给你推秋千。呵呵,年少无知,童言无忌,在某一天的海棠树下,我竟然鼓足勇气结结巴巴的跟你说‘小花,等你长大了,我娶你过门好不好?’那时候的你笑的很美,回答我的是,好。”

说到这里,我好像也沉醉于过去的美好回忆之中,吴邪还是吴邪,但是经历过那么多之后,却再也找不回过往的天真。我又倒了杯酒,一饮而尽。恍然感叹小哥今天早上说过的话,世事多变,白云苍狗,记忆中一切都如当年一般美好,然而现实里却早已变了味道。

我调整了下情绪,接着说:“后来,你因为家族的关系,离开了我。我不知道在你的身上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更不知道还那么小的你,就担起了如此重担。这一别,就是将近二十年。这二十年,我不能说我还记得清你的模样,但是,那婉转动听的戏文,却经常萦绕耳旁,经常会想起海棠花雨之下我曾经‘要娶’的小仙女。”

说到这,我摇着头笑了一下:“或许是缘分未尽吧,咱们终究还是再见了。那次,不知天高地厚的我,闯了祸,仓皇而逃的时候,遇见了你。万万想不到,当年一袭粉妆戏服的小仙女,已经变成了如今叱咤风云,绝世无双的解当家的了。呵呵,不过,解当家的也没比小时候机灵多少,那时候一个苹果就把你拿下,如今一个苹果都没用,你就陪我去了四姑娘山……诶,你说咱俩谁更缺心眼儿?”我看着他,苍白的他只是无意识的笑了一下。

我就像故友叙旧一样,声情并茂的接着讲:“诶,咱俩那智商啊,是不是三下五除二的就把什么谜团啊,密码啊,都解决了。之后,你为我进了张家古楼,身手卓绝如你这般,也是险些没丢了性命。你还记不记得你用手机给我留下的那段录像?你告诉我要当心,你怕我出事。可是你知不知道当我看见你的手机的时候,都快急疯了,我不能让你出事,花儿,你明白吗?”

我见他把头埋的更低,只好接着自言自语的说:“呵呵,你命确实是不好,摊上了我。你也是死不改悔,刚把伤养好一点,就去长白山找我,去广西追我,再次陪我进了张家古楼。没有你,我和胖子早死在里面了,没有你,小哥的宿命我也无法改变。你无数次舍命相救,为的是什么?那时候我还不知道,直到后来,咱们活着出来了,就近再次回到了二爷的老宅,你给我弄了好多好多吃的,你陪我赏花,荡秋千,我为你画眉,听你唱戏,一切都和小时候一样,我们之间不管相隔多远,相隔多少年,就算是隔了生死,也注定不能毫无瓜葛。”

此刻的小花,多想大喊一声:“够了,别说了!”那些他承受不了的撕心裂肺,却要装的风轻云淡,毫无感觉。因为他知道,他不能,小哥说的对,他越是刻意回避,事情就会变得越明朗。于是,他只能隐忍着过往回忆给他带来的巨大痛楚,装作若无其事的回了我一句:“呵呵,是么?”

我看到他这种回应,不免有些失望,就抓起了他的手,认真的看着他说:“花儿,我不是非要逼着你想起我,我只是想看见一个完整的你,一个如往日一样风华绝代,潇洒风流的你,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我不能让你有事,你今天所有的不好都是因为我,你不好,我又怎么能安心的好好活下去?”

小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转过头对上了我的眼睛,然后一字一句郑重其事的对我说:“感谢你……为我讲述了一段美好的过去。很荣幸,你说的那些我曾经历过。但是,现在事实却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你也有你的爱人,应该去好好过你自己的生活。不该在我身上多费心思了,更没有必要觉得愧疚。因为,如果我真的是因为你而失忆的,那也一定是我自愿的。与任何人无关。

更何况,或许我还应该感谢你。就以听你们大概叙述的过往来看,我这一生并不是多么美好,多么值得记住。相反,可能那些不堪回首,我想忘记的事,会更多。能把过去的一切痛苦往事都掀过去,也是上苍的一种恩赐。所以,不管咱们之间曾经有过什么,也不管我曾经对你是什么样的感情,今天,到此为止。自此之后,曾经快乐的,痛苦的,你欠我的,还是我欠你的,到此一笔勾销。你去过属于你的生活,我也将有属于我的生活,咱们互不相欠。小三爷,你听明白了吗?”

我愣愣的看着他认真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刻意掩饰的痕迹,泪水瞬间迷蒙了双眼。他这些话说的句句掷地有声,字字清晰无比,意思已经表达得非常明确了,他不愿意想起过去,对我也没有半分情义可言,更不愿意再跟我再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他的意思是——就此陌路。

他没有再看我,而是站起身来,双手插在口袋里,定定的看着远处的夜色。整扇的落地窗倒映出他冷傲卓绝的身影,却映不出他此刻脸上的表情。

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我执着着他的记忆,我努力着帮他想起一切,但是最终还是一场空。不是他想不起来,是他不愿意,这是最没有办法的事情,忽然想起了胖子对我说过的一句话:“花儿爷他这辈子不得已的事儿已经太多了,这一次,不管结果是什么,如他所愿吧。”我闭上了眼,心如刀割。

就这样,沉默了很久,我才站起身来,在他身后颤抖着伸出了手,轻轻的环住了他的腰。很给面子,他并没有伸手推开我。我把脸贴在他的肩头,柔声的说道:“花儿,就算你不想想起也没关系,你在终极里跟我说的话,我都记着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不会让你白费。你放心,我会听你的话,好好活下去,老九门的事儿再也与我无关,我不会再惹祸,犯傻,一根筋,因为没有了你,我自己收拾不了残局,我会用你喜欢的方式活下去……”说到这,我已经泣不成声了,环在他腰上的手,越来越紧。

小花一直还是那个姿势,就像一尊雕像一样的站在那,任我抱着,哭着,说着,他只是深深的埋着头,紧紧的咬着牙,闭着眼,口袋里紧握的双拳已经攥到了骨节都已发白,如果他剩下的寿命能让他选择一次时间的话,他宁可现在马上死去。

我仍然紧紧的抱着他,像个任性的孩子一样哭着说:“花儿,只要我活着一天,只要你愿意,你随时都能找到我,我永远是你缺心眼儿的小邪,你也永远都是我最美的小花。”

小花他沉默着,如果不是有背后这个怀抱支撑,恐怕他早已经颓然倒地,他没想到,他经历了那么多磨难与痛苦,经历了生与死的抉择,最后他竟然还要承受这生不如死的痛苦。死,不可怕,可怕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缓缓的拉开了我环在他腰上的手,无力的说道:“既然曾经那么情深意重,现在,你活着,我活着,就好。回去吧,他还在等你,我累了,想休息了……”我木然听完他的逐客令,最后紧紧的抱了他一下,轻声应道:“好。”眷恋不舍的放开了抱着他手。

这一刻,小花的灵魂似乎都随着腰上温度的离开而消逝了。他闭上了眼,忍不住又说了一句:“保重。”我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眼泪簌簌的落下,轻声的回了一句:“嗯。”之后就转身下楼了,带上了他房门的那一刻,我靠着房门蹲了下来,捂着脸压抑着声音大哭了起来,好难过,真的好难过,心好痛,一道门,隔了我和小花的一辈子。

还在天台上的小花,此时再也支撑不住,踉跄的趴在了窗边的地上。隐约听着门外压抑的哭声,心如刀割,他不能去,他不能说,他不能回应,他什么都不能做,然而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选的,不是么,只要小邪幸福,怎样都好。

他咬着牙重复着自己给自己定下的誓言,把剩下的酒一干而尽,手紧紧的攥着杯子,直至完全碎裂。大大小小的玻璃碎片在那一刻扎进了柔嫩的掌心,血瞬间蔓延开来。

他一只手挡着眼睛痛哭,一只手任其肆意的流着鲜血,仿佛在以这种方式释放他心中的悲痛,血与泪,铭记了他这一生最刻骨铭心的眷恋。

145、参商永离

我背靠着小花的门,坐在地上紧紧的抱着自己,从来都没有觉得这么冷过,就好像我失去了这个世界上唯一仅有的亲人一样,那种感觉好难过。我把脸深深的埋在自己的臂弯里,压抑不了,控制不住的闷声哭了好久好久,直到喘不过气来,觉得需要一点空气,我才放开了我自己。

当我抬起脸的时候,眼前是一双笔直修长的腿,我睁着红肿的泪眼抬头看去,是小哥,他正用担忧心痛的眼神看着我。

看到他的那一刻,我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情绪,哭的更厉害了。他无措的蹲下了身,紧紧的抱住了我。

我抱着他,呜咽的说:“起灵,小花跟我说到此一笔勾销,他再也不想看见我了,为什么……起灵,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我哭的撕心裂肺,就像小时候被谁欺负了一样。孩子似的抱着他,一边哭,一边发泄着心中的委屈和难过。

小哥看我哭成这样,心都揪了到一起。紧紧皱着眉,看着我背后的门。稍稍犹豫了片刻,还是叹了口气忍下了心中所想。心痛的再次抱紧我说:“吴邪,你还有我……”

我在他怀里哭着,哭的累了才想起我这样是不是有点过分..眨了眨满是泪花的双眼,看着他抱歉的说:“起灵,对不起,我……”

他轻轻摇了摇头,抱着我说:“你不用说,我知道。”说着,他扶起了我,然后拥着我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进了屋子,他就把我扶到沙发上,然后转身去给我倒了一杯热水。略带责备的说:“你这酒量,还喝那么多,不难受么?”被他这么一说,我才忽然开始觉得头晕,太阳穴还一跳一跳的痛。我稍显痛苦的捏着额头,然后惭愧的接过水,喝了一口才可怜巴巴的看向他。

他无奈的坐在了我身边,简单的开了口:“说吧。”

我大概的对他讲了一下我把小花拉走之后的事情,他一边认真的听着,一边用深邃的眸子看着我,偶尔点下头,表示他在听。

我说完之后,沉默了片刻,他才缓缓说道:“你准备怎么做。”

我虽然听到了他的问话,但是脑子里却一片空白,出神的凝视着一处,木然的说道:“照他说的做……”小哥听后似乎是有些诧异,没想到那么一根筋的我,竟然会做这样的决定。

我无力的靠在了沙发背上,颓然的说:“我已经把能做的全做了,我看得出来,不管是他的本意,还是潜意识里,他都在抵抗我,他不愿意看见我,更不愿意想起我。呵,那我还能做些什么呢,更何况,他为我做的已经太多了,我不想再勉强他做任何事情,只要他能好好活着,只要他快乐,我尊重他所有选择,就像他当初尊重我的选择一样。”说到这里,我抬起眼看着小哥,眼里还有没擦干净的泪光。

他却默然的垂下了头,然后起身缓缓走向窗边,凝眸远眺,眉间有着一丝愁容。看到他这样,我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就放下了杯子,走到他身边,握着他略微冰凉的手说:“起……起灵?你……怎么了?”

他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没事。”一切的感受只有自己心里最清楚,他又怎么能表达出自己此刻的挣扎和矛盾。

让他隐藏一个秘密很简单,但是这个秘密在他心里已经慢慢和“欺骗”挂上了钩。短短几天之内,他已经无数次的在质疑自己究竟是对还是错,这种感觉,是他从来不曾有过的。他不想看见他爱的人痛苦,但是他又无能为力。他现在甚至连自己都开始偶尔想起小花的话“张起灵,当初是不是应该由你拿着子午镇魂绦去归还鬼玺?哈哈,我活着应该比你活着有趣的多。”

又一次想到这些,他痛苦的闭上了眼,因为他知道,即使时光倒回,结果也依然还是会一样。因为在当时的那种情况下,精明的小花算准了他一定会先顾虑我的生命,所以才敢独自留下拿走子午镇魂绦。

我看着他黯然的表情,一时开始紧张了起来,摇着他的手臂说:“起灵,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我哪说错了……”

他回过了神,对我浅浅的笑了一下,摸了一下我的头,说道:“没有,怎么会是你错了呢,我只是……呵,我只是为他为之动容。”

“小花?”我不敢置信的问道。

小哥低垂了目光,正色的点了点头说:“嗯,他很聪明,很重情,很爱你……”

“这……”我忽然觉得我们俩之间的对话好像哪里不太对,听的我全身不舒服。

他看着窗外接着说道:“其实,无论是家庭,身世,还是两小无猜,一往情深,好像都是你们更合适,而且他本是个正常人,平常人……这一点,是我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他的能力一样能保护你,照顾你,甚至比我做的会更好。我在想……我是不是真的耽误你了……”说着,他显得更加的失落,黯然。

我听着他这番话,大惊失色,语无伦次到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起……起灵……你……哎呀,你别这样啊,我和小花是发小,是哥们,没你说的那么……”他斜睨着看着我,等我继续说,我赶紧接着说:“哎呀……不是你想的那样,什么耽误不耽误……我还耽误了你这麒麟的重任呢,再说了,不是平凡人也没关系啊,什么活儿都是你干,然后我没事还能欣赏……”说着,我看向了他左肩和锁骨处。

他看到我心情稍微好点了,就轻笑道:“哦?欣赏?那怎么比得上欣赏他那张脸呢,他那么美,是吧?吴邪……”

随着他声音越来越低沉,我心虚的含糊了一句:“呃……”

我忽然开始感觉好像哪里有些不对,气氛似乎已经发生了某些微妙的变化:“我……他……小花是很美,不美能唱青衣花旦吗,但是呢,我更爱看你,冰山型的美……”

他故意拉下了脸,斜眼瞪着我冷冷问道:“你说谁冰山?”

“没有……我没说谁……”

“谁是冰山?”

“啊喂,张起灵!你……你给我好好说话……”

“来,我们好好讨论下你更欣赏什么的话题……”

“不要……”

看着终于松开了眉头渐渐安睡的我,小哥爱怜的轻抚着我的发。他睡不着,心里满满的都是心事。这种事似乎并不比终极之重轻了多少,他忽然觉得有些累。他轻轻拿开我抱着他的手,慢慢起身下了床,披了件衣服,走出了卧室。

呵,他心中暗暗的笑自己,自己这双手,杀过多少人与鬼,拿过多少稀世珍宝,哪曾有过这样的小心翼翼,看来,一个人在心里的分量,是任何事物都比不过的。

再次站在窗边,独自一个人,他才放开了情绪,深深的皱起了眉。心里想着,像今天晚上一样的过程,势必要持续一段时间。毕竟二十年,怎么能说放下就放下,然而在这期间之内,不管他心里多压抑,多挣扎,他都必须得压下去。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他有生以来最不擅长的一件事——让一个人高兴。对于这个冰山瓶子来说,这得多难。

可能是因为头天喝了太多酒的原因,第二天我起的很晚,而且是被门外闹闹哄哄的声音吵醒的。勉强睁开眼,头还是昏昏沉沉的,感觉了一下自己胀的发疼的眼睛,无奈的扶住额头。我都能想象到自己现在那副模样,肿的像核桃一样的双眼,里面还布满了血丝,颓废,疲惫。

支撑着自己走出了卧室,才看到站在门口一脸焦急的胖子,我揉了揉难受的眼睛,含含糊糊的说:“胖子啊,你又吃错什么药了?嚷嚷什么呢?难不成你那嘎巴拉丢了?”

“这……”胖子一脸的焦急慌乱,还转头看了看小哥。诶?我顿时清醒了几分,这两人这是怎么个意思?小哥低着头没有说话,我眼睛也睁开了,走到胖子面前问道:“怎么了?”

胖子看小哥没说话也没抬头,才结结巴巴的跟我说:“花儿……花儿爷他,竟然已经走了,留下这几个伙计,是送咱们的……”

我一下子完全清醒了过来:“他走了?他他妈为了躲我连夜走的吗?”

胖子一歪头说:“那倒不是,我去过他房间,那……”

刚说到这,小哥就忽然抬起头说了一句:“进来说吧。”胖子当下住了嘴,想绕过挡在门口的我走进屋。我严肃的看着他的眼睛,他目光闪烁躲避着我,胖子不会跟自己哥们撒谎,他们一定是有怕我担心,不敢告诉我的事。

我一把推开了胖子,冲向了小花的房间,由于只穿了件衬衫,冷风一打,我浑身都哆嗦,我没管身后叫喊的胖子,快步跑到了小花的房门外,门是开着的,我一把就推开了门。环顾一周,果然没有人,快步跑到天台上,发现屋子收拾的相当干净,甚至连一点有人住过的痕迹都没有。

我喘着粗气,颓然的坐在了他昨天坐过的位置,手指深深的插入了头发之中。小花,你宁可不告而别,也不想再看我一眼是么,你还真是一点情分都没有,一点后路都比不留啊,小九爷,呵呵,你真狠。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花儿,自此一别,是否永别。                    

146、回家

我愣愣的发着呆,直到身后有一双手轻轻的拍在了我的肩上,那熟悉的触感,让我马上就知道了那是小哥。我不想他再为我担心,也不想再看到他心疼担忧的眼神,我所的一切,目的都是要让他快乐啊,而自己这些天又都做了些什么。

想到这,马上调整了一下情绪,故作镇定的扯出了一抹笑容,回过头对他说:“呵呵,这小子还真跑了,难得他那么有‘公益道德心’,不等收拾房间的来,走之前自己就都收拾好了。”

小哥看着我,低沉的问道:“你怎么知道不是酒店收拾的?”

我轻笑了一声,指着房间说道:“呵,你看,这该换的都没换,该添的都没添,可能是酒店拾的房吗。”我摸着下巴,想着小花这反常的举动。这么想来,他的匆匆离去,似乎并不是单单躲我那么简单。

我眯起眼睛,喃喃自语的说:“究竟是为什么非要自己收拾房间呢,按理说应该是有不想被人看见的东西,那又会是什么得收拾房间才能掩盖呢?”

按着我的逻辑,正分析到这里的时候。身后的胖子和小哥对视了一眼,随后胖子拉起我就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说:“诶,我说天真啊。你现在这状态都快赶上福尔摩斯了,可是你看咱们这里也没有华生,你就别摆这架势了。赶紧回去收拾收拾,咱赶紧走了啊。过了退房时间的话,你掏房钱啊!”我不耐的瞪了他一眼。心中暗想,看来此生还真将永别了。我有种感觉,我再也见不到小花了。

其实我们根本就没有什么可收拾的,三个人,一把刀,外加小哥送给胖子的一串念珠,就再无其它了,我都不明白,胖子急忙把我拉回来到底是要我收拾什么。

大概拿好了自己的东西,我们就准备离开了,小花的伙计们早已等候在门外,一个个都像是中情局的间谍一样,一个字都问不出来。路过小花门口的时候,我又站住了。其实我是想跟老板商量下,能不能把小花屋子里那把古琴卖给我,那是我唯一能留下的他用过的东西了,但是胖子却以为我还要进去继续“侦探案情”,于是就拉住了我说:“哎呀,这房子又不是花儿爷的,他走了那就是间普通客房,你总惦记这屋子干什么呀,赶紧走,赶紧走,回去之后咱们再找花儿爷不就得了。”

我无奈的想解释:“我不是想……”

刚说到这,小哥在一旁就淡淡开口了:“一把琴,能留下多少他的痕迹?”

我听完顿时一愣,他竟然又知道我在想什么,看着他冷冷的面容,我心想,也对,我要是抱着这把琴回家,小哥他以后是不是就得天天这副表情?还有,这瓶子吃起醋来,可是不得了……算了,小花他的哪个家我都知道在哪,回去之后再找他再说吧,人在,我要一件死物干什么呢?

想到此,这才眷恋的又回头看了一眼那间房间,花儿啊……哎……

随着他们上了车,胖子坐在前面跟司机胡侃海吹,我和小哥坐在后面,他一路都在看着窗外的风景,似乎是在为曾经的一百年做一个告别。我轻轻的靠在他的肩上,他才回过了头。

“起灵,我們回家了。”我看着外面匆匆而过的风景轻声说道。

“嗯。”他闷声的答应着。

我笑道:“呵,果然还是典型的张氏回答法,看来,我以后得慢慢适应和一只闷油瓶过日子了。”

他一把拉过我的肩,稍稍用力一按,我就仰面躺在了他的腿上。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冷冷的问道:“你不愿意?”

我赶忙摆着手说:“不是啊,怎么会呢……愿意……”

“还得慢慢适应?”

“啊……也不用太适应……反正都那么长时间了,也习惯了……”

“那你适应不适应另一面的我?”他稍稍偏了下头,含笑的看着我。那目光中散发着十分危险的光芒。

感觉脸越来越烫,我轻捶了一下他的胸骂道:“老不正经的……”然后翻身对着他,闭上了眼睛。

呵呵。躺在他的腿上,觉得无比的安逸和舒心。所有的心事和疲惫,伤心与难过,似乎都在渐渐的离去。不知不觉的眼皮开始发沉,渐渐的睡着了。呵。我们要回家了。终于。我能带你回家了。

几天的路程,有安静,有欢笑。困了累了还能躺在他的腿上熟睡。尽管车旅劳顿,但还是挺开心的。毕竟,我们回来了,还是完整无缺活着回来的。在车上,我们就商议了,让胖子别走了,也不缺钱,在哪生活不一样呢?让他自己回北京,我还真是不太放心,怕他再想起云彩的事。毕竟,当一个人独自安静下来的时候,总会有莫名的失意和落寞。没有了生死存亡的紧张感,恐怕剩下的只有往事如过眼云烟一般的浮现了。

但是,不管我怎么劝,怎么留,最后胖子都是说要先回北京一趟,把生意打理打理,转让出去也是钱啊,等整顿好了,再回来找我和小哥。我说这事可以托人办理呀,何必再折腾呢。他说,除了这事。他还有些别的事要做。我哑口无言,忽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胖子越来越神秘了。

我低头不语,胖子以为我是为了离别而伤感,就大大咧咧的笑道:“天真啊,胖爷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办完这点事,我就回来喝喜酒啊,我就原谅你们先洞房了……”

我红着脸瞪眼骂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啊……好好好,那你们准备好上等酒席,等胖爷我的回归啊。”我无奈,只好顺着他的意思让他先回去。

送走了胖子,我们辗转来到了西湖,我牵起小哥的手,笑盈盈的说:“起灵,这次,我们是真的到家了!”

他对我笑了笑,眼睛里似乎也有激动和期待,看着西湖悠悠的说道:“我……从来不知道家是什么感觉……”

我心疼的紧紧握着他的手,坚定的看着他说道:“你放心,有我一天,你就有家!”他笑着点了点头,我一边拉着他往前走,一边说:“我们买菜,做饭,看电视,我卖东西你验货……”随着笑声和话语声渐渐飘远,我们也离家越来越近。

我先带他来到了我那要死不死的小铺子,一边推着门,一边喊着:“王盟!我回来了!”

我听见里面一阵叽里咕噜的慌乱声,然后王盟从柜台后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激动的看着我说:“老……老板啊!你终于回来了!”

我诧异的看着他那样子,疑惑的说:“二叔没给你发工资怎么着?你这是干嘛?”

“呃……我没有……就是太久没见您,太激动了。”我又仔细的看了看他那睡眼惺忪的脸,终于明白了。这小子又在偷懒打盹!真他娘的是要了亲命了,有这样的伙计,何愁以后不关门大吉?

我一边瞪着他,一边拉着小哥进了屋,坐下之后,我就指着小哥对王盟说:“这……你也认识对吧,这是……”

话还没说完,这小子就嬉皮笑脸,点头哈腰的去给小哥倒水,一边忙活一边说着:“知道,知道……这是咱家姑爷……”

我喝的水差点没一口喷在他脸上:“放屁!什么……什么姑爷啊……你他娘的找开除是不是?”

王盟好像还挺无辜的说:“那……那是掌柜的……掌柜的……”

我仰天长叹,怎么刚一回杭州就遇到这么火大的事情呢。我把杯放下,骂道:“他是掌柜的,那我是什么?!”

王盟可怜巴巴的说:“您是……”

我真怕这小子说出什么类似“老板娘”的称呼来,就赶紧拦住了他的话说道:“行行行了,闭嘴闭嘴,以后叫小哥就行,记住了啊,所有的一切,我的就是他的,明白吗?!”

王盟傻笑着说:“是是是,我明白,连您都是小哥的,当然,当然……”我差点没让他气吐血,刚想发泄,就听见一直默不作声的小哥,此时笑了出来,我拉着脸瞪着他,死瓶子,看见我这窘迫的状体你很开心是不是?

大概交代了一下,我就拉着他上楼了,毕竟,这一路真的太累了,要是打算好好休息,绝对得在家里死上些日子才能缓过劲儿来。

我一边开着门,一边跟他说:“起灵啊,我这儿大概也就这样了,呵呵,又小又乱的,你别介意哈,这个事儿吧,你适应适应就好了。等过些天,咱们休息够了,再看看手里的钱,看看能不能再买个房子。”

他倒不客气,往床上一躺,随口问道:“多少钱?”

我听完一愣,你这个货,连内裤都是胖子给买的,竟然那么轻松的问房子多少钱?看来果然是不懂得当今世道的行情啊。我稍稍愣了一下之后就对他说:“挺……挺多的……哎呀,这个不用你操心,你呀,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呆着,不许满处乱跑,更不许无故出现在我视线之外就行了,我只要你乖乖在我身边,别再让我不省心就够了。”

他听完轻轻笑着,一手枕在颈后,一手伸向我,柔声说道:“吴邪,来。”                   

147、惊叹

我看着他,瞬间没了反抗能力。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放在了他的手心上,慢慢蹭了过去。此时的他,一双清眸不再像是冰冷的深渊,而更像是漫天的星辰,散发着熠熠清辉。

我坐到了他身边,没好气的问道:“干嘛……”

他浅笑了一下,握着我的手说:“终于可以在一个安心的环境下跟你说说话了,吴邪,谢谢你。”

我一愣,忙说道:“你个傻瓜,谢什么啊……”

他垂下了目光,淡淡的说:“我的家……就是一座墓,我没有家,当初那句十年,不过是我给你一个忘记我的时间。我没想让你再找我,更没想到你会用了那么短的时间,真的带我回了家。”

我听完,傻傻的笑道:“哈……哈哈……就这个啊?小爷我当然会说到做到,十年太久,我等不了。”

小哥挑眉笑道:“哦?等不了?嗯,我也等不了了……”

我看着他的坏笑,浑身一冷骂道:“张起灵,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他无辜的看着我说:“我说的也是正经的啊,你想成什么了。”

“张起灵,你说正经的干嘛那种表情啊,你给我回来……你……”在我暴怒的狂吼中,伴着他轻轻的笑声,我睡了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个安稳觉。

空气,阳光,甚至是我们每天睡觉的一张床,我们平时都不曾在意过,更不用谈珍惜。因为它就在那里,所以似乎不需要在意。而当离开这些东西太久,甚至差点永远失去的时候,才恍然发现,这些平时看起来不起眼的东西,在我们意识中无关紧要的东西,是那么的弥足珍贵。

一夜无梦,但是一大清早我就被小哥给晃醒了。我痛苦的蒙着被子,迷迷糊糊的说:“你干嘛呀,你知道不知道,不让人睡觉也属于酷刑的一种啊。”

他双手撑在我头的两侧,笑着说:“你是要睡觉,还是要我们的家?”

混混沌沌之中,我好像被雷劈了一样,瞬间醒了盹,睁开眼,惊讶的看着他问:“你……你说什么?”

他悠然的站起身,一边整理自己身上的衣服,一边慢慢悠悠的说:“没什么,不起算了,你睡吧。”

“诶!你给我回来……”我慌乱的抓起一件衣服披在了身上,拉着他的手臂说:“你……你不会说的是房子吧?你……哪来的钱?”

他转头看向我,平静认真的回答:“我没钱。”

我再次暴怒:“张起灵!一大清早的,你这冷笑话让我睡意全无,你该当何罪啊?!”

他也不管我的愤怒,而是帮我穿好了衣服,推进了卫生间,随手带上门之后,在门外简洁的发了话:“三分钟,不出来,我就走。”

你——我大怒,但还是抓紧时间,手忙脚乱的开始洗漱,实在是腾不出时间去骂他,只能在心中感慨,这个该死的瓶子,难不成小爷我这辈子就这样了?

一切都收拾好之后,我慌乱的开了门,见他正对着墙上的钟表面无表情的发呆。见我出来之后,才回过头悠悠的说:“嗯,2分37秒,还不错。走吧。”

我气憤的跟在他后面,低沉的说:“你是故意的,你威胁我。”

他淡若清风的回答:“嗯。”

“你!”我刚想破口大骂,他却一转头,面带笑意,若无其事的说:“走吗?”

“好,走吧……”我隐忍着愤怒,在心里咬着牙暗暗的告诉自己,吴邪,再跟他过些日子,估计就离圣人的脚步不远了,越来越能忍了,加油……

我才发现,这个瓶子并不是我想象之中的九级伤残,他似乎什么都会做,会开车,会认路,会做饭,会收拾房间……简直就是百项全能选手了,我早怎么没发现呢?早发现的话,我早就给他拉回家了。看他轻车熟路的开车在本应该是我无比熟悉的路上,暗暗觉得惭愧,这个瓶子果然是什么都比我强啊!

不多时,他就停在了一处闹中取静的地方,下车一看,我顿时傻了眼。眼前是一个非常豪华大气的古玩展厅,气势恢宏的牌匾上,写着“今古斋”三个大字,这……这就是大名鼎鼎的今古斋古董行啊。有传闻说,故宫里有几件重器都是出自这位老板之手,但是据说,来这里的人们只能看到这偌大的展厅。真正的柜台,物件,老板,都很神秘的隐藏在幕后,不是一般人能看得见的。

终于缓过了神来,我指着大门看着小哥问道:“起灵,这……我们来这干什么?”

他故弄玄虚的一笑,凑到我耳边轻声说道:“买房子。”

我差点没笑出声来,我哭笑不得的跟他说:“哎呀,枉我刚才还在心里暗暗夸你全能呢,敢情你就是个地面九级伤残啊!起灵,这里是著名的大古董行,不是房地产售楼处,赶紧赶紧,走啦。”

我正要拉着他往回走,他却反手拉住了我,不容分说的把我拖了进去,我尴尬的被他拖着,不知道一会儿我们俩会不会成为热点新闻啊?来今古斋买房子……

我一脸郁闷的环顾着整个展厅,其实表面上看来,风格倒是很低调啊。展厅里并没有摆放什么奇异古董玩器之物,四壁上挂的全都是名人字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进了什么书画展呢。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里会那么有名,大概,真正的宝贝,老板没有公诸于世吧。

小哥拖着我一路来到了最里面的一个柜台,那里站着一个年纪比较大的中年人,温文尔雅,一看就是经商之人。见到我们之后,刚要打招呼,微笑致意。

小哥就面无表情冷冰冰的说了一句:“让慕五出来见我。”中年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诧异的打量着我和小哥。看来,小哥刚才所说的慕五,就是这里的大老板了。如此有身份的大人物,小哥这一张嘴就跟喊自己侄子外甥似的,难怪人家会如此诧异。

中年人打量了半天,才支支吾吾的说:“这位小哥,慕五爷他……”

小哥连看都没看他,兀自的对着墙上的字画放空,再次冷冷的开口说了句:“六朝文物草连空,天淡云闲今古同。去叫他出来。”

一听就知道,小哥说的这似乎是一句暗语。这位中年人听后顿时脸色大变,大吃一惊。连连点头哈腰的转身去了后面。不多时,就回来了。与之前态度变化特别大,毕恭毕敬的说:“张爷,恕小的眼拙,慕五爷有请。”

小哥仍然是连眼都没抬,拉起我就随着中年人走进了后堂,不远处有间古色古香的房间,门外正站着一个须发皆白,拄着拐杖的老人,正在微笑等候。

小哥领着我到了切近,老人才恭敬的弯腰行礼,笑着对小哥说:“张爷,近来可好?”

我一听这老爷子的称呼,差点没笑了出来。这是老年痴呆的前兆吗?就他这副样子,不到期颐也是耄耋了,他竟然喊小哥叫张爷。这都什么辈分啊。

小哥看了他一眼,连句“嗯”都懒得说,径自进了屋。我在后面看的过意不去,连忙搀着老人赔笑道:“老爷子您别见怪啊,他……他这人……”老人摇了摇头笑道:“无妨无妨,张爷这脾气我是知道的,呵呵,来来,请进。”

把我们让到了屋里,分宾主落了座,上了茶,老人这才再次开口:“张爷,您这次来,是……”

不等那老爷子说完,小哥就面无表情的说了句:“昭陵的东西,归你了。”

老人听完这句话,似乎马上年轻了50岁,“噌”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说:“张爷,此话……当真?”

小哥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老人也不知道是哭还是笑,激动的浑身发抖。我真怕他那颗苍老年迈的心脏承受不了他现在的情绪。

只见那老爷子勉强镇定了一下,接着说:“那张爷……那是个无价之宝……我……”

小哥无所谓的看着天花板说:“你看着办吧。”

此话一出,那老爷子差点没跪下,啧啧,我真怀疑,这就是今古斋的大掌柜啊?

我按捺不住,终于插了句嘴说:“你们……等等,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老人错愕了一下,似乎刚注意到我似的,看着小哥问道:“张爷,这位是……”

小哥看向了我,目光马上变的柔和,淡淡的回了一句:“他就是我,我放在你这里的所有东西,只要他要,别问理由。全给他就是了。”

老人惊讶的打量了我一番,然后恭敬的回道:“是是,未请教……”

老人看向我,我连忙礼貌的回答:“呵呵,老爷子,我叫吴邪。”

老人意味深长了然的笑了:“哦,呵呵,老九门吴家小三爷。”我心想,小爷我这么有名吗?这老头儿竟然认识我?

正想着,老人抬头对小哥说:“张爷,您放心,两日之内,必定给您一个交代。毕竟,那是个天数……”

小哥没抬头,只是“嗯”了一声,然后起身拉着我的手说道:“我们回家。”说完头也不回的拖着我就往外走。

我还在云里雾里,就一边被他拖走,一边挥着手说:“诶诶,老爷子,再见啊,改日拜访啊!”老人颔首微笑,目送我们离开。

上了车,我再也忍不住,马上问道:“张起灵,赶紧给我老实交代。这怎么回事?那老头看着比你爷爷岁数都大,他怎么……还有,你们到底是什么交易啊?”

小哥微微笑着,凑近我说:“看着老的,他未必就真比我老对么?他爷爷开这个古玩店的时候,是我留下的那两句话,这里才叫今古斋的,你以为他拿什么跟故宫打的上交道?”

虽然我早知道他的年纪有点问题,但是此时我还是目瞪口呆的说:“他……他爷爷啊……那传闻那些故宫重物……是你……”小哥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

我赶忙接着问道:“那你刚才跟他做的什么天价交易是什么东西啊?”

小哥笑着说:“我们的房子啊。”

我恼怒的打着他说:“我问你正事呢,你赶紧告诉我!”

小哥一边发动着车,一边神秘的笑着问了我一句:“你知不知道有一个人,写了324个字,然后就变成了中国书法第一人?而且那作品,也变成了文字奇迹。”

我干了那么多年拓本,怎么会不知道,我无法置信的说:“324个字……苍天……不可能吧,那东西没有真迹啊!”

小哥还是笑着问:“为什么没有真迹呢?”

我顺嘴就接道:“被盗了啊……”说到这,我张着嘴就僵住了,惊得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小哥笑着起了步,然后若无其事的问我:“吴邪,以后咱的家你是喜欢繁华些呢,还是安静些,还是山清水秀一些的?嗯,我猜你更喜欢山清水秀一些的……”

他后面的话,我几乎都没听清,沉于震惊之中,久久回不过神来。这……这瓶子,到底是不是个人……

148、花谢

直到回家之后,我仍然久久没能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看来之前确实是我多虑了。他是谁啊,他可是那如神佛一般的张起灵啊,哪里会用得着我养他呢,哎,心里一阵莫名的失落。

站在窗边,我忽然想起了小花,自从上次长白山一别之后,我就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音讯。想想,真是挺有意思。

小哥曾经说过的话,似乎全在他身上应验了,现在,可不就是“他消失了,没有人知道,就像这个世界从来没有过他一样……”我不知道我究竟错过了中间的哪个环节,总感觉我在改变了小哥宿命的同时,也改变了小花的命运,甚至把他变的比当初小哥还惨。

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去找找他,看看他?可是,心里虽然有这个念头,但是意识中却很清晰的有一种感觉——我根本就找不到他。

就这么站在窗边胡思乱想的发呆,直到身后响起了一个低沉冰冷的声音:“想谁了?”明明是问句,却说的如同肯定句一般。我猛地转身,就看到了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俊逸容颜。

“呃……我,没有啊……我在考虑房子是应该闹中取静呢,还是山清水秀呢……”我知道,其实这点装疯卖傻的小伎俩根本就逃不过他的眼睛。果然,他看了我一眼,就转过了身,淡淡的说道:“想去就去吧。”

我有时候经常在怀疑,这个瓶子是不是会一些邪门歪道的读心术?要不然,为什么每次他都能准确的知道我心里想的什么呢?

我上前拉住了他,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诶,你……你为什么总能知道我想的什么呢?啊?为什么?”

他理所当然的看了看我,然后平静的说:“我是你什么人?”

我一愣,看着他呆呆的说:“爱人……”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我说:“这不就结了么。”说完,他就想走。

我想了想,就又拉住了他:“你等下,那为什么我就不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呢?”

他有些好笑的看着我说:“你叫什么?”

“吴邪啊。”

他点了点头说:“嗯,你找到答案了。”说着,就走向沙发喝茶去了。

我愣在原地,后知后觉才开始大怒:“张起灵!你给我回来,小爷我是叫吴邪,是天真了一点,但是我不傻好不好!”可恶,真是太可恶了。

不过,闹归闹,刚才那话题,还是得继续下去。我坐到他身边,试探着说:“呃……那个……你刚才让我干什么去?”

他一边喝着茶,一边面无表情的说:“你再问,没准我会变了主意。”

“啊……我这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吗……”

他端着杯,侧过头抬眼看着我说:“我的意见有用吗?”

“当然!”

“哦,那别去了。”

“……”

为什么每次跟他对话之后,我都有一种想死的感觉?

他看着我被噎的快吐血身亡的表情,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然后才揉了揉我的头说:“想去就去吧,以你的性子,不去的话肯定是过不去。不过,不管结果如何,你都得好好的给我回来。就当给自己心结一个了断吧。”

我感动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抓着他的手问道:“起灵,你怎么那么好……”

他笑了笑,轻声说:“对一个人好,至少应该能给他开心,让他安心,原来的我,远远不够格,因为我做不到。现在,我在努力,给你你想要的。”

这些话听起来真的好窝心,我抱着他的手臂靠在他的肩上说:“那……起灵,我们的家啊,房子啊,店铺啊,生意啊,就交给你了。”

他挑眉问道:“你带我回来是准备让我给你当长工的吗?”

我装作失落的说:“你难道不愿意吗?”

“……”

“你真不愿意?”

“愿意……”

“守着我,你愿意吗?”

“愿意……”

“永远不许离开我,你愿意吗?”

“愿意……”

“跟我走,你愿意吗?”

“愿意……不是,等等,你刚说什么?”他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

我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暗自得意自己的成功,说道:“哈哈哈,太好了,大老爷们说话,可不许反悔啊!”

“……”

我才不管他现在是什么表情,一边看看该带的东西,一边自顾自的说:“正好,咱们就当是旅游了,要是到了北京呢,还可以去找胖子!哈哈,太好了,诶,起灵,咱们终于可以正儿八经的旅游一次了,哈哈,太好了,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

看着我忙碌的背影,小哥淡淡的笑了。他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一句话:“吴邪最大的愿望,就是跟你一起走遍名山大川,大江南北,和你一起看遍最美的风景,以后,就带他出去多走走吧。”

想起那张脸,那个声音,小哥低垂了目光,不由自主的轻声说了一句话:“他真的很了解你。”

我没太听清,就转过头问他:“嗯?你刚说什么?”

他抬起头对上我的眼睛,淡淡一笑,说道:“没什么,我跟你去。”

我笑了出来:“嘁,这还差不多。”

整理东西的过程中,我看到了角落里立着的黑金古刀。看见它,不由得感慨万千。想当初,我和小哥的相遇,就是因为它。

我知道,我拿不动它,于是就找了块干净的棉布,蹲在那里轻轻擦拭,一边擦着,脑子里一边回想着历历在目的往事,然后轻声说道:“起灵,这把张家的龙脊背,我们擦干净锁进柜子里吧。好好保存,我不想再看到你用上它。”

身后是轻柔的回应:“嗯,好。”锁好了黑金古刀,我们就开始计划路线和行程,最后决定,先去长沙,再去北京,也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纯旅游访友,不再需要搬山倒斗的设备,一肩背着包,一手握着他的手,这就足够了。天涯海角,哪里都好。

安排妥当之后,两天之后我们就出发去了长沙。这一路,心情是放松的,猛然发现这样的旅程实在是太幸福了。有时,我在前面看这看那,他则是双手插在口袋里,在后面默默的跟着我。有时,我也会安静下来,静静的牵着他的手,一起看城市喧嚣,尘世浮华。

当然,有美好,自然就会有失落。我们到了长沙之后,找到了老九门的几个盘口。要想找九门之中一位当家的,自然是这里最好找。可是没想到,问十个人,得有十一个人说,很久没见到小九爷本人了。解家一切事物,得有人代为出面打理。

又走了几家之后,我开始有些失望,那种感觉果然是对的,他既然能不辞而别,一刀两断,又怎么会在长沙乖乖的等我找到他?小哥看到我失望的样子,心疼的皱了下眉,之后说道:“我想,以他的状况,不太可能在长沙,去北京吧。”

“嗯?”我迷茫的问他:“为什么?”

小哥只是淡然的看着天空,轻声说道:“……不知道,感觉吧。”

他不想说的事,我也不再追问,就跟他说:“起灵,走之前,你陪我再去一个地方吧。”

他点了点头,我们就开始向长沙最后一站出发——二爷的老宅。

这里当然也是常年有人打理,我们上次从这里离开并不算是太久,他们都还认得我,再次问到小花下落的时候,答案仍然是千篇一律,万变不离其宗——不知道,找不到,不见本人。

我自知这一趟长沙算是白跑了,就决定在这里住一天,明天起程去北京。说实话,对于找到小花这件事来说,现在我已经不抱太大希望了。但是,似乎我亲自这样寻找过,会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这,或许就是胖子所说的自私吧。

吃过饭之后,我拉着小哥来到后院,满园的海棠已经凋零,遍地的落花。打眼看去,真是“南内多秋草,满阶红不扫”,景象煞是凄凉。难道,这些海棠都能感受到小花吗?所以,为他哀伤,为他凋零。

踩着遍地的碎红,我坐上了那架秋千,闭上眼,仿佛还能看到那一日,迎着和煦的微风,他苍白绝美的容颜低眉浅笑的模样。小哥站在我身边,沉默不语,只是默默的陪着我。用他的话来说,只当我为自己的心结做个了断。

我静静的仰着头,闭着眼,心中暗想,如果这辈子真的就此决别了,这满园的海棠,我想我是再也看不到了。没有了他,海棠会化成我心里的一根刺,不碰则已,一碰则痛。

我的心情一直不是很好,很低落,很深沉。小哥却十分谅解,一直陪着我逛遍了二爷的老宅,最后,我们终于到了那间正房,就是当日我为小花画眉的那间屋子。我走了进去,看来已经多日不曾有人打扫了,整个房间都变的晦暗无光。仔细看了一圈,我惊讶的发现,这房间里所有的一切,都似乎定格在了那一晚。

桌上的眉笔,箱子上随便一搭的戏服……这……这是从那晚之后,就没有人再动过。小哥看到我略显惊讶的表情,问我怎么了,我想了想,总不能跟他叙述一遍那晚的整个经过吧,所以就只跟他说了不明白为什么这常年干净整洁的房间,现在却没人打扫。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当我们从房间走出来的时候,抬头仰望,又一次的月华满天。中天明月如同那晚一样,再次洒下了遍地的清辉。海棠树倒映在地上的影子,袅娜生姿,犹如那一晚红妆戏服,聘聘婷婷的小花在月下花雨间婉转独唱,只是,如今海棠凋谢,倾城不见。

149、孽海情天

十亩老宅,五亩花圃。碧水一池,海棠千株。

这就是留下我太多念想的老宅,这里承载着两代人的风花雪月,铭记了在这院落内痴心倾诉的句句海誓山盟。兀自摇曳的片片海棠,无论枯荣,都在年复一年的守护着老宅之中的陈年往事。瓣影零落,名花解语。它们仿佛在婉转低诉着那位风雅的二爷,曾经的一往情深;又像是在感喟不置那位绝世的小九爷,如今的痴心无悔,至死靡它。

我独自坐在小花的秋千上,轻轻荡,慢慢摇,看着满院的光影稀落,树影婆娑。一夕千念,愁思茫茫。心中有太多太多的感受,不知如何表达,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如今,我所期盼的夙愿都已经一一实现了。我终于告别了那种阴暗惊险的盗墓生活,我找到了我此生的挚爱,我改变了小哥往复循环的沉重宿命,我和他在一起了,我带他回家了,而且,这最后一次下地,我们四个人都是活着回来的,没有付出生命的代价。

这一切的一切,在表面看来,似乎是满足了我所有的心愿。然而,花儿,你在哪,你到底在哪?当我所有的祈愿都变成了现实的时候,难道代价就一定是要失去你吗?你究竟怎么了,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是需要隐瞒的么?为什么到了最后,最初在我身边的人,却最早的消失了。我越来越看不懂,这究竟是怎么了,冥冥之中,似乎总是自有安排。人,注定不能贪得无厌。我知道,我不能什么都想要。

秋日的阳光,无比高远。打在老宅斑驳的墙壁上,留下了寂寥的碎影。人生,就是这么无情。似水流年之间,就带走了一段又一段的往事,苍老了一把又一把的年华。蓦然回首,曾几何时拥有的一切,似乎早已经荡然无存了。唯有在心底独自怅然,过去的,过不去;回来的,回不来。

轻轻晃着秋千,将头偏在秋千的铁链上,迎着徐徐的微风,沉浸在微醺的回忆中。再次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不远处一个清瘦身影。他就像一尊雕像一样伫立于树影之间,凝眸注视着我。即使距离并不近,我也仍然能感受到他此刻眼里的一丝哀愁。

我笑着冲他招手:“过来呀,站在那干嘛?我就是想在离开之前,再到这里玩会儿小时候玩的东西。”我的解释,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无力,他没有说话,只是款款朝我走来。

自从我们从长白山回来之后,小哥他就好像是脱胎换骨了一样。从前,在他身上的压抑,冰冷,漠然,通通都不见了,尽管还是沉默寡言,但是,安静之中多了一份恬淡,少了一份沉重。

他走到我身边,深深的看了我一会,然后才淡淡的说道:“他……对你那么重要么?”

我愣了一下,然后摇头浅笑,这不是否认,而是没有资格承认。如果,小花在我的心里真的那么重要的话,今天我又怎么会丢了他。

我轻松的岔开话题说道:“起灵,这里是我小时候呆的地方,所以,在这里总会感觉到岁月如梭,时光易老。我……终究会老,而你……”

我刚说到这里,他就皱起眉轻轻打断了我:“你想说什么?”

我笑着拉过他的手说:“傻瓜,我能想什么啊,只是放心不下你啊,觉得一辈子太短,太快,我不知道我能陪你多少年,也不知这样握着你手的日子能有多久……”本来就在伤感的我,此时让自己制造的话题影响的更加伤感,黯然的看着自己握着他的手,心里酸酸的。

小哥在我面前蹲下了身,将另一只手覆在了我的手上,看着我的眼睛无比坚定认真的说:“当这世上没有了吴邪的时候,也就再也没有张起灵。”

我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他,稍稍愣了一下,感动之余我笑了出来,伸手轻抚他的脸说:“傻瓜,你好像永远都那么年轻,岁月带不走你的。”

他却固执的看着我说:“时间带不走我,但是你能,你,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我无比安慰的看着他笑了。不管这瓶子现在在说什么傻话,我都觉得很窝心,很温暖。只要是他说的,我都爱听,毕竟,我爱他。

他伸手把我拥入怀中,在我耳畔轻轻的说:“吴邪,我知道你有多重感情,我也知道你现在有多难过,不管以后是怎样的,我都会陪着你。即使你失去了一切,也还有我。”

我闭着眼睛默默的点了点头,抱着他的手更紧了一些。说实话,现在的我,装不下去,我真的无法装作一副很开心,很高兴的样子。而且,我也不想在他面前伪装。无论好坏,无论喜悲,我就是我,那个让他一眼就能看透的吴邪。

在他怀里静默了一会,我就好像又有了力量一样,再次笑了出来,拉着他的手说:“伤春悲秋过了,起灵,咱们去找胖子吧?”他看着我再次有了朝气的脸,淡淡一笑,宠溺的揉了揉我的头,答应道:“嗯。”

告别的时候,到了门口,我还是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幽深的院落。不舍,确实不舍。千言万语也表达不清我此刻的伤感和眷恋。这里,有太多儿时的回忆,真正天真无邪的过往,全是在这碧瓦朱檐,漫天海棠下所度过的时光。

我跟老管家道别的时候,礼貌的说了一句:“还麻烦您请手下的人多打理打理,无论是二爷,还是小花,他们都一定希望这座院落一尘不染,整洁明亮。还有,他们都那么喜欢海棠……”我刚说到这,就见老管家一脸为难之色,我忙问道:“怎么?有什么难处吗?”

老管家犹豫了一会儿,难掩伤感的说:“小三爷,不是我不想打理,小九爷最后一次走的时候交代过,你们用过的每间屋子,不许动也不许打扫,闲人连进都不能进啊。那满院子的海棠,那么多年了,一直都是悉心照料,小九爷当初都是亲自来擦拭秋千,为海棠修枝的。可是,那次他离开的时候说了一句,人去花落,以后不必再管那些海棠了,就任它凋谢了吧。因为小九爷的命令,所以没人敢去动屋子里的一样东西,更没人敢去打理那一园子的海棠啊……”说着,老管家颇为惋惜的叹了口气,而我,却完全愣在了原地。

若说别人不懂小花的这种所作所为,无可厚非,但是我又怎能不知道他心里所想?他就是想把这整个一座老宅变成一张旧照片,所有的一切都停留在了我走的那一天,在这里,时光是定了格的,这样的话,在某一段定了格的时光里,我和他是在一起的,他对他所留不住的一切,用了这种独特的方式固执的挽留。

心中的哀伤已经无以言表,我还能说些什么呢。对老管家道了声珍重之后,就和小哥再次起程了。老管家感伤的摇着头,看着我和小哥肩并肩远走的背影,叹了口气对旁边的手下说:“打电话告诉小九爷,小三爷他……来过了……”

以我此刻的这种心情,实在是不太适合北京这种于传统和繁华之间纠结的城市。说它传统古韵吧,公路上的车几乎是挤不动的,人来人往,人头攒动,看得我心烦。说它繁华现代吧,却处处有曲径通幽的胡同,古色古香的四合院,更别说那巍峨大气的紫禁城了。所以,在我本就纠结挣扎的情绪中来看它,只能让我更纠结。

几经辗转到了胖子家,连敲带踹竟然发现他不在家,打电话也不接。我疑惑的看了看小哥,他却面无表情,似乎早就知道这是必然的。我指着胖子家的大门,怀疑的问他:“你……知道他不在家?”

“不知道。”

“你……知道他去哪了?”

“不知道。”

“那你这样镇定的面无表情干什么……”

“……”

好吧,我投降,跟他争论面瘫的问题是我的错。

没有办法,只好再去胖子的店里看看,一进店门,我就扶了扶额头,这个货干的是真是古董行么?怎么就像是簋街夜市一样?不过,细看下来,存货还是不少的。跟伙计说明了来意,伙计马上去给胖子打电话。过了一个来小时之后,人没到,声先到。

门外响起了胖子那破锣般的大吼:“小哥!天真!哈哈,你们来了啊!”随着他进了门,我顿时大吃了一惊,旁边的小哥也是轻轻皱了下眉。

我不解的问:“胖子啊,你这……刚偷完东西回来吗?怎么那么狼狈?你急什么啊?”这样的天气,他却顺脖子流汗,就像是刚从河北省跑回来的一样,而且,不难看出他的慌乱和疲惫。这小子干了什么对不起党和人民的事儿了?

胖子一边喝着茶水,一边喘着粗气的说:“你们……你们怎么忽然来了?来之前怎么没告诉我一声呢?”

我眯起眼睛挑眉问道:“怎么?我来这,还得征求一下你的同意?不欢迎?好办!小哥,咱们走!”

说完,我作势就要往外走,胖子急忙拦住我:“诶诶,天真啊,这才多长时间没见,怎么变的那么小心眼儿了呢,我的意思是说,早知道你们来的话,我不是得好好安排安排嘛。”

我瞪了他一眼说:“现在安排也不晚,你那天蓬元帅府我们也能将就,你刚去哪了?跑回来的啊?”

胖子支吾的说:“不是啊,没有,我这不是怕你们等急了么,于是胖爷我就归心似箭啊,心急火燎啊,我就……”

“停停停,别说了别说了,”我打断了他,接着说道,“赶紧的,上等酒席招呼着,小爷我饿了。”

胖子一看,总算过去了一关,忙笑着说:“得嘞!那走着吧您嘞。”我们三个就这样说着笑着直接奔了饭店。                   

150、浮生若梦

曾经的铁三角再次重聚,不用说,心情自然都是非常愉悦的。可是,偏偏就有人要扫了我这种兴致。刚坐下点完菜,胖子就含含糊糊的开口说道:“来来来,敞开了吃,敞开了喝啊,一会儿呢,咱们吃完饭,我先回去打理一下铺子。交代好之后,就可以无事一身轻的来当你们的灯泡了。”

我一边夹着菜,一边眼都没抬的说:“我们俩又不是逃荒到你这的,什么就敞开了吃喝。还有,我们来了,你却这事儿那事儿的,什么意思啊?就你那个地摊似的的铺子,你在广西呆了那么久,不是也没什么事儿么?怎么?我们一来,你还勤劳敬业起来了?”

胖子一下子就让我给问住了,愣了一下才忙说:“哎呀,你看你,误会了胖爷我这闪闪的红心了吧?就算店铺不管,我也得给你们安排住处去不是?我那天蓬元帅府,自知是招待不周啊!诶,我一会儿就给你们找个……”

没等他说完,我就打断了他说:“没事儿,那都不急,一会儿咱们先到小花那里去一趟再说。”胖子听我说完,张着嘴愣住了,呆呆的看着我。

我停住了手里的筷子,疑惑的看着他的反应,只见他看着别处说道:“啊,我估计花儿爷他没在北京吧?”

我轻皱了下眉,狐疑的打量着他,一字一句的说:“你知道他在哪?”

胖子连忙说:“胡说!你都不知道,我能知道吗!再说了,我要是知道他在哪,不是早就给您提拎到眼前了吗,哈……对吧?”

我眯起眼睛接着问道:“那你怎么知道他不在北京?”

胖子想了想说:“我不知道啊,就是感觉……感觉……”

我一拍桌子怒道:“放屁!我他妈认识他二十年了,都没感觉出来他现在在哪!你能感觉出来?”

胖子苦着脸看了小哥一眼,明显是在求救,然后跟我讪笑着跟我说:“哎呀,天真,你看你,更年期了吧?怎么比我脾气还爆呢,你别这样,咱们总不能提起这个人你就反常啊,要是那样的话,咱以后就别再提起他了……”胖子声音越来越小的说出了这个建议。

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忽然觉得什么都吃不下去了,就有些黯然的说道:“其实,我只是想看看他怎么样了,他身上新伤旧伤的,我不太放心,我和小哥是从长沙来的北京,长沙他能到的地方我都找遍了,但是所有人都说不知道,没见过,找不着。呵呵,这他妈不纯属都是谎话吗?他担了那么久的担子,能说放下就放下,什么都不管了么?小花他不是那样不负责任的人。在长沙的时候,小哥说‘他大概不在长沙’,我们就来了这里,到了这儿,你又给我来句‘他大概不在北京’,你说我能不怒吗?还有,诶我就纳了闷了。怎么你们都有这样那样的感觉,我怎么就一点都感觉不出来呢?”

说完,我郁闷的喝光了杯子里的酒,趁我仰头喝酒的时候,胖子朝小哥一个劲儿的挤眉弄眼,就差五官挪位了,小哥一直平静如水的面容,此时有些为难的皱了皱眉。

我放下了酒杯,小哥就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低沉的说道:“吴邪,你还想在他身上找什么感觉。”

我瞬间就觉得周边空气骤然下降,那危险的语气,冰冷的目光,无一不在透露着这个瓶子强大的气场,哎呀,他一直都没有说话,以至于我都忽略了他的存在感了,那个……当初我们似乎是约定过……不许我……哎,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我赶紧赔笑的说:“诶嘿嘿,起灵,这个……是你支持我来找小花的啊……那你不能……那个……对吧……”

我支支吾吾的说完,他就转过了目光,冷冷的说道:“我只是说,你想去就去,找的着就看看,找不到就算,而且我也告诉过你,别在我眼前再为他难过,是你非要我跟你来的,对吧?”

人老精鬼老灵,姜还是老的辣。我发现他只要一开口,就不存在一丁点我反驳的余地,只好乖乖闭嘴。他瞟了我一眼,就淡淡的下了令:“一会儿找到住处之后,先休息一天,明天再去他那里,如果他仍然不在,你就给我死了心,跟我回家。”

“哦……”我答应过后,就开始化抗议为食欲,敞开了的闷头吃饭。小哥看我终于老实了下来,不情愿的看了一眼胖子,然后就动手往我碗里添着我喜欢吃的菜。

胖子现实感激的看了看小哥,然后冲我讪笑着说:“哈…….哈哈哈……这多好,小哥说的有理啊,有理……先休息一天。”我一边吃着,一边瞪着他。也知道再多说什么也没意义了,反正都改不了那瓶子决定的行程了。

出饭店的时候,我在前面走着。小哥放慢了步子,跟胖子轻声说了一句:“你想干什么,赶紧去吧,得快。”

胖子连连点头,冲前面的我大喊了一声:“等本元帅归来!”之后就一溜烟儿的跑了。

我还想喊住他,小哥就跟我说:“吴邪,我有点累了,我們休息下好不好。”

呃……我呆呆的看着他,这瓶子少有的这种语气啊,听的我心疼。于是就木讷的冲他点了点头说:“啊,好,我们走。”说着就拉起他的手朝住处走去。

过了几个小时,胖子才打电话找我们来,我告诉他,他可以有多远滚多远了,也不知道这小子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多时,敲门的声音就传了来。我懒懒的窝在沙发上,小哥去给胖子开了门。我看他一眼,就问道:“怎么着,这几个小时你去投案自首了?这会儿看着格外的松心啊?来吧,赶紧跟小爷我老实交代,到底干什么去了!”

胖子纠结了半天,才说:“你怎么还跟查户口似的呢,你和小哥这伉俪情深的显摆夫妻恩爱。还不许胖爷我有点秘密啊?”

我嗤之以鼻的瞪了他一眼,然后我们就开始天南海北的聊天。这是我们第一次,这么放松的聊天。不牵扯任何的危险与沉重,真的很难得。胖子连说带比划,声情并茂的给小哥讲着我们去张家古楼所发生的事情,那满满的漂着头发的死水啊,我中了招的事儿啊,几个人闭着眼睛过断魂阶,玄美无比的麒麟桥。还有那什么饕餮啊,毕方啊,应龙什么的,这一聊,就聊到了半夜。

这过程中,胖子是表情丰富,有喜又怒。小哥那终年面瘫的脸上,也是偶尔能看出一丝惊讶,一丝紧张,说到我们那些搞笑的事情时候,他也会淡淡的会心一笑。只是,无论是叙述者,还是倾听者,他们对小花都默契的回避,缄口不言。明明是张家古楼一行最重要的一个人,可是,却硬生生的给删掉了。

我知道,他们是怕我难过,不敢在我面前提起他。但是,不说起他,我就真的能忘了么,呵呵,不可能。就这么笑着,说着。到半夜的时候,也都累了,就没让胖子回去。让他就在这沙发上将就将就,天一亮我们就一起去小花那里。

一夜无话,虽然睡的时间很短,但我还是早早的起来了。心中有事,睡的也不安稳。其实,我似乎已经隐隐的感觉到了这次去小花那里的结果。但是,我还是想去。明知道结果,却还是不死心。当初,花儿他是不是也是这样心态。

记得刚到广西的时候,在魔湖前,他坐在高高的青石上,双腿悬空荡着,我们一起看着夕阳余晖。我曾对他说过一句话:“这一生,终会遇到一个人,要么成就了你的一生,要么毁了你的一生。”那时候的他芳华绝代,气质出众,认真的听着我的感慨。

如今,很明显,他用自己的一生,成全了我一生的幸福。而我,却实实在在,不留余地的毁了他的一生。他曾经如花的笑靥,还在我眼前。嗔笑怒骂,深情霸气,每一个表情都在我的脑海里,他每一句清狂笑语,其实都是他的伪装。为什么二十年,我到今天失去了他之后,才开始慢慢理解他,浮生若梦,曲终人散,但愿老天不要苦了我的花儿。

小哥也早早起来了,我们随后就拉起了胖子,朝小花在北京的住处出发。路上,我想起了上一次来的时候。那还是他从长白山把我“捡”回来的时候。那时,我还说他那里很适合养老,他说的是,若你喜欢,就留下养老吧。我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细细回想过往的种种。回想的越多,越后知后觉的开始了解他的心,越了解,心越痛。

终于,到了那座闹中取静的宅邸,下了车,走到门前。果然,大门紧锁,这里没有他。他真的说到做到,一刀两断,甚至,连一点让我回忆起他的机会都没有留给我。

151、终局

最终,我在小花的门口,连进去的机会都没有。呵呵,我低垂着头,想着自己如今这狼狈的下场,但是结果我发现,越想越是深感自己罪有应得。站了很久很久,双腿都开始已经没有了直觉,然而在这过程中,小哥也好,胖子也好,他们都没有阻止我,更没有打扰我,他们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在旁边默默的吸着烟,陪着我。

我想了想自己这一路,这一生都对小花做了些什么,又想了想小花这一路,这一生,都为我做了什么,只觉得没有脸再站在他的门前,别说大门紧锁,就算是他故意避而不见,也是应该的。

终于,我开始挪动自己已经麻木的双腿,这一次,我一滴泪都没有掉,甚至连情绪都异常的平静。

我抬起头看着小哥和胖子,淡淡的笑着对他们说:“好了,我们走吧。”小哥轻轻的皱了下眉,难掩心疼的情绪。胖子也是不知所云的看着我,他们大概都以为我面对着紧闭的大门又会暴跳如雷,撒泼胡闹。

可能谁都没想到我只是静静的伫立了良久,然后安静的决定离开。我想若是各自安好,见与不见都已经不重要了。如果我在小花的心里,是一处不能触碰的痛,或者是一份永生都不愿再想起的记忆,那我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不再打扰。

再次深深的看了一眼幽闭的大门,此生或许真的注定缘尽于此了。抬起头看了看湛蓝的天,喧嚣的都市内,很少能看到如此纯净的天。天高秋远,风轻云淡。花儿,珍重。只要你愿意,这辈子我都还是你的小邪,看着天空想着有你的画面,在记忆中描摹你的容颜,但是却越来越远。

收回了仰望的目光,看着小哥给了他一个温暖的笑,然后说道:“我們回家吧。”小哥看我的状态,也释然的笑了笑,点头轻道:“好。”

回来之后的三个月里,忙碌,不停的忙碌。有房子啊,生意啊,置备我们自己的新家啊,总之,生活好像一下子过的比原来还充实。这几年的时光,一切都像做了一场梦,我还是那样天真的吴邪,生活也还是安逸且充实。不一样的,只是身边多了一个人,一个我爱的人。

“起灵!你快过来帮我看看这唐三彩。”“起灵,今天晚上你想吃什么啊?”“起灵,我的衣服在哪?”……

总之,无论铺子里,还是家里,每天都会出现很多诸如此类的对话。说是对话,其实大多数都是我一个人说,然后他去执行,而他的名字,也是所有语言当中,出现最多的字眼。我想时刻提醒自己,眼前的幸福是真实的,我不想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梦靥,我只想守着静好的时光,陪着我爱的人。不放下,怎能忘记,不忘记,又怎能放下。

这天,我们回家之后,我静静的靠在窗边做着心灵瑜伽,也就是一片空白的远目。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什么都不想想。就这么愣着,忽然腰上一紧,我就靠进了一个温柔的怀抱中。

我没有回头,握着他环在我腰间的手,背靠着他笑道:“怎么啦?我就这么一会儿没闹你,你就想我了?”

他把头搭在我的肩上,轻轻的答应了一声:“嗯。”

我蹭了蹭他的脸,笑道:“诶,那时候你不是最讨厌我没完没了的缠着你了么,现在怎么……嗯?”

小哥想了想,就这么抱着我对我说:“我不是讨厌,而是怕自己越来越抵挡不住,我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我给不起你承诺。”

听到这里,我慢慢侧过身子,仍然在他的怀里,看着他说:“一路走来生死相依,连鬼门关我都愿意跟你一起过,你还说什么怕连累我,把我扔下了一次又一次,现在想起来就觉得你可恶诶!”

他低头笑了笑,抱着我的手更紧了紧,幽深的黑眸如今格外的清澈,他看着我,一字一句认真的说:“我愿意用我一生去补偿你。”

我满意的笑了,他抱紧了我,看着外面宁静的夜,感慨良深的悠悠说道:“我也想过,这辈子这么出生入死的到底图什么?如果背负宿命的不是我,我或许就能答应你留下,不必让你白白的再受那么多的苦。”

我笑着对他说:“如果不是一场又一场的分离,我又怎么才能知道你在我心里有多重要?我怎么才能知道自己有多爱你,你每次的消失,都是我无法忍受的痛。所以,如果你消失,我一定会知道。所以,你的宿命,你的孤独,你的落寞,我要亲手给你一个温暖的结果。不管我能陪你多久,只要有我一天,我就要看见你活得轻松,笑的安然。你存在的痕迹,你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到今天,还需要证明么……”

小哥动容的闭上了眼,轻吻了一下我的额头,然后仍然沉静的说:“什么都不用再证明,这一生有你,怎样都值得了。天高路远,万水千山,终于不用再一个人起程独自跋涉。这辈子,都会有你陪着我。你给了我一个温暖的家,一个有你的家。吴邪,不用担心能陪我多久,轮回,宿命,因果,我都不在乎。因为你说了,你会用生命记住我。”

听着他说出的这番话,心口一片温热。一个同样的感受,那就是什么都值得了,不管前半生经历了怎样的惊险与荒唐,到今天,我们一起回了家,我们能朝夕相处,我们能相守一生,还有什么可奢求的呢?我闭上眼睛紧紧的抱住了他,感受着属于我们的美好,幸福,感恩,知足。

过了一会,小哥松开了我说:“吴邪,来。”说着,就领着我走到了卧室。我很纳闷他这么神秘是要干嘛?自从我们回来了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像当初那般神秘莫测过。他甚至让我渐渐忘记了他的“特殊”。

他把我按坐在了床边,然后蹲在我面前,虔诚的看着我,他这个样子……

我笑着说:“你到底怎么啦?你这样……弄的我这心七上八下的,就是被你原来给刺激出后遗症了,总怕你会忽然告诉我一些让我想死的消息……喂……你给我点心理准备啊,好事还是坏事?”

他有些惭愧的低下了头,似乎在为他自己的过往而感到内疚,但是我看到他这个表情却着实的吓了一跳,我紧张的说:“喂..张起灵,我可告诉你啊,不可能的事儿就别说,这辈子,你哪都去不了,别想再离开我!”

他看着我紧张的表情,轻轻浅笑了一下,然后从怀里拿出了一个不大的锦盒,呀?这是送礼物么?这瓶子可是第一次啊。

我刚想伸手去接,就又缩回了手,我警惕的看着他说:“这……总不会又是什么开门的玩意儿吧?我告诉你啊,别找骂,你要是再敢……”

我话还没说完,他就笑了,伸手递上了锦盒,虔诚的看着我,认真的说:“吴邪,我欠你一个承诺,现在,我有这个资格对你承诺,这一生,我都会守在你身边,再也不会离开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那个精致的盒子,当我看到了里面东西的时候,眼睛顿时一亮,然后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他看见我这惊喜的表情,欣慰的笑了笑,然后轻声说:“吴邪,生日快乐。”

额?我一愣:“你……你怎么知道?我自己都快忘了……”

他轻抚了一下我的头,宠溺的说:“我没有生日,但是我要记住你的。”

我托着下巴歪着头对他笑道:“唔,那……你的生日礼物,到底是你自己呢,还是这个呢?”说着,我指了指手里的锦盒。

他笑着说:“都是。”

我高兴的拥住了他,在他耳边轻声道:“起灵,谢谢。”

“打开看看吧,喜欢么?”

啊,我这才想起来,我还没仔细看看宝贝呢。不过,这一刻,我想在他的怀里多赖一会儿,深深的感动,只因为他记得我的生日。

窗外,月明星稀,寒风萧瑟。一辆豪车驶过,停在了小楼附近的不远处。摇曳凋零的落叶,不多时就落满了车顶。车窗放下,出现了一张倾城绝世的容颜,尽管如此的苍白,但还是依旧能看的出过往的芳华绝代。

他缓缓抬起头,看着小楼上温暖的灯光,苍白的脸色凝注了哀伤,久久凝望,最终还是虚弱无力的开口,轻声的对着小楼说了一句:“小邪,生日快乐。”暗色的车窗缓缓升起,掩住了车内绝美的容颜。车子的启动带起了满地的枯叶。

不知道来年春暖花开之际,还能不能看到那片姹紫嫣红的海棠。有些人,错过了,就是一生。有些爱,藏起了,就是一世。

此时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心没来由的一疼,我轻轻皱了下眉,咬住牙苦叹自己被感动也能感动成这样?好在,抱着我的小哥并没有看到刚才我脸上那一闪而过的痛苦表情。于是我就放开了他,眉开眼笑的打开那个锦盒细细的端详了起来。

古董这一行,从小就接触,这些年上山下斗的,见的东西也不少。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手中这挂件,是战国玉。

我有些难以置信的看了看他:“这……这东西可是价值连城啊……”

小哥他似乎不太理解我为什么那么吃惊,没什么表情呆呆的看着我,讷讷的说:“你……很喜欢啊?没关系,还有……”

“我不许你再去冒险!”

“我不去……也有……”

我忽然想起了那今古斋的慕老爷子,从那次的对话看出,他似乎是帮小哥存了不少东西,这感觉就好像天上突然掉下了一堆宝藏。突如其来的让我开始有点激动。哈……哈哈……这是真的么?那我岂不是比故宫还厉害?

锦盒之中黑色绒布上放的是一个白玉扭丝纹瑷,内外三重环状。故宫里的才是两层啊,环面上是扭丝状的纹饰,环环相接的地方一共是有六处,其中两处有插孔,穿着天蚕丝制成的挂绳。琢功,纹饰,玉质,年代,无论挑出来哪一样,也都是精美绝伦,存世极罕。

我爱不释手的捧在手心,笑的都合不拢嘴了。我开心的不是这绝世奇珍,而是他的那片心。他说,这是他欠我的承诺,此物名为瑷,他把瑷给了我,这其中含义,我又怎么会不懂呢?我想对于我和他来说,这就和戒指是一样的意义了吧。

我再次抱住了他,嗔笑着说:“你..这是要感动死我吗,想不到,你竟然还会有这种心思,瑷……起灵,谢谢。”

他又抱了抱我,这才坐到我身边说:“明天胖子会来,他也记得你的生日。”

我诧异的看着他说:“胖子?那小子终于舍得离开北京了?他是记得我生日么?我怎么感觉那个货就是要蹭吃蹭喝蹭住……”

哎呀,总之,不好的预感啊。

这时,小哥带着深深的笑意凑近了我,我一边警惕的躲着,一边看着他说:“……你……你要干嘛……”

“接受你诚心诚意的谢意。”

“喂……喂喂,你别压着我的瑷……”

额,这话怎么说的那么别扭呢……哎……瑷……虽然,我不好的预感实现的有些快,不过,在我的心里也还是温暖的吧。

因为,这辈子,我们都会在一起,像这样在一起。

“吴邪,到12点了,你还有什么想要的么……”

“我要你,要你一生展颜欢笑……”

———— 全文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