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 · 2021年2月25日

麒麟一笑 by 罪恶倾城(60 – 69)

60、重生

直升机落地之后,下来了几个人,他们一看到我怀里的小花,都大惊失色,可能他们从来没见过自己当家的伤成这样过。我身边的小伙计对那几个人喊道:“快拿担架!把胖爷和小三爷也抬上飞机,唐医生呢?”话音刚落,那几个人就手脚麻利的把担架都准备好了,后面还跟着个模样斯文的中年男子,他手提医药箱走过来看了我一眼,示意我把小花交给他。

 我木然的看着他,并没有放手,还是那小伙计跟我说:“小三爷,放心吧,从解九爷年轻时唐医生他家三辈儿都是解家的私人医生,是解家最信任的医生,平时花儿爷的健康都是唐医生照料的。把当家的交给他您就放心吧。他现在伤势严重,拖不得了。”

我看着小伙计恳求的表情,才回过神来,心里暗骂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小花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医生,我有些尴尬的看着那男子笑了笑,然后轻轻的放开了小花。

只见他十分职业的以最快速度检查伤口并为小花止血,一边包扎着那惨不忍睹的伤口一边颇为责怪的对着小花喃喃自语的说:“小九爷啊,您这真是豁了命了,是什么千古奇珍值得您这样拼命啊。”

理所当然,我听了这几句话之后心里很是惭愧。因为只有我们几个最明白,小花不是为了明器,他不是在夹喇嘛。他为之拼命的,是天真,是吴邪。我看他认真的简单包扎了一下,止住了血之后就吩咐其他人小心的抬小花的担架上飞机,这里条件有限,必须赶紧回去处理小花那肋骨处的伤口。

之后,又以最快速度看了看胖子他们的伤势,也都简单的消毒包扎了下。之所以最后看我,大概是因为很明显只有我伤的最轻吧。我婉转谢绝了他的检查和包扎,因为我也确实没有什么伤,最主要的是我不想浪费时间,我只想赶快到小花身边守着他,直到看他平安了,我也就踏实了。如若不然,这一生不管是怎样的结果,我将毕生寝食难安。

上了飞机之后,我拖着沉重的身子来到了小花的担架旁,那位医生还是好心的要帮我检查检查,我礼貌的跟他说:“我没什么大碍,咱们赶紧起程吧,就留我守在小花身边吧,有我在,他心里才能踏实。”

他很儒雅的微笑着,对我说:“我看几位爷并没有带明器出来,能让小九爷舍命奉陪的,只有吴家小三爷了。”他说话一举一动一个表情都十分的稳重得体,解家出来的人,连医生都是解九爷的范儿。

接着,他继续说道:“虽然解家是外八行老九门里的,可这么多年来,小九爷很少亲自下斗出生入死,但是这广西的十万大山,却两次差点要了他的命。恕唐某冒昧,敢问吴小三爷,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值得你们一次又一次的不顾性命?”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人家的这个问题。虽然这医生不是解家人,但是三辈都在解家,我想这地位也和家人差不多了。现在我把小花弄成了这个样子,理所应当的得给人家一个交代。可是我该怎么说呢?说因为爱情?太他妈扯了。第一次进这里,是为了找小哥,第二次进这里,还是为了小哥。但说到底,都是为了我。

让我不顾性命一次又一次来这里的,是张起灵。让小花不顾性命来这里的,是我。

我犹豫着,怎么也组织不好语言来表达这一切。就在这时候,天上掉下来个王胖子,胖子挤了过来,嬉皮笑脸的指着我对那医生说:“这孩子已经吓得不太会说话了,我来告诉您吧。”他故意压低了声音,学着当初小哥的样子,看着远方,低沉的说:“这里……有万物的终极。”我听完差点没吐血笑了出来,为什么同样一句话,不同的人说,就天差地别呢?不过到底还是要感谢他替我解了围。

这位唐医生听完并没有表示什么不满,仍然颔首微笑,就像一个慈父一般,对我说:“当家的事儿,我本不该过问,只是他临行之前并没有告诉我们此行的目的,现在伤重生死未卜,为了解家,多问了那么一句,还请两位爷多包涵。”

他这一客气,我更加无地自容自惭形秽了,忙说:“您别这么说,是我不好,没照顾好小花,把他弄成这样……”我还想再说,胖子就在后面给了我一肘子,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大概是怪我人家都不说什么不再深究了,我这又要主动交代了吧。

那医生看了看我们两个,还是面带微笑的说:“虽然我没见过他这样,但是我相信,小九爷八岁当家,他做的一切,都是有他的道理的,也一定是他觉得值的。”我听着这话,心跳更加快了,眼神不自觉的飘向了别处,说实话,他面色和善面带微笑的说出的这几句话,句句都能让我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这并不是他的问题,而是因为我自己知道,我不值。

他接着说道:“小三爷也不必这样守着他,您也是伤员,这么多天的疲惫,应该好好歇歇,咱们现在直接就近去长沙,真正的救治,还是要到长沙再说。”

另外几个人也都劝我说伤员就别照顾伤员了,让我好好休息。胖子也说:“天真,咱们已经与自己的部队成功会合了,你就踏实下来吧。赶紧让人家帮着看看你有没有什么伤,花儿爷这,你帮不上什么忙,用他常说的话,你就别添乱了,赶紧找个地歇会儿去。”

我紧紧的握着小花的手,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紧闭的双眼,摇了摇头:“胖子你放心吧,我没事。只是我现在看他这样,实在是踏实不下来。呵呵,你可能不知道,这个表面冷漠无情的解当家的其实挺粘人的,这个时候,他一定希望我在他身边,然后等他睁开眼就能看见我,我就在这守着他吧。”

胖子叹了口气,轻哼了一声:“呵,你能在他身边多久?”说完,摇着头转过身到前排休息去了。

就这一句话,让我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如针扎一般。以至于我下意识的捂住了胸口。胖子的话一针见血,就好像是一句话就撕破了我假仁假义的面具。是啊,好多事我不是不明白,小花如此对我,我又能给他什么呢?我现在这样守着他,除了虚伪,我找不到第二个更文雅的词来形容我自己。

儿时的诺言,小花记了二十年。我自己知道,小花对我来说很重要,非常重要,但是那是和起灵完全不同的重。张起灵,是我生命里几乎不能承受之重。小花也好,胖子也好,我都可以为他们一命换一命。而起灵,莫说只是生命,就算让我倾其所有,万劫不复,我也愿意换他一份安稳,一个笑。

感情,分很多很多种,我很清楚的知道,我的爱情,在那个叫张起灵的人身上。从小到大,我并没有经历过什么感情,我属于那种很木很简单的人,用胖子的话来说,或许真就是天真无邪吧。我很单纯的爱着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我的兄弟。但是,直到他出现,一张神色漠然的面孔,一个沉重孑然的身影,就这么立于天地之间。

任岁月荏苒,宿命往复循环,那双淡然的眸子一如往常,那墨色麒麟在他的肩背上依旧张狂。我为他心疼,为他牵挂,为他倾其所有;我为他下海入地走遍了一个中国。同时,我也因为他,体会了被一个人誓死的无言守护是什么感觉,并且,我也体会了真爱一个人的感受,我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爱一个人。上穷碧落下黄泉,只为麒麟一笑。

因为我清醒的知道我的内心,所以,心底那份对小花的愧疚就更重。看着小花苍白的面孔,我轻轻抓起他的手放在我的唇边。低声的跟他说着:“小花,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能为你做些什么,我……我宁可我自己伤成这样,也不愿意让你遭罪。我知道,一万句对不起,也解决不了一丁点的问题,可是……花儿……对不起……对不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有一双手,在轻轻的抚摸着我的头,迷迷糊糊之间,觉得很安心,很舒服。我又蹭了蹭,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噌的一下子就坐了起来。擦着嘴角的口水,尴尬的看着眼前半躺着正在对我微笑小花,他一身的白色绷带,上面被血浸透,有着刺眼的红,身上披着一件黑色西装,半倚半躺的看着我,就他现在这个样子,都让我张着嘴看了半天,小花忍不住,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啊,我收了我花痴的眼神,想起我……我怎么他娘的就睡着了呢!哎呀,真是笨呢!

我赶忙又抓起小花的手,看着他含笑的眼睛,问道:“花儿,你醒了啊?你终于醒了。”

小花还是十分虚弱的拍了拍我的手,轻声笑道:“我梦见你睡觉的时候口水流了我一胳膊,所以我就醒了。”

我尴尬的抓了抓头,跟他嘿嘿的傻笑着。我想起身去找前面的医生问问情况,却让小花拉住了:“不用去了,他已经来过了。我们就快到了。小邪,你就这么陪我再坐会吧,好吗?”

我奇怪的看着小花:“你没事吧?又不是下了飞机就各奔东西了,小爷我还要听你唱戏,然后带你去吃好吃的呢。对了,你赶快好起来,咱们去西湖楼外楼,我请你吃正宗的西湖醋鱼怎么样?”

小花宠溺的笑着,有些苦涩的问我:“你还有时间带我去杭州吗?”

我愣了一下,小花不屑的冷哼了一声,装作生气的样子,扭过头不再看我,像孩子一样赌气的说道:“你丫就是玩我,不管小时候说娶我过门,还是什么好多苹果,还有今天的西湖醋鱼,你丫就是玩我,还天真无邪呢,你就是个骗子!”

我看着他这个样子,从心底笑了出来。我想,没有人见过解家少当家的如此孩子气的一面吧。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他笑了,然后看着窗外,悠悠的说:“当我知道张起灵要去青铜门的时候,我曾暗自庆幸,庆幸他给了我十年的机会。让我可以在他不在的这十年里,努力让你记起我,忘了他。可是我错了,有些东西,错过了,这一生都不会再有。比如我当年丢了的天真,如今失去的无邪。吴邪,下辈子,你能不能在遇到我的第一眼就能认出我是你的小花。”说着,他深深的看着我,那眼里,有浓的化不开哀愁。

我知道,小花一直都在难过我见到他的第一眼并没有认出他。他那时候就说,我的眼里只有张起灵,看不见别人了。我没有说话,垂着头默默的点了点头。小花也没有再说话,他微微的蹙着眉闭上了眼睛,仿佛在隐忍着掩盖他的疼,无论是身,还是心。他的手略有些冰凉,但还是紧紧的握着我的手,没有放开。

61、海棠依旧

一路无话,不多时就到了长沙,下了飞机有人接我们直接就去了当年二爷的老宅。他们把小花抬走处理缝合伤口等等,我和胖子被安排在了后院几间主房之内。胖子不愧是久经生死之战的人,通过精心的治疗和一顿丰盛的饭,他现在已无大碍了。又有精神头可以跟我抬杠拌嘴了。我们都整整的休息了一天一夜,毕竟,都太累了。

次日清晨,一大早唐医生就和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来找我,告诉了我一下小花现在的情况。说输过血,缝合了伤口,现在已经基本稳定了。只是失血太多,身体太虚弱了,现在还在昏睡。我听他情况稳定了,一颗心也算是放下了。我又问了问我们一同去的那个伙计,老唐的意思是那小伙计体格儿好的狠,早就又开始四处去忙了。我一听,这倒真是有点像潘子,那个打不倒的铁汉。

他让我先在这里安心休息养伤,有什么事儿可以找老解,这是解家的老管家了。我点头道过谢,他们就走了。胖子懒懒散散的走了过来,看来身上的伤还是很疼。每走一步都呲牙咧嘴的。我扶着他坐了下来,他四处看着,咧嘴一笑,说道:“诶,这老九门二月红的老宅还真是别有一番意境啊。处处古典雅致,你看你看,这客房都雕梁画栋的。还有那院里的海棠,我发现了,这座几进的大院子里,处处是海棠啊。”

我端起茶杯,看向院子里典雅的景致,对胖子说:“二爷本就是个风雅之人,他最传奇的不是倒斗倒出多少明器,也不是老九门上三门二爷的身份,而是和他夫人那一段伉俪情深的佳话。如此一个至情至性,倾国倾城的男人,住的地方,自然也是格外的风雅脱俗。”

胖子点着头,指着院里的海棠问我:“这就是你毁了花儿爷一辈子的地方啊?”

我瞪了他一眼,骂道:“滚蛋!别把我说的跟辣手摧花的色魔一样行吗?人这一辈子,总会辜负和被辜负。说真的,我没想到他会一直记得……”

胖子叹了口气:“天真,我他娘的是实在看不出你哪好。谁知道他们都是怎么的了呢!小哥那为了护你,怎么样了我就不说了。这花儿爷,也真是让你害惨了,你看他那红颜薄命的样儿……”

我笑了,啐了他一口:“呸!什么红颜薄命,不会说别瞎说。我告诉你啊胖子,你可别小看这朵花儿,有的时候呢,他看着确实就是朵海棠花,清丽迷人。但是有的时候,他可是会变成食人花儿的!”

胖子摸着下巴回想着说:“我倒是没注意到他变成食人花是什么样,但是没关系,估计在不久的将来很快就会看见的。”他见我抬手就要打,马上改了话题:“诶,别欺负伤员啊。话说回来,天真,现在咱们回来了。张家古楼里的一切也都清楚了,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笑着看着他,问道:“死胖子,你是成心是不是?这问题,别人问也就罢了,你也问的出口?”

胖子不怀好意的坏笑:“嘿嘿,滴水还能穿石呢。我就是想看看花儿爷这么长时间的付出和感动,你有没有动摇啊,有没有变化啊?”

我放下茶杯,站在门前活动了活动筋骨,说道:“你别回巴乃了,回北京吧。这一趟,兄弟欠你的,等我回来再还!”

胖子一听就从椅子上窜起来了,两步到了我跟前,两眼冒火指着我破口大骂:“你他娘的什么意思!我在家呆的好好的,陪你去了你家祖坟,从广西又跟你来到长沙,事情还没个结果,你让我回去?你他妈混蛋啊吴邪!”

我看他是真怒了,忙拉过他,一边给他顺着胸口,一边很认真的劝道:“胖子,我让你走,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吗?咱们哥们之间还用跟你多说别的吗?这一路走来,我的内疚都快折磨死我了。一个张家古楼尚且如此,里面有什么,多复杂你也都看见了。那青铜门后最后的终极,还指不定多么凶险万分!我要让你陪我去送死吗?咱这样说吧,如果不幸,我死在里面了,没关系,因为我为了他张起灵,我值!我愿意!但是你他娘的必须给我活着,这是我唯一的愿望!”

胖子听完,很豪气的笑了:“天真,胖爷我要是个贪生怕死的人,这次张家古楼我不会跟你进。我不怕死,我最怕我的兄弟都死了,我他妈自己还活着!”

听到这里,我不免有些动容,心里最深处荡起层层涟漪。我深深的觉得这一辈子,能认识我身边的这些人,是我吴邪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足矣了。我垂下了头,没有说话。

胖子拍了拍我的肩,接着说:“是兄弟,就别废话了。小哥是你家的,但是也是我兄弟啊!我去接他,你没资格管。再说了,我也得知道知道这困扰了咱们那么久的终极到底是什么。你啊,就跟我直接说你的打算吧,咱们铁三角马上又能重聚了,那么久了,还真有点想念小哥那张面瘫的脸了。”

我无语的看着他,他知趣的避开了我的眼神,我想了想,对他说道:“你也需要好好休养休养,咱们不着急。再说,我也得等小花好点再走,这次不能再不辞而别了。再那样做,我就真的禽兽不如了。”胖子连连点头,看来他好像很赞同我最后一句话。

这段日子下来,吃好的,喝好的,再加上最好的治疗。胖子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又他娘的开始闲不住呆不住了。这身体刚刚一好,就天天满处转悠去,说是什么了解下长沙的明器行情。反正我也不拦他,心想,这他妈就是有病,守着小花这九门解家当家的还去看长沙古董行情,分明就是想找个对茬儿的地,好好吹嘘卖弄一下罢了。

胖子不在的时候,我一个人就在这偌大的院子里闲庭漫步,想着当年那位风雅俊逸的二爷,在这里唱戏,吊嗓子,玩玩乐器,陪夫人闲逛的样子。又想起当年在这里和小花在一起的样子,看着那个小小的他,青衣水袖如谪仙下凡。往事历历在目,心里不免百感交集。

来到后院花园内,围着院子种的全部都是西府海棠,看来常年有人精心修剪,长的非常好。我一眼就看见了中间那棵与众不同最大的海棠树!树下,还架着那个秋千。我一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几步走到了切近,轻抚着那架秋千,虽然古旧了些,但是却触手光滑,这证明,和这院里的海棠一样,是常年有人打理的。

我轻轻推了下秋千,老旧的链条还是发出了咯吱声,听着这熟悉的声音,看着轻轻晃动的秋千,闻着院子里的各种草木香气,我闭上了眼睛喃喃自语:“花儿,这么多天没见到你,你怎么样……”

忽然感到腰上一紧,一双纤细的手臂围住了我的腰。闻着那气息我就知道是谁,我好气又好笑,怎么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这孩子真是太调皮了。但是,他这么亲近的举动,还是让我多少有些惊讶,毕竟,都不是小时候了。我身子发僵,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侧过头问道:“小花?你属鬼的吗?一点动静都没有。你能走动了?那伤好些了吗?”

他仍旧这样从后面环着我,把头深深的埋在我右肩颈窝处,像孩子一样贪婪任性的闻着我身上的气息,就是不说话。我无奈的浅笑,轻哄着拍着他的手,没有打扰他。半晌,他如呓语一般痴痴的吐出了几个字:“小邪,不走好吗……”

我瞬间僵在了原地,他这个样子,我很心疼。一时间我不知所措。最后,我小心翼翼的支吾着:“伤……还疼吗?”

“呵呵……”他自嘲似的轻笑了一声,松开了我,转身坐在了秋千上。两条长腿很不适合的交叠着,轻轻的晃着自己。一件淡粉色的衬衫,领口,袖口的扣子都是松开的。隔着衣服还是看得见肋骨和肩头的绷带。面色还是有些苍白,两腮比原来又清瘦了许多,下颌显得更尖了。整个人带着一种苍白,虚弱的状态。我皱着眉,就这么定定的看着他。他也就这么一直看着远处,眼底有着浅浅的笑意。

过了一会儿,他转过头来对我说:“这么爱看,就多留两天再好好看看我,我为你伤成这样,你陪我两天也是应该的吧?你很快就可以见到他了,差这一两天吗?”

我在他的腿边蹲了下来,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对他说:“花儿,我还没听你唱戏呢,等过两天你好了,你唱给我听好不好。你现在什么都别想,就负责把身体养好,行吗?只要确定你一切平安无事了,我什么都应你,好吗?”我自己知道自己这都是昧着良心哄小花的话,只不过,他伤的那么重,我想他能先安心养伤。

小花看着我,淡淡的笑了:“什么都应我?呵呵,小邪,你学坏了,你会说谎了。”

我有些惭愧的低下了头,我感激小花并没有直接说明了他那句话,是,我做不到什么都应他。比如,不爱张起灵。

“不会耽误你太久,你陪我再呆两天,也让胖子再养养身体,到时候我会让你走。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小花说完,抬眼深深的看着我。眼里闪着一种光芒,说不清那到底是渴望,还是绝望。

“你说。”

“最后这两天,咱们就像小时候一样,就你和我。他拥有你一辈子的时间,别用我的这两天再去想他,行吗?”小花祈盼的等着我的回答。

我看着他,心里很难受,我皱着眉,闭上了眼,深深的点了点头,然后跟小花说:“花儿,我们也一样是一辈子的啊,你这样我总感觉很害怕,就好像这一别,就此生永别了一样。”

他抬起头,迎着和煦的微风浅笑,额前的发梢轻轻飘起,阳光打在他面无血色的脸上,仿佛映出一层光晕,绝美的容颜艳煞了这满园的海棠。

落花纷纷扬扬,海棠依旧,物是人非。                   

62、散场

又停留了几日,我每天都和小花在一起。我们聊过去,聊儿时的趣事糗事,对将来,我们默契的只字不提。然后就是各种美食,各种的吃,小花特意抓来了一群厨子,做着我们小时候爱吃的东西,还特意找了拿手苏杭菜的厨子做西湖醋鱼。当然,在吃上,绝对少不了胖子。他也很默契的对将要发生的事情缄口不言。整天就是一起吃喝,一起笑,一起闹。

今天这顿晚饭又是十分的丰盛,胖子两眼放光的感慨着:“花儿爷,我真他娘的想在你这里就此长眠了。”

我和小花都笑了,我骂道:“你看你那点出息,就这么点吃的,就这样了?”说完,我夹了一块鱼喂给小花,小花很自然的吃着,然后跟胖子调笑道:“吃,咱无所谓,我是怕你这体重再继续下去,八大胡同够呛有接你活儿的了!”

胖子腆着肚子,拍了拍,神气的说着:“诶,花儿爷,我告诉你,我还真看不上你那小身板。你属于轻巧型,我属于重型战斗型!我能坐死俩粽子,你能吗?切!多少次逢凶化吉,化险为夷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胖爷我这一身神膘!”小花看着胖子那夸张的造型,捂着肋骨的伤口哈哈大笑。我瞪了胖子一眼,对小花责怪道:“你别笑成这样,小心伤口裂开!”

小花收住了笑:“哈哈,好好好,我不笑了,赶紧吃啊!胖子,想吃什么尽管说,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这里做不了的!”

胖子喝了口酒,摆了摆手,根本就腾不出空来回答小花的话了。那架势就是风卷残云,拿着肘子就着龙井虾仁吃,我看着都腻的想吐,这吃相,绝对是惨不忍睹。小花倒不嫌弃,一个劲儿的笑,一个劲儿的喝。我劝他不要喝酒,他的伤还没好彻底,他却跟我讲人生得意须尽欢的道理。最后,我没管住他,反倒被他给劝服了,索性也管不了他,就随他了。

他一手搭着我的肩,一边和胖子喝着笑着,听胖子说着那些山南海北挨边的,不挨边的云山雾罩天花乱坠。我有些凄楚的看着他,这根本不是小花的性格,他不是笑点那么低的人。绝对不会因为胖子那些无聊透顶的东西而笑成这样。我明白,他是在用笑,来化解离愁的伤感,不舍的心痛。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胖子那吃饱喝足的样儿显然就是要困了,确实喝的也有点多。我和小花一起扶着他回了房,我们刚踏出房门,屋里就传来了他的呼噜声。我们俩对视了一眼,都摇着头笑了。

今晚的月亮格外的清明,照的院子里一片雪白。真有疑是地上霜的感觉。小花看了看月亮,转头走到我身边,牵起我的手,就朝前面正中间一件正房走去。我不知道他这是要闹哪出,就任他牵着跟他来到了这间房,打眼一看,我就知道了,这是二爷的房间。小花把我往镜台那一按,对我说道:“为我上妆。”

我有点搞不清状况,就愣了一下:“啊?”

小花打开了抽屉,马上扑面而来一阵淡淡的胭脂香粉的味道,甜的让人有些微醺的感觉。小花拿出几支化妆笔,又一次正色对我说道:“为我上妆。”

“我……我不会啊。咱这天仙美人儿的脸,别再让我画坏了。”我推脱着。小花沉了沉,笑道:“那好。你为我画眉。”说着,递给了我一支笔。

我拿着手中的眉笔,有些尴尬。从来没干过这种事,不过看着小花那张本就眉目如画的脸,多少有了点信心。他的眉,本就十分好看了,只要轻轻淡扫蛾眉,就更有韵味了。

我小心的拿着眉笔,轻轻的勾勒着那漂亮的眉形,想着小时候看二爷上妆的样子,抬笔微微上扬,这双眼睛顷刻之间变的妖娆。这个距离,我甚至能感受到小花的呼吸,他就那样淡淡的笑着,看着我。眼神是那样的深邃,仿佛千言万语都藏在了那眼神之中。

我不看他的眼睛,目光死死的盯着他的眉,我发现我还是很有天分的,不多久,两边就都画好了,我将身子拉远了一点距离,比对一下,看看有没有不对称的地方。之后又凑近了他,再仔细的扫着眉梢,争取画的完美。

我正十分认真的画着,他忽然抬手抓住了我握着眉笔的手,眼睛痴痴的望着我。目光是那么的心痛,那么的……不甘。我瞬间一愣,看着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这么僵在了那里。直到我反应过来我们之间的距离是那么那么的近的时候,才尴尬的向后拉开了身子。有些促狭的问:“怎……怎么了,你……你看看画的怎么样”

小花眼神黯淡了下来,默然的转过身,拿起桌上的笔,在眉梢眼角勾出一片粉红。之后,又用黑色的笔勾画出那妖娆魅惑的眼线。我看着镜中的他,除了那冰冷落寞的表情,简直就是惊为天人。我笑着像小时候一样从他身后拥住他,说道:“我的花儿,就是国色天香,倾城倾国。小花,你真的好美。我曾经认为,二爷是这世间最美的男子,没想到,你长大之后的样子,比二爷还美。”

小花垂着眼睫,越是倾城,越是落寞。那飞扬高挑的眼线显得他更加的冷艳清傲。他在我的怀里并没有什么反应,愣愣的看着桌上的笔,任我像小时候一样的拥着他。半晌,他低哑的开了口,像是跟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至少十多年了,我没有再哭过。”说完,拍拍我的手,站起了身。就在他起身的那一瞬间,我分明看到了他眼角滑落的一滴晶莹。那滴泪,烫在了我的心上。

他从衣箱中,拿出一件戏服。很简单,对襟带水袖,粉色青衣帔。披上这件戏服,搭好水袖,他就向院子里走去,站定在院落正中。

月华当空,海棠树下。古人称海棠又叫做断肠花,常以海棠抒发男女离别的悲伤情感。所以,海棠的花语..是苦恋。小花抬手轻轻的抚过海棠枝,悠悠的吟道:“褪尽东风满面妆,可怜蝶粉与蜂狂。自今意思谁能说,一片春心付海棠……”

此刻小花的样子风姿绰约,尽态极妍。我站在门边不由得看痴了。他冲我笑了笑招了招手,随即转过身走了几步,那身段袅袅娉娉,仪态万千。待他站定,那优美悲伤的唱腔就响了起来。声音细腻婉转。那哀伤的戏文,和眼前的景象,都刺痛了我的心。

“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我这里出帐外且散愁情,轻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适听得众兵丁闲谈议论,口声声露出了离散之情……”

一曲霸王别姬,是如此的应景,又是如此的应情。月夜当空,海棠树下,小花就这样悲伤的唱着,舞着,戏服上身,他就是虞姬。那生离死别难舍的离散之情,他表达的淋漓尽致。

水袖飘逸,凌舞翩跹。水袖在一抖一投之间,震的落花纷纷,衬得他更不似凡人。最后一个惊艳完美的抛袖动作之后,一曲终了。那清清袅袅的余音,久久挥之不去。小时候他那带着童音的唱腔我恍惚还记得,但是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现在长大以后的小花唱戏,绕梁三日,绕心一生。

戏罢人散,精彩绝伦之后剩下的只有无尽的落寞。我走到了小花身边,看他若有所失的样子,上前轻轻的抱住了他,告诉他:“花儿,这是我这一生看过最美的一场戏。”

他不语,就这么静静的伏在我的肩上,一点声音都没有。片刻,伴着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听他在我耳边轻声道:“一切都为你准备好了,明天就起程吧。你的心,自始至终都在那青铜门后,都在张起灵身上,我放手,让你走。”说完,他推开了我,失魂落魄的径自走开了,留我独自一人还原地保持着抱着他的姿势。

看他那渐渐远去的清瘦背影,怀里还有他身上的余香,这个夜,月华散落了一地的清冷和落寞。

63、不见

夜过后,就是一个和风微煦的晴天。我和胖子起的都很早。因为我们之间已经定好差不多就这两天准备走了。他也养的差不多了,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胖爷现在又是一条好汉了。我们吃过早饭,正坐在一起商量该怎么告辞,又该准备些什么,胖子正眉飞色舞的说着计划和打算,管家进来了,身后是那个和我们一起进张家楼的小伙计。

进门之后,他们都很客气的打了招呼,之后又来了两个人,拿进来了两个登山包放在地上。那伙计说道:“小三爷,胖爷,这些东西都是当家的吩咐我给你们准备的,他说你们这一趟用的上。让我特意告诉胖爷一声,您趁手的东西也在里边。由于您的东西特殊,机票给您准备不了了,但是其它的票,当家的都准备好了。”说着递给了我们一个信封,然后接着说道:“从长沙先到长春,从长春的一个客运站再到二道白河。花儿爷说,剩下的路,小三爷最清楚。”

胖子颇有深意的看了看我,我有些尴尬的瞪了他一眼。就对眼前的两人问道:“小花呢?他人呢?”

小伙计面露为难之色,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句整话。我忽然心上一紧,抓起他的手臂就问道:“他不是伤势又有什么问题了吧?这几天不是一直好好的吗?我看他恢复的可以啊,昨天还跟我在一起啊!你赶紧告诉我,小花到底怎么样了?他人呢?!”这哥们被我如此激动的一通审问,彻底傻了。

旁边的管家,这时候很淡定的一边拉开我紧紧抓着那小伙计的手,一边笑呵呵的对我们说:“两位爷请放心,小九爷身体并无大碍了。只是今天随唐医生一早就去复诊了,之后大概还有几个盘口的生意等着小九爷去查账。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堆积了不少的事务,还需要他亲自去处理才是。为了不耽误两位爷的重要行程,就不必等他了。当家的特意嘱咐我们前来给您们送行,希望两位爷一路平安,诸事顺利。”

这一通买卖话儿把我说的哑口无言,我一下子就蒙了,这番话说的是不卑不亢,语气虽然毕恭毕敬,但是态度却是不容拒绝的。我现在不但没理由继续追问,连再在这里赖下去都觉得不好意思了。这显然就是告诉我们,你们走你们的吧,我们爷挺忙的。

我咬着下嘴唇,半天楞是没挤出一句话来。这情况彻底把我弄蒙了,连装备车票都帮我们弄好了,知道我要走,小花却抽不出一点时间来跟我告个别?我实在没法接受这个事实。

好在这时候胖子接过了话,打个圆场:“呵呵,好好,回头替我们谢谢花儿爷。让他好好养伤,等我和天真带小哥回来了再来找他喝酒!”说完,自己好像觉得哪里不太对,又忙改口说:“不不,最后这句话就不用转达了,小哥就不带了,我和天真回来就过来看他。”

管家礼貌的点头微笑,说道:“谢两位爷,劳您惦记,我一定把话带到。我这就叫人去准备车,您慢慢收拾,车在门外候着。”说完,就退出门外了。我恨得牙根都痒痒啊,走就走,怎么着还一分钟都等不了了?车都叫了?我怎么有种让人轰出去了的感觉呢,可气死我了。

我正运着气呢,那小伙计走了过来,眼神很复杂的看着我说:“小三爷,花儿爷他不容易,你多体谅他吧。我不能随您去了,希望两位爷一切顺利,平平安安的把张爷接回来。”胖子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点了点头。我一听他的这番话,一肚子的气也消的差不多了。就也拍着他的肩膀微笑着说:“嗯,会的,到时候带他来看你。你……好好照顾小花,别让他太累了。他身体还没好彻底,不宜操劳。”

他听完我的话,有些无奈,但还是勉强的点了点头。这个孩子就是不会说瞎话,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在敷衍我。但是我知道,我也问不出什么。既然那老管家说花儿没事,别的事情我也就不再多问了吧。各道了句珍重,他就出去了。

我这会儿心情并不美丽,有些郁闷甚至失落的坐回了椅子上,随手点了根烟。胖子看我这个样子,也点上了烟。对我正色问道:“天真,你觉得花儿爷现在出现跟你告别,真的好吗?”

这一句话就把我问愣了,想起昨天,想起之前他所有的失望和心痛不舍,此时此刻这种离愁别绪,确实还是不见的好。见了只能徒增感伤。这么一想,我心里瞬间明朗了好多,就笑着对胖子说:“胖爷!你这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是我太自私了,我怕我不能活着回来再见他,所以才想再看看他。却没想过,他这时见我会是什么感受。”

胖子一条腿踩在凳子上,一边抽着烟,一边吊儿郎当的回头跟我说:“哎呀,你想的太多了。现在其实是这么个情况,不管你活不活着回来,对他来说,都一样。”

我非常疑惑不解的看着胖子,胖子有点嫌弃的瞪了我一眼,仿佛是在不满我的智商。接着,就认真的,一字一句的解释道:“你要是死了,他面对的是死别,肯定是伤心的要死,没准殉情都有可能。你要是活着,他面对的是生离,小哥回来了,他连殉情的资格都没有。你说你这一趟是死是活对他来说,有什么区别?”

我大张着嘴,愣住了看着胖子,这一刻我感觉我都不认识他了,这个粗枝大叶的胖子竟然能说出这番话?而且句句深入我心,句句话在刀刃儿上,这是胖子吗?

他看着我目瞪口呆的表情,有些得意的说:“你也别崇拜我,这都是最基本的逻辑思维好吗?就你那木鱼儿的脑袋,我也不愿意多说别的了。你要非得问,为什么我看的那么明白,只能告诉你一句话,一,旁观者清。二,因为爷爱过。”

“草!”听完最后一句,这个字是我唯一的表达。本来对他稍感意外的小敬佩,一下子全部烟消云散,不过想着他刚才的这一番话,我的心,还是一阵抽痛。这是怎么了,也许,给时间一点儿时间,一切都会过去。等小花慢慢淡忘了我,就好了。时间,不是最好的良药吗?哎!

我想了一下,还是告诉胖子让他归置东西,检查检查还需要什么,等我一下。说完不等他回话,我就跑出了屋子,直奔后面花园。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小花不会这样避而不见,因为他舍不得,他是不是在打秋千?他是不是在赏海棠?不再见他一面,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不踏实。

来到了后院花园,满眼的海棠,一架秋千孤零零的伫立在那最大的海棠树下,随风轻轻兀自的荡着,有着些许的悲凉。小花不在这里,他真的不在,他真的不想再见我。算了,也好。只要他心里能好受,其它的都不重要了。

又环视了一眼整个院落,脑海里以最快的速度闪过从儿时到昨天夜里的一切画面。感叹往事随风流转天涯,散落在风月流年里。唯有儿时那天真的承诺,还在一个人的心里,纵是姹紫嫣红都看遍,依然不增不减,不淡不散。

最后看了一眼那轻荡的秋千,心里说不出的心酸。花儿,如果我生或死,对你都是伤害,我宁愿你真的变成当初冷漠现实的小九爷。若一别永年,我愿意把我此生所有的福气都留给你。珍重。                   

64、路途

当我再回到屋里的时候,胖子正在摆弄小花给他准备的枪。见我回来了,只是抬眼看了我一眼,就说道:“他要是想见你,用你找吗?他要是不想见你,你找的着吗?有病!”我刚想还嘴,他就跳跃性的岔开了话题,说:“唉!还是兄弟了解啊,这家伙果然趁手!就这一趟张家楼,他就已经摸清了我的习性了。胖爷我还真是有点感动!”

我翻了个白眼,无奈的问:“怎么样了,人家都说了车在外面等着,咱也别耗着了。东西都看了吗?还差什么吗?如果都可以了,就动身吧。”

胖子摇着头,有些迟疑的说:“说齐也齐全,医药品,吃的,穿的,全程车票,我的家伙,你的护目镜,甚至还有钱。这个……说不齐也不齐全,上山下斗的大件东西,一样没有。”

我听完也是一愣,进张家古楼时小花可是做足了功课,用他的话来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次他既然为我们准备了一切,连挡寒的衣服和钱都备下了,又怎么会极简装备呢?我想不明白。

胖子这时候说:“我估计啊,花儿爷是想开了,懒得管你了,所以给胖爷我弄好趁手的家伙就得了,至于你嘛,死就死吧,你死了,他也省心了。”

诶?我抬眼骂道:“我招你了?你给我闭嘴!小花才不会像你说的那样呢。他这……这可能是……不觉得青铜门后是个墓吧?所以就没按照下斗盗墓的装备弄……”

胖子一咧嘴,无奈的笑了:“你他娘的还挺会自己安慰自己?还别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他不是不觉得青铜门后是个墓,他是觉得青铜门后有小哥,你他妈爱找谁找谁去。”

我咬牙切齿的瞪着他,看他那幸灾乐祸,小人得志的样子,掐死他的心都有。抓起一个背包,狠狠的甩了一句:“死胖子,你给我等着的!赶紧走!”

胖子赶紧也抓起背包追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喊:“我说天真,你不带找你家小哥告状的啊!你可不能这么干啊……”

他后面絮絮叨叨的话我都没听进去,出了院子,果然有车在外面等着。司机点头跟我们打了个招呼,我又回头看了一眼老宅,低身进了车就冲前面说:“走吧。”

从长沙到长春需要一天的时间,这路上,胖子不知道为什么,显得十分亢奋。在车厢里几乎有点坐立不安的感觉,甚至把黄色的扑克牌盒当黄鹤楼拆开了,牌都拿出来了,还找打火机呢。

我十分的好奇,就问他:“不是,你这跟打了鸡血一样干嘛?你激动什么啊?咱又不是旅游去,那地方他娘的什么样你也不是不知道。有什么值得您这么兴奋?”

胖子僵住了正在笑的表情,不乐意的说:“你还有没有点组织精神?马上就能见到张首长了,你知道我们多久没见了吗?虽然他不说话还面瘫,但是那可是我过命的兄弟,爷我想到马上就能看见小哥就激动,怎么地吧!”

我摇头笑了,心想,想到他,激动成这样的也应该是我吧?可是,我好像并不是那么开心。因为,胖子见他,是为了这个朋友,这个兄弟,他记不记得什么都没关系,胖子认定了,他就永远是他哥们。而我..面临的是什么,我自己知道。带他出来的那一刻,也就是他忘了我的那一刻。忘记,是代价。是见他的代价。想到这些,我又怎么能开心的起来?

人,谁也不要把自己说的多么伟大和无私。我很清楚我自己,虽然我说,他忘了我也没关系。但是,我真的不介意吗?我不介意他那陌生的眼神和冰冷的口吻吗?不,我介意,我很介意。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到现在,我几乎无时无刻不在祈求上苍,让他不要忘了我。我真的痴心的希望能和他牵手一起到老,至少到我老。

可是,结局又好像早已注定了。那铭文上话,字字刻在我心上。

“北极大帝,解厄延生,归玺消忆,终极宁寂,麒麟归位,万年再生。”

这就是我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如果我现在还能表现的像胖子一样有久别重逢见故友的兴奋,那我就太昧着良心了。

胖子看我眉头越皱越紧,头越垂越低,就赶紧拍拍我:“诶诶,天真。这还没到战场呢,你这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给谁看呢?”

我不说话。他接着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小哥记忆的事儿是不是?你怕你见到他之后没多久他就会忘了你,这一面,没准反倒成了你们最后一面,对不对?”

我微微点头,不置可否。胖子叹了口气,耐心的说:“天真,从你喜欢小哥的那天开始,你就知道他和咱们不一样的。这心理准备你不是早就有了吗?是谁在张家古楼里拍着胸脯说只要他好,怎么都行?怎么着?这快到眼前了,怂了?豪言壮志都没了?”我被他说的有些自惭形秽,因为他说的句句是事实。那么久了,胖子很了解我。

“咱别光用嘴说,你真爷们一把给胖爷我看看行不行?这还没到长白山呢,这还没进青铜门呢,还没看见小哥呢,你就垂头丧气了?那我是不是都多余陪你走这一趟?他娘的那狗屁龙脉终极上古神兽咱都不放在眼里,照样拿下!更何况这什么,什么北极大帝?虽然我不知道它是个什么玩意儿,但是,你就那么确定它一定能消除小哥的记忆?一点意外没有?路是人走的,小哥的宿命,咱既然改了就给他改到底!万一最后不是咱想的那样呢?你这哪还没到哪呢,就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这是咱铁三角的风格吗?”

我对胖子再一次刮目相看,楞楞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窗外,想着他说的这些话,定了定心神。深呼吸拿出笔和纸,再看胖子的时候,我的眼里已经有了坚定的光芒。胖子欣慰的笑了,说道:“吴司令,你可以规划作战方案了。”

我也笑了,一边用笔画着长白山北坡的路线图,一边跟胖子说:“咱们到长春之后,按这个时间算,是可以赶上那趟到二道白河的大客的。我的意思是,咱们不在长春休息,一口气儿到了二道白河再找地方落脚。到时候看看还需要什么,可以从那些登山爱好者手里购买一些。小花还算人道的留了不少钱,这个咱不用担心。在这里休息一天之后,咱们从这个地方出发。”

说着,我用笔在北坡的一条山道上画了个圈,接着说:“咱们前半段循着当初云顶天宫的老路,后半段,我记得很清楚。那是我追他进山的路,这里一定要小心,当初如果没有小哥,我就被埋在这了。”说完,我又再简易的地图上画了个圈。

胖子这时候接道:“到了这里还有多久?”

我咬着笔,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不好说,我最后一次发现他消失了的时候,我曾疯了一样的找他,使劲的往当初的那个缝隙里挤,但是我发现里面根本就没有路。我们曾经走过的路,就这么封闭了。”

胖子撇着嘴说:“估计,小哥就没打算让你十年之后再去找他。他以为用十年的时间能让你忘了他,然后,他继续担负他的使命,你继续你的天真无邪。”

我苦笑了一下:“呵呵,那他也太看轻我的感情了。十年?忘了他?他做梦!”说着,我的眼神变得狠厉了起来,想起他当初甩下我消失在长白山的情景,我就想一口吃了他。没关系,张起灵,我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跟你算这笔账。

我摇了摇头,想甩开那些恼人的思绪,继续跟胖子说:“不管怎么说,我们都要到这个缝隙,当初他就是从这里走的,一路往里,很快就会到达青铜门。如果我们不走这条路,就要绕过整座云顶天宫。他当时一定是启动了什么,不过这不重要,我们连他祖坟都转了一圈儿了,这条缝隙,对咱哥俩来说,是个事儿吗?”

胖子得意的笑着,摆了摆手,示意这都是小意思。用他的话来说,路是人走的。我叹了口气,想起起灵对我说过的谎,明明是他把路封了,我连怎么进去都不知道,他却还告诉我十年之后,如果还记得他,就去找他。

现在想想,这是多么粗略潦草的谎言。我当时竟然信了。记得他说过,有时候说谎,是为了保护一个人。他一直在用他的方式保护我,如果我知道进去的路,别说十年,可能十分钟都等不了,当时就直接追进去了。因为里面太危险,所以他亲手把我拒于门外。

起灵,你这个傻瓜,笨蛋,你推的开我吗?青铜门内的你,一切还好吗?你的吴邪,来见你了。                   

65、不敢置信

胡乱的想着,好像离长白山越近,我的心就开始越乱。大体路线跟胖子规划好了,剩下的就是对待怪物的问题了。人面鸟,这一种东西就够我和胖子喝一壶的。更何况,那里还不知道有什么其它的怪异物种。

张家古楼里能出饕餮,毕方,应龙,那这“终极”里要是没有货,就显得很没面子了,太小家子气了。所以,我们要面对的,绝对是场硬仗!或许门里面的事情,还有神一般的小哥可以依仗一下,但是门外面的事儿,绝对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我跟胖子表达了一下我对青铜门守门的未知物种的顾虑。胖子一仰手,一脸不屑,满不在乎的说道:“嗨,这有什么可想的?兵来将挡,鸟来枪打,直接弄死再说,弄死!”

我不得不佩服胖子的斗志和他这思维方式,确实,有时候对待敌人,就要用最直接的办法。我们商量的差不多了,就开始合眼休息,好好养精蓄锐,好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切,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一天一夜很快就过去了,我们到了长春。一步没停的赶往黄河路客运站,搭上了那辆到二道白河的大巴。这趟车大概是七个半小时,我们到达终点的时间大概是下午三点左右。我让胖子睡会,这长途的跋涉,我也有点吃不消。胖子躺在卧铺上倒并无睡意,还跟我分析小花为什么能把我们的路线整的这么精准。车票什么的都丝毫不差。

我笑道:“解家就是这样,本就是商人出身,在加上解九爷的教导。做事都十分严谨,几乎找不到破绽。你没看人家家里的医生和管家都那么有解家范儿吗?小花他料定了我一到长春就会直接去赶大巴,所以才有的咱们现在的车票。他太了解我了。”

胖子感慨:“花儿爷啊,不但没有办法做什么,还得把车票都给你备好了,我现在怎么感觉他的命运比小哥还悲剧呢?或者说不相上下。”

“生在这样的家族里,没有办法,都是天命难违,身不由己。”我回答道。

胖子一摆手:“错了,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同样招惹上了你的情况下,他比小哥悲剧。小哥的命,还能改,他呢?”

“……别说他了,我不想现在提起他。”我皱着眉,闭上了眼睛。我知道,我又在逃避了。

胖子一摊手,说:“好吧,那咱说小哥。”

“……”

“你说你的血和小哥的能差多少?”

“差很多,根本就不是一个概念。再说了,我都怀疑那麒麟碣的效果慢慢会消失。我这就好比是个吃了大力丸的人,药效过了,我就会变回普通人的。”我解释着。

胖子还是一脸钻研的表情说:“那你以后是不是驱虫辟邪的东西都省了?”

我一听,这聊着聊着就又不挨边了,骂道:“放屁!你当他是驱虫药啊还是门神啊?”

胖子不服的争辩着:“有这好资源不利用就是暴殄天物!诶,你知道吗?想当初在云顶天宫的时候,我在通道里抓了只虫子,我不是跟在小哥后面吗,我就想恶作剧一下,在他身后的时候,把那虫子放进了他的背包里,结果……结果你猜怎么着?那虫子瞬间就又爬了出来,还没两秒钟的时间,我就眼睁睁的看着它离奇的牺牲在了我的脚下。这证明,小哥这个人就驱虫辟邪,不用血也行的!”

我听着他这番话,嘴也跟着越张越大,我简直就没法相信他说的这些。不由得喊道:“胖子啊!你多大了?你怎么还干这事儿啊?”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挠着头说:“嘿嘿,他总不说话,又一脸面瘫的样儿,冷冰冰的,我就是想逗逗他……”最终,我被他气笑了。生命中有胖子,万事不“愁”啊。

七个半小时,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主要是得看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度过的。这一路听着胖子的侃侃而谈,自然过的是十分的快。而且,我的心情也变的好了起来。不管怎么样,我就要见到他了。

终于到了终点站,我们懒得和人挤,就等着人都下干净,我和胖子才拿起行李向车下走。胖子在我前面,本来就那么大块头,又背着个大包,把视线给我挡的严严实实。我就推着他赶紧走,这车里的空气实在是不好闻,可是,最后,他竟然停在了车门处,就这么站住了。我看看他的侧脸,瞪着眼,张着嘴,那样子让我匪夷所思,我推了他一把骂道:“你他娘的看见粽子了是吗?赶紧走啊!你挡在这我连气都喘不过来!”

他呆呆的回过头看着我,仿佛有什么事惊着他了一样。我看了看他,拍拍他的脸。问:“胖爷天不怕地不怕,你看见什么了,能把你震成这样?”胖子张了张了嘴,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缓缓的走下了车,给我让开了地方。他一躲开,我这眼前是一片豁然,空气也清新了,背着包正迈着楼梯准备下车,一下子就被我眼前看到的惊住了。

我整个人都呆住了,那一瞬间我脑子确实是一片空白,什么都反应不过来了。胖子在车下看着我的表情,缩了缩脖子,那意思是,你看,你比我还严重吧!

正对着车门的不远处,是一辆档次不低的豪车。车前站着一个人,身形挺拔清瘦,一套黑色西装是如此的打眼,让人在人群中想看不见他都难,里面是一件粉红色的衬衫,此刻正以一个优雅的姿势倚着车门,玩着手里的手机……

这……这……这是……我脑子还是一片放空的状态。根本就没法接受更没法理解眼前的一切。心里更是百感交集。有愤怒,有惊讶,有不解,有心疼,还有……一点高兴。我就这么愣愣的看着他。直到他懒懒的抬起眼看着我,那熟悉的面容,一如往昔般绝美惊艳。那一贯的微笑浮上了嘴角,只是……多了一丝的冰冷。

就听他慵懒的嗓音,冷冷的说道:“胖子,看来那个人不累也不饿,那咱们走吧。就让他在那站着吧。”说完,动作优美的开门进了车,胖子好像是看了场好戏的开头一样,嘿嘿一笑附和着说:“得嘞,花儿爷,我来也!”说着,也跟着进了车。

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两步跑到那车前,开门就上了车坐在了胖子身边。深深的运着气,咬着牙心想,这他妈的叛徒啊,关键时刻,谁有优势就跟谁走啊。

空气像凝固了一般,只有胖子一边幸灾乐祸的坏笑,一边看看我,看看前面的小花,好像在等着什么……

“你……你怎么会在这?”最终,还是我先开了口。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管家都告诉你了,有些事务需要我亲自去处理。”他懒懒的回答。

我忽然不太习惯这样的小花,他……他好像真变成了当初的样子,冷漠疏离。这让我很难联想之前的一切,就好像那都是我的一场梦一样,他始终是他。

我正努力的消化,适应,接受现在发生的事,车子停下了,眼前这是一间条件不错的宾馆。我们几个走了进去,进了间早就准备好的大套房。一进屋,我就看到了那位唐医生对我点头微笑。还有那么两三个小伙计,也都是毕恭毕敬的跟我打着招呼。

我忽然有些无所适从,接着就听小花吩咐赶紧弄吃的,他知道胖子肯定是饿的够呛了。我一看,人家俩人像是老朋友异地相逢一般谈笑着,早就无视我了,我就先别插话了。直到饭菜都上桌了,我们都坐定了。小花还是淡笑着看着我,好像是在等我发问。

我还是忍不住了,就问道:“你伤还没好,跑这里来干什么?”

“好了,来办事儿。”他一边喝着茶,一边眼都不抬的回答着我的话。

“你在这能有什么事儿?”我追问。

他笑了,是那种疏离的笑,抬眼对我说:“这是我和哑巴张之间的事儿,不方便透露给小三爷。”

胖子直接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笑完赶紧继续低头扒饭,就跟没他事儿一样。而我直接就傻了。小三爷……他很久没这么喊我了。一般都是喊我小邪。还有,他和小哥能有什么事?我越来越混乱,不由自主的就问道:“这……这什么意思?”

他又笑了,拿起手里的手机在那按着,然后头都不抬的开口了:“小三爷,你这是怕我从中作梗阻止你带他出来吗?”

我实在忍不住了,站起身两步走到了他跟前,冲他骂道:“你混蛋!别他娘的跟我用这种语气说话!也别跟我用这个称呼!你伤还没好彻底,就大老远的跑这来,看来你还要一起进青铜门,那里面多危险你不知道吗?我能不问问你吗?!”

他终于抬起了头,迎上了我的目光。那平淡无波的眼眸中看不出任何感情,只是淡淡的笑着,然后问我:“哦?那你希望我用哪种语气跟你说话?又该用什么来称呼你呢?张家族长夫人?太长了。道儿上的人都尊称哑巴张一声张小哥,但是我解雨臣不买他这个账,所以,嫂子这个称呼也不合适,那你说我该喊你什么呢?”

他还没说完,我一把揪住他的领子,狠狠的说道:“你给我闭嘴!解小花,我警告你,你他娘的要是再跟我这样,我真翻脸!”

小花低头一笑,然后敏捷的反抓住了我的手,随后站起身,一个转身随手一带,就把我压在了桌子上。我从揪着他的领子,变成了此刻被他压在桌子上,这一切都不过是眨眼间,我都来不及反应到底怎么回事,就愣住了。只见他魅惑的笑着问我:“那你看,我跟你这样怎么样?”

“你……你你……我……”这样的情况,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都这样了,还怎么找面子。刚才的锐气也一下子矮了半截。感觉脸在慢慢的变烫,耳边只传来胖子一边吃饭,一边强忍着的笑声。我咬着牙费力的推开了他,站了起来,指着他恨恨的问道:“你……你他娘的大老远跑这来耍流氓的吗?”

小花哈哈大笑,又坐回了他的位置,轻轻的说:“吴邪,你要不是这样,该多好。”

“什……么意思?”我气呼呼的问。

“以后再告诉你什么意思,怎么着,你是想坐在这儿吃饭吗?”说着,他拍了拍自己修长的腿。

呃……我以最快速度,蹿回了自己的座位,老老实实的吃饭。这朵花现在的状态不对头,我还是避避风头好,谁知道他会不会又跟我耍流氓。

胖子嘿嘿的笑着,然后冲我低声的说:“我知道什么叫食人花儿了……”

我愤怒的狠狠瞪了他一眼,脸涨的通红。他也没理我,笑着问了问小花的伤势,然后告诉小花,现在开始,小花是首长了。我骂道,有奶便是娘的玩意,明明之前,我是首长的。

小花也顺着胖氏幽默的方式说道:“那……王司令,说说你的作战计划吧。”

我一看,得,我他娘的成小兵了。就见胖子这叛徒,一点不剩的把我们俩在火车上的所有计划和想法都跟小花说了一遍,包括地图,怪物,等等。我无力的望天感叹,交友不慎啊。实指望他能跟我一块把小花劝回去,没想到饭菜刚上,人家就马上统一战线了。有此队友,我何愁不被气死?                   

66、谁解花语

我们就在如此“诡异”的气氛中吃完了饭,有人收拾过后,小花跟那几个伙计递了个眼色,几个人会意的点了点头,就转身都出去了,不多时,就拿进来了几个背包。之后就都退出去了。小花看着胖子笑道:“当时给你们备的东西,只是让你们能到这里的,而从这里再出发用的东西,都在那里。”说完,用拿着手机的手指了指地上刚拿进来的背包。‘

胖子愣了一下看看小花,然后速度就闪到了背包前,拉开往里面一看就乐了:“哈哈!这才是咱们组织的补给嘛,我就说嘛,花儿爷不可能给我两根绳子一把枪就敷衍了事啊!原来真家伙都在这儿呢!花儿爷,你这是早就准备好了啊。”

小花淡淡的笑着,没有说话。我发现我现在这个处境这个状况很是尴尬,就干咳了一声朝小花走了过去:“咳……那个……你伤怎么样了?给我看看……”

小花背靠着窗,倚着窗台站着。揣着手饶有兴致的看着我,笑道:“给你看看?你想看哪?怎么看?”

我这爆脾气果断忍受不了了,上前一把就去抓他的衣服,但是……悲哀的是,还没碰到他衣服,右手手腕就被他死死的抓住了。小花凑近了我的脸,危险的眯起了眼,笑道:“小三爷,你这是要霸王硬上弓啊?我可警告你,这可不是在斗里,你要是再敢调戏我,可别怪我替张起灵先要了你!”

我窘迫的甩开了他的手,脸上的热度骤然上升:“你……你他娘的说的什么屁话!我就是想看看你那伤口怎么样了,我这是关心你!你懂不懂好歹?”

“哦?关心我?呵呵,好啊,老唐,胖子,你们都去休息吧。我脱了衣服,让他好好看看……”

“不……不不……不用了,那个……有唐医生在,我就放心了,我……我不看了,我忽然觉得又困又累……我要睡觉去……”我逃也似得挣开了他的魔掌,看着胖子和老唐那坏笑,瞪着他们几步就跑了出去,回到了自己房间休息。

胖子看我逃跑时候的那窘样哈哈一笑:“花儿爷,你这次把天真治的可以啊!”小花微微的摇着头笑了,胖子接着说:“那得了,我也去睡觉了,这些天太累了,你们也都早休息啊,咱们明儿见。”说完,胖子也带上门出去了,回房死觉去了。

屋里只剩下小花和唐医生了,看着胖子把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小花皱紧了眉,捂着肋骨再也支撑不住,身子无力的软了下去。老唐一把搀住了他:“小九爷!来,快坐下!”扶着小花坐好了之后,才发现,鲜血已经把衬衣都浸透了,老唐有些慌张的去找医药箱,边拿着纱布和药,边心痛的说:“小九爷啊,您……您这是何苦啊!”

小花咬着发白的嘴唇,忍着痛,强扯出一丝笑,说道:“我要是……刚才不那样,吴邪还是不会走,他会一直磨到我同意他看伤为止的。呵呵……他就是那个性子。”说着,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眉头皱的更紧了。

老唐正给他换纱布,上药。其实,这已经是最好的药了,只是伤口太深,养伤时间又太短。这几天他又一直都没有好好休息,导致伤口又裂开出血了。老唐看小花就像自己孩子一样,看着那白色纱布刚裹上就瞬间被鲜血染红,心就如刀绞一般。眼眶湿润了,低声的说“:小九爷,我……我有几句话……不知……”

“说吧。”小花直接说道。

“我知道,你的事儿,我不该过问。但是九爷和二爷在的时候,就托付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没别的,唐家就是为了解家而存在的。可是,我今天看着你这个样子,虽然管不得,但还是不得不说几句不合身份的话。你明知道,吴小三爷是为了那位张爷才来的这里,你明知道,最终的结果……你怎么还这样跟来啊,你已经不顾性命两次了,两次差点死在了张家古楼里。你到底为了什么啊,你现在伤重,还不让小三爷知道,他连你为他付出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不知道,你这个状况根本就不能去那个青铜门啊。”

“老唐……”小花虚弱的打断了唐医生越说越激动的话,“我从当上解家当家的那天起,就没想过能活多久,生死,我早看淡了。我这一辈子,已经不可能再有什么改变了。吴邪,是我唯一的念想,一个天真的念想,他想做的,我都会帮他。我不要求他知道,我自己知道就行了。我知道,他爱张起灵,我也知道,他来这里是为了接张起灵回家。可是,如果我不来这里做一件事,就算他们都活着出来了,吴邪他也没有幸福可言,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快乐。到那个时候,别说用张起灵的一生,拿什么也再换不回他曾经的天真无邪。”

“可是,小九爷啊,您自己呢?你想过自己吗?你要是出了事儿,解家怎么办?有一天,我到九泉之下怎么跟二爷和九爷交代啊……”说着,老唐竟然落了泪。

“老唐,别这样。我答应你,为吴邪办完这最后一件事儿,我再也不会干这种拼命的事儿了,除了他,我的肩上还有解家,还有老九门,放心,我一定会活着出来。”说着,小花无力的笑了笑,目光放的悠远了起来,缓缓的说道:“二爷当初说过,如果把张大佛爷的那三连响凑齐了,能换回夫人的命,他愿意倒遍全国的斗,也找来给他。呵……如果有些事儿做了,能换回吴邪幸福,我也愿意下了全国的斗,做遍所有该做的不该做的事儿。”

老唐轻轻摇了摇头,有些悲哀的说:“二爷就是为情所困的人,没想到,小九爷你……可是二爷是为了夫人,他值得。而你呢,你为了你的什么人?他是那张爷的人啊……”

“别说了……”小花闭着眼睛打断了老唐的话,“在我心里,二十年前他就娶了我了,我是他的小花,他是我的小邪。现在,他是谁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他幸福,他开心,就够了。我也清楚,他的幸福,只有张起灵能给。哪怕他一句话不说,吴邪只要看着他就能安心。”小花的声音越来越低,眉头微微蹙起,眼神中全是悲凉。

老唐心痛的抚着小花的头发,哽咽着像哄孩子一样说道:“好了,不说了,咱不说了,只要你觉得值得,就去做。解家人,该是这样。”说完,给小花吃了药,又把他搀扶到床上,盖好被子。看着他深深皱着的眉头和紧闭的双眼。老唐擦了擦眼睛,叹了口气,关上灯走出去了。                   

67、尴尬

可能是因为宾馆条件不错,也可能是因为……又见到了小花。看见他,不知不觉的就感觉很安心,很踏实。虽然他今天神神叨叨的很不正常,但是,能看见他,知道他就在身边,我还是很舒服。总之,这一觉睡的格外的安稳。

清晨起来,我用个极限动作伸了个懒腰,拉开窗帘,推开了窗,看了看外面的景色。虽然昨天吃了瘪,但是还是觉得今天的天气格外的晴朗,空气也是格外的清新。洗漱完毕,我就精神抖擞的走出了房间门,直接去旁边屋敲门喊胖子。胖子迷迷糊糊闹着这就起,告诉我别砸了。我心情极好的又蹿到了小花的那个大房间,砰砰地使劲儿敲着门,大概潜意识里是在报复咱天晚上的事儿吧。

我一边砸着门,一边倚着门框喊着:“解!小!花!小九爷?当家的,小媳妇!这太阳都晒屁股了!你还不起?天道酬勤懂吗?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懂吗?一寸光阴一寸金你懂吗?上学时老师没教你这些吗?非得等小爷我亲自喊你才行?你怎么那么不让人省心呢,你让我说你……”

还没说完,门就开了,倚着门的我,身后一空,差点摔进去。小花看了看我,淡淡的甩了一句:“闭嘴。”说完就转身进屋了。

我这个不服气啊,你他娘凭什么跟爷我那么拽?我直接跟进了屋子,甩手关上了门。看小花仍然慢慢悠悠的一边扣着衬衣的扣子,一边朝沙发走去。我看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的衬衣,很少见他穿这颜色的衬衣,显得人格外的苍白。但是却很潇洒帅气。和以往的感觉截然不同。

我见他坐在了沙发上,就走过去,双手撑住沙发两边宽大的扶手,一脸贼笑的把他圈在了中间,低头调笑道:“哟~小九爷今儿这身打扮够惊艳啊,只不过……”我用手指挑了下他仅敞开一颗扣子的领口,接着说道:“只不过,你这也太严谨了吧?怎么着?高风亮节啊?扣子扣那么严实,你是怕调戏啊?”

小花很无奈的抬眼看我,由于距离很近,我这时候才发现他气色确实不怎么样。好像不是黑色衣服衬得脸色苍白,而是他确实很苍白。我皱起了眉,沉声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他拨开了我的手,刻意的往后缩了缩,和我拉开了点距离。诶?这下我就更纳闷了,这太反常了。平时都应该是我躲着他,和他这朵食人花保持距离的,他在躲我什么呢?

想到这,我试探着又往前凑了凑,他果然坐不住了,一猫腰从我胳膊下方钻了出去。我看着眼前空空的沙发,真想抽自己。我他妈的这反应也太慢了。这么都让他给跑了。那也不行,我必须问清楚,他这样我很不放心。

我转身骂道:“小花,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一直躲我?你这脸色真的不太好,唐医生知道吗?他没给你看看吗?来,你先给我看看你那伤怎么样了。”

小花一听,张着嘴难以置信的看了看我,有些抓狂的说:“你……你还有点别的事吗?一夜都过了,这问题怎么还没过去?”

“这不正常吗?昨天我没看见呀,那今儿我当然得继续看……”

“你……你这个执着一根筋钻死牛角尖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我告诉你啊,要执着,跟哑巴张执着去,别跟我较劲。我告诉你了,伤已经好了,没事了。”

“没事了你怕我看?”

“小爷我……我就不想让你看行吗?!要看也行,来,我都脱了,给你慢慢看!”说着,他作势就要解扣子。我看着他,淡淡的笑了:“脱吧。”

小花瞬间石化了,张着嘴半天合不上。解扣子的举动也一直还停留在第三个扣子上。这下轮到我揣着手,饶有兴致的笑着,看着他说:“脱呀!赶紧的,爷我都等不了了,别逼我动手啊!”

“你……”小花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却下意识的往后退着。我一看这状况,太爽了!原来“爷”就是这么个感觉,平时我总是那个被挤兑的,敢情挤兑人的感觉那么爽?

我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脸上有着阴险腹黑的笑,对小花说:“小样儿,跟我玩这套?小爷我还真没见过你不穿衣服什么样,我会怕这个?来,脱吧,我看看。”

“……”小花继续后退着。

“小九爷,老实交代吧,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你身上有什么不能让我看,不能让我碰的?小花,我认识你二十年了,可能没你智商高,但是,我还是多少了解你一些的。你为什么躲我?”我步步紧逼,咄咄逼人的问着他。我总觉得他这一次来,很不对劲,非常不对劲!具体哪里不对,我却又说不上来。

小花被我逼的无路可退,低头叹了口气,又抬起头平静的对我说:“我想从现在起和你保持点距离,以防我遇到哑巴张的时候控制不了自己,这理由可以吗?”

他说完,我确实一愣。但是为了防止他是在敷衍我,我仔细打量着他,努力的分析着他这番话的真实性,不过想起这一路走来他说过的每一句哀怨的话,我终究没有说话。

他接着说“你难道不希望我摆正一点自己的位置吗?呵呵,你和我这么亲近,就不怕那黑金古刀按耐不住啊?小三爷,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了,别玩我了。”

我心里还是觉得哪里不对,还想再追问,外面敲门声却响起来了。小花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耸耸肩瞟了一眼房门,就打算从我身边绕过去开门。他刚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一把搂住了他的腰。小花背对着我,咬牙深深的皱了下眉。然后轻轻的拿开了我环在他腰上的手,转过身有些忧虑的问我这是怎么了。

我拉着他的手有些低落的说:“小花,你别跟我这样了,我们还和从前一样好吗?别让我再失去了。你知道的,我这一次来,不是得到,而是失去。求你,不要让我失去更多了,行吗?”

小花看着我这个样子,眼里满是悲伤。那种痛彻心扉浓浓的悲哀,是为了我,也是为了他自己。他心疼的拍了拍我的肩,难过却坚定的对我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去他,决不会。”

我根本就没想小花的这句话,只当他是在安慰我。我疲惫的将头伏在了他的肩上。那属于小花的阵阵体香,安抚了我躁乱的心,平静了我的情绪。这即将快到青铜门的喜悦和最后他终会忘记我的结局,上路以来都在脑子里交错纠结。这一刻,都沉静了。

我们都忘了门外那敲门声,忽然之间门开了。老唐慌乱的跌撞了进来,嘴里还喊着:“小九爷,你没事吧,昨晚那……”伤字还没出口,小花就及时用眼神止住了老唐差点就脱口而出的话。

刚才是胖子和唐医生敲门,半天没人开。胖子以为小花睡的太熟了,可是老唐心里却打了鼓,他以为昨天伤口出血的事情又严重了,导致小花昏迷了。这才要了钥匙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谁知道,一进来,就看见了这样的一幕。

我赶忙直起身子,掩饰着尴尬看向了别处。心里还纳闷这个老唐今儿怎么了?那么紧张?怕小花在屋里自杀啊,还是怕我耍流氓霸王硬上弓啊?哈哈。

小花从容淡定的从众人中间边扣着刚才又解开了的扣子,边走了过去,那若无其事的样子和我这心虚的表现形成了极大的反差。说来也是,我干什么了?那是我发小,当年还是我的小媳妇,是我从小到大的兄弟,我尴尬个什么劲儿啊。

一干人等看到小花这个状态,也就没敢再多说什么。但是胖子可不会错过这么个机会。他上下左右的打量着我和小花,然后颇有深意的问了一句:“敲了那么半天,你们俩不开门,干什么呢?”

呃……这……这么复杂的过程,我该怎么解释呢?我正愁该怎么回答,沙发那边悠悠的冒出了一句:“听说伙计们今天备的早餐是老北京豆浆,油条,包子,炒肝……好像烧饼就有七八种……”话还没说完,胖子再也顾不得审问我,直接两步就向餐桌那面窜过去了。

我深深的舒了口气,看了看依旧沉静淡然的小花。这个围帮我解得……真是巧妙的很啊。我笑着摇了摇头,也走过去了。

68、无关风月

吃早饭的过程当中,胖子早已经把刚才的事儿抛到九霄云外了。一边风卷残云的吃着,一边跟小花聊着,请解首长指示什么时候动身以及具体安排。

小花低头沉思了一下,然后看了看我,目光复杂有些犹豫的说:“要不……就明……”话还没说完,一边的老唐忽然开口了:“小九爷,五天之后吧。有些东西还没置备齐全。”我和胖子同时惊诧不已的看向老唐,这解家貌似在管理这方面也十分严谨,平时鲜少有人会插嘴小花说话的。更何况是这样直接打断,并且否定他的决定。

我们都以为小花会勃然大怒,没想到,小花却有些迟疑,最后还是说:“三天吧,三天之后……进山。”

“小九爷,您不能……”老唐好像很着急的还想反驳,但是话还没说完就被小花打断了:“行了!就这么定了。”

我和胖子互相看了一眼,不太明白他们这到底是怎么个意思。胖子这人向来懒得想太多,就抹抹嘴跟小花说:“花儿爷,你要是有不方便的地儿,就跟哥们直说啊。都已经到小哥眼前了,咱也不差那么几天。但如果你要是没事的话,为了一解咱们天真的相思之苦,还是越早越好吧。”

“嗯,我明白。”小花黯然的说着。旁边的老唐深深的皱着眉,平常谦逊儒雅的脸上此刻表情十分深沉,半晌,说了一句:“小九爷,旁边那屋还有点装备和医药用品,您随我亲自去看看吧。”

小花下意识的抬起头,有些茫然的看了看我们,半天才刚反应过来似的说道:“哦……好。”说完,冲我和胖子点了点头,让我们慢慢吃,转身就出去了。

我和胖子又对视了一眼,这次胖子忍不住了,撇着嘴,凑近我低声的说:“我说天真,咱们花儿爷有点不对头啊。”

“草!你刚看出来?”我没好气的说。

“啧,倒不是刚看出来,只不过之前没太在意,总觉得即将失恋的他,做什么都挺正常。”

“……”

“可是现在看来吧,他好像有点背着我们的事儿啊。这个老大夫,和他们那个管家差不多,也都神秘兮兮的。刚才这明显是找个借口把花儿爷弄出去,就是不知道干什么去的。”胖子看着门外,眯着眼睛推测着说。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那又能怎么着?我这两天已经是黔驴技穷了,什么招儿都使上了,就是问不出半句话来!”

胖子这时候看向不远处的几个伙计,眼珠子一转,贼贼的笑了:“看胖爷我的。”说完,我还没来得及阻止他,他就朝那几个小伙计走过去了。

只见他一边嘿嘿笑着,一边拍了拍一个伙计的肩膀,顺手拿出来一根黄鹤楼递给人家。那孩子吓傻了一样,赶忙推道:“不不不,胖爷,我不抽烟。谢谢谢谢……”

“没关系,来一根嘛,这不抽烟不喝酒的,不算个完人啊。”胖子努力灌输着他那有悖三观的人生理论。

小兄弟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我笑着看着他们,心想,你当解家的伙计是皮包啊?两句话就能给唬住了。

胖子一看,这些家伙是绝对不敢接烟了,干脆就直奔主题的说:“那个……你们小九爷到底怎么了?这次来这里,他跟你们怎么说的……”

话还没问完,刚才拒绝他的伙计就一脸要哭的苦相央求道:“胖爷,三爷,少当家的什么都没说过,我们真什么都不知道。爷您体恤一下,别难为小的了。外面还有不少活儿,两位爷好好休息,我们先出去干活了。”话音刚落,几个人就连推带挤的迅速逃出了房门。

门关上的那一刻,胖子都愣了,傻了半天,才呆呆的说了句:“这他娘的,家教都太好了吧。”

我摇头苦笑,这本来就是自找没趣,小花能带出来的人,可能轻易让你一根黄鹤楼就给收买了吗?胖子显然被深深的打击了,抽着烟没说话。

与此同时另一个房间里,小花正解开了衬衣,那厚厚的纱布上,又出现了片片猩红。这,就是他不能穿浅色衣服的原因了。老唐皱着眉,自知说什么都没有用,劝不住小花,只得认真的拿着医药箱里的药和绷带处理着伤口。小花看看纱布上的血,皱起了眉头。

然后沉声说道:“三天,我给你三天时间,必须把我弄好。绝对不能让小邪看出来,否则他会内疚,又要闹着哪都不去陪我养伤了,我不想让他等太久。”

“是,我一定尽力。”

我和胖子这里百无聊赖的抻筋踢腿聊着闲天,当然,聊小花也聊不出什么答案和所以然,于是我们现在聊的话题都是关于小哥的。胖子在考虑小哥这么久了,吃的什么,喝的什么,平时日常娱乐活动都有什么,总不会是蹲在地上拿根小棍儿逗蚂蚁吧?

我两眼翻白无可奈何的说:“他说过,在那里,就算他是个婴儿都没有关系,想来,这麒麟是天生天养,自有庇佑啊。至于他什么日常娱乐,你觉得‘娱乐’这个词儿,和小哥沾的上一点边儿吗?”

胖子想了想,说道:“也是!他的娱乐就是放空状态,发呆,就是他最大的娱乐。天真啊,你们俩以后这日子怎么过啊?”

这句话让我有些脸红,就尴尬的骂道:“你他娘的哪那么多废话!谁告诉你他除了发呆别的不会?只是有待发掘而已。”

“哦!看来这事儿得你自己慢慢发掘了,天真,哈哈哈,我还真想知道知道除了杀粽子杀红眼了的时候,那麒麟什么时候会再显现,哈哈哈……”我都纳闷了,这胖子为什么说着这么猥琐的话都能笑的那么坦荡。

我正想骂他,门开了,小花走进来了。胖子看见小花,就好像刚才说的话对不住小花一样,低下头不说话了。小花直接过来对我说:“鬼玺在你手里,其余的东西差不多都备好了,你看看你和胖子还需要什么,你们一块去那屋里看看去吧。”

我还没说话,胖子就接道:“我需要什么花儿爷一清二楚,这样吧,天真,那条路你最清楚,而且你心比较细,用得上什么,你去看看吧。”我点了点头,好吧,那小爷我就去检验下我们的行头吧。我出去的时候,随手带上了门,屋里就只剩下小花和胖子了。

小花疲惫的坐在了我刚才坐过的沙发上,闭上了眼睛,按了按眉头。

“伤怎么样?还能行吗?”胖子出其不意的说了这么句话。

小花一下子就睁开眼精神了,他有些惊讶的看着胖子。胖子看着小花这表情咧嘴一笑:“花儿爷,胖爷我可不是那天真无邪。你这两天什么状况,我心里跟明镜儿似得。不劝你不是不关心你,而是我知道,有些事不让你做是不可能的。哥们都是这个脾气,所以我没必要说太多。自己量力而行,活着,你至少还能看见他。要是真不顾性命了,那万一以后小哥要是再消失了,天真可就没人管喽。”

小花听着胖子的话,皱着眉陷入了沉思,半晌,说了一句:“你怎么知道的?”

胖子还是大大咧咧的回答:“胖爷我是粗中有细,心思缜密啊,能让那老大夫那么紧张的,不是你身体状况还能是什么?你穿黑衣服就是为了万一沾上了血,这颜色不那么明显,天真看不出来吧?说到底,吴邪太天真,长个眼珠子的人都能看的出来是怎么回事。”

小花没有说话,依然皱着眉低垂着头。胖子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哎!你们几个这感情的事儿,胖爷我不好多说什么。但是,花儿爷,咱既然是兄弟,我就说你两句。我当初在新月饭店见的解家当家的,可不是你今天这个样子,你就是长得再漂亮,天天愁眉不展,也会失了色。没看胖爷我多久没喊你人妖了么?因为你不妖了。”

这番话说完,小花哈哈大笑。胖子点了根烟接着说:“抗战不过八年,打老蒋也不过用了四年,花儿爷,你竟然用了二十年!但是,这二十年你都干什么了?你晚了。你们再见的太晚了!虽然很残忍,但是胖爷我还是很负责任的告诉你,天真,他愿意用自己今生所有的时间,换和小哥再呆一天,就一天,他都愿意。这就是他娘的所谓的爱情,胖爷拿你当兄弟,跟你说的这番话,我只希望你能多为你自己好好想想。自己身子怎么回事,自己最清楚,别太玩命了。你放心,我不会跟天真说起这件事。”

小花的笑容有些惨淡,脸色更加的苍白。但是却十分的感动。他明白胖子这番话,完完全全是为了他好,他很久没体会这种关心了。他轻轻点了点头对胖子说道:“谢谢,我知道了/”

花儿说完这句话,在心里默默的跟自己承诺:解雨臣,把感情放开,把手放开。这一次,不管做了什么。无关风月,只为吴邪。

69、高枕青山

三天并不长。于我来说,是千思万想,于胖子来说,是胡吃闷睡,于小花来说是……不知道。因为这三天,几乎我都没见到他。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

好在这一天终于到了,天还没亮我就醒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心里的情绪真的是跌宕起伏。我拿起了鬼玺,恍然之间,仿佛我已经过了几辈子。最后一次见他至今有多久了,我记不得了。对于那段回忆,那个片段,我一直都是刻意逃避的。我不愿想起,不愿记起。我只知道我要努力的去做我要做的事情——带他回家。

我也说不清为什么,不管他怎么躲我,我都不愿意放手,我就是要给他一份安稳。我愿意穷其一生,给他一个归宿。时间,不但没有斑驳了我对他的记忆,反而让我爱的越来越深刻。我愈加的清醒我有多爱他,多离不开他,多么不能没有他。往事历历在目,情感在回忆里沉淀,沉淀出一份只属于他的至死不渝。

放好鬼玺,一切都收拾停当之后,我开始抽烟,我在等着大伙出发,看着东方天边日渐高起,我终于相信了,这不是梦。我真的就要到他眼前了,我真的能再见到他了。经历了张家古楼梦魇一般的经历,迈过生与死的界限,我再一次离他那么那么的近。

就这么想着,念着,盼着,不知不觉太阳已经完全升起。同志们陆续都起来了,这一趟,大部队都在当初小花救我的山脚下等候,进山的,只有我们三个人。小花说,他只能保证我们三人面对终极的时候心态是纯粹的。我为了情,胖子为了义,如此有情有义的队伍,才可以面对那人类终极的秘密。可是谁又知道,小花是为了什么。他说那是他和起灵之间的事,但是我更愿意相信他是因为我来的这里。我和胖子都默契的没有问出口。

吃罢早餐,都各自整理好行囊之后,我们就离开了宾馆。出门的那一刻,我注意到小花看了看太阳,淡然的笑了。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一次再见,小花真的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我完全没办法用我了解他的那一面去想他。

没用太久,我们就来到了那个山脚下。小花租用了一间民宅,以便大伙在这里落脚。我看着眼前的雪山,心中思绪万千。我终于又站在了这里,我终于又来到了你眼前。张起灵,虽然还没到十年期限,但是我来了,我来见你了,我来接你回家!

胖子也很激动,一边往包里又塞了些东西,一边跟我们说:“我草,终于他娘的到了长白山了!终于可以看见小哥了!怎么着?同志们,还等什么呀!出发吧!日落之前,到达缝隙。那也算咱第一个目的地!之后,怎么进去,再研究!”

小花也整理着东西,没有说话。倒是老唐,一脸担忧的看着小花,几次想张嘴说些什么,看来都咽回去了。最后,看我们差不多快出门了,才紧张的走到小花身边,毕恭毕敬的说:“小九爷,我知道,拦不住您,但是……”

“我都知道,你放心吧。”小花打断了老唐想说的话。他走到门口的时候,转过身对屋里的伙计们和老唐正色的一字一句的说道:“这次的斗比较特殊,不管我去了多久,谁也不许进山搜寻。如果我们没事,那张爷自会带我们出来。如果我们有事,不必再多搭人命。”

这是小花第一次用这个称呼,我知道,在这群小伙计面前,他这么尊称小哥,是为了给我面子。伙计们一听小花的这两句话就有些坐不住了纷纷说道:“小九爷/当家的,我们跟您去。”

小花抬手止住了他们的话语。冷冷的说:“张爷好清静,不需要人多,你们就好好在这等着吧。记住,不管我们谁回来了,谁没回来,你们都必须把人给我照顾好了。即使我没回来,也务必把小三爷,胖爷,还有张爷送到他们要去的地方,确保他们周全,你们听明白了么?!”他冷冷的扫视一圈之后,把目光停在了老唐身上。

伙计们纷纷点头,老唐也忧心忡忡满脸沉重的点着头,闭上了眼。

小花看了看他们,点点头,转身就出去了,我和胖子也赶紧追了上去。一出门我就拉住小花质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他娘的遗体告别呢?什么叫就算你没出来?你到底想干什么!”小花推开了我的手,淡淡的说:“我就是用这种方式交代一下,你那么紧张干什么?赶紧的吧,别废话了。看看前方,张起灵就在那里。”说完,他指了指远处的雪山。

我沉默了。胖子挤到我们俩中间,也看着那远处的雪山,搭上我们的肩,冲我喊道:“走吧!终于他娘的等到这一刻了!来吧,兄弟们!翻过这几座雪山,我们就快功德圆满了!哈哈!向终极进军!向小哥进军!”说完,他就拉着我们向那条熟悉的山道走去了。

这条路,我们三个都不是第一次来了。胖子一边搭着我们的肩,一边迎着风吼着:“嘿哟嘿嘿嘿哟嘿,管它山高水也深!嘿哟嘿嘿嘿哟嘿,谁也不能阻挡我们接张起灵……”

我忍不住大笑了,不知道胖爷还有这手艺呢,还能填词呢,他要是真有这方面的天赋,摸金倒斗还真是屈了才了。他赚了钱的,都是小坟小墓,他进的惊天动地的大墓,却都是大子儿没一个的。汪藏海鬼斧神工的神迹古墓我们拆了个遍,一把土都没带出来。那最极品的张家古楼,胖子还不能对自己兄弟祖坟下手。哈哈,想来,胖子认识我,也算是苦命的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的山路好像比往常要难走。我们费了很大的劲,才翻过了几座山。又到一处山顶的时候,这一天的时间已经几乎快过去了,远处天边又是正夕阳。

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呼的喘着气,冲我说道:“我……我说天真,你……你上次就是这么追小哥进来的?”

我看着远处那座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山峰,点了点头。胖子摇着头感叹:“爱情的力量真他娘的是伟大的!”

小花让胖子休息下,喘口气。他自己则是靠着一块高耸的雪堆,双手交叠在脑后,惬意安然的看着夕阳。那副高枕青山的模样,这世间,只有小花一个人能做的如此绝美。

我走过来坐在了他的身边,我们并没有说话。心中感叹,再一次,我再一次到了这个“故地”看见了这里的夕阳。我学着小花的样子,俯瞰万山,但见悠悠长白如云端飞雪。美的不那么真实。小花目光深邃悠远,仿佛天边有一段缠绵悱恻的往事,还有一段为了永生罄竹难书的故事。山映斜阳,霞光万丈。

残阳似血般沐浴着整座长白山峰。雪山之巅,霞光照耀之下,小花美的比雪山更圣洁。我默默的看着他,不多时,只听他轻轻的说了一句:“日昃之离,何可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