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无量业火
进来之后我们就发现,这里的环境似乎又回到了刚进青铜门时候的样子,一片虚无。脚下是一条栈桥,之所以说是栈桥,是因为下面一片虚空,也看不清下面到底是什么,除了脚下这用四方青石铺成的栈桥,其它的什么都看不到了。我很痛恨这种糟糕的环境,我觉得我已经得了宇宙恐惧症,在这样浩瀚虚无的环境内,我会不由自主的心惊胆战,两腿发软,脚下也有些不稳。
刚走两步,小哥回了下头,有些担忧的看了看我。呵呵,这个冰冷的瓶子也终于心有挂念了。我故作轻松的对他笑了笑,表示咱绝对属于纯爷们,这都不叫事。他点了点头,就继续往前探路了。那一刻,我竟然莫名的感觉有些不安和惶恐,甚至还有一丝失落。
而就在他转过身的那一刻,小花的手轻轻的搭在了我的肩上,在我耳后轻声说道:“别怕,还有我。”一股暖流,从心里一路涌到了眼里。熟悉的关心和安抚,让我心里的恐惧稍稍减轻了一些,我侧过头微微笑了笑,也不知道他看的见看不见。之后,我就继续前行了。
进入了一个新的环境,按理说这么安静实在不是胖子的风格。果不其然,没走出二十步,胖子就开始说话了:“这环境他娘的看着眼熟啊?刚进青铜门的时候就是这样。我们不会从地底下绕了一圈又走回来了吧?这下面一片漆黑到底是什么啊?这条道也看不见头,我怎么越走越慎得慌呢?小哥啊,这么走能行吗?”
他并没有停下脚步,只是一边小心的走着,一边说道:“只有这一条路了,小心点。”
我们进来时候的那扇门,早已经不知不觉的合上了。现在我们是只要前进一步,后路马上就断。眼前就只有一路前进,断然回不了头了。又往前走出一小段距离之后,周围开始有变化了,我们谁都没有注意到从什么时候开始,身边开始有雾气缭绕了。
我下意识的捂住了口鼻,不知道这里会不会有什么有害气体啊。刚想告诉前面的小哥和胖子一声,后面的小花就说了:“放心吧,没毒。”我回过头一看,他手里正拿着一个精简的空气测试器。哎,有这么个发小还真是省心啊。
可是这时候,前面的胖子喘的已经有点厉害了,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说道:“诶我说,你们感觉没感觉越来越热啊?这什么状况?”
胖子不说的话,我还没有什么感觉,被他那么一说吧,我还真有点感觉热。好像是比刚进来的时候闷热了些。而且好像还有越来越热的趋势。身边的雾气也比之前浓重了些。看着就好像漫步空中云雾缭绕的,好不真实。
小哥似乎从进来就是高度警惕着,这时候胖子也是满脸紧张,汗珠子一滴滴的从脸上滑落。小花则是紧紧的跟在我的身后,总之,整个气氛随着雾气的加重,越来越紧张了起来。
走在这青石栈桥上,上下左右一片虚无,周围弥漫着这越来越浓的雾气,这感觉……说不出来的那么不好,非常不好,我们几个就像是游魂野鬼一样。
忽然,小花在我身后冲前面喊了句:“你们感觉这是不是水蒸气啊?”我们几个都停住了脚步。好像真的是,难怪会感觉那么闷热。小哥在前面低声的喊了声:“快走!”我们几个就开始加快脚步往前走去,可就在这时候,脚下虚无的深渊忽然冒出了火光,我们整个下方火光越来越盛,好像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火海,我们都大吃了一惊,胖子骂道:“我草!这他娘的什么情况!”
我们现在的状况,就好像是火山里有一座栈桥,下面是滚滚熔浆和烈火,我们几个正在这桥上行走。我看着下面,豆大的汗珠一滴滴的落了下来,有滴下来的直接就掉下去了,我耳边似乎都能听见那“嘶”的一声。
“我想起来了,下面是无量业火,这里是黄泉栈,别愣着,快走!”小哥忽然冲我们大喊。
他这一喊完,我们更迈不动腿了,胖子颤颤巍巍的说:“小哥啊,你那意思咱们现在已经在赶往黄泉路的路上了是吗?这,什么五粮液的火是什么意思啊?”
小哥隔着胖子一把拉过了我,攥着我的手紧张的说道:“没时间解释,赶紧走,这里的火会越烧越大!”说完,就拉着我向前快步走去。
我心中不由得惊诧万分,这难道真的到了冥间了?那青铜门真的是冥间的入口吗?不,我怎么都没法相信这一切,可是这一片虚无瞬间变成炼狱火海又该怎么解释呢?长白山是座休眠期的火山,这我知道。六亿年前,这里还是汪洋大海,经过燕山,喜马拉雅山山脉运动之后,沧海桑田,海水最终从这沧桑的古陆上退走了。由于地壳的断裂和抬升,才导致玄武岩浆的涌出。最后一次火山群喷发距今也应该有三百多年了。
等等,玄武,岩浆……这,这长白山火山和这地下业火真的有关系吗?我脑子里一片混乱,随着周围炽热的气温愈发上升,我开始心烦气躁,再也宁不住心神去分析了,只有被小哥紧紧的握着手,一个劲儿的往前快速行走。他不敢用跑的,且不说我根本就跟不上他,在这样的环境下,我们要是再剧烈运动的话,只能让体能消耗更大更快,最后变成几具被烧烤熟了的干尸。
胖子在我身后气喘吁吁的大喊:“小哥啊!你快想想办法啊,这火海根本就看不见头啊!我不管它是五粮液还是剑南春,再这样下去,胖爷我就要在烈火中永生了啊!”
小哥眉头也是越皱越紧,胖子说的没错,现在我们根本就看不到这条栈桥的尽头。这样跑下去,体力透支死在这里是迟早的事情。小哥没有停下脚步,松开了我的手,往前走了几步,拔出黑金古刀对准自己的心窝处就扎了下去。
“起灵!”我大惊出声。
“小哥!”胖子不知道怎么回事被吓了一跳,都傻了,小花脸上也满是惊诧。
我们三个都被他的做法震住了,我甚至反应不过来马上看看他的伤。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这是要干什么?他他娘的这又是要干什么?他不伤害自己不行吗?
只见他轻皱着眉,用手捂住伤口,血汩汩的流了出来。他回手用力一甩,那血滴就甩在了我们几个人的身上,我们都震惊的说不话了。但是,就在那一刻,明显的感觉那灼热闷气的痛苦,似乎减轻了很多,只听他轻声说道:“业火焚身,永不超生,这麒麟心头血多少能起点作用,快走,撑不了多长时间!”
那沾满鲜血的手,再次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带着我往前走去。这次我们,都不说话了,我紧紧的攥着他,浑身都有些颤抖,虽然不那么难受了,但是心,却比烈火焚烧还要痛楚百倍。这个沉默寡言,淡漠如冰的男人,他一次一次的在用他的血保护我们,他就是这样,从来不懂得疼自己,从来没拿自己当回事过。
这一刀扎下去,流了那么多的血,伤的肯定不轻,但是他那张淡然的脸上,依然平静无波,连一丝痛苦都不愿意表现出来。除了那微皱的眉头,和略显苍白的脸。
92、黄泉栈
他感受到我颤抖的手,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说话。只是用力的握了握我的手,好像是在给我坚定的信念,又好像是在安慰我,让我别担心,他没事。其实,这么久以来,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我心里。即使他不说,我也能明白他的心意。更何况,现在实在不是你侬我侬的时候。如果这条路一直到不了头的话..就算放干了他身上的血,也终究救不了我们。
胖子这会倒是很老实,一句话都不说,闷着头专心的往前逃命,不知不觉的,他都已经跑到了我和小哥的前面,那白花花的肉被火光映得通红,在前面跑起来一颠一颠的。如果不是此情此景,而是换成是在外面的街道上,我们现在的状况就像是三个土匪流氓,在追一个又白又胖的大姑娘似的!我看他越跑越快,就喊道:“胖子!你别跑那么快,当心耗费体力!”
胖子头也不回的回道:“你以为胖爷我不累吗?但是我不能浪费我哥们流的这么多血,什么他妈的黄泉路,老子跟它拼了,必须得跑出去!”说完,就像是上满了弦一样,跑的更快了。我不经意的看了身边的小哥一眼,果然,听完胖子的话,他的眼里满是柔和。
他曾经以为,在这个世界上,他的生与死没有人会在意,就算他忽然消失了都不会有人知道,他觉得他留不下一丝痕迹,就像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过他一样。如此的凉薄漠然,茕茕孑立在这冰冷的世间扛着属于他自己的宿命重责。然而,就在不知不觉的点点滴滴中,就在那一次次的生死与共中,我和胖子却给他带来了最真最诚的感情。
无论是爱情抑或友情,更或者是亲情,都是他百余年来不曾有过的体会。所以,那双百年无波的漆黑双眸里,竟然会出现了温柔,出现了柔和。无论他是神是人是麒麟,一旦有了感情,总会变得更像个凡人一些。
我看了一眼下面,火海翻滚,火光冲天。这黄泉栈果然名副其实,与其说是黄泉,不如说是地狱。这条路现在就好像是佛教故事中通往阿鼻大地狱的道路一样,让人感觉很不真实,我甚至一度在想,眼下这火海是不是我的噩梦或者幻觉?可是皮肤那炙热灼烫的感觉,以及越来越低的气压都在那么清晰的提醒着我,这一切都是真的。不论黄泉还是地狱,我们正在路上。
汗水一滴一滴的滑落,我一边跟着他跑,一边喘着气轻喊道““起……起灵,你的伤……”我很担心他那伤口,他这个人对自己下手和对粽子下手是一样的狠,就好像他真的不会疼一样,但是,是真的吗?不管他天赋什么异禀,终究是血肉之躯,和我们没什么两样。又怎么会没有痛感呢?
我担忧的看着他,他回过头轻声的对我说了句:“放心。”然后就带着我继续往前跑。前面的胖子速度已然明显下降,停在我们前方不远处,跟个破风扇一样呼哧呼哧的喘着气,一手撑在腿上,一手轻摆着跟我们说道:“小哥啊,胖爷我是真他娘的跑不动了,你给我个痛快的吧!别让哥们死的太痛苦。”
小哥随手搀起了胖子,说道:“再坚持下,快了。”
胖子有些虚脱的喘着问:“咱们这是下地狱了吗?这鬼玺到底该放在什么地方?这样的路径,有几个人能放回去啊!”
听完胖子的话,小哥低垂了目光,轻声说道:“宿命在身,本就不该放回去的,鬼玺放下之后,下一次的守护者也一样要通过这途径来取走鬼玺,如果过不了这关,又怎么能观天之道,执天之行。是我连累你们了。”说着,他脸上的神色显得更加的低落。
看他这个样子,我莫名的开始心疼。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忽然冒出了曾几何时听过的一句话,一句警告:你和他在一起,早晚其中一个会被另一个害死。这是在广西的时候,那个也有着麒麟纹身的盘马老爹说过的话。当时他看到我们两个在一起,只说了那么一句话。最后,在巴乃山脉里,我们也果不其然被密洛陀围攻差点就都死在了里面。
记得小哥晕过去之前,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还好,我没有害死你……”起灵,其实你又何必在意,你可知道,在我心里为你而死又有何惧呢?哪怕是被你害死,我也是能笑着闭上眼睛的。这人世间的感情,不过是你情我愿。
我刚想安慰他,胖子就说话了:“哎呀!小哥啊,你快别说这话了,胖爷我可听不惯!当初我就告诉过你们,能和你们一起死在斗里,也他妈算是一件乐事,要非得说有那么点遗憾,就是没死在成堆的明器里,而是死在火海之中了。烧烤的这种死亡方式,我不是特别能接受。”胖子还没心没肺的耍着贫嘴。
小花这时候从后面走了过来,步履轻稳,泰然自若,神色淡然一如往常。走到小哥身边轻笑了一声,然后用那魅惑至极的嗓音说道:“哟~这可不像是哑巴张的风格啊。你让吴邪仰慕崇拜倾心至此的地方,难不成就是还没死呢就开始内疚自责吗?呵,张起灵,我告诉你,还没到你自责的时候,你害不死他。因为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死之前,吴邪一定会是活着的,这是我最基本的信念。至于你,最该做的就是不要再让他心疼难过。省着点你的血,你是要陪他一辈子的,而不是爱他一阵子。”说完,轻瞟了一眼小哥,就径自向前走去了。
看着小花那漠然空洞的眼神,我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些什么。我了解小花,所以我也明白,他的这番话说到底是想让小哥自己别再伤害自己来保护我们,也别有什么愧疚之心。只不过他说话的这方式……但是仔细想想,他和小哥的这个特殊情况,能这样已然很不错了,要是再跟他要求个态度语气问题,似乎有点难为他了。
我尴尬的看了看小哥,几次张嘴想安慰安慰他,告诉他小花说的话别往心里去,可是看到他那冷若冰霜的脸,终究还是没说出来。最后,我鼓足了勇气刚喊了一声:“小哥……”他就回过头对我坚定的说道:“吴邪,我一定让你活着出去。”说完,就拉上我和胖子准备往前走。
而就在这个时候,“砰”的一声,栈桥两边缓缓升起了几团艳红的火焰,红紫色的火光映照的人睁不开眼,形态也随着火团的翻转变的妖异万分。那样子宛若红莲,一时间,我们就被这几朵红莲般的火焰包围住了,这一切都太快了,莫名其妙的就出了这状况,以至我们都是大吃一惊。
与此同时,前方的小花也喊了一声:“看到对岸了!快走!”然而在他回过头看我们的那一瞬间,看见此般情景,也是愣在了当场。
93、烈火红莲钵特摩
小花看见我这面的情形就要马上冲过来,可是那火焰却硬生生的隔在了我们中间,而且,正在慢慢的发生着变化,小哥一手把我护在身后,一只手开始拔黑金古刀。表情也开始从刚才的紧张慢慢变的平静,但是那平静中却带着异常的狠戾。我知道,真正的危险要来了。
胖子看见小哥拔刀,也举起了枪大声喊道:“小哥啊,咱们不是要跟这几团火开火吧?”
他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的盯着眼前妖异的火焰。小花在对面已经急得不行了,几次想从火团之中找个缝隙过来到我这面。我一看他这举动赶紧喊道:“小花!你别过来,快走!你不是说看到对岸了吗!你就当给我探路去了,快走啊!”
小花在对面朗声回道:“吴邪,我还没放心把你真正交给他,所以,我不会独自走,更不会离开你,还是那句话,赶紧给小爷我闭嘴,照顾好自己!”说完,也缓缓拿出了身上的枪,静静看着围住我们的这些如红莲般的火焰。
眼前的火焰开始慢慢的变化,随着火光流转,感觉它渐渐的开始有了实体。火焰里面一点点的幻化出了一个像人的东西。这……这火是怪物吗?这是火粽子?我看的一阵恶心,只见那火光之中是一个赤裸的身体,已经看不清是男是女,全身都是大大小小的疱,而且全部裂开流着脓水。溃烂的皮肤下面肉是深红色,整个身体裂成八瓣。还有的肉是黑红色,身体裂成十六瓣,总之,这溃烂通红的身体裂开如莲花的样子,花瓣犹如触手一般。在紫红色的火光之中,看着格外的恐怖恶心。
“小……小哥……”我咽了口吐沫有些紧张的抱着他的胳膊,下意识的往他身边又靠近了些。他一边护着我,一边看着身边的这些怪物,沉声对我说道:“吴邪,一会我想办法把这些东西往回引,让胖子带你冲过去。”
“不!我不要!你们为什么在危险面前都非要把我推开?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了,在这时候你要我跟你分开?”我怒吼着。
“我只是想保护你。”
“我不需要!张起灵,我早告诉过你,我不需要你这样的保护!我要和你在一起,死也死在一起!”我任性的大喊着。
“你……”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眼前一只怪物就朝我们扑了过来,小哥护着我轻轻一侧身,手起刀落就砍掉了它身上的其中一瓣。那东西脱离本体之后,顷刻之间就化成了灰烬,这一刀似乎起到了威慑的作用,那些东西好像是有思想一样开始慢慢的往后退了几步。
胖子举着枪站到了小哥身边说道:“小哥,这东西看来也怕你啊!这么恶心的玩意是什么东西啊!跟他妈没烤熟的肉一样!”
“这是钵特摩,译为红莲。取义是八寒地狱最后一层的名字,这火能烧掉所有带灵魂的东西。”小哥皱着眉说道。
“我草,名字和形象差距太大了,想不到啊,胖爷我还真进地狱了?”说着,又一只钵特摩冲我们冲了过来,不过这一次似乎长了教训,躲过小哥直接朝我冲了过来,顿时胖子那里就枪声大作,两瓣触手都被打烂了。那东西又往后退了退,伤了触手的钵特摩现在都成卷曲状,就好像是花瓣还没完全开放时候的样子。
没多久,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刚才被小哥砍掉一瓣的钵特摩从卷曲着慢慢的伸展开了,那……那尸体竟然又长了出来,并且恢复了原貌,被胖子打烂的那些也变的完好如初了,敢情这东西卷曲起来是在凝聚精气修复受损的组织,草,那这样的话,这东西不就死不了了吗。
胖子也大吃一惊:“我草他娘的!这比那巴乃玉脉里的密洛陀还要命!打不死啊!”
小哥这时候冷静的跟胖子说:“刚才它们攻击的时候,我看了一眼。在这些触手正中间,有一个头一样的东西,估计是控制它们凝聚精气的要害,我们得让它保持攻击状,然后等到触手全部展开的时候,攻击它们要害。”我吃惊的看着他,意思还是说得有一个人当诱饵吗?以他这性格不用说我都知道谁是诱饵,肯定是他自己。
胖子刚要说话,小哥就打断了他:“你枪法准,记着在它触手全部张开的时候开枪,别管我。”胖子为难的看了我一眼。我刚要说话,那四五只东西就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小哥放开了我,挥刀冲了过去,直刺向那火焰中扭曲的触手。那些东西似乎是感觉到了活物的生气,通通张开触手开始攻击。只见他挥舞着黑金古刀,动作敏捷的躲闪着那火焰中的钵特摩。胖子紧张的对着张开触手的钵特摩,却迟迟开不了枪。因为他在侧面,很难击中深藏其中的要害。而且,他怕开枪会伤着小哥。
就在这时候,一个轻盈的身影腾空翻起,在到达钵特摩正上方的时候,头朝下抬手就开了枪,然后快速一个翻身就站在了我眼前,而被他击中的那个钵特摩顿时全部的触手开始紧缩抖动,颇为痛苦的挣扎,最后火光逐渐暗淡,化为了灰烬。
“小花……”我吃惊的看着他。这个傻瓜,他还是到这边来了,他平静的看着我,淡淡的说道:“我说过我会在你身边的。”
胖子一看这情况有所好转,就高兴的大喊:“花儿爷,还是你厉害啊!我分散这帮孙子的注意力,你快去帮小哥!”说完就朝着另外两只开始开枪,好让那些东西的注意力能从小哥身上转移一些。小哥这时候手舞黑金古刀,砍下了无数钵特摩身上的触手,其中一个被一刀劈成两半,黑金古刀从中间直接刺穿了那个像头一样的东西,瞬间化成灰烬。
现在他们已经解决掉很多了,我正在全神贯注万分紧张的看着他们,身旁忽然感觉到一阵劲风,一个更大更多瓣的钵特摩伸出触手朝我卷来。一切发生的太快,我来不及反应,那巨大的黑红色触手就卷着妖异的火焰直直的朝我劈了下来,我愣了一下的功夫,眼看就要劈到我了,一只胳膊竟然挡在了我的眼前,抗住了那巨大的钵特摩的攻击。
“起灵!”我吃惊的大喊,他那清冷的脸上少有的出现了一丝痛苦的神色。随后一把把我推开,横刀一扫,那触手就应声落地,露出了里面黑红色的组织。就在它想再次攻击小哥的时候,“砰”的一声枪响,一枪命中了要害,所有触须开始卷曲,火光也逐渐的黯淡了下去,最后化成了灰烬。
我回头一看,小花正在我们身后,举着枪冷冷的看着我,是他救了小哥,我感激的看了看小花,然后马上跑上前去看小哥,这个傻瓜,他竟然用自己的身体去抗那带着火焰的钵特摩。
此时他放下了黑金古刀,低垂着头,脸色十分苍白,呼吸稍微有些重。我抓起他的左臂拉开衣服看去,整条左臂再从肩膀至胸膛,都泛起了一片紫红。那麒麟刺青已经完全显现,此刻是深墨色,栩栩如生,怒视的眼睛显得更加威武张狂。
我看着他那强忍着痛苦而轻皱的眉,紧张的问:“怎么样了,你告诉我,这会怎么样啊,你不是说这火会烧掉所有带灵魂的东西吗?起灵,你怎么那么傻啊,怎么能用自己去挡啊!”看着他那苍白的脸,我心疼的哽咽了。
他随意的拉上衣服,伸手轻抚了下我的脸,有些虚弱的说:“吴邪,别这样,我不会有事,我们先过去吧。”我看看现在的情形,也只好点点头,搀着他朝小花胖子那面走了过去。
胖子看到他面无血色的脸,也紧张的问道:“小哥,你没事吧!那东西……”没等胖子说完,他轻轻摇了摇头,指了指前方,示意我们赶紧过去。就这样,我们终于跨过了这业火火海到达了彼岸。
94、永生之果
到了对岸,我马上找地方扶着小哥先坐了下来,胖子也跟着坐了下来,怎么说也是经过了一场恶战,大家都有些疲惫了。坐下之后,我又紧张的去查看他左臂的情况,现在但凡碰到过钵特摩的地方已经全部将近黑红色了。我心头一紧,皱了下眉。
“三界业火土成灰,灵明不毁,它烧不死我的。”他用那平静柔和的目光看着我,给我安心和宽慰,让我能不那么担心。“可是……”我看着那紫红色的伤痕,还是放心不下。
“这业火虽然烧不死我,但是那东西的阴毒却能渗进体内,用我的血化解它的毒也需要点时间,别担心了。”我轻轻的点了点头。
小花站在旁边,定定的看着小哥身上那触目惊心的伤,然后像是自语一般的轻声说道:“呵,你宁可废了一条胳膊去救吴邪,也许,我该放心了。”
我吃惊的看向小花:“花儿,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废了一条胳膊?他……”说完,我又回过头看着小哥,他避开了我的眼神。难道他在骗我?这伤很严重?
小花看我那得不到答案着急的样子淡淡的说道:“活人碰到普通尸气都会阴寒入骨,体质不好的没准终生做病。更何况是直接接触这业火红莲呢?想在短时间之内恢复到当初,估计不可能了吧。呵,虽然他不是普通人,但毕竟也只是个人。”小花这话说的怎么听着都有点别扭,不过我已经没心情纠正他这语病问题了。
转过头极其认真的问小哥:“起灵,小花说的是真的是吗?这将导致什么结果?会对你有多大的影响?你告诉我句实话行不行!”
他没有回答我,而是抬眼看着小花,冷冷的说道:“别说是一条胳膊,我说过,吴邪就是要我的命我都会给。”说着,站起身拍了拍我的肩,换上了相对比较柔和的语气对我说:“没他说的那么严重。”说完就往前走了去。
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就好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样,说不出的各种滋味。这瓶子根本就不会撒谎,对于他不想说的话,他只会缄口不言。我也习惯了问一百个问题,他都不回答的那个样子。而今天,他最后这句略显僵硬的辩解,代表着他多大的改变。他是真的想安慰我,却偏偏让人一眼就看穿,那解释实在太苍白。
而这也证明了,小花说的是真的。为我抗的那一下,即使对他不致命,也会造成很大的伤害。也许是我无法想象的伤害。
他为我受过的伤,流过的血已经太多太多了,我们两个在一起,难道真的会一个把另一个害死吗?如果真是那样,那我想一定会是我把他害死。因为从始至终,他都是在用命护着我。我抓着自己的头发,不敢再想下去。
胖子这时候拍了拍我劝道:“天真,别想太多。小哥他是麒麟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你看咱们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小哥他哪次出过事?张家古楼里我们都以为他已经死了,可是结果呢?现在还不是冰冷帅气的站在你眼前呢吗?放心吧!那几块烤肉伤不了咱小哥。”我听胖子说着,对他点了点头,但是心里也还是惴惴不安。
就这么继续起程,我们几个往前走没多远,就一起注意到了侧面有一块不小的山石。小哥先走了过去,然后好像在仔细的看着什么,看来,那上面有东西。我们也跟了上去,打眼一看就是个普通的岩石,但是表面比较光滑,上面龙飞凤舞的刻着几行字。
我仔细看了看就轻声的念了出来:“业火化红莲,天罪自消愆。寿与齐天,福寿增延。”就这么几句话,显然和我们刚才的经历有关联,我看了看他们几个,问道:“这什么意思?”
胖子撇着嘴指着那些字说:“这都说的那么白了,你怎么还问什么意思?天真你这智商还真是见低啊!”
我斜睨了胖子一眼,挑眉问道:“哦?那来,你给我解释下这是什么意思。”
胖子一听我真较真了,就强撑着说“这,这意思我能懂,但是表达阐述有点困难。让我两个参谋长解释给你听。”我冷哼了一声,这死胖子就是嘴硬,都这样了还不服软呢,还给自己找脸面呢。
小花思忖了一下,指了指那字说道:“这业火化红莲,不用说了,就是指咱们刚才经历的那一幕。天罪自消愆,意思是不是说,只要过了前面那一劫,我们身上的罪孽就消失了?然后,我们就到了这里,然后,寿与齐天,这……”小花摇了摇头,他显然是不能理解后半部分。我这时候对小哥说:“这会不会是个比喻?总不可能是经过前面那一关就能增福延寿吧?”
小哥目光平静注视着那几行字,然后缓缓说道:“不是比喻,寿与天齐这句话的体现应该就在前方,咱们走吧。”我虽然还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也颇为惊讶他所说的那句话不是比喻。但是还是跟着他往前走去了,因为我了解,他既然这样说了,再问也问不出什么的。我们就随着小哥一路往前走,周围的环境逐渐变的越来越广阔了,当然,永远不变的是,身在其中的感觉还是那么的不真实。
一路无话,再又走了一段距离之后,我们都站住了。除了小哥之外,我们三个的脸上都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惊讶和震撼。眼前是一个无比庞大的巨型天坑,这已经完全不能用什么地理学来解释了,直径有多大我已经不能估计了,至于深度,说实话,我根本就不敢凑上前去看。
然而最给我们带来震撼的,还不是这个天坑的大小,而是那天坑中的一棵树……一棵跟这坑一样大的树。说到此时此刻的震惊,我觉得我比任何人都要更甚,因为这树的形态我太熟悉了,这俨然就是秦岭的那棵巨大青铜树!
胖子看着我那张大嘴巴惊呆了的样子,忙推我问道:“哎呀,小三爷你这是怎么了?别那么丢人行不行?平时见三俩粽子也没见你这样啊!喂!你回回神!”我被胖子这么一推,才恍然回过神,我努力深呼吸,想平静一下那由于巨大的震惊而带来的激动情绪。
但最终还是无法克制此时的心情,我抓过小哥的手激动的说道:“起灵!秦岭!这是秦岭那个!”由于过于激动,我都已经无法正确组织语言来表达我的意思了。
小哥看着我那惊恐的眼睛,把我拉的离他更近了一些,凑近我轻声说道:“别怕,我在。”犹如魔咒一般的简短几个字,我的心却真的在慢慢恢复平静。
他看我情绪恢复的差不多了,就拉过我的手往前走了几步,看着那棵从地底下长出来巨大的树,目光悠远缓缓说道:“这些都是我在外面记不起来的,这是穷桑树,一万年一结果,吃了之后,天老我不老。”他淡淡的说着,我们三个却再一次震惊了。
这世上当真有这种东西?昔日秦皇汉武遍寻长生之法,看来是有依据的吗?真的有这令人长生不老的东西?!我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树。只是形态和青铜树很像,但是仔细看来就能发现,这棵树,是真的树……我当时只不过因为,同样都是从地底长出来的,同样的形态,同样的巨大..所以我才会一下子把它和青铜神树联系到了一起。
没等我问,小哥就解释道:“那青铜神树只是这棵树的一个像罢了。”
胖子一听乐了:“小哥啊,这是不是就好像博物馆里最珍贵的宝贝,展览的时候都是赝品一样?这树除了你们家的族长,肯定谁也看不见。于是就在外面的世界整了一个差不多的。”
小哥并没有否定胖子,而是接着说道:“那青铜神树是完全按照这棵树打造的,虽然结不出那万年一收的永生之果,但是却能迷人心智,其实不是个好东西。”
小花这时候又往前走了两步,站在绝壁边缘看了看那无底深渊,之后转身说道:“这地貌属于岩溶漏斗吧?除非这是人工打造的,否则,不管它有多深,底部必然积水成湖是地下河,那这棵树又是长在什么上的呢?”
95、穷桑神树
小哥没有说话,而是带头打开了我们所有的照明设备,胖子也帮忙把大小的探照灯朝各个方向排开,一瞬间,几道强光使这千百年幽暗的地下光明重现,很多在黑暗中本看不太清楚的东西,也都变的清晰了。当一切明朗了之后,眼前的景象给我们带来的只有更大的震撼。
先说这天坑,站在坑口往下看,一削千丈的绝壁直插地下,深不见底,令人目眩。仅一眼,我和胖子就同时后退了。那感觉就像看着黑洞表面,随时会被吸进去一样。胖子不由得感叹:“这他娘的是不是真的通往地下的。”在探照灯的光亮照射下,我们看到了更奇异的景象。
这陡峭绝壁上竟然有无数条人工修成的木栈道,贴着石壁半插飞梁,栈道通通相连,曲折出奇蜿蜒向下,上载危崖,下临深谷,似乎是通往地底最深处,虚实相生,一眼看不到头。就这么悬空而建在这万丈深渊绝壁之上,我被眼前的景象一次又一次的震撼着,这真的是人类所为吗?这里是不是真如胖子所说,是通往地下的……
然而这棵巨大的树又是从哪里长出来的呢?仔细看来,这树确实是与众不同。只是由于太深,难窥全貌。目前我们站在边缘完全看不到根部,树干笔直,直到与我们目光平行的这一层上,均是每层差不多九个枝杈,然后每个枝杈再生出短枝,每个树杈都柔和低垂,显然与世间枝繁叶茂的树木有着很大的差异。离我们比较近的低垂短枝上似乎还能看到上面有类似蓓蕾的东西。不知道那是不是一万年结一次的果实呢。
小花这时候看向小哥问道:“上至九天,下通三泉。说的是不是它?”说完随手指了指那棵树。
小哥一直还是平静默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沉了片刻才淡淡的说:“应该是吧。”
小花缓缓的点了点头,轻笑说道:“也就是说,这是华胥氏羲和部落伏羲后裔少昊留下的吧,呵,还真是不可思议。”
我和胖子听的着急,就连忙追问:“你们都认识这树?这到底是什么?怎么又和伏羲有关系呢?这树的果实真能让人长生不老?”
一连串的问句,把小哥和小花问的有点不知所措。胖子着急的说道:“哎呀,你们俩赶紧告诉我们啊!算了,小哥在远目。花儿爷,来来,你说!”
小花巧笑倩兮的说道:“这里的东西,我又怎么会了解?我是人,不是神。”说完,那仍旧带着笑意的眼睛看向了小哥,小哥仍然是面无表情的出神,冷峻的脸上沉静似水。小花看了他一眼又对胖子笑道:“从头听?”
胖子果断的使劲点了点头:“从头听!这他妈太神奇了。”
“从头听太长了,这华胥氏的历史比黄帝还要早的多。相传华胥氏踩雷神脚印有孕而生伏羲。按他们的族谱顺序来说,大概应该是华胥氏、伏羲、少典、黄帝、少昊。这少昊呢,别号穷桑,也就是这棵树的名字。神木穷桑,寿与天齐,呵,果然啊。”小花精简的给胖子大概讲了一下。
胖子很不满意的说:“完了啊?你这也太简单了吧,这树哪来的?真能长生不老吗?哎呀,花儿爷,你别卖关子,知道的通通交代,对组织必须要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是基本政策啊!”
小花轻轻笑着,从包里翻出了一支冷烟火,点着之后从崖边扔了下去。一边看着那耀眼的白色光芒一边轻描淡写的说:“故事,什么时候听都可以,但是现在更重要的是要问问你们的张小哥,从这里下去之后咱们还能不能活着上来呢?”他说完,那白色光焰也渐渐消失在了黑暗中。小花又笑道:“哟,还真是深不见底的呢。”说着,转过身看着小哥。
我看着他那妖孽的样子就忍不住说道:“花儿,你怎么这时候还能如此轻松啊?那冷烟火扔下去都看不见底,你还能笑的出来?还有,你刚说什么从这里下去?你别开玩笑啊,这年久失修的木栈道,深不见底的天坑,我们要下去?!”他没有回答我,只是仍带着笑意的看着小哥,我也随他看向了小哥。
他却轻轻皱起了眉,低下了头,我看他这样的神情,顿时心就一沉,难道,又让小花说对了?我们要下去?
胖子这时候也有点底虚的说:“小哥,你倒是说句话.咱们难不成真得到这地下去?这根本就没有底啊,我看着腿都开始转筋,那咱就真进了阴曹地府了,再说,你看胖爷我这伟岸的身材体重,那豆腐渣工程能经得住我的分量吗?花儿爷是开玩笑的吧……”
小花看着胖子耸了耸肩说:“那你看现在除了向下,咱们还有路可走吗?”他这一说,我们环视了一周,眼前的天坑看来已经是尽头了,真的没有向前的路了。
我们把焦急的目光都看向了小哥,他还是低头沉默着,平静的站在边缘看着那漆黑的无底深渊。我和胖子有些着急,刚要说话,他却转过头沉声对小花说了句:“你过来一下。”说完就慢慢往旁边走了去。
这时小花那漂亮的脸上勾起了一抹有些冰冷的笑,然后就淡然的朝小哥走的那方向跟去,我不明白小哥为什么会找小花,他们要单独谈什么,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吗?小花那冷冷的笑又是什么意思?在小花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下意识的拦了他一把,抓着他胳膊还没开口,那双狭长的美目就带着笑意看向我问道:“怎么?你在担心什么?”
“我……”我说不清楚,也不知道怎么表达。
小花看着前方再次开口:“我记得在二道白河我就告诉过你,我来,是我和哑巴张之间的事。我想,现在,我此行的目的终于要开始了吧。你放心吧,我们俩谁也不会把谁杀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着急的解释着,然后盯着他问道:“你此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小花神秘魅惑的笑了笑,然后慢慢凑近了我的脸。那绝世容颜离我越来越近,我不自在的刚想往后躲,他却一偏头在我耳边低语道:“那是我和他的事,与你无关。”说完轻笑着转身走开了。
96、情深几许
小哥清瘦的身影面对着天坑,微微仰起头看着那穷桑神树的低垂枝杈,愣愣的出神。小花双手插在口袋里,缓缓踱着步子走到了小哥身后,明艳的容颜一脸清傲,也是一言不发。就这样僵持着,好像对方若不开口,那就都可以当对方不存在一样。冰冷到了极点的氛围,还是小哥先沉声打破了:“你来这里为了什么?”还是那个姿势,还是那个注视的方向,还是那不带任何语气的说话方式。
小花故意嫣然笑道:“我来这里为了谁,你难道不知道吗?”
小哥沉默着,没有说话。
耳边邪魅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和吴邪认识二十年了,当初我们一个要娶一个要嫁,这事难道你也不知道吗?那你说我不顾生死的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张起灵,你怎么会问出这么没水准的问题?”小花冷笑了一声。
“……”仍是不变的沉默。
小花似乎也并不介意对方的沉默,轻笑着继续说道:“你能活多久,我不知道。但是对我而言,人生百年亦无所求,除了小邪,这个世上再没有什么是我想要的。”说着这话的时候,小花的语气变得温柔,目光里也满是柔和的温暖。
听到这里,小哥收回了一直注视着穷桑树的目光,终于开口了。只听他冰冷至极的沉声说道:“他是我的。”
小花听完,愣了一秒。随后略带绢狂的笑了几声,一挑眉邪魅的问道:“你的?呵呵,等这里的一切都了结了,都过去了,你还会记得他是你的么?”这一句话,如一把利刃一样深深的扎在了小哥的心上,一阵强烈的心痛,使他不由得紧蹙着眉闭上了眼。化解宿命的代价,破碎的记忆,都是他不能触碰的禁忌。
沉了一会,小哥慢慢的转过了身,皱着眉对小花说道:“你想干什么,我心里清楚。这件事,不论你还是我,都是完全没有把握的事。”
“那又怎样呢?就因为没把握,我更得做,这就是我到这里来的目的。”小花坚定的说着。
“不行。”小哥同样坚定的淡淡开口。
对小哥如此简短并带有决定性语气的话,小花略带惊讶和不屑。冷眼斜睨着小哥,收起了刚刚那嫣然笑语的态度,面色愈发的阴沉冰冷,随之换上了解当家的桀骜清狂,一挑眉冷哼了一声问道:“不行?呵,张起灵,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不行?!当我在张家楼知道你的一切的时候,我就答应过小邪,一定带他来见你,一定不会让你忘了他,所以……呵呵,不管下去之后归还鬼玺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必须得去做!”
小哥第一次抬起眼深深的看着小花,漆黑的双眸带着世人永远看不透的清冷淡然,他一字一句的对小花说道:“死,或许只是最好的结果。但是还有一个结果就是—你活着,但是却会忘了他,再也找不回记忆了。”
小花似乎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放下了刚才刚强的态度,看着无尽的虚空深渊,目光再次柔和,绝美的脸上带着无悔的浅笑,轻声说道:“我不会忘了他,除非我死。不过……呵……若是让他觉得我真的失忆把他彻底忘了,似乎也是一件好事呢。”
小哥轻轻一挑眉,不解的看着小花,那是他极其少有的表情,略带惊讶。小花仍然是那温柔眷恋的神色,满眼的宠溺,却让人看得心疼,只听他柔声说道:“那样的话,他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和你在一起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绝美的容颜变的苍白,凄凉。
身旁那双漆黑的眼眸中,也在听到他这句话的一瞬间再次闪过了一丝惊诧。但是却仍旧没有开口。小花含笑的目光甚是悠远,就像在跟小哥说一个被自己深深溺爱着的孩子一般,痴痴的说:“我知道小邪对你的感情,但是,你也要相信他对我的感情。我认识小邪二十年了,我了解他。呵,如果有我,即使咱们一起活着出去了,你们在一起了,他也会一辈子良心难安,一生都会活在自责内疚之中,那不是我想要的。所以,我宁愿让他认为我失忆了,我不记得他了,不认识他了,我把一切都彻底忘了,那样,他会安心一些,好过一些。”说到最后,小花的声音越来越低,强忍着那撕心裂肺的心痛,还在淡淡的笑着。
一阵沉默过后,小哥清冷的声音再次低沉说道:“何必……”
小花轻笑出声,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站到了小哥面前。直视着小哥对上了那双漠然的双眸。他死死的盯着小哥的眼睛,朗声说道:“张起灵,你愿意换他十年天真无邪?只要小邪能过的好..我护他一生天真又何妨?!”最后这句话,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小哥把对视的目光移到了别处,淡然的缓缓说道:“叫你过来说这些,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吴邪。我看得出来,你对他来说,一样很重要。”
“好了,”小花挥手打断了小哥的话,背过身冷冷的说道,“回去吧,别让吴邪等你太久,你不在他身边,他会魂不守舍,心神不安的。至于放鬼玺的事,你我各凭本事吧。”
小哥沉默着低垂了头,走到小花背后,没有语气没有表情的说道:“如果你出了事,吴邪一样会不安。他也不会愿意你把他忘了,有些事你自己心里清楚。”说完,小哥就无声的走开了。
身后脚步声渐远,小花无力的闭上了眼,惨淡一笑。心,已经痛到有些麻木了,但还是情不自禁的在心中暗暗想着,不安?呵呵,张起灵,那你可知道,如果是你出了事,或者忘记了他,他这一生都会生不如死,痛不欲生,我不舍得。
想到此处,他用力的攥紧了拳。氤氲的湿气迷蒙了小花那双漂亮的星眸,他仰起头,轻叹了口气,自嘲的笑了笑,心中有个声音在自语:解雨臣,自八岁起到如今,你看倦了人情冷暖世事无常,甚至早已看透了生死,深知情深不寿的道理,没想到,这场离殇,有生之年终不能幸免。
呵,谁让那一年把海棠树下天真的誓言当了真,谁让这颗心从那一刻起就住进了一个人呢?那是这凉薄的一生中唯一的温暖和光芒。只是,一别经年,我虽然变成了解家当家的,但却仍然是那个当初你要娶的小花,而依旧天真的你啊,却变成了另一个人的吴邪。
吴邪,若自此再没有以后,就让我许你一世欢颜,但愿他能给你一份波澜不惊的爱情,陪你看尽这世间最美的风景。
97、醋意
如同过了几个世纪一般,就在我被胖子第37次武力压制不让我去找小哥他们的时候,小哥终于回来了,胖子像看到了救星一样扑了过去,一脸苦相差点没老泪纵横的说:“小哥啊,你可回来了,你们要再不回来这天真无邪得疯啊!”说完,才发现了小哥是一个人回来的。胖子看看小哥,又抻着脖子往后看了看,在发现还是没有看见小花的时候,就惊呼:“我草,小哥啊,你不会是把花儿爷推下去了吧?
小哥面无表情的斜了一眼胖子,犹如一阵寒风吹过,胖子马上缩缩脖子闭上了嘴,然后就东张西望的继续寻觅着小花。我已经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了,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急道:“你到底干什么去了,有什么事非得背着我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啊!小花呢?!”一直面无表情的他,当听我问到小花的时候,忽然抬起头眼神有些复杂的看了看我。
我被他看的一哆嗦,松了手怯怯的问他:“怎,怎么了?干嘛这样看我……”我看着旁边的胖子,再看看小哥冰冷复杂的表情,忍不住张大了嘴问道;“不是……诶你不会真把小花推下去了吧?!”
我这么一问完,小哥的表情变的更加让人捉摸不透了,只见他用饶有兴致的表情看了我一会,然后微微眯起了眼,阴沉的问了我一句:“你惦着他?”
我被问的一愣:“这……这当然啊,过命的兄弟,发小啊,当初我还说要娶他呢,所以得对他负责是不是?再说他是跟我来的,又为我……”我正絮絮叨叨说到一半,就看见了小哥那快要结冰的阴沉表情,条件反射似得的自觉闭了嘴。只听他冷冷的说了句:“那你就当我把他推下去了吧。”然后面无表情的从我身边走过..
我当场就石化了,脑子飞速旋转,这什么状况?这瓶子犯什么病了?小花怎么得罪他了?应该不会吧,就算会,他也不可能那么冲动真把小花扔下去啊。那他为什么非得这么说呢?难道因为我?我又没惹他,他在生什么气啊?再说了,不对啊,明明是他们俩单独跑了那么长时间,害的小爷我担惊受怕提心吊胆的,就算生气也该是我生气好不好,还有没有天理了。
刚才还热锅上的蚂蚁呢,现在如同被一桶冰砸在了脑袋上。我气呼呼的看向胖子,那个货此时正在那强忍着笑抬头看天,一副他最擅长的小人得志幸灾乐祸的样子呢,就在我准备破口大骂的时候,忽然看见胖子身后的那片黑暗中慢慢走出来了一个挺拔欣长的身影。定睛一看,那他娘的如此仪态万方颠倒众生的姿态不是那个解小花还能是谁!只见他脸带笑意的走到我身边,一脸欣慰的看着我,轻声说道:“别担心,他想把我推下去还没那么容易呢!”
看着这妖孽不知道在为什么而得意的浅笑,我就火气上升,故意不轻不重的给了他胳膊一拳,骂道:“你他娘的还小是不是?怎么就那么不让人省心啊!你躲猫猫呢?为什么不和小哥一起回来啊!回来了又为什么不马上出现呢?你那慢慢悠悠的走台步呢?你不知道小爷我会很着急吗!”
小花听完,笑意更深了,揽过我的肩柔声哄道:“好啦好啦,害你为我这么担心着急的,都是我的错,我保证,再也不会离开你半步,怎么样?”说完,还冲我眨了眨那双无辜的水眸,表现出一副纯情无害的样子。
我听着他那略显刻意的暧昧语气,觉得有点不正常,就狐疑的盯着他看。小样,我到底要看看你小子在耍什么花样。还没等我弄清状况呢,手腕就被一股极大的力气抓住,顺手一带,就把我从小花的怀里拽了出去,然后结结实实的跌进了另一个怀里。我这一回头,正好对上小哥那冰冷的眼神,那目光中冒着极其阴森的光芒,我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小……小哥?你……你怎么啦?”
他危险的眯起了眼睛,还攥着我手腕的手轻轻一反,就把我的手背到了后面,然后用力往怀里一带,我就紧紧的贴在了他的胸前。这一系列的快动作,已经完全把我弄懵了,还没反应过来,他就低声在我耳边冷冷的威胁道:“你是不是真想让我把他推下去?”
“啊?”这一句话惊的我目瞪口呆,再加上此时离他那么近,这个暧昧的距离,暧昧的举动……我瞬间脸红心跳,反应也跟着变的极为迟钝:“呃……我……”看着他那十分有威慑力的凌厉目光,顿时觉得自己气势矮了半截,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句话来。
该死的,我怎么就那么怕他?不过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对小花怎么那么敌意呢?天啊!这……这瓶子该不会是在吃醋吧?不可能吧?那得是件多么难以置信的事。在我冒出这个想法的那一刻,赶紧眨了眨眼仔细的看了看他,果然在我看到了他那阴沉到快要杀人的目光的时候,我已经基本上确定了我的想法:他真的是在吃醋……
虽然无法置信,但是心中还是不由得一暖,呵,这证明他是真的把我放在心上了吧。如果不在乎,又怎么会在意这些呢?又怎么会吃醋呢?从认识他以来,我一直觉得,凡是跟感情有关的一切感受都跟他不沾边。这瓶子从来不会表达感情,但是这次表达的不错啊,虽然有点恐怖,但是却越来越像个人了。
沾沾自喜之后心头又莫名的有点悲哀,哎,小爷我他妈这是熬了多长时间啊,才熬到能影响一点他的情绪了,我这跋山涉水,穷追不舍,黄泉碧落,死皮赖脸了那么久,终于能换得他那万年不变的冰块脸能为我有点带情绪的表情了……想到此,难免有些感慨,哎,不容易啊,太不容易了,小爷我也算快熬出来了。
小哥看着我那一会笑,一会叹气,表情多变的脸,轻轻皱起眉问我:“你在想什么?”
我猛然回过神,嬉皮笑脸的掩饰道:“啊?没有没有……”他有些无奈的瞟了我一眼,在放开我手腕的那一刻,略有些冰冷的唇如蜻蜓点水般碰了下我的额头,然后就放开我往胖子那面开始拿东西去了。这……是个吻么?那感觉轻的就像是无意碰到的一样,我僵在了原地,再一次心跳加速,连脖子都感觉有点发烫,我心中暗骂自己,吴邪啊吴邪,你他娘的能不能有点出息?他只是碰了你一下而已,你至于的吗。
这时小哥拿好东西回到了我身边,歪着头看了下我,看见我这脸红心跳久久回不过来神的样子,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然后抬手抚了一下我的头,柔声的说道:“走了。”然后就再次走开了。而我,也再一次的石化了,他竟然有这么温柔的时候?!最主要的是刚才他的那个笑,我倾其所有,不就是为了看到他的笑吗?在我眼中,这世间再美好的事物,都比不上他淡淡一笑。
正想着,胖子也拿好东西走了过来,看到我傻笑的样子。跟看怪物的似的看了我一会,然后语重心长的说道:“天真啊,你这是病啊,真得治治。小哥看你一眼你就神魂颠倒,跟你笑一下你就连魂儿都丢了,这要是再干点别的……啧,你这状况胖爷我十分为你担心啊!”
本来渐渐褪去的红晕,再一次腾的一下子再脸上烧了起来,我狠狠的白了他一眼,骂道:“滚蛋,什么干点别的……干什么啊,老子哪点像魂儿都丢了的样子?赶紧赶紧,开路干活!”我窘迫的低下头,快步的躲开了胖子的视线。身后传来胖子那猥琐的坏笑,这他娘的死胖子。
98、死生契阔
我们随小哥来到崖边,看着那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和那岌岌可危的古老栈道,不禁都有点胆颤。胖子小心翼翼的往下看着,颤颤巍巍的说:“小哥啊,这鸟道真能走人?这是什么年头的违章建筑了?我看着怎么随时都会塌呢!”
小哥用灯光照着石壁跟我们解释:“虽然我们看着好像整条栈道只有几根横梁在托着,其实那木柱飞梁根本就不受力。真正的重心是支撑在坚硬的岩石里的。”
胖子瞪大了眼睛仔细的看了看脚下最近的栈道,果然如小哥说的一般。虽然心踏实了不少,但还是忿忿的骂了一句:“这他娘的什么混蛋原理啊!”
小哥平静的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回答道:“力学。”
胖子被噎的目瞪口呆还不敢说话,只好讪讪的挠了挠头。以浑横愣出名的胖爷,在小哥面前,也只有吃“哑巴亏”的份儿。我一看,既然这科学原理都讲明白了,那就继续前进吧,还在这杵着干什么呢?可是看小哥低头沉思的模样,不像是要走的样子。
我就上前拉了拉他的袖口问道:“怎么了?”他抬起头对上我的眼睛,那一刻我不由得吃了一惊。他那永远面无表情的脸,此刻竟然紧皱着眉,显得那么矛盾,痛苦和挣扎。
我心头一紧,看看他那依然泛着紫红的手臂和胸口染血的伤痕,忧心的问道:“是不是伤很疼?要不然咱们再休息休息?”他痛苦的闭上了眼,慢慢的摇了摇头。然后睁开眼时,好像鼓足勇气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迈出那一步,但是最终他使劲的捏着额头,甩手往回走了去。
看他这样反常的举动,我们都愣了一下。小哥在任何大凶大险前,都没有过丝毫犹豫和慌乱。而刚才那一刻,他明显的慌了。诧异只是短短一刻,稍微想一下,就会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他没把握。他害怕了。他怕会害死我,更怕会忘了我。
想明白这些之后,我摇头苦笑,慢慢走到他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眼神坚定的看着他那微皱的眉,轻声说道:“起灵,你看着我。”
那双永世淡然的漆黑双眸慢慢抬起,眼里竟是从未有过的无助和不知所措,我心疼的握紧了他的手,对他说道:“起灵,如果你担心你没把握,那就在下去之前让我把有些话都对你说了吧。”
他没有说话,看着我的眼神有一丝茫然。我又靠近了一些,争取以最近的距离看着他,一寸都不放过的看着他,似乎想把他看进我的眼里,我的心里。那张清冷俊逸,漠然如冰的脸庞,此刻竟然像个孩子一样无助。这个永远都不曾说痛说累的男人,这个永远都不会倒下坚决走在最前面的男人,就这样在我面前坦露着他脆弱的一面。
我依然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给了他一个温暖的笑,柔声说道:“起灵,也许,这也是我的宿命。从第一次见到你,你的背影就毫无原因的印在了我的眼里。龙脊背,连帽衫……
之后在鲁王宫,看到你那神一般的身手和那不要命的冲劲,还好生仰慕崇拜了一阵子。当一起在生死边缘走过一圈之后,那墨色的麒麟,就让我再也移不开自己的视线。你就这样带着一身的谜和沉重的宿命,不讲道理的闯进了我平凡的世界,我想探寻,想追随,可是你那冷若冰霜的态度却拒我千里之外。
之后,我因为一张照片去了西沙,原因就是那照片里有你。在海底墓中遇到了海猴子,禁婆……每当生命岌岌可危的时候,都是你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救了我。
云顶天宫,再见你的时候,你的一个浅笑,一句再见,就让我深深的明白了,这一生,我都不可能再跟你毫无瓜葛。因为,我已经离不开你了,所以,我才会去蛇沼鬼城,告诉你如果你消失,至少我会知道。所以,我才会去广西巴乃,陪你找寻你要的记忆。所以,我才会去张家古楼,不论生死,都要带你回家。”
我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表情已经从开始的茫然,一点点的变成了完全被震撼的样子。那眼神中,有难以置信,有错愕,有感动。定定的看着我,似乎也在跟我一起回忆,回忆那曾经走过的生死与共。
那一张张画面清晰如昨,我再次凝望着他的眼睛,淡然开口:“就当我以为一切噩梦都结束了的时候,一个十年的约定让我恍然发现,我的噩梦才刚刚开始,所以,我去长白山追你。告诉你如果你需要一个人陪你一直走下去,我永远都不会拒绝。当然,你拒绝了,所以,我才义无反顾的再到广西,再进张家古楼。当小花把那青铜铭文给我念出来之后,我终于知道了带你回家的代价,原来,我们的开始,就是终结。”
泪水划过脸庞,我忍不住哽咽了一下,努力平复了下忽然剧烈的心痛,继续看着他坚毅的说道:“但是我没有放弃,我没有放弃带你回家的承诺,我还是来了这里,因为我懂了我自己对你的心。你记得,或者不记得我,都没有关系,我要的,是给你一份安稳平静的生活,是能让你毫无负累轻松的活着,我要的,是能看见你发自内心的笑,就算不能白头到老,只要你能过得好,就好。”
话音未落,他那未伤的右手抓住了我的胳膊,一把就把我揽进了怀里,将头深深的埋在了我的颈窝处,紧紧的抱着我,那手臂的力量代替了他所有的语言,我也双手死死的环住了他,闭上眼睛早已泪流满面。
双手紧紧的抱着他那清瘦的身子,将唇放在他耳边,和着泪水轻声低语:“起灵,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怀里的他明显身子一僵,下一刻,抱着我的手更紧了紧。埋在我肩头的脸稍微抬起了一些,漆黑的双眸缓缓合上,百余年的孤寂落寞随着一滴晶莹,冰冷滑落。
“张起灵,无论生死还是遗忘,我们都说好了,永远在一起。”
“嗯。”
99、悬空古道
当敞开了心扉对此生挚爱表达了一切之后,忽然觉得无比的轻松。这个瓶子不是个能表达自己感情的人,一个郑重的“嗯”已经让我生死无悔了,有这一刻,结局是什么,我都不会再有遗憾。
这时候就听不远处的胖子吸着鼻子,抹着脸,声音沙哑的骂道:“草!胖爷我已经太久没哭过了,你们俩真他娘的烦人……”嘴硬的说着骂骂咧咧的话,手却一直捂着眼睛,抹着眼角。我也知道,这里那么空旷,不远的距离,死寂一般的地下,我刚才说的所有话,他们必然都听见了。小花自始至终背对着我们,一言不发。
胖子的嘴是最硬的,心,却是最软的。动情之时,难免潸然泪下。另外,他也受不了我和小哥这种类似诀别的场面。因为他看不了我和小哥有任何一个人不好。而且,胖子是个典型可以化悲痛为力量的类型,比如现在。
眼泪胡乱的擦干之后,那一股子浑劲儿就犯上来了,红着眼睛冲着深渊吼道:“去他妈的终极,去他妈的什么大帝!在胖爷我面前,通通都他娘的是纸老虎!诶,今儿爷爷们就是要打这把小哥带走!还要完好无缺的带走!别说记忆,任毛都留不下!有意见的话你现在就滚上来!胖爷我能打的你连你爷爷都不认识!我让你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五星红旗下的好先锋!什么他娘的麒麟宿命,想伤我兄弟先过胖爷我这关!”
听着他这番单细胞的疯话,看着他那浑样,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酸酸的,眼睛不知不觉又湿了。由于哭的声音都变了,我一边擦眼泪,一边带着重重的鼻音哑着嗓子笑道:“胖爷您这是撒泼犯浑呢?”
胖子还气呼呼的呢,喘着粗气回道:“先他妈给点口头警告!”
我失声笑了出来,走过去拍拍他的背,说道:“还真是把胖爷气坏了,瞧这事闹的。但是你敢不敢以后在两军对垒之时给我们长点脸?你他娘的看过哪两军开火前见面先骂街的?”
胖子嗤之以鼻的瞥了我一眼说:“你懂个屁啊!古时候有个孙子说过,这叫激将法。”
我赶紧打断他:“停停停,是孙‘子’。”我特意加重了“子”的读音。
胖子不耐烦的摆摆手:“哎呀,不都他娘的一个意思,胖爷我这是在用军事战略手段,不是你这天真无邪能理解的了的,即使这战略方针不成功,我们也要从气势上压倒对方!”
我无奈的垂下了头,心想,好吧,胖爷你又赢了。
所有的准备都已经做好了,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坚定的点了点头。之后就由小哥带头,第一个迈上了那古老的悬空栈道。随着脚步声落下,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伴着碎石下落的声音不绝于耳。好像是古老的木板木条在有声的抗议着它们不能承受之重。那每一声,都好像是踩在我们心脏上一样,随着一步一步的向下,心脏跟着一下一下的缩紧。
我们步步惊心的轻轻走着,离开了陆面,现在身处于这无底天坑的石壁上。心,狂跳到呼吸都开始紊乱。每向下迈出一步,就感觉肾上腺素大量的分泌一次。我的汗一滴一滴的落下来,双手的指甲都深深的掐进了掌心。我在想,照这样下去,再下不了十米二十米的,我就会由于巨大的恐惧,促使心跳越来越快,血压升高,心肌代谢的耗氧量急剧增加,然后那过快的血液循环就会如洪水一般冲击着我脆弱的心脏,使心肌纤维狠狠的撕裂,心脏出血,最后导致心跳骤停—简称,活活吓死。
想象力是不是太丰富了一些?我还很多事没做,现在还不能死,使劲摇了摇头,想甩开这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情绪。我努力控制自己不去看下面一眼,然后手下意识的去抓岩壁,试图想找到一些能让我抓住,给我带来些许安全感的东西。然而,这犹如刀削斧凿一般的天坑石壁,没有半点能借力的东西,甚至有那么一些诡异的光滑,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水潭,水退了之后,石壁上留下的青苔一般。
我怎么会冒出这种感觉?这地方如果要装满水……余光稍稍瞥了一眼脚边,顿时一个激灵,心跳又陡然加速,我告诉自己,别乱想,别乱想!已经很恐怖了,就不要再想更恐怖的可能性了,难道非要自己把自己活活吓死吗。我能想象我现在的样子,必然是双眼惊恐,满脸虚汗,面色苍白,犹如死人一般。
身后的胖子也好不了哪去,换句话说,他应该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更害怕,原因想而易见,是他的体重,走南闯北上山入海这么多年,到哪也没有过大气不敢喘的时候,然而这一次,不管是我,还是胖子,连呼吸都变的小心翼翼,就好像是一个大喘气就会把栈道弄塌一样。
在这天坑中,每一点细微的声响都会有回声,那“咯吱,嘎吱”的木板声,和偶尔“哗啦哗啦”碎石滑落的声音,都在疯狂的刺激着我们的耳膜和神经,这一路下来大概有20米了吧,不知道,已经完全感觉不出来了。
窒息,唯一的感觉就只剩下窒息。由于全身肌肉和神经都紧绷着,才走那么一会,我已经浑身发软了。这时候小哥回过头,担忧的看了看我,也看了看小花和胖子。我和胖子不用说了,面如死灰,连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小花看来倒还好,虽然也是沉默不语,倒不至于像我们俩这样。
“吴邪,你……”小哥看着我那煞白的脸,和直打哆嗦的腿,还是关心的问了我一句。
“没……没事啊,走你的……”我试图强撑个笑脸,让他安心。但是我浑身的每块肌肉都是紧绷的,包括脸。
他又看看胖子,想问问他怎么样了。胖子面如死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哆哆嗦嗦的说了句:“下……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争取胜利……”我无奈的翻了个白眼,真他娘草蛋的宣言,这还没死呢,就不怕牺牲了,现在要不是在这危险的悬空鸟道上,我早一脚踹过去了。
小哥轻皱了下眉,伸手抓住了我的手,带着我往下继续走去。说是抓着我的手,不如说抓着我的拳头。因为我从下来的那一刻,由于过度紧张,拳头一直是紧紧攥着的,每一个骨节都是僵硬的。
越往下走,速度越慢,心里最后的勇气也在一丝丝的流走。因为这悬空栈道一路向下,根本就没有头。到现在为止,我觉得大概应该走了将近一百米了。然而周围环境还是那样,那棵上古神树还是那样,那深渊,也还是那样。
小哥紧紧的握着我的手,手电光也在扫视着周围。忽然,前方石壁上出现一片阴暗。那是……那是一个洞穴。我们互相看了一眼,都喜出望外,好歹找一个踏实的地方缓解一下快崩断了的神经也是好的啊。
小哥回头冲胖子小花打了个手势,指了指那洞穴。胖子看见之后都快哭出来了,估计他那心理承受底线也快坚持不住了。小哥再次牵起我的手,稳稳的朝那洞穴走去,脚步虽然加快了,但是仍然保持很轻很轻的步子。在这里,一步错,万丈深渊啊。
100、生路
栈道到了那个洞穴的边上,还特意留出一个豁口,好像就是为了让人进去准备的一样。我们几个互相用眼神询问了下对方,最后还是胖子忍不住了,摆手说:“这里面就是他娘的阎罗殿我也要进去,不行了,腿哆嗦的受不了了!”说完,颤颤巍巍的先撞了进去。
我们一看,也都陆续跟了进去,毕竟,我比胖子也好不了哪去,我也受不了了,在这无底天坑的绝壁上,走着那古老的栈道,我这心理承受能力也已经到了极限了,必须找个地方短暂的休息一下。
洞口不高,需要猫腰进去,但是进来之后就发现这里别有洞天。因为随着灯光一打,发现这里有明显人工修缮的痕迹,而且,洞口虽不大,里面却十分宽敞。地面上还散落着些什么,一时看不清楚。但是此时此刻,若是让我马上上前查看,肯定是办不到了。
我和胖子进来之后,当脚踩在坚实的地面的时候,一下子就瘫坐在了地上。小哥看着我那样子,也没继续往里走,而是在我身边坐了下来。把水递给了我。
我看看闭目斜倚在墙壁的小花,虽然看不出他心惊肉跳的慌张,但那精致的脸庞上也全都是涔涔冷汗。我相信,任何一个正常人,没有任何安全措施的在这种地方一路向下,都会心惊胆战的。当然,小哥除外。他那平静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眉眼间带着些许的不安和彷徨。
坐下来稍微休息一下之后,神经有所舒缓,就觉得两腿都没有知觉了,大概是过度紧张之后的反应吧。胖子也是好不容易缓过来一点,才开口说了话:“想胖爷我神勇非凡,就没有怕过什么,但是今天我发现了,我怕高,这下面就他娘的像是个无底洞一样,咱们下来也不少米了,依旧是没有任何进展。小哥啊,再这样下去的话,哥们我只能一咬牙自行了断了,这精神上的折磨,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小哥微微皱着眉,似乎也不知道怎么面对我们眼前的状况。小花还好,我和胖子显然是快肝胆俱裂了。不知道休息过后还有没有勇气走出这个洞,继续站在那悬空木栈道上,一路向地下深处走去。
可是我们现在的状况就在这明摆着。下来已经有一段距离了,怎么也得有个上百米了。要是走到这了,再走回去,那可真是太他娘的不值了,都对不起我们紧张这一路死的细胞。要是继续走下去,这不知前路何方的走,好像也不太现实。我们现在有点上不去下不来,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感觉。我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勇气再踏上向下的路。内心感慨,原来,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介于生死之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过程。
我和胖子走这一段下来,都比较蔫了。到现在为止,两条腿还在打哆嗦。这时候小花拿起手电往里面走去了,地方并不至于大到离开我们视线的程度,所以我也就没太担心。况且以我现在这状况,即使担心,估计也站不起来随他过去。
不一会,最里面就传来了小花的声音:“这儿又有字了。”我一听,精神好像顿时振奋了几分,因为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妄想着那是我们出去的生路,哪怕只是一点点提示,总好过这样无望的走下去。
小哥让我在原地继续休息,站起身就朝小花走过去了。我和胖子在这面抻着脖子看那两束光线集中在一个地方仔细的研究着什么,半天也都不说话。我们互相看了一眼,最终还是坐不住了,互相扶着站了起来,朝他们的方向走去。
小花他们眼前是这个洞的最深处的墙壁,石壁光滑平整,整面山壁上从右向左,龙飞凤舞的写着几排大字。那字体如游云惊龙,飘洒有致。
“倬彼云汉,北冥之山。中宫所责,昭回于天。终极之渊,下至九泉。龙卷水天,摄魂忘川。悉消尽儩,万水之源。轮回之处,不咸之巅。”
胖子直勾勾的看着墙壁,那表情十分认真,这样的他很不寻常啊,莫非灵光一现开窍了?我忙问他:“怎么?你看出什么了?”
胖子被我一喊,回过了神来,一边揉着自己的腿,一边说道:“哦,我就是想看看这里我能认识几个字。”
听他说完,我恨不得给他拖到洞口一脚踹下去。皱着眉仔细的又读了一遍,这又是类似指示的哑谜吗?
胖子不耐烦的说:“这他娘的谁那么无聊啊?有什么话不能痛痛快快说出来吗?非得弄这几个字几个字的,什么玩意啊,卖弄,这就是卖弄知道吗!”
小花看着那苍劲的字体,缓缓说道:“这地方不是想来就来的,同样,也不是想走就走的。不管是谁在这里留下了暗语来指点迷津,都只是给后人一个提示而已。至于结果,全凭机缘了吧。”
我点了点头,很赞同小花这个观点和说法。如果刚才我们没有看到这个洞口,或者说,还没走到这里就失足掉下去了,那这几行字我们必定是看不见了。的确是机缘巧合罢了。若说看到之后,能不能看得懂,或者能从中得到什么启发,那就全看我们自己了。
胖子懒得再看,一边扒拉着地上散落的东西,看看有没有值钱的能带走的,一边头也不抬的跟我们说:“这无聊的猜灯谜游戏又开始了,几位爷准备好了吗?开始吧,如果最后发现写的全他妈是废话,我就把这个洞都拆喽!”
看胖子那个浑浊闷楞的样儿,我无奈的笑了,有时候真觉得他就是只草履虫变的,有时候又觉得他看事情,比我看的还通透。我带着请教的表情看向了另外两位。这个破译的活儿显然是他们俩比较在行,且不说一个活了上百年见多识广,一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就说我现在的脑子,还处于吓的发懵的时期,肯定什么也思考不了。所以,还是让他们好好参透先辈们留下的信息吧。
小花这时候一边轻抚着下巴,一边悠悠说道:“倬彼云汉,北冥之山。这说的是进了青铜门之后的地方,这没什么可说的。中宫所责,昭回于天。中宫麒麟,不管这麒麟是比喻还是事实,这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守护这里的责任,起于天,回于天。”说完,他看向了小哥。
小哥也是一副思考的表情,没有回答小花的话,而是不带语气的轻声往下说道:“终极之渊,下至九泉。很明显这是说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
还没说完,胖子就一声怪叫:“我草,那咱更不能走下去了,幸亏看见这字了,不然的话咱们几个岂不是走着走着就死了?”
我瞪了他一眼,说道:“你别大惊小怪的,这有可能是比喻或者夸张的表达形式,不一定就是真的。”
胖子撇撇嘴,显然,他已经完全确信了这深渊下面就是阴间,就是黄泉。
这时候小哥皱起了眉,声音比刚才又低沉了几分:“龙卷水天,摄魂忘川,这是说接下来的路,摄魂忘川……”他忽然闭上了眼睛,脸上有一闪而过的痛苦。我想,除了胖子,这句话我们都看的明白什么意思,虽然还不太清楚这话暗喻的过程到底是怎么样的,但是我们却都知道了结果。
小花也微微皱起眉对小哥说:“你曾说过放鬼玺的地方会用某种方式让人失去一缕魂魄,从而把这终极内的天机连同一切记忆都洗去。那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要到达那个放鬼玺的地方,我们必须要先看见龙卷水天,或者类似的景象,这指的是什么呢?”小哥轻轻摇了摇头。
小花继续往下念道:“悉消尽儩,所有的一切都会消失了,完结了。而这一切将终结于一个为万水之源的地方,当一切结束,我们重生轮回之处,就在那不咸之巅。”他几乎是一字一句的说完最后这几句话,说完之后,他和小哥同时看了对方一眼,那个对视中,都是眼睛一亮。
我刚想开口问他们有什么重大发现,胖子就插嘴抢先说道:“花儿爷,小哥,我听明白了,这孙子就是耍咱们玩呢,你们让开,我非得他娘的炸了这不可,写了一堆废话,最后一切终结在什么地方,咱们重生在什么地方,一句没说明白,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小哥看了胖子一眼,有些头疼的冷冷说道:“这已经都写明白了,很清楚。”
胖子呆呆的看着小哥,不敢置信的问:“很清楚?小哥啊,你没事吧!那含含糊糊的什么万水之源,不咸之巅,说的是人话吗?谁他妈能知道说的是哪啊,中国有地名叫这名字吗?”
听胖子暴躁的唠叨完,身后的小花平静的淡淡说道:“东北海外,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不咸,山顶有潭,万水之源也。”
101、万水之源
胖子瞬间两眼冒光的朝小花蹿了过去,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问:“我草!花儿爷!还真他娘的有这名字啊?说的是哪啊?”
小花依然是淡淡的看着远方,那样子就像是个没有灵魂的漂亮木偶。他轻声回道:“不咸山,就是今天的长白山。按石壁的隐语来看,一切的终结以及我们的重生,都在那不咸之巅,万水之源,也就是今天长白山顶的天池。天池,就是我们最终的出路。”
听小花解释完,胖子马上就开始斗志昂扬了,说话底气也足了好多:“我就说留字的那人有病吧,长白山天池,五个字简单明了。非得说的那么复杂,害的胖爷我刚才差点万念俱灰。不过,那天池也就是个湖啊,又不是海,怎么说是什么万水之源呢?”
小花还是远目的表情,也没看胖子,却耐心的给他解释着:“不咸山是长白山古代名字,留下这字的人,年代应该相当久远了。至于天池,是海拔最高的火山口湖,它只有出水口,没有入水口,但是湖水却千年不绝。出水口从乘槎河到断崖,形成了一个68米的瀑布,那就是今天的长白山瀑布。而最神奇的就是,无论春夏秋冬,无论旱涝天气,这里永远倾泻直下,水量不增不减。”说着,抬眼看了下胖子,问道:“千年出水,没有入水,水量却不增不减,你说为什么?”
被小花这么一问,胖子一愣,结结巴巴的说“:我,我哪知道为什么,怎么会这样呢?不过,到底为什么?”
小花活动了下四肢,回头冲胖子一笑:“哈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天池才被说成万水之源。”
胖子顿时脸一黑,本以为好奇心就要得到答案了,没想到小花来了一句他也不知道。不过,上进的胖子还是自己在那一边比划,一边叨咕着:“这是不是就好比一个装满了水的碗,侧面有个洞,水一直从这个洞流出去,但是碗里永远还是满满的一碗水?”
我和小哥同时无奈的叹口气,我冲胖子说:“你敢不敢别浪费时间分析这么弱智的问题?小花刚才不是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吗?”
胖子瞪着我说:“细节决定成败,态度决定一切,懂不?我在研究我们即将面对的未解难题。这是胖爷我太上进的表现,对未知事物,我们要抱着钻研的态度。那个话说回来,天池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现象啊,我以前只听说过长白山天池有怪兽的事,这事还真不知道,不管怎么说,既然知道出路在天池,我们就得继续前进啊,可是咱现在在地下,往哪找天池去?”
我无奈的仰头望“天”,心里暗暗的在想,谁赶紧来收了这只草履虫变的怪物?正好趁这休息的机会,大家吃点东西,顺便讨论一下接下来的路该怎么办。我把吃的喝的拿出来,递给小花的时候,他摇了摇头,只拿过一瓶水。我刚想劝他吃点东西,他就开口了:“长白山的传说不少,自古就有神山之称。此时身在长白山脉之下,才知道果然不负盛名。”
胖子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接道:“首长在感叹祖国大好河山的同时,不妨把你说的传说讲来听听,调节一下紧张的气氛,一会还得继续上路呢。”
小花还是那个状态,喝了口水悠悠的说道:“洪荒时期,传说有龙扰日月清明。于是就有人接天之责,奉命把神龙以锁链困住。年深日久,这条龙,就变成了今天的长白山脉。白头山群峰是龙头,天池是龙口,逶迤起伏的雪山是龙涎,延绵不绝的龙岗山脉是龙尾,龙鳞是千里森林,龙爪抓出二十四谷,浑江八支流,三江通海。”
小花云淡风轻的说着,胖子却听的眼都直了,插嘴道:“这真的假的?!哎,最近见过难以置信的事太多了,现在说什么故事我都能当成真的!”
小花淡淡一笑,接着说道:“真的假的不重要,当个传说听就好了。但是有个问题出现了,张起灵,我不知道你对于这条生路究竟了解多少。可就咱现在的处境而言,到天池,难于登天啊。这明明就是往反方向走啊。”
一旁的小哥始终保持着沉默,平静的眸子幽深的正如那雪山之巅万年不绝的天池一样。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但是胖子听完小花的话,可沉不住气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问道:“不是,等会!花儿爷怎么个意思?什么叫相反的方向?这他娘的好不容易知道出路在哪里了,怎么还难于登天呢?”
其实,我大概能知道一点小花的意思,不由得心也开始发凉,就听他看着胖子解释道:“如果天池真是我们的出路的话,那我先给你介绍下咱们出路的状况。天池之所以叫天池,除了各种神话传说,更实际的原因就是因为它高,水面的海拔就有2589米,能想到是多高吗?而我们从长白山缝隙一路向下进入青铜门再到这天坑里,你知道已经多深了吗?这距离加在一起,不是难于登天吗?我们现在是一路往地底最深处走,那哪辈子才能到海拔是世界之最的天池呢?”小花这话虽然是讲给胖子听的,但是眼睛却是看着小哥的。
我试图挣扎一下即将绝望的局面,就跟小花说:“会不会这里说的不咸之巅,是指天池附近的山呢?万一不是指天池呢?”
小花嗤之以鼻的笑了一下,没有看我。却用跟白痴对话的语气说道:“天池附近的山?哦,也对。天池周围确实群峰屹立,其中超过2500米的山峰就有16座,其他山峰高度也均在2300米以上,小三爷觉得哪个比较近?”
看着他那淡若清风的表情,我直恨得牙痒痒,咬牙骂道:“解小花,我说的不对就不对,用不着冷嘲热讽的挖苦我,谁跟你这怪物似的,你上学时候专修地理的吗?还是说咱们没见面的这些年里,你一直在长白山当猎户?你竟然能对这里那么熟悉,真他妈的怪物。”
这时候小哥淡淡的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又看向小花。只听小花冷声说道:“我对这里一点都不熟悉,但是既然要来这里,就必须提前了解这里的地形地势和相关的一切信息。虽然你来过几次了,但是以你的智商也记住不了什么有用的东西,所以来这里之前我就随便翻了翻书。”
“你!”我两眼冒火的看着那张若无其事的脸。要不是小哥在身边,还有点放不开,我现在早就扑过去了,非得给那祸害加以严惩以示君威。我气呼呼的强压抑着怒火,告诉自己冷静,一定冷静。让他刺激成这样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不过想想小花说的这些,还真有些害怕。他说的句句在理,我们好像真的在往生路的反方向走。
102、冥灯
看我们一筹莫展垂头丧气的模样,小哥似乎是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看着我轻声说道:“别想那么多,走吧。”
“嗯?怎么,难道结果不会像小花说的那样吗?”我忧心的看着他。
“不会。”他看着我淡淡的回答。我一惊,问道:“不会?那么说你很清楚咱们现在的状况并且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
“嗯。”平静的眸子,依然淡然无波的看着我。
我的怒火再一次被点燃,冲他大吼:“知道那你为什么刚才不早说?!”
“你没问。”
我石化的同时,接近崩溃的边缘,这两个人绝对能折磨死我。我忍无可忍的继续吼道:“那你为什么不说接下来的计划?你不说,咱们怎么走呢?”
“你没说要走。”
“张起灵!”我再也忍不了了,暴跳如雷的吼着。
“嗯?”那面无表情的的脸上,甚至有那么一丝无辜,就好像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样。
我颓然的坐在地上,有种想死的感觉。胖子这时候已经控制不住的在那捧腹大笑了,貌似看见我被小花和小哥接二连三的打击是件十分快乐的事情。那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让我更有想死的感觉,深感交友不慎,遇人不淑。老天啊,同行的人中,竟然没有一个不是怪物的,并且还都是专门折磨我的怪物。
就在我自怨自艾,怨天尤人的时候,小哥终于缓缓开口,对我们说道:“长白山天池南北4.4公里,东西3.3公里,最深水深373米。咱们这一路走的方向,和最后到的地方应该正好是,天池正下方。”说着,他抬眼看了看小花。
我惊叹这两位首长都有如此精密准确的信息,国家地理常识当真不错。胖子的心和我差不多,三起三落。这会听小哥说完,终于踏实点了,索性收拾了下背包里的东西,把潜水的简单装备都放在了上层,就好像从这出去就直接能进天池一样。自己点了根烟,跟我们说道:“在这挨着也不是个事,再他娘的害怕也还是得下去,早到天池早解脱!”
我无奈的笑道:“听了你这话,我更不想出去了。现在对天池这个地方,不但没什么好感,反而很抵触。因为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说着,我揉了揉眉头。
胖子听我说完,走到我身边,一脸正气,义正言辞的对我说道:“天真同志,你这消极的态度是不正确的!在此等生死关头,我们几个必须要同心同德,同仇敌忾,昂首阔步,勇往直前,不要有什么负面情绪,我们即将踏上的不但是我们的生路,还是祖国大好河山。记住,天池永远是我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看着胖子一腔热血,慷慨激昂的演讲,我下巴都快掉下来了,除了惊叹他的自我调节能力,更惊叹他竟然连着说出了好几个四个字的词,不由得调侃道:“胖爷你这哪也不挨哪的演讲虽然上不得台面,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但是用意还是好的,而且脑子里的词汇量明显见长,这进步还是可圈可点的。”
“你放屁!天真,甭寒馋你胖爷我,在这时候,我还能拽出点词鼓舞下士气呢,你呢?”胖子不服气的还嘴。
我马上投降般的说:“对对对,要不是你的这番话激发了我的斗志,我恐怕连走出这山洞的勇气都没有。更不会懂得什么叫视死如归,什么叫死得其所。”
这时候一旁的小花淡淡的开口了:“闭嘴吧,你还不如胖子了。一共说了两个词,里面就有两个死字。你不嫌晦气是不是?歇够了吗?既然方向没错,咱们赶紧走吧。这种平静,安逸的我发慌,因为这种平静,就不该在这样的地方出现。”
听完小花的话,我们都愣了一下。顿时都没有了贫嘴的兴致,连忙站起来准备再次出发。因为我们都听的出来,小花言下之意就是这暴风雨前的黎明让他很不舒服,这平静的背后必定藏着更恐怖的事情,而且即将发生。他一定是又有了不好的预感,只是没明说而已。
小哥走到我身边看了看我,大概是担心我能不能重新回到那悬空栈道上。我冲他微微一笑,先伸出了手。他一愣,随后抓起我的手朝外走去。
再次走上这绝壁上的栈道,心情比之前好多了。也许,不管多么无法承受的事,当必须得面对的时候,需要的只是适应而已。既然改变不了,那就努力接受。就像此刻,虽然还是有些害怕,但是已经不会再像之前那样的惊恐了。不止是我,从身后呼吸的速度和轻重听来,胖子也一样。
随着蜿蜒的栈道又下了不知道多少米,忽然,前方的小哥站住了。我吓了一跳,差点没撞上他。他把探照灯的光,照向了下面。虽然我知道他一定是发现什么了,但是我仍然没往下看。我怕这一眼,我又失去了继续深入的勇气。就看着他问道:“怎么了?看见什么了?”
“一个……平台?”他有些犹豫的回答我,好像是也不太能确定。
哦?我一听是个落脚的地方,马上随着他的灯光向下看去。灯光在如墨的黑暗中还是照的不太清楚,隐约可见下方五十米左右的地方,以穷桑神树为中心,多出了一个圆形的平台,这栈道似乎还直通那个平台。然而最诡异的是,那里似乎有光,就像……眼睛。
我们几个谨慎的又往下走了几步,想看清那光源是什么。那好像是在神树的树干上,等高,幽幽的泛着光。真的就像一双眼睛一样。我后背开始发凉,头皮发炸,眼睛?这地方除了我们几个人,要是再出现眼睛的话,这本身就是件极度恐怖的事情了,再加上这光的大小,颜色,距离以及出现的地点,明显不是人的眼睛,当然,人的眼睛也不会冒光。
我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迈不动腿。周围的环境太黑了,实在是太黑了。不然的话,这个距离应该能看清了。
就在我冷汗把衣服都浸透了的时候,小哥又停下了,有些惊讶也有些疑惑的说:“这是……灯?”
这一听我更不能理解了,这他娘的经济够发达啊,都通电了?小花这时候两步走到了小哥旁边,也用手里的灯照了过去,看了一会,沉声说道:“是灯。”
胖子在后面忽然笑了:“哈哈哈,我草,祖国山区用不上电的还大有人在呢,想不到这地底下竟然紧追社会主义的繁荣昌盛的步伐啊,都有灯了!”我瞥了他一眼,不搭理他的贫嘴,十分困惑的说:“这里怎么会有灯呢??不可能的事啊!”
胖子接茬道:“什么他娘的不可能?我现在已经觉得这世界上任何事都是可能的了,再说了,小哥他们家祖坟里那千古奇‘灯’你少见了?不比这有气势?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这时候,小花好像喃喃自语了一句:“张家古楼?”我以为他在想事,就没接话,继续跟胖子抬杠:“那张家古楼里的悬黎是长明灯,这他娘的又不是古墓,上够不着天,下够不着地。在这无底深渊中间来两盏灯,合常理吗?”
胖子扑哧一声笑了,指着我说:“哎呀天真啊,你不觉得你问这话跟缺心眼一样吗?在这地方,你竟然问合情理吗?这地底下有常理可言吗?”
我还想跟他争辩,就听小花那又自言自语的说了句:“张家古楼。”这次,我们都注意到他了,他好像是在努力的在思考着什么和张家楼有关的东西,但是还没得到确切的答案,所以才一遍遍的重复。
小哥听到后也回过头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好像也想到了什么。小花眯起眼睛对上小哥的目光,再次重复“张家古楼,灯……”
我被眼前这状况整懵了,和胖子对了个眼神,胖子凑近我低声说:“诶,咱花儿爷是不是中招了?他魔怔了啊?叨叨什么玩意呢!他和小哥咋还对上眼神了?”
就在这时候,小花一遍一遍的重复着,忽然,他们俩好像同时想起了什么,都是眼前一亮,随后小花就略有些激动的说道:“麒麟骨,八荒纵横。掌冥灯,万象罗生,到了,就是这了!”小哥点了点头,那平静的脸上,也少有的出现了一丝激动。
真的快到终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