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危机(一)
我听见声音的那一刻,就感觉有谁在我脖子上抹了一袭凉风,带着生涩的阴气。这种感觉源于我对这声音的认知。我循声望去,看到那站在半黑暗中的影子不断被拉长,他在向我们露出他的面貌。
那句“是我”,我其实已经猜到是谁了。一路上我和他的交流并不少。但是我并没有出声,望向那逐渐露出的影子,直到他清楚站在离我们不过一米不到的地方。
是度帆。
是他,果真是他。对于他的猜疑其实我早就一直都多少有点,但是并不浓。因为他本该是最不具目的性的那一个。我对于他出现在这场戏的半幕后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惊讶,反倒觉得有点讽刺。当我看到黑暗把他的脸拉至矿灯光下的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我的周围到底有多少的人是陷阱和谜团,等我去跳,等我去揭开?
我不禁望向闷油瓶,他一点反应都没有。我想,他可能早就猜到他有问题,只是一直没有说。
“果然是你。”李如风撇了撇嘴,冷哼一声。他扶墙站了起来,看着度帆那张镇定的脸,道:“既然你能站出来,肯定目的不单纯。说说吧。”他摆出一副等度帆开口说话的造型。
但是度帆却依旧保持沉默,并不说话。
“你不是和小花他们一起的吗?他们人呢?”我忍不住问道。
“你们就快见到了。”
“他娘的,你这话什么意思,意思是要送我们去黄泉?!”胖子居然从身上抽出来一把手枪,直接“咔”一声上了膛,枪口瞄准了度帆的脑袋。我赶紧拉住胖子,以免他坏事。我总觉得胖子进来之后有点不对,好像脾气暴躁了不是一般两般。
“呵呵,你们也太看得起我了。我是不会杀人的。他们从另一条路下来,应该从这里的另一个口子进来,这里有很多入口,有些被堵死了,我是踩着你们的点下来的。我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但是深的我也没有走过,我也不想走。我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其他的,和我没有关系。”度帆说完,掏出烟来点了一根。
“受人之托?你受了谁之托?”我问他。
还没等他回答,我突然听见耳边传来一声撕裂般的猫叫。
是小贱!
我立刻转身去看,只见它在空中悬了一圈,落到了地上,在地上一个翻身爬了起来,夹着尾巴跑到了闷油瓶的边上。我心说,这猫还真会选,知道闷油瓶厉害,出了事就一个劲贴在他身上。
到底是谁把它拍飞的?
我一看站在角落里,一脸恶气的胖子,迅速明白了过来。
不对,胖子不对!胖子虽然有时候很冲,也有冲动的时候,但绝对不是这种状态!难道,这不是胖子,这是别人假扮的?
闷油瓶也显然感觉到了不对,我默默地摸到了别在身上的小刀,准备在必要的时候随时拿出来。胖子两眼依旧瞪着小贱,还直冒火光,看起来不是一般的生气。
“胖子?……胖子?……”我小心翼翼地往他面前靠了靠,边靠近,边喊了他两声。
枪还在他的手里面端着,枪口依旧对着度帆的方向。
突然,他像瞬间清醒的样子,看到在向他靠近的我。他居然调转枪头,把枪口对准了我的脑袋。在他眼睛看向我的那一刻,我吓了一身冷汗出来,他的眼睛就像在严重充血,居然是血红的,也不知道是我眼花还是什么,我觉得他的脸惨白,眼睛血红,有点不像人样!
我胸口突然一阵剧痛,耳边出现了嗡嗡的耳鸣声。
我在拉长音中听见不知道谁冲我喊了句:“趴下!”然后我就被人按在了地上,在我到达地面的那一刻,几乎同一秒,我听到了一声枪响,接着是子弹打在墙壁上的声音,让我怀疑自己其实还在班公错那一带经历弹雨。
地面的冰冷加剧了我胸口的疼痛,伴随之的是长时间不散的耳鸣和头重。这种感觉,让我觉得有谁在吮吸我的脑髓。是闷油瓶把我按到了地上,他右手的长手指现在就按在我的手背上,他把他加在我背上的身体的重量提起来的一点。我抬起一点头,看了看胖子,他又打了几发子弹出来。
这到底他娘的是怎么回事?!胖子精神失常了?!
闷油瓶在我耳边吐着热气说:“他还有一发子弹,你怎么样?”
“我没事。”我低声道。
闷油瓶从地上爬了起来,弓着身子往旁边挪。我抬头一看,胖子还那么端着枪站着。我企图从地上站起来,胸口就像抽筋一般疼得我直冒冷汗。我心说,他娘不是要死在这里吧。刚弓起身子,就觉得手边有东西在动。我的手指明显碰到了什么冰凉的东西。我一缩手指,竟然有种被电了一下的感觉,浑身麻痹一秒钟,迅速又恢复了。
我迅速反应过来,大喊道:“地上有东西!”
度帆跑了过来,打开他的手电,往地上一照。眼前的情景顿时让我头皮炸了。我几乎是在那光落到地上的同一秒钟看到有一群东西往四下里散开的。这些东西应该不是尸蹩,因为尸蹩一般会发出声音,而且我觉得它们是无脊椎的,并不是蛇,它们比蛇体积好像小很多。我看到的那一眼中,仅能说出这些信息来。但是量应该非常多。
“胖子?!”我听见李如风在后面喊了一声,立刻看向胖子。
刚一转身,我就看到胖子正在把枪口往自己脑袋上转移!——闷油瓶说,他枪里还有一发子弹。
“我操!”我骂了一声,却又不敢动,害怕我一动,他就当场爆了自己脑袋。
这时候,度帆突然出现在胖子后面,直接在他脑袋上给了一下,就把他打昏了。胖子在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整个人瘫软了下去。
“快走!他可能就是被地上的东西咬到了才这样!”度帆大叫道。
第119章 危机(二)
度帆大吼了一声,扯了胖子就往前跑。我刚想动,却被疼痛和脑神经的麻痹给牵制住了,一下子就定在了原位,身体完全不受控制。我的心理作用让我觉得眼前一片慌乱,在慌乱中,我看到李如风靠在离开我有些距离的门口喊了我一声,但是声音传到我的耳膜上就显得不清不楚了。
“快走!”闷油瓶一把抓住我的手,把我往前拉。
我瞬间觉得一股麻木的感觉从我的手指迅速传遍了我的全身。还好,我心智还比较健全,头脑倒是立刻清醒过来,一想,这下完了,估计刚刚被地上那玩意儿咬了。这种麻木有点说不清楚,倒也不是全麻,就是感觉有种身体慢慢开始肿胀起来的感觉,意识有点朦胧,毛细血管似乎在被无限扩大,血液在膨胀开来,我的身体此刻就像一个充气气球。
闷油瓶显然觉察到了我的不对,迅速停下来,原本拉着我的那只手往上挪到了我的胳膊上。他看了我一秒钟,问:“你怎么了?”我看着他眼中满是担心,忽然觉得很感动,这种表情绝对不是随随便便能在闷油瓶眼中见到的。我摇摇头,低声说:“没事。”
我强忍着一口气和模模糊糊的眼前,反过来拉着他往前走。我曾经对自己保证过,这条路,这条我要同他一起走下去的路,不是一条只有他带着我前进的路,这必须是一条我们彼此相携共进的路。我哪怕是死前剩下来最后一口气,也不愿意成为拖累我们前进的因素。
地上的东西似乎在随着我们一道往前,我被无限放大的听觉能听见它们在地上游动向前发出来的声响。李如风行动不便,但是幸好,他离开我们要进入的窄洞口比较近,他不时回头看我和闷油瓶,催促我们快点。我心说,他娘,老子也想快啊,但是脑子就像被灌了什么迷幻药一般,眼前的模糊不清越来越严重,这会儿能对准洞口钻进去算是很给面子了。闷油瓶用手在我腰上使力揽了一把,把我带了进去。我就听见李如风一声大喊:“放火!”
矿灯的光亮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不复存在了,而谁迅速点了个火折子,掠过我眼前用力一甩,冒着尖的火苗子就从空中抛开一个弧度降落到了洞口的位置。火焰迅速窜高了一点。“我们快走!挡不了多久!”度帆大喊一声,一手捞了小贱,扯着胖子就继续往前去了。
这个空间比较窄小,容不得我们并排前进。
我心中突然一惊,那些火要是烧起来的话,岂不是要烧到闷油瓶祖先的棺材了!我抬头看了一眼闷油瓶,他正神色凝重地看着那些烧起来的火。我隐约能听见噼噼啪啪的声音,就像是什么在油锅里面煎熟了一般。我回头迅速瞅了一眼,火势已经带着烟开始往后蔓延了。然后我看到了一些东西,准确来说,是一种我不可辨识的生物。
尖头,长条,比蛇要小一点,看起来像是放大版的蚯蚓。它们带着痛苦的卷曲被火燎了很高,然后被火舌吞噬。数量之多,我不想提了。我只觉得头皮阵阵麻木,这麻木感竟然瞬间高于我全身的麻木感了。还好,火势似乎暂时还没有蔓延到棺木的危险。假如火势过旺,我们在这里也同样会有危险的。但是放火却是唯一的选择,要是我们每个人都被那些东西咬一下的话,那可能大家要互相在这里开火加横尸了。
如果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那绝对是世界上最悲惨的事情。
闷油瓶没有看很久,低头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把我推到他身前,说:“我们走。”
我试图扶住墙让自己的站立姿势保持稳固,但是眼前的路摇晃的依旧很厉害。我使劲闭了下眼睛,又重新睁开,浑身的麻木感居然连胸口的疼痛感都一并遮盖了,这鬼东西的毒还真厉害,我恨恨地想。
李如风在前面有段距离的地方冲我们大声吼:“你俩快点行吗?!——后面!!”
闷油瓶啧了一声,我回头一看,一条带火的生物正在往这里来,几乎已经贴到闷油瓶的脚跟了,看起来就像一条小火龙,火烧得还有棱有角的。闷油瓶拔出自己的黑金刀,凌空一刀狠狠地把它辗成了两段。但是很快又有新的过来了。我忽然觉得这些生物的生命力真是出奇的强,半死不活居然还能想着来攻击我们!
闷油瓶回头想都不想就突然伸手推了我一把,我借着他的这一把力冲出去了老远,又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我努力翻身转过来看着他,只见他带着刀跳进了火焰当中。他的身影消失的那一刻,我忽然就慌了。那种茫然的空白感又盖过了我浑身的麻木。
我冲着洞口的火焰,大喊:“小哥——!”我心想,他到底是想回去消灭那些鬼东西,还是想保护他家的棺材。但是这一刻想这样的理由,好像一点意义都没有。
我知道他每次都有让自己幸免于难的本事,但我还是揪起了一根神经。内心强烈的不安让我睁大了眼睛,甚至忘记了浑身的麻木,就那么看着火一点点高过洞口。
李如风忍着他的伤痛回头来找我们。他碰到我肩膀的那一刻,我看到闷油瓶从火里又跳了出来。他身后带了一股顺势卷起来的烟尘,迅速朝我们这边跑来。
我发自内心地笑了一下,肌肉僵硬,有点不受我控制。我在想,我的血怎么就要比他等级低呢,没有那种能天然对抗所有蚊虫叮咬的功能。我突然发现自己还瘫在地上,感到有点不好意思。我回头看了一眼李如风,冲他笑了一下,然后试图从地上爬起来。
咦?怎么好像在地震呢?
我看了看李如风,他的影子变得模糊不清,我有一种震颤一般的窒息感,从手指走遍全身。
闷油瓶跑到我面前的那一刻,我伸手想抓住他,却只抓到了他的衣袖,我笑着说:“地震了好像。”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第120章 停顿
接下来的感觉非常的奇怪,在失去知觉当中的恢复竟让我感觉如此恐怖。
我沉在深渊处的意识在被人一点点揪出来,我浑身都被冰凉的感觉包裹着,从里到外。我猛地睁开眼睛,却是一片黑暗。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我心里隐约觉得不对,我失去意识之前,感到了明显的震感,总不会是穿越了吧。我喊了声闷油瓶,又喊了声李如风,我的声音撞击在周围的墙壁上反弹回来,没有人应我。我CAO,我心说这下坏了。他娘最恨的就是这种局面,走着走着,周围的人突然全体不见了。
突然有人在这黑暗中点了一盏灯,让我眼睛一亮,立刻又扯着嗓门喊了两嗓子“小哥”,那火光就靠了过来。
我心中一个兴奋,但是兴奋劲还没来得及过去的时候,这火光已经跳窜到了我的面前。火光笼络出一个人的轮廓,最后我看清楚了他的脸。这张带着让我无比憎恶感和矛盾感的脸,现在嘴角上扬一脸阴笑的表情站在我的面前。
“齐羽?!”他的名字被我压在喉咙口。
“等你很久了。”他边说,边玩着手里的枪。而且他娘的这枪不是刚刚胖子端在手里冲着我们乱开了一番的那把吗?里面还有一颗剩余下来的子弹。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人都去哪里了?
齐羽“咔嚓”一声就上了膛,把枪口对着我的胸口,慢悠悠地说道:“胸口疼吗?”
我一边瞪着他,一边摸向裤腰,那里别了一把防身用的短军刀。现在好像没有时间让我去追究到底怎么回事,在我昏过去到重新恢复知觉这一段时间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我没有办法好好去思考了。眼前的局面不容许我在这一刻想太多。
齐羽就像站在一面偌大的落地镜那端,我真的不敢相信,我们就像是这样一种物理原理相作用出来的两个世界的人,但是我们彼此都起了杀心。
我想,我们现在这一刻心里的想法可能是不谋而合的。我现在想杀了他,看他的样子,也绝对没有打算让我活着离开。我咬了咬牙,什么麻木啊疼痛啊瞬间都不见了,现在狭路相逢,要么他死,要么谁都别活。
就在我以为他要开枪的那一刻,我闪了一下,但是他不是想开枪,他举着枪对着我说:“哼,吴邪,你还记得当初为什么我会出现吗?我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全都是因为你,导致了现在的局面。你永远没法理解我,我的痛苦你懂个屁!”他停顿了一下,重新摆正了一下枪头,又说,“所以,我今天要在这里解决你!”
我没有等他开枪,就拎着打开的刀刺了上去。他一闪,我的一刀刺到了的他的手臂上。我从他手臂上把刀拔了下来,对着他的胸口想补上一刀。
这时候我突然感觉到后脑勺被人拍了一下,紧接着就感觉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在刺进了我的后脖颈。跟着我就感到了和之前同样的地震一般的晕眩和来自自身的晃动。
然后,黑暗不见了,那跳跃在齐羽手中的火光也消失了,我在模糊的视线当中逐渐能看到眼前的矿灯,和手电,在我右手边是李如风,他正扯着我拎着刀子打算给齐羽补上一刀的那只胳膊,胖子好像靠墙倒在一边,度帆也在。我隐约看到他手里拿着枪,怎么回事?这是胖子那把?不是在齐羽手上吗,怎么在他手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闷油瓶呢?闷油瓶在哪里?
当我在自己模糊的视线里寻找闷油瓶的时候,我看到了他。他就在我面前,站在齐羽站的位置上。而我的刀正不偏不倚地对着他的胸口,我猛然反应过来,心脏似乎被谁狠狠地捏了一下,又扔到了地上。我伸手一摸他的左手臂,就摸了一手的血。
“我操他媽的!”我狠狠骂了一句,真想调转刀头也在自己的手臂上狠狠扎一下。
“好了!”李如风说。同时在他说完这两个字之后我就感觉到之前那个刺进我后脖颈的冰凉的东西被抽了出来,忽然觉得自己的视线在瞬间清晰了。
但是这清晰度只持续了一秒不到,我就又立刻感到浑身无力,闷油瓶在这时候往前走了一步,扶了我一把,我只来得及看他一眼,就再次失去了知觉。
假如我那一刀子刺进去的话,我肯定希望自己就这么睡死算了,千万别醒过来。
我醒过来的时候,闷油瓶就坐在我边上。我看到他的脸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还好,起码我还能庆幸自己的那一刀子没有扎下去,假如当时没有李如风拉着我,那后果一定不堪设想了。
李如风给我简单解释了一下,之前发生的事情。我说完那句“地震了”之后,就突然面无表情地呆站了一两分钟,怎么喊我都没有反应。我想那就是我以为意识分离的阶段,等我有了反应之后,突然就目露凶光,开始拔刀子了。
李如风说,我就和胖子被度帆打昏之前一样,就像疯了一般,旁人喊不回现实来,力气还奇大无比,如果站在我面前的不是闷油瓶而是别人,恐怕现在早就是一具尸体了。他身上有之前用来解百毒的银针,他给我和胖子都扎过针。现在看来,我们体内的毒素算是被克制住了,能不能完全消除,他自己也没有把握,但是起码我现在醒过来了,并且还比较清醒,算是一个值得安慰的好兆头。
我在心里感叹:还好,虽然暂时没有齐蒙古,好歹还有个李如风顶着。我没告诉他们,我当时看到了齐羽。我知道是幻觉,但是齐羽在幻觉里对我说的话,却始终都在左右我的思想,我记得他痛苦的表情。他说,他的出现完全是因为我的错,是我造就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我还是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我一直反复告诉自己,那不过是从我的思想里面衍生出来的幻觉,意识催眠下的幻觉,里面出现的一定是让我感到恐惧的人或者事物。齐羽肯定是我心头的一根刺,所以出现他也是合情合理。但是那幻觉里面,他说的话未免有些太真实了,我总是不断想去记忆清楚一点,是不是我不完整的记忆里面也遗漏了关于齐羽的一部分?
“你和胖子都被那玩意儿咬了,不知道这一路下去还会不会遇上那东西,太危险了!”李如风说完咬了下嘴唇,然后看了一眼躺在一边的胖子。脸上露出来担心的神色。胖子在李如风施针之后到现在依旧还没有醒过来。
我这才发现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已经换了。这是一个类似刚刚的石室,模样差不多,连接着刚刚我们经过的那个甬道。闷油瓶说那头的火好像已经灭了。这里离开那边还算足够远,但不知道会不会有之前那些东西从地上冒出来。但是前面那些就算没被灭干净,应该也过不来。因为当中我们过来的时候,路上有个石门在我们钻过来之后就掉了下来。我一听,心里抖了一下,也就是说,我们的后路被封了。但是我没有把这话说出来。这个石室很空,一眼望过去什么都没有。越是这样眼睛看着干净的地方,越是让人心生恐惧。在这样的地方,出现什么都非常的难说。
矿灯发出来的亮光照亮了闷油瓶手臂上的血。那一刀我下力不小。我自己扎的,绝对知道深浅,而且我居然扎进去了之后又拔了出来,我一边想一边都觉得心口发痛发酸。我想看看他的伤口,闷油瓶不让,他抓住我的手,轻轻推开我自己站了起来,走去了旁边,离开我足够远之后才轻描淡写地对我说了句:“没事,小伤。”
他这么说只能让我觉得心里更加歉疚。胖子醒过来之前,我们是无法继续前进的。而且大家身上都多少带着点伤,李如风说他的腿伤不严重,休息休息,等胖子醒过来之后继续前进应该没问题。他自己会处理伤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度帆和李如风都靠在墙上睡着了。闷油瓶出去探路回来的时候,我正靠墙坐着。之前醒过来到现在,我的胸口倒是没再疼过。但是进入这个地方之后,我的右眼皮一直不停地跳,右眼向来跳灾,这又让我憋了一口气,总觉得不是什么好兆头。
按照之前的经验来说,胸口痛的发作好像也是有一定规律的,并没有像齐蒙古所说的那样再发作一次就要我的命。但是目前来讲也很难说,我始终不知道,这毛病的根源到底在什么地方,究竟是什么引起它发作。弄不好现在不痛是因为之前被那不知名的生物给咬了,毒素倒是起了镇痛的效果,或者是李如风的解毒针把痛也给暂时止住了,有一万种可能性。所以也可能下次再发作的话,就可能会直接要我的命。
闷油瓶走过来,一声不响地挨着我坐下来。
我靠在墙上,没有睁眼睛。他的动作轻得如同小贱。小贱现在就在我的手边,身体起起伏伏地睡得很熟。这里的空气它也算是完全适应了。闷油瓶突然靠过来,伸出一只手臂,从我身上绕过去,摸了摸小贱的脑袋,又收了回去。
然后我听见他声音很轻地说话:“你到底看到什么了?”
我开始的时候没反应过来,他这句话是在对我说,直到他伸出手来摸我的头发,我才知道,他这句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在问我问题的说话指的是我之前出现幻觉的时候究竟看到了什么。
我睁开眼睛看着他,他把手放下来,就这么看着我过了好几十秒之后才又开口,低着声音对我说:“你跟我过来。”说完,他拉起我的手,把我带到石室角落里,两个岩石块之间的一个夹缝当中。
空间很小,我们一站进去,这里面的空间就被完全填补了,一点空当没留下。
他把我拉进去之后,看了我一会儿,表情非常认真地对我说:“你告诉我实话,你胸口是不是痛过?”
我原本想顺口就说没有。但是一抬眼就撞上了他的目光,我心中一紧,突然连明明可以脱口而出的“没有”二字也不会说了。于是,我只能这么看着他,不说话。
他突然就抱住了我,抱得很紧。他这么突然的动作让我有点不知所措,他用了很大的力气,让我有点喘不过气来。他不说话,我只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声在我的耳边来来去去。
“小哥…”我不确定,我的嗓子有没有发出声音来。
我抓到他的手臂,他缩了一下。我赶紧收回了手,一定是我碰到他的伤口了。我手上是湿的,低头一看,都是血。
“小哥,你的伤口裂开了!”我惊到。
他没有等我继续说话,就把脸贴了过来。他一手放在我的后脑勺上,一手放在我的腰间,我只感觉他的呼吸突然就和我的鼻息撞到了一起,他的嘴唇是潮湿而冰凉的。可能是他贴上来的力道太大,我竟然没有站稳,向后退了几步,背贴到了墙上。我的脑子其实已经懵了,已经忘记了自己身处的是怎样的一个险境,什么中毒胸痛都暂时见鬼去吧!我心想,他娘的,就算现在门口有人熊,也不能妨碍我!
我迅速直起身体,搂住他的脖子。原来紧张和不明就里的情绪是会在冲动中瞬间瓦解的。我揪着他的衣领,和他疯狂地拥吻。
我并不是原本就喜欢男人,假如这辈子没有遇上闷油瓶,很可能到最后我会有一个家,一个普通的妻子,生一两个孩子。但是不管是理智还是感情都告诉我,我这辈子在活着的时候,假如错过这个男人,那么死了也不会带着心安。
人的感情是用来抒发的,而不是用来压抑的。我现在能感觉到他,他的心跳很有力,和我自己的心跳声一起撞击着我的耳膜。
我拉开他的外套拉链,撩开他里面的毛衣,把手伸进去。闷油瓶之前一丝不挂我是见过的,我帮他洗过澡,但是现在在黑暗之中伸过他的衣服摸他结实的肌肉,和温热的皮肤,感觉绝对不一样。他也拉开了我的外套,吻过我的耳朵和脖子,将手伸进我的衣服,他的手真凉!
就在我快要被欲望吞没理智的时候,有人在外面喊了一声:“胖子醒了!”我在我和闷油瓶彼此的喘气声当中没有听出来是谁喊的这句。但是我们都不约而同地赶紧停止了动作。我用手抹了一把脸,看着闷油瓶笑了笑。
但是他没有笑,他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拉好外套的拉链,看着我,又是之前那种非常认真的表情,一字一字地对我说:“我绝对不会让你死。”
说完,就走了出去。
第121章 老狐狸
我走出去的时候,胖子已经被他们围在了中间。我看到闷油瓶蹲在他的面前,露出胖子的半个脑袋。他看到我,老远就高高举起手来一阵瞎晃,大着嗓门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我完全没听懂。我皱了下眉,心说,李如风这针扎得总不是把他给扎大舌头了吧。
我走过去,闷油瓶倒是没有回头看我,而我迎面撞上的是李如风的目光。他看着我,我一瞧他的这眼神,总觉得有点不对,想他不是刚刚看到什么了吧,怎么现在这样一张脸。他的眼神当中全都是冷光,并且夹杂着伤感和幽怨。我满心希望是我神经过敏看错了。他没看我两秒钟就迅速把头回了过去,然后站起来,退到墙角,居然掏出烟来点了一根,抽了一口,说:“胖子没事了。”
我刚想说点什么,直接就被胖子打断了,他狠狠拍了一下我的左腿,大声道:“操你大爷!你说你干嘛揍我?!”
我被他问得莫名其妙,一想,好像刚刚他对着我鬼吼鬼叫的也是这句。
我说:“胖子你冷静点,他娘我干嘛没事好好地要揍你,你那是幻觉。”我说得语重心长,谁知道他愣了一下,又叫道:“那我脑袋怎么这么痛?!”
我翻了翻白眼,肚里说:“他娘那是度帆度大爷打的。”
一想到度帆,我这时候才好像突然被谁拿着棍子在脑袋上砸了一下似的——对了!——度帆的事情还没搞明白!
但是从他刚刚这一路的表现看来,他不像是什么站在和我们对立面上的人。他之前说受人之托,到底是受谁之托呢?
“哇靠!你怎么会在这?!”胖子突然跳了起来,对着度帆说:“花儿爷他们也到了?!”说完,就开始对着四周张望。原来胖子的神志不清是从度帆出现之前就发生的。
“对啊,你最好解释下你之前没说完的话。”我顺势说道。
胖子对我露出不解的神情,我朝他摆摆手,示意他别说话。我倒是想听听度帆到底能说出怎么一个惊人的消息来。我已经在心里盘算了一千种可能性,但是真相只有在他的口中才能听到。
他冷笑了两声,居然反问我道:“你确定你真想知道?”
我被他这充满了疑惑和有点嘲讽的口气刺激到了,只感到浑身汗毛竖,他这是什么意思?这种口吻就好像他的答案包含了怎样一种恐惧一般。
我吸了一口气,镇定了一下,用肯定的口吻说道:“是,你必须说。这是我必须知道的事情,队里有人死,也不能白死。你也总得给个交代吧。”我说完,转头看了一眼李如风。他才灭了烟头,在他脸的周围还有一丝烟雾在缭绕,我忽然觉得他的形象有点不太真实。他没有看我,他全神贯注看着度帆,我知道,他一定也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在千方百计地把他赶走。
度帆看了一眼李如风,过了好久才开口说:“其实,这么做的目的不是要你离开队伍,而是要你离开他。”度帆这话是对李如风说的,他说话的时候抬头直直地看着李如风的眼睛,然后右手的手指却指向了我。
我有些惊讶地倒吸一口凉气,不由地将“为什么”三个字问出了口。
“你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和他只是主顾关系,我接受任务,没道理也没有兴趣去问为什么。他是让我下手直接杀了这位小哥的,但是我没有做绝。可能年纪大了,我活到现在,这还是第一次对人手下留情。我有很多机会杀他,但是最后我心软了。我其实已经杀过很多无辜的人,我原本想干完这一次就不再干了,但是偏偏到最后我还是心软了。”
他顿了顿,又重新抬头对我说,“具体原因我不知道,但是我记得他在听到你们出行的队伍里面有‘李如风’这个名字的时候,脸色都变了,他开始一个人胡言乱语,表情很惊恐,就像发生了什么大事,一直都喃喃自语说什么,这样肯定要出事的,早晚要知道的之类的话,别的我也没有在意。这就是所有的事实。
我并不知道你们之间都是什么关系。我来,也只是想告诉你们,我知道你们是干嘛的,我第一眼看到你们就知道了。我以前也是干这个的,这里我来过,上次我进来的时候是从另一个口子进来的。这里到底有多少条路和多少个入口,我们谁心里都没谱。上次我找到这个地方之后,拉着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兄进来了,结果他死在了这里,我一个人逃了出去。我只是想警告你们,要是你们想活命,单纯为财,还是算了吧,这里可能进来了就出不去了。”
我听他把话说完,叹了一口气,道:“这条路,我们可能退不回去,我们必须要往前走。”
度帆点了点头。
“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个雇你的人,你知不知道是谁?”我问他。
度帆想了想,对我说:“一般,我是不应该知道他的名字的。但是在偶然的一次机会里,我看到了他的名字。我可以告诉你,他叫吴三省。”
第122章 消失
“三叔?!”我几乎失声惊叫了出来。
假如没有人像这样一字一顿说出三叔的名字来,我这辈子也不可能猜到这件事情和他会有莫大的关系。可是为什么?到底其中有着怎样的隐情和秘密导致他要不遗余力地把李如风从我身边铲除?甚至不惜下狠手要派人直接杀了他?!
我顿时感到脊背一阵寒意。我想,假如真是这样,那三叔可能也在这个地方,或者在来这里的路上,他一定会出现。但问题是,到最后,我见到的这个三叔,到底是真的吴三省,还是解连环。对于这点,我心里一点谱都没有。
我问度帆:“你通过什么和他联系?”
“之前是见面和电话,他还有个中间传话的人,我见过他两次,他找到我的时候,我见过他一次,接到你们之前我们也见过面,后来就一直是短信联系。但是我们走得越深入,信号越差,我也很久没有和他联系过了。而且后来我也已经逐渐有些不想干了,所以也没有刻意去和他取得更多的联系。”
“那之前和你一起的人呢?我是说我们一起的那些人,黑眼镜他们。”胖子逼近几步问道。
“你放心,我说过我已经不想杀人了,我只是摆脱了他们罢了,他们应该会找到别的入口下来。”
“吴三省还吩咐你做什么,除了他这件事情之外?”我用手指了指李如风,又问道。
“ 把你安全地带去一个地方。没有了。”
“去个地方?”我心中又是一颤,回头望了一眼闷油瓶,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和李如风一样,也只是静静地看着度帆,好像在等他把话说完。但是度帆说完这句话之后,就一直看着我,没再继续说下去。
我刚想开口问他,结果闷油瓶开口了,声音中带着警觉:“带他去哪?”
度帆没有及时回答,望了望身后,又回头看着我,才开口说:“目的地离开这里不远,但问题是我们要能活着到那里。”
胖子一听这话,立刻跳了起来:“你是说,这里有要我们命的东西?!”
“不是东西,是人。这里并不止我们这些人。我们最好现在就继续往前走,假如你们休息够了的话。”
他这么一说,直接往我脖子上吹了一口寒气。他说的还有别人,难道指的是齐羽或者老痒?我突然有一种感觉,来到这里简直就像跳进了一个圈套里,假如不是胸口才疼过,我几乎就要忘记当初要来这里走上这么一趟的初衷到底是什么了。但是我并不知道这里到底有没有能让我活下去的东西。这么听起来,这个“三叔”应该在这里的某处等着我。假如度帆没有骗我,那依照我对他的认识,他应该已经等在那个所谓的目的地了。
“凭什么相信你?”这话是闷油瓶问的,他的目光很锐利,直直地落在度帆的脸上。他说完,就站到我的前面,用半个身体挡住了我。
“呵呵!”度帆冷笑两声,道,“不凭什么。你们信不信我,全凭自愿。假如不需要我带路,我现在就可以退出去,我还能确保自己不会丢掉性命。只是,这里的复杂程度你们还没领教过。你们靠着自己能不能走到该去的地方,我就说不准了。”他说完,就看向了我身后站着的李如风。
李如风没有说话,迟疑了很久之后,往前走了一步,说:“我信。”说完回头看着我,应该是在等我表态。当然,带我走才是重点,虽然没有杀李如风,估计把我带去目的地的话,也算任务完成一半,好歹得有职业道德,不然他假如不是故意来骗我们的话,可能早就拔腿跑了,何必站在这里等着前面一条连生死都无从得知的路呢。
我吞了下口水,看了看闷油瓶,他侧脸对着我,纹丝未动,还是刚刚那个神情。我说:“好吧,你带路。”说完这话,我自己都有些诧异,在这样的一个环境里面,信不信一个人其实说起来好像很要紧,到底有多要紧,恐怕我们自己都说不清楚。因为处处都是能要你命的东西,伤病,灾祸随处可见,这样一个领路的人,就算把我们带去的是地狱,那又怎样?我们自己走,也未必就能走去天堂。所以,算了,跟他走吧。
闷油瓶回头看了我一眼,不再说话。
胖子后来把之前的事情都听说了一遍,看着度帆的眼神俨然一副救命恩人的眼神,并且还企图用这眼神来感染我。我知道他想什么,因为度帆及时拉住他,我才能保住脑袋,不然就死在他胖子手里了,弄不好还是被爆头。我想想也是,既然他能及时救人,应该也没什么必要来骗我们。但是闷油瓶似乎还是有点担心,我们往前走的这一路,他都显得很小心。
我一边走一边反复思考度帆说的话,为什么三叔听见李如风在这个队伍里,会有这么奇怪的反应呢?迟早要发现……发现什么?
我们这会儿真走在一条漆黑的新的甬道里面,矿灯的光在驱散前面的黑暗,那光线却被限制了许多,好像黑暗反过来正在吞噬光亮。甬道非常的窄,我们是一个挨着一个前进的,闷油瓶走在我的前面,不时回头看看我。李如风则走在我的后面,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他腿上的伤好像真的不像之前那么重了,我已经不见他继续那么一瘸一拐地走路,但是他走得也不快,总会被我们的速度落下来。
我站住脚,回头去看他,却没有一眼就看到他的那束手电光。我的身后完全是黑暗的,这黑暗让我有一种站在深渊口的错觉。
“小哥!”我冲着前面的闷油瓶喊了一声,他立刻停了下来,回头走向我。
“怎么了?”他问。
“李如风好像没跟上来。”我带着不确定的语气边说边往回看,想确定是不是真的没有他的手电光,还是因为太黑,手电光太弱,或者直接没电了,所以才造成了误会。
我们等了一会儿,闷油瓶对我说:“你先往前走,我去找他。”
“不行!一起去!”我一听他这话就很不舒服,他之前可是专业失踪户,虽然最近稍微好一点了,但是也绝对不能掉以轻心。虽然我知道,现在他可能无论去了哪里,还是会回来,但是我不想和他分开走。
闷油瓶没有拒绝,看了一眼身后,叫了一声胖子,好几秒没人应,他又叫了一声,还是没反应。我说:“胖子和度帆可能没发现我们没跟上去,还在往前走。小贱呢?”
“胖子那儿。”他看了一眼茫茫的黑暗,说道:“我们赶紧找到李如风,然后追上他们。”说完拉着我的手就往回跑。
没跑几步,闷油瓶突然急刹车,停了下来。由于他动作太突兀,我直接撞到了他的身上,他反手一把抱住我,让我好站稳。然后回头看了我一眼,指了指脚边。
我低头一看,立刻愣住了,这个我们才走过来的地面,竟然出现了一个坑。
这个坑不像是自然裂开的,就像是一个原本就存在的陷阱。我仔细看了看,缺口基本上成一个圆或者略微椭圆,但是切口很齐整,我只是奇怪,我们刚刚走过的时候,明明没有这样一个缺口啊,不然我们中早有人掉下去了,不可能没人看到的。
掉下去?!我想到这三个字,突然眉毛跳了一下。我迅速打开手电朝里面扫了一下,最下面的那深层的黑暗我看不清其中有什么,但是在离开这口子不远的地方,有个石墩伸出来,露了一半在可见的地方。我感觉好像那上面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隐约露出来一些轮廓。
我把手电筒从裂口中伸进去,以便看得清楚一点。突然,随着光线划过,一道反光突然浮上来,刺激了我的眼睛,随即它消失了。只在我眼前一晃而过,速度非常快。
“操!是什么东西?!”我用手挡了挡眼睛,叫道。
闷油瓶手中拎着矿灯,也伸了下去,我凑在他边上,眯着眼睛使劲看了几眼,没等他开口,我就看清楚了。
是李如风的短剑剑鞘。
那冷冽的反光就是刀状剑鞘所发出来的。他的剑鞘居然掉在这里,他拔剑了?难道他遇上危险了?!但是不可能 啊,我们仅仅隔了这么一点距离,后面有动静我们不可能不知道啊!但是无疑,他肯定是下去了,不管是掉下去的,还是跳下去的。
我也没心情追究这些了,反正他肯定是在下面。我说:“得把他找出来。”我不知道这句话我是在对我自己说,还是在对闷油瓶说。 我头脑当中并没有来得及多想什么,就打算往下跳。
闷油瓶一把扯住我,我有些失神地看着他,他飞快地说:“你别去,我下去。”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纵身跳了下去。
这时候,我只听见右耳传来了脚步声。我抬头就看到了有遥远的灯光晃悠着速度很快地朝我这边冲过来,随即我又听见了远处的声音,那是度帆的,他大声吼道:“不能下去,下面有危险——!”
我一听,低头看了一眼这个黑色的大窟窿,就跳了下去。
第123章 岔路
这让我有了先前在荒村的经历,那时候也是差不多的情况,跳下去,就跳到了一个棺材屋。我现在也不敢多想,底下究竟会出现什么。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洞竟然有这样深。
我心说,这下坏了,估计等落地就要半残了。我闭上眼睛,咬紧牙关,等待着在黑暗中身下迎接我的硬邦邦的冰冷地面。但是出乎我意料的是,当我碰到地面的时候,身下那地面竟然是软的。
紧接着我感觉到了地面上传来的寒气,但是在此之前,我着地的时候,摔在了一个有弹性的软物上,给我做了一个很好的缓冲,让我几乎没有受任何伤,只是觉得手肘撞击地面的时候有些疼。
我已经有了非常不好的感觉,但是我头脑中这时候还是一片空白的,那个思想还没有上升到大脑当中。直到我打开手电,照亮了四周,才看到刚刚给我做了缓冲的是什么东西。
果然,周围横了几具新鲜的尸体。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定在原地大口呼吸了几秒钟,漂浮在空气当中已经有了一股死人的味道,但是并不浓烈。这里明显要比上面温度低很多,尸体应该没有那么快腐烂。周围很安静,我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我就着有限的手电光照,粗略地看了几眼发现,他们的着装好像都是一样的,全都穿着灰色的某种看似定制的厚外套。我刚想翻过来其中一具尸体看一下,突然从上面又掉下来了一团黑影,重重落到了我面前,同我一样,砸在尸体上,弹去了旁边。
“哎哟!”
我赶紧把手电光朝着他落下来的方向照过去,原来是胖子!
只见他摸着自己的后脑勺从地上爬了起来,看起来好像一眼就瞧见了我,大声对我说:“他娘的,差点摔成脑残!”他刚跨出来一步,就被脚边的尸体绊倒了,整个人都扑到其中一具面朝天的尸体上。他的脸直接对上了那尸体青色发黑的脸。
“操!”胖子大叫一声,蹦了起来,“天真,这有死人!”
我说:“你怎么也下来了?”
他好像还没缓过神来,喘了两口粗气,顿了顿,对我说,“你还好意思说,小哥呢?度帆都叫你们别下来了,你们还往下跳,我一看你们都下来了,那我不得跟着下来么!”
听他说这话,我其实心里挺感动,刚想站起来伸手去拍拍胖子的肩膀,谁知,又是一团黑影从天而降。
这次是度帆。他稳稳地落在一片空地上,很快便站了起来。他看了看四周,喃喃自语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你怎么也下来了?”胖子惊讶道。
“呵呵,我想避开底下这条道,走上面。可是你们偏偏要下来走危险区域,那我也没办法。我不想看到你们死。”他说完,蹲下来看了看眼前这几具尸体。
尸体上没有非常明显的伤痕,他们的面孔在手电光下显得尤其狰狞。我看了一会儿,就有了头皮发麻的感觉。其中有个人,我看着有点眼熟,但是一时间也说不上来,之前是不是真的在哪里见过,毕竟,这世界上大众脸的人不是一个两个。
度帆突然抬气头来,对我和胖子招招手:“你们过来看。”
我和胖子一起凑了过去。只见度帆翻开了一具尸体的外套,他的手正指着那尸体领口的地方。我把手电光开到最亮,把头凑过去。那上面隐约现出一串数字。但是那数字好像被故意抹去了还是自然掉色了,我使劲看也还原不了。但是那串数字的最后跟着一个很大的字母G。
这在哪里见过?
我突然脑中闪过一道光——对了!这是那车上的记号!靠!这些人,难道是陈文德的人?!胖子迅速翻了一下每个人的领口,发现都有相同的记号,但是编号一般的数字串都显得不是很清晰。我想我估计的应该没错,这些人应该是陈文德的人。我再仔细看一看刚刚觉得面熟的那具尸体,应该就是之前抓过我们的警察当中的一个。看来,陈文德的队伍已经进来了。
“他们怎么死的?”我问度帆。这些人身上的确找不到十分明显的伤,皮肤裸露处有些疤痕,但看着都应该是旧伤。不过他们个个几乎都眼睛圆睁,面目狰狞,一脸死不瞑目的样子。
度帆低着头看了一会儿之后,才重新抬起头来对我说:“我不是很确定,不像是中毒。他们皮肤的颜色是正常的。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之前我兄弟也是死在这里。我觉得他们可能死因是一样的,都是被吓死的。”
“吓死?!”胖子惊叫了一声,“怎么个吓死法?!”
度帆站起来,沉默了好几秒钟,才换了一种非常深沉的口吻说:“上次我是从上面那一层逃出去的。我们下来的时候是从其他入口进来的,到的直接就是这一层。这里就像个迷宫,磨人心智的迷宫!你永远不知道会有多少岔道在你面前出现。后来我到了上面才知道,原来,真正的路在上面,而这下面可以通往你要去的地方,不过你要先把这里的地狱闯过去再说。其实,这里的存在相当于一个陷阱。在这里,你可能会看到你这辈子最不想看到的东西,当然我不能说每一处都是这样。但那次就是这样的,他被他自己吓死了。而我看着他从开始惊叫到死亡,却没有在我们周围看到任何异样的东西。”
听他说完,我只觉得我的背后和额头上都在冒冷汗,似懂非懂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我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说,我们在这里会出现幻觉,在幻觉当中看到意想不到的东西,然后被自己活活吓死?!
胖子也不说话,愣在那里,过了好久才说:“我们赶紧走吧。”
我环顾四周一圈,这才感到奇怪,居然没有看到闷油瓶。我心说,他动作也太快了,怎么下来就不见了?
胖子看了一圈,也生出了疑问:“小哥呢?”
我摇摇头,用手电照了一下这里的甬道,一下就愣住了。
我们所在的这个石室,让我想到了什么中心大环岛,连接着N条岔路。我数了一下,总共七条。我一脸空白地转头看向胖子,胖子也显然看到了这些岔路,脸上现出无限迷茫的神情来。
才刚听度帆说完,迷宫就出现在面前了。
度帆说:“你们看到了,这里就是一座迷宫城。”
“迷宫城…”我喃喃自语道。看着每一条长相都相同的岔路,都向外延伸,延伸到无尽的黑暗之中,我有了一种心慌的感觉。闷油瓶到底走进了哪一条路?我的双眼有点迷乱,好像每个路口都仿佛有他的身影一掠而过,而我却无法分清楚。
突然,我听见一声细细的猫叫声。
我本以为是那所谓的幻觉,接着却又听见了一次。在我们几个人的心跳和呼吸声中,猫叫声显得特别凸出。
“糟了!”胖子大叫一声,赶紧打开身上的背包。
我也反应过来,大喊一声:“他娘你把小贱装在背包里面,要闷死的!”
小贱被他从背包中揪了出来。还好,他还活着,眼睛的绿光还很亮,应该没事。
胖子嘘了一口气,说道:“没事没事,我知道没事,我才放进去不久,肯定死不了的!”我心说,他娘的要是猫狗给他养,肯定不出一个礼拜就要翘辫子。
我本想把小贱抱在手里面,但是它很奇怪地挣脱了我,跳了下去,落在了地面上。尾巴冲着天。紧接着,我听见了一连串“叮叮当当”的声音,是它脖子上的铃铛响了。
“怎么回事?”胖子看着我,小声嘀咕道。
度帆也双眼紧紧盯着小贱看。那铃声伴着它,只见它不紧不慢地一步步,丝毫没有声音地向着我们右侧的一个岔道走去。
我的心脏几乎已经要跳到嗓子眼了,我咽了下口水,说:“它好像在给我们带路。”
第124章 甬道(一)
在这黑暗中,我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胖子刚刚回头来对我说了句什么,但我因为太紧张,所以完全没有听清楚。
我们跟着小贱进了这条看似和其他没有任何区别的甬道之后,我就一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我走在中间,小贱在最前面带路,我基本上看不到它,只能间隔性地听见几声铃铛响的声音。胖子走在我的前面,而度帆走在我的后面。这种异样的感觉是,我总觉得这个狭窄的甬道,好像不止我们几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神经绷得太紧,而一直有错觉,我耳边总能零星地听到一些脚步声,不算齐整,但是绝对不止我们三个人。
这里黑得很,我们手电光的亮度都在减弱。我手里握着一个火折子,这样的环境下,我实在不想停下来去包里翻找电池拿出来换,他们也都不说话,就只见手电的光一点点暗下去,可我们依旧在前进。
起码我觉得我们是在前进的,虽说走了很久,几乎都已经在无尽的黑暗中失去了移动的感觉,但是我绷紧的脑神经始终在告诉我,我们确实是在向前的。
小贱到底要带我们去哪里?
胖子忽然又回过头来,对我做了个手势。白色的手电光照到他的脸上,他的脸显的表情古怪并且好像很紧张。他用手指着边上,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我已经走得有点晕乎了,忽然看到胖子停下来,一个紧张,立刻又恢复了清醒。小贱的铃铛开始连续性地发出响声来,我举着半亮不亮的手电,已经做好了点火折子的准备,慢慢朝着胖子手指的方向移动过去。
“小心,好像有什么东西,但是又不动。”胖子小声对我说。
我一边朝那边挪,一边想转头看看后面的度帆。就在我的回头的瞬间,小贱的铃铛声突然响个不停。之前它的铃铛也一直在响,但都是断断续续的,响得有点像招魂的那种鬼灵,绝对没有现在这样的连续性和剧烈程度。
怎么回事?!
我立刻把转了一半的脑袋回了过来,脑中极其突然地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牵引力,一阵剧烈的疼痛由脑神经传递到了我的心脏上。我闭上眼睛,捂着胸口想喊胖子,可是眼睛一睁开,却看到了闷油瓶的脸在我面前一闪而过。我晃了晃脑袋,理智告诉我,这应该是错觉。于是我又再次闭上眼睛,这痛苦的感觉蔓延遍整个身体,至少一分钟之后,居然也没有人来管我。我心说,他娘的胖子这是反应迟钝啊,怎么还没有来拍我的肩问我怎么回事?闷油瓶都不知道在哪里,我不能就这么死!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却迷茫了。
眼前漆黑的甬道消失了,我站在一条河边。这里的水流很急,水流撞击石块发出的声音不绝于耳。身后是一幢宅子。灰色的矮墙,有楼梯可以通向二楼的大露台。我往后退了三步,抬头看这间房子。
我认识它!
这不就是李家的宅子嘛!那个叫名扬的女人就是死在这里的!
靠!我怎么到这里来了?!
就在我还搞不清状况的时候,突然,上面的门开了!
我被吓了一跳,赶紧躲到了楼梯的拐角处。接着,我听见了“蹬蹬噔”的急促的脚步声。我小心翼翼地露出双眼去看,先是看到一截很短的阴影,然后我稍微又站直了一点身体,才看到,有个孩子低着头在一个劲往下跑。现在是天将黑的时候,我看不太清楚他的面孔,只有被头发遮盖住的侧面。看样子,是个男孩儿。
男孩儿跑到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突然转了一下头,就像我刚才那样,站在差不多的位置,从下往上看二楼的露台。但是他只匆匆瞥了一眼,就转身继续往前走了。我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上去,却没有看到什么东西。
这时候天开始下起雨来。雨点从小变大只经过了不到五秒钟的时间。
那张稚嫩的脸并不是李如风,但是他在我脑中有深刻的印象。等等,我想想…..
我把目光收回来寻找那孩子的时候,正看到他站在那条河的边上,恰恰好就是我刚刚到这里的时候所站着的位置。他看着湍急的河水,愣了一两秒钟之后,开始朝着河走去。
他要干什么?
我紧张了起来,看着他的背影还在不断地向着河水靠去。忽然,他一跳,跳到了河中间的一块石头上,我眼看他收回右脚之后便能站稳的,却不料他晃了一下,就“扑通”一声落进水里了。
我没有顾得上周围是不是还有其他人,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大声喊道:“吴邪!”
这两个字被我喊出口的时候,我被自己吓住了。对啊!那是我啊!那张稚嫩的脸不就是我吗?是我小时候的模样!但是这层恍然大悟的感觉很奇怪,夹杂着强烈的错误感,这种复杂的情绪我自己实在分不清楚。我现在看到的是儿时的我,而他掉进河里去了!
我三步两步地就冲到了河边,刚准备跳下去,突然一个黑影,从我面前一晃即逝,水面上跟着拨开一层浅浅的漩涡和浪花——谁跳了下去。
对岸并不止这样多人,我一抬头便看到,对岸朦胧着阴影的丛林中,有一些晃动的人影和说话声。说话声很模糊,我几乎什么都听不清楚。
我眯着眼睛看着对岸,只见有个人影慢慢地从树林中晃出来,和交织重叠在一起的凌乱的树影逐渐错开。
这时候,水中传来了动静。我看到一个黑头发的男人从水面上猛地露出了脑袋,他右手抱着小时候的那个“我”。我看着他带着我爬上了岸。他身上的衣服湿的甚至看不出颜色来。但是即便是他没有转身,我也知道那是谁。这背影太熟悉了,而且我之前曾经梦到过,那个梦我还记得很清楚。
“小哥!”我不禁喊了出来,嗓子口很干涩,所以声音不大 ,但这声音也足以能传达到河对岸了。他转身,看了河对岸一眼,又转了回去。在夜还未完全降下来的这时间里,我还隐约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好像皱着眉头,却似乎没有并没有我认识他之后的那种僵硬,虽然没什么表情,但看起来好算柔和。他没有看到我。
他看不到我?
那个站在树林边缘的人终于在这时候走了出来,我顿时脑中“轰”了一声。他站到岸边,眼睛朝我这边看了一圈,他用眼睛盯了很久我身后的这栋宅子,终于收回了目光,低头看着闷油瓶。
我觉得四肢有些麻木。又是那张熟悉的面孔,是齐羽!是齐羽!
“齐羽!”我冲着河对岸吼了一声,他却丝毫没有反应,依旧用那种深情款款的眼神看着闷油瓶。
“我cao!”我狠狠骂了一句,看来他看不见我!吗的,这算什么?!上次因为做梦没看清楚,现在难不成特地给我在补充场景?!
这时候,树林中那些好像和他们一起的人影也开始逐渐同树影分散开来。我隐约在晃动的影子当中,看出一个长方形的物体形状来。好像有几个人扛着它,这么远远看起来,就像一个……棺材。
我顿时感到浑身一阵汗毛竖,看这形状虽然没有露在亮处,但应该十有八九错不了。我分明能看出来不止四个人站在那棺材周围,一定就是抬棺材的人。
天已经黑下来了,剩余了黄昏最后一抹灰色的白亮。那个“我”好像已经醒过来了,不过闷油瓶依旧蹲在那里,背对着我。
对面的昏暗中,又走出来一个人。
他也抬头看了一会儿我身后的房子,而我看着他,仔细看了很久,终于相信这张脸就是那张皱巴巴的老脸,那是陈皮阿四。他端着一张五十来岁的脸,让我对现在的时间瞬间感到很恍惚。他收回目光,将眼睛转到了躺在地上的“我”身上,我隐约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有一些变化,但他什么都没说,紧闭着嘴沉默站着。
齐羽回头看了他一眼,转过来便伸手拍了拍闷油瓶的肩膀:“起灵,我们走了。”
我脑中又是“嗡”一声。我看到闷油瓶点了点头,摸了摸“我”的脑袋,站起来又再一次转身看了一眼我这边。我很希望他能看到我,我在这里,在对岸站着,但他看过来的时候,我就发觉,他眼中并没有我。
那一眼很迅速,我在夜里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转了转头,就回过去跟着那张和我一样的脸走了。而那个幼小的“我”坐在河岸边看着他们离开。
“嗡”声被加了长音而还没有散开。我突然听见有人在树林里喊了一声:“吴邪,快点!”
是个女人的声音,久久回荡在空中,而我站在对面看着那些人从我面前带着黑影消失。
是谁?是谁看到我了?!为什么她能看到我?!还是,她在叫孩子?
耳边依旧是河水急速流动的声音,我只感到浑身的意识和思维都在被卷入眼前的急流当中去。
不对,那最后一声不是在喊我也不是在喊小时候的我,虽然我到现在也搞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那最后一声应该是闷油瓶他们一起的某个人喊的,喊的自然应该是队伍里的人。
她喊的应该是那个我认为是齐羽的人。但是为什么他们喊他“吴邪”?那是什么时候?难道那并非齐羽,那其实就是我?!不对啊,假如那是我的话,那个掉入水中的孩子又是谁?
还是单纯是齐羽冒充了我?也不对啊,年龄完全对不上,那时候我才几岁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脑中一片疑惑和混乱,胸口传来一阵撕裂性的疼痛,我捂着胸口再次闭上眼睛,希望睁开的时候一切能清楚一点。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的胸口痛确实减轻了,我好像又重新回到了原位。
黑暗瞬间遮蔽了我的视线,这里应该就是刚刚我所在的甬道。我伸手摸了摸手边湿乎乎的岩壁,哑着嗓子叫了一声“胖子”,空气好像凝固了一般,有静止的电流声,但没有胖子的回音。
我脑门上已经是一头冷汗了,靠,胖子跑去哪里了?
我回头想看看身后还有没有度帆,结果一回头就看到了一条台阶,露在半亮的灯光底下,光照了一半被带出来的阴影让唯有的几级我能见到的楼梯显得十分恐怖。
不对!这里不是我刚刚所在的那个甬道。
这是哪里?
第125章 甬道(二)
这里竟然有如此熟悉的感觉。我能在空气当中隐约闻到一种非常熟悉的气味,这种气味很特殊,藏匿在我记忆当中某个角落里,我非常确定在此之前我肯定是在哪里闻到过,只是一时无法记出来。
我屏着呼吸走到楼梯口,这楼梯很长,向上延伸到不算特别亮的地方,却看不到尽头。在一个黑影首先飘下来的时候,我看到了黑影穿过的那两扇向外打开的大门。那应该就是楼梯的尽头了。那黑影带着踢踏作响的脚步声迅速朝我奔来,我急忙闪开,躲在两堵墙的夹角之间,看着那黑影从我面前一晃而过,头也不回地往黑暗中奔逃过去。
那是一个小孩子,他的背影显得很紧绷,他只带着黑影掠过,我完全没来得及看清楚他的脸。
我刚想走出去,又一个黑影从上面飞奔下来。我从下往上远远看出来,又是一个男孩。男孩皱着眉头,现出慌张和不满的神情来。他下到楼梯最下面的时候,停了一下,回头朝他来时的方向看了一眼。我对这张脸已经有了更为熟悉的感觉,这男孩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小时候的“我”,看起来好像要比之前年纪长了一些。看来我现在的状态依旧没有变,大概还陷在我混沌的梦里头。“我”迅速回头,风一般经过我面前,看样子是在追前面那个男孩。
我听见稚嫩的声音在黑暗的甬道中如幽灵一般响了起来,撞击四壁,带着空想和回声:“小剑,你等等我!”
小剑?!那前面的孩子,难道是李如风?
这难道,就是“我”追着李如风下楼梯之后的那段补充?!
想到这,我不禁笑了出来。这实在显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我还是快步跟了上去,我想他们应该是看不到我的。我不知道我自己正在经历怎样一种过程,这就像什么有关历险记的电影,我在万分的恐惧当中,看着这些熟悉的曾经在梦中出现的镜头一幕幕深入,假如它是真的话,那我可能会找到缺失的一部分记忆和新的线索。
孩子们跑得很快,我好不容易跟了上去,是因为他们停在了这条路尽头的岔路口。
这条甬道和另一条路组成了一个丁字形,现在我们就站在直路的尽头处。谁突然之间打开了手电,往左照了一下,往右也照了一下。手电光掠过的瞬间,我看清了李如风的脸。那张稚嫩的只留在我残缺的一丁点记忆里的脸,现在显得紧张并且充满了好奇,不停斜着眼睛看着右手边那条路,他打着发颤的鼻音说道:“往哪边走?”
“我不知道,我三叔一直叫我别来这里,”我说,“他说这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我们还是回去吧。”
“不行!他们的秘密肯定都藏在这里。我知道之后,可能以后就自由了!我们以后就每天都能在一起玩!”
“双儿好像以前被带来这里过…”我听出“我”的语气中带着很强的犹豫,“然后她就不见了……”
突然,左手边的黑暗中传来一声响声,这响声很怪异,好像是在开什么的声音。声音很大,夹杂着回音响了好久。“我”和李如风不约而同朝着左手边望去,两个孩子都互相看了一眼,不说话,而脚步开始慢慢朝着左边的甬道上挪移。
我浑身直冒冷汗,心说,这也太他娘吓人了,那时候自己的胆子怎么能那么大?!
忽然那声音停止了。我几乎能闻到空气当中飘来一股霉灰的味道。越靠近,那味道越是清晰,当中夹杂了那种特殊的我所熟悉的气味。
然后,我听见了悬停的空气当中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
好像人还不止一个,好几个人在说话,他们说话声音很细,我不知道究竟他们都在说些什么,其中有个女的的声音,显得很突出,但是离开得太远我依旧听不清楚。显然两个孩子也是相同的感觉,他们明显较之前加快了脚步,却保持不发出半点声音地走向深处。
走到深处的拐弯口,才发现,某处确实是有光亮的。眼前某个地方,亮着从矿灯里发散出来的光。李如风想继续靠过去,却被“我”一把抓了回来。
“他们就在这里。我肯定。”李如风非常小声地一字一顿地对“我”说。
“我”点点头,道:“你别过去,他们看到你就完蛋了。我过去看看,他们要是发现我,我就说我出来玩,走错路了。”
李如风犹豫了一下,最后点了点头。
“我”开始小心翼翼地向着那亮光走去。我跟在后面,慢慢开始听清楚那些人说的话。
某个声音熟悉的男人说:“这么看,我总觉得他可能还没死。”
“呵呵,你鬼故事看多了吧。快试试看药性。”是个女人的声音,这声音好像我在哪里也听到过。
“我”和我不约而同地超前轻轻挪了几步,我终于看到,矿灯的亮光下拖拉出来几个人的交叠在一起的影子,有个人露出一个侧身在视线当中。亮光有些刺眼,我揉了揉眼睛,睁眼的时候,那刚才仅露出侧身的男人正好转过身来,“我”非常灵巧地往左手边一躲,那男人现在就正面着我站着,他看着我的方向,脸上却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三叔…”我用几乎连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喊了一声。
这是三叔还很年轻的时候,脸上依旧带着那股不可一世的霸气,但是他面部现在表情有些紧张,我听见他急促不安地说了一句:“我感觉好像有人。”
“别开玩笑了,谁会来这里!”又一个男人说道。
紧接着,就有一个女人出现在了视线当中,女人长得十分秀气,看起来很灵巧也非常年轻。是个标准的美女。我看到这张脸,就想到最后一次见到她时候的场景——陈文锦。
是陈文锦。而里面好像还有另外一个女人,那很可能就是霍玲。
我的心瞬间被揪在了一块儿。这群人聚在这里,到底在干什么?!
陈文锦笑了一下,灯光斜影下,她的脸显得很柔媚。她一手搭在三叔的肩膀上,道:“别疑神疑鬼的,哪里来的人?”说完转身就走了进去。
三叔又在洞口站了一会儿,也转过身走了进去。
这洞口连着一个石室。“我”慢慢朝那边挪了过去,我有些惊慌,因为我能看到“我”的影子在地上的灯光中飞快闪过,却显得很突兀。
我不由地跟着“我”躲到了洞的右侧,伺机伸出脑袋朝里面看了一眼。
我看到他们中间摆着一口很大的棺材。这棺材比一般的要大很多,看起来木质材料也不普通,一看就很昂贵。棺材的盖子大开着。
他们几个人都同时弯腰,好像打算在棺材里捞点什么出来。
我看了一会儿,发现不是。他们不是要捞东西出棺材,而是貌似在把棺材里面的尸体搬出来。果然,我看到三叔站在对角的位置,首先抬起了头,然后他们几个都站了起来,一具平躺的尸体就被他们从棺材里面抬了出来,平放到一边的棺材盖板上。
“我”赶紧收回目光之后,又重新朝里面望去。他们几个都在往两边散开,就快要看到尸体的头了。
结果,三叔在这时候一抬头正好看到了“我”的脑袋,他大叫一声:“吴邪!”
所有人都先是一愣,然后集体回头来看。
“我”笔直地站到了洞口,朝里望去,然后尖叫一声,拔腿就跑。我瞬间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团缩到很小,直到装进“我”的身体里。我感觉自己飞奔开去的步子,在身后扬起一阵阵带着湿腥味的细风。
我听见身后有男人大吼一声:“他娘的看到了,杀了他!”
“你给我滚!那是tm我侄子!”这是三叔的声音。
然后我听见我身后有一个飞快的脚步追着我就来了。我已经看到了小剑,我冲他挥手,大声喊:“小剑,快跑!”
紧接着,我后脑勺上面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我听见脑袋中响起了“邦”一声,胸口是有一阵撕裂性的痛,我听到自己倒在地上的声音,地面没给我传来太多的感觉,冰凉的,或者粘湿的,什么都没有,我瞬间感到自己紧贴地面的身体是漂浮起来的。
我的意识在上扬,是谁打了我?棺材里面是什么人?“我”好像看到了。
“天真!!天真!!”
我上升在脑袋上方的意识被身体幅度极大的晃动给扯了下来。
我终于忽然猛地睁开眼睛醒过来,抬头就看到了胖子的脸,几乎就要贴上来了。
“天真!你醒了没?天真?!你tm是中邪了还是怎么?!”
“我怎么了?”我揉了揉被他的手电光刺到的眼睛。
“你走过来就突然停住了,然后站住一动不动,喊死了也没反应,一直到现在!他娘的,把老子半条命给吓没了!”胖子抹着额头上的滴滴答答的冷汗说道。
我转头就看到度帆,站在一边正在研究什么东西。
“是什么?”我问。
“好像是一种磁石。”他说。
第126章 甬道(三)
这是一块黑色的石头。大约有一人之高,被包裹在层层的黑暗当中,只隐约显露出来一个外廓。
我慢慢靠了过去,却突然就感到脑神经明显的抽搐,赶紧收住脚步,停了下来。这石头看来确实有蹊跷,可能真的如同度帆所说,这石头是一块磁石。但在黑暗当中,我也没办法看得特别清楚。
石头半欠在岩壁之中,好像只露出了一半。我突然发现,这石头周围的岩壁,看似好像断裂过,沿边的形状好像非常不规则。
我让胖子给手电换上电池,拎近点打个光。
“这墙壁断塌过。”胖子用手电上下左右地边扫边说。
没错,这石头可能不是欠在墙壁当中,而是墙壁当中的一部分。我忽然想起来之前在上面一层那个闷油瓶祖先棺材屋里看到的,洞口那块石头,好像也是欠在墙壁当中的。这黑色的石头看起来像是同一种,那也就是说和闷油瓶手上的,和我兜里的都是同一种石头。
磁石?难道这里是个矿源?
是不是这磁石刚刚对我作用了什么,才导致我刚刚那个状态?那么,那些是回忆不是梦?我有些恍惚。三叔的脸和声音还在我的耳边来去,一直不散。就像他随时都会从这个甬道的某个黑色角落里突然蹦出来一样。那是三叔,我想,那不是解连环。那时候应该还不是。他们到底在什么?“我”的那声惊叫,是不是因为看到了棺材里被他们抬出来的人?那到底是谁?
陈文锦的脸晃荡在我面前,只要我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她那张十分撩人的笑脸。我忽然觉得有点毛骨悚然,整件事情好像从来都不是我想的那样,准确来说,我也没有过什么特别实在的想法,一直以来也都是一知半解,道听途说加上猜测。这真相,忽然让我觉得可怕起来,有种抗拒感在我心里油然而生。
这所有的事情,等到谜底全部揭开的那一天,我们都会得到怎样的结果?
我刚想伸手去上衣口袋摸那块石头,就听见一声猫叫。
我靠,差点把小贱给忘记了!
我赶紧用手电照脚边,小贱的绿眼睛散发出奇异的绿光来。它一动不动地盯着我。我不确定它是不是在看我,但是我怎么觉得它的表情很惊恐呢,假如猫确实能有表情的话。
我蹲下去,把它抱了起来。它竟然在我手中瑟瑟发抖。
“这猫不是带路么?怎么?导航功能不行了?”胖子伸过手来拍了拍它的脑袋笑着说道。
我也奇怪,它假如刚刚不是在带路,干嘛要领着我们走进这条道呢,边上那么多它不走。
“这里有个口子,好像连着再下一层。”度帆也换了手电的电池,光线突然就变得强烈而刺眼。
“口子?!”胖子惊呼道,要紧把头伸过去看。
小贱忽然抓了我一下,我啧了一声,立刻听见这条甬道的尽头好像有什么声音。
是脚步声!
“嘘!有人!”我小声对他们说。胖子和度帆立刻连呼吸声都放小了。过了一会儿,那脚步声好像靠近了一点,但并不是特别清楚。
“是不是小哥啊?”胖子轻声问道。
我心中一动,差点就有冲出去看的冲动了,但我还是耐住性子又仔细听了一下,一听就立刻发现了不对:“应该不是,好像脚步声不止一个人。”
“两个人?没准儿是他和李如风。”胖子又猜。
“不对。”度帆说,“你们听,那脚步声,这么乱,至少有五个人。”
我刚想说,是不是小花,结果就听见一声枪响。这个狭窄而漆黑的甬道,忽然有这么剧烈的响声,大家都被吓了一跳,我只觉得地都跟着颤了一下。
“你有病啊?!放枪干嘛?!”
“这么黑手抖了一下……”
这声音……我认识!就是那时候硬把我认成齐羽然后把我关进小房间的人!——是陈文德的人!
“我们快走。”我对他们小声说道,但是话一说出口,就觉得不对了,我们走去哪里?硬拼肯定不可能,我当然不能确定陈文德会杀了我们,但就之前那些发生过的事情来说,我实在不能往好的方面估计。但眼下,走出去往后退也没可能不被他们看见。
我突然想起来度帆刚刚说,这里好像有个口子,连接着下面一层。
“你刚说的口子在哪里?”我凑近了问度帆。
“跟我走。”他说完,便悄无声息地往旁边挪了两步。然后一个闪身,就不见了。口子就在石头的左边后面。我摸准了位置,扯了扯胖子,他说:“你先下,快点。”我立刻就摸黑爬了下去。
这口子非常窄,我下去的时候还吸了一口气,胖子不知道能不能过得来。度帆在下面接了我一把,我们都没有点火点灯,完全是在摸黑。我站住脚之后,就等着胖子下来。
“操,老子卡住了!”胖子因声音小而变得嘶哑的嗓音从我头顶上传来。
我摸了摸位置,伸出手去拉胖子。只听见他说:“你别拉我裤子!待会儿掉了!”我没理会他,用力扯了一把,就觉得手上一个腾空,他下来了。
谁知道,他下来脚下根本就没有能着脚的地方,我们都站在黑暗当中,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站的地方脚下是什么,只觉得能站住就好。但是偏偏,我们好像站在一块凸出在外面的石墩上面,但是石墩到我脚边就没有了,胖子一个踩空,直接掉了下去。我随手摸到了墙壁上一个凸出的金属的东西,一手赶紧拉住胖子。
但是我手臂上的气力不是没有,是不足以支持胖子这样的重量的。就在我去拉他的那一刻,我拉住铁环的手就滑开了,人直接随着胖子掉了下去。我几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在心里做好要头着地的准备了。我好像听见胖子在说什么他要减肥了的瞎话。
“啊哟!”我们着地的时候,胖子鬼叫了一声。我没感到身上有什么特别的痛楚,身下是软的。当小贱落到我肚皮上的时候,我瞬间明白过来,我压在了胖子身上。
我赶紧一个翻身,爬了起来。只听见胖子嘴里还在不断发出呻吟声,一边呻吟一边骂:“你他娘也太狠了,还不如我自己摔下来呢…….哎哟喂……”
我瞬间有些狼心狗肺地想笑出声来,但还是硬忍住了。想伸出手去拉胖子起来,在黑暗中,我伸出去的手却碰撞了一个冰凉触感的东西,我赶紧缩了回来。
“算你还有点良心。”胖子忽然说。我听见他从地上爬起来拍屁股的声音。
我愣了一下,突然间反应过来——是谁拉他起来的?!
手电不知道在刚才的慌乱中给我丢去哪里了,我刚想叫度帆打开手电照下来看看,忽然就感觉到,有谁从身后环住了我的肩膀,接着我感到有人体的温度贴了上来。
他在我耳边轻声说:“是我。”
第127章 奇异的房间
这是闷油瓶的声音。
我心中感到一阵惊喜,他终于出现了。刚想回头,他却使力按住了我的肩膀,小声说道:“别动!”
我顿时感觉到了什么。这屋子里面好像突然出现了一种奇怪的味道,混在空气当中,有点腥,说不清是什么味道。
胖子也听到了闷油瓶的那句别动,事实上,我觉得闷油瓶的说话声音虽然低,却是故意放大到我俩都能听见的音量上的。
“小哥?!怎么回事?”胖子还是叫出了声。
这时候在上面的度帆给我们这打了一个光,光晃到胖子身边的时候,我感觉心脏好像被血管拱了一下,直接结结巴巴地叫了出来:“CAO!有……有粽子!”
那张长满了白毛的脸几乎就贴在胖子的脸边上,导致我看了一眼,连冷气都倒吸不进去了。
闷油瓶松开我,拔出黑金刀正要冲上去,这时候度帆直接冲着那只粽子来了一枪。度帆从上面跳了下来,我赶紧找到机会把那个火折子也点了,朝那粽子扔过去。
度帆的手电死死照着那只粽子,他应该是中了度帆刚刚打出来的子弹,我看到他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直了直身体,又打算重新扑上来。
“我cao!现在的粽子都他娘穿防弹衣的是吧!”胖子一边吼,一边尽可能远离刚刚他站立的位置,一边从身上掏能掏的家伙出来。
“这里怎么会有这玩意儿?!”度帆说着,转了转枪,还想再打一发,却发现没子弹了。
闷油瓶拎着刀冲了过去,我只觉得眼前亮着的手电光闪了一下,灯光在墙上打出闷油瓶身体蜷缩又迅速伸展开来的影子,只见刀光一闪,粽子的头被他直接砍了下来。
我们几个看到粽子的头落地,心里都舒了一口气。
“操,这粽子貌似不是很难搞啊!小哥,对吧?”胖子说完,瞅了瞅还站在那边拎着刀的闷油瓶。他看起来好像很累,整个人几乎靠在墙上。“这里没有棺材啊,怎么会有粽子?”胖子也瞬间反应过来。
确实,我感觉这个屋子应该不算大,假如说有棺材的话,我们手电照一下应该不可能没看见。我再看看闷油瓶这状态,心说十有八九,那粽子原本不是在这里的,估计是和闷油瓶纠缠一路了,被逼到了这里,消耗差不多之后才被他砍了脑袋的。我借着我们唯一的光线,摸摸索索摸到他身边。他依旧靠在墙上不动,我感觉有点不对,心说不会他中了什么尸毒吧。于是我将头小心翼翼地凑了上去,“小哥?”
他依旧没有动。我伸出手,碰到他身体的时候才猛然发现,他原本穿在身上那件厚外套已经不见了,现在身上只挂了一件单薄的毛衣,而且毛衣好像破了好几个口子。我在黑暗中摸了摸他的身体,觉得他好像身上有很多处伤口,每摸到一条口子,我都忍不住颤抖一下,他却依旧还是不动。
“小哥,你受伤了?”我说着,就想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给他穿上。他终于转了过来,用一只手抓住我正在脱自己外套的手腕,轻声对我说:“没事。”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没事,他的手很冰,我几乎都感觉不到他的体温。
“棺材不在这里。”闷油瓶说。
“咦?”胖子好像发现了什么,手电光立刻转换了位置,我在黑暗中听见“哐当”一声,之后就看到一簇火光照亮了胖子和度帆的脸,紧接着整个屋子都亮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亮光让我感到很不适应,眼前忽然就空白了一片。我赶紧用手挡了挡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发现眼前有一盏垂在面前的吊灯,不过不是通电的,发光的是一个圆盘似的蜡烛台。点燃它们的自然是胖子,我奇怪的是能在这里看到这么新的蜡烛。看来前面有人已经从这里走过了。
我一侧头,就看到面前站着衣衫褴褛的闷油瓶,他果然身上有很多处大大小小的伤口,有很多还在流血。就在离开我脚三寸远的地方横着那个被闷油瓶砍了头的粽子,我连眼睛都没看上去,匆匆拿眼角余光扫过就没再看。闷油瓶身上的这么多伤估计就是他造成的。闷油瓶好像完全不在意自己身上的伤口,皱着眉头将视线扫过整个房间。
“我操!这是什么鬼地方啊?!”
我听见胖子的惊呼声,这才留意到四周不一样的地方,顿时充满了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这屋子竟然比我感觉到的大了十倍!这屋子大致成长方形,四面除去一处连接甬道的口子之外,凡是有墙壁的地方都被画上了壁画。而且壁画的色彩艳丽,保存得非常完好。我不禁走近墙壁,直到几乎贴上去,仔细盯着那些壁画看。
“是湿壁画!”我十分惊讶于自己所看到摸到的东西。
胖子问我什么是湿壁画。其实不怪他,我国历史上湿壁画有没有一直都存在争议,所以他不知道很正常。这是十三世纪源于西方的一种作画方式。壁画分为干湿壁画,干壁画就是等墙壁干透之后正常作画,而湿壁画是等墙灰没有完全干的时候就调和颜料作画,让颜料的色彩深入墙皮,从内而外有个一同膨胀和干涸的过程,当然实际操作起来是一门非常复杂的技术,但是总而言之,这样的作画方式有助于加固壁画,更容易保存。
所以一般西方那些教堂皇宫里面的壁画保存完好的都是湿壁画,干壁画不管是在室内还是室外,时间长了都会掉。怪不得这些壁画保存这么完整,而且照这个画的年代来说,肯定早于欧洲开始湿壁画的时代,我甚至怀疑,湿壁画最原先的起始,其实并不是在文艺复兴初期也不是在西方,而是在这里,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这个发现要是被公布出去,那肯定是颠覆历史的世界级大发现,不轰动全球都困难,那我吴邪不跟着一夜成名估计也很困难。
胖子本来对画内容以外的东西没什么兴趣,一听我说到价值连城四个字,立刻来了劲,一个劲摸来摸去,恨不得抠一块墙皮下来带出去。
“这画的是什么啊?”
我退后了几步,尽量绕开那只粽子的尸体,退到黑乎乎的甬道口,这甬道虽然看起来很黑,但是显得非常宽敞。我想看看壁画整体的样子。
这画十分精细,画它的人应该不止一个,这么大型的工程,起码得有一堆画匠合作才能完成。所以画当中有的三维立体感很好,有的则差一点。我留意到刚刚墙上我想去抓胖子的时候顺手拉住的那个铁我顿时发现自己站的这个位置是刚刚好的。
就是这个位置,就是这个位置才能看到全貌。
我留意到刚刚墙上的那个铁环,在我眼前的,并不是刚刚那一个,而是在那个同样的高度,而是每面墙上都有四个,一共八个,并且铁环没有破坏任何湿壁画的部分,全都巧妙地避到了空白处。铁环其实离开地面的距离并不是非常高,但是我看到刚刚我和度帆落脚的那块凸出的石墩,面积也不大,却像是断掉的一层。
难道这个房间这么高的屋顶,其实本该是两层,而其中塌掉了一层,还是后来被人人为拆去的?一到这个地方我就感到空气当中有种无形的压力,气压很低,所以我胸口一直觉得很闷。而且我相信陈文德的人应该到现在为止还在上面离开这里不远的地方,我们在这里,却听不到上面的任何一点动静。
那铁环应该是古代用来拴马的。出现在这样的地方有点好笑,难道以前这里有马车,这里也是个公共停车场?这也太扯了!
壁画正中间最大的是一座非常气派的建筑。这个建筑在那时候应该算是非常高了,我数到的就有四层,但是这画显然没有画完,画到墙顶,却依旧没有出现房檐,估计还不止这些层,可能比例没抓好,上面的画不进去了。这大小就算不能和故宫比,但却是也不小了,起码也是个亲王府之类的面积。但是楼很奇怪,面上没有任何牌匾,也见不到开着的门。
也不知道是背景色暗,还是特地画了这样暗沉的天色,我总感觉这气派的楼却明显淹沉在浓重的阴影当中。而在它面前是条电视剧里面常有的古时候的商业街,街上人的穿着看着像是夏商时期的,难不成这画是那时候的?不会吧,那时候能有这么宏伟的建筑和湿壁画?!
“你们看这些人,表情好奇怪啊!”胖子凑在我正面那处墙上仔细盯着看,边看边嘟囔道。
我也发现了,画中的人大多都三三两两成行在街道上,有的正面向前,我们看到的是背影,有的则面向后面,脸上露出惊恐的神情,那表情简直就像看到了UFO。而他们都离开那楼很远,即便是正在向着它走过去的人们。
我说我站立的这个角度正好,其实最重要的原因是,在其他地方看不到我面前能看得这么清楚的一样东西。在我面前有一扇门,被画在画中,但是这扇门显然要选择角度才能看到。因为它只画了一条门边,意思是它是敞开的。那些脸上露出被打扰了的惊恐神情的人们,他们所看着的方向就是向着这扇门的,我站在这里,看起来如同他们都正在看我这个外来客。
“这他娘的鬼地方在哪里啊?感觉和阴曹地府一样!”胖子一边说,一边后退去把缩在墙角的小贱抱起来想塞进自己的包里,被我一手拦了下来。
我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转头问闷油瓶:“李如风呢?”
闷油瓶抬起头,指了指我面前那幅画,说道:“在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