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 · 2020年11月17日

麒麟双生 by 清小纪年(卷二128 – 135)

第128章 门

我们钻进了甬道。

我不知道还该不该称其为甬道,因为它宽敞得有些超乎我对一般这种地底下甬道的认识,它就像一个长条的房间,宽敞的程度绝对不亚于我们较早之前走过的任何一个石室。

关于李如风的行踪,我再问到闷油瓶的时候,他仅仅给予我沉默,以至于我开始相信,李如风可能是出事了,闷油瓶会在我提到他名字的时候看我一眼,然后迅速把眼睛瞥开。

胖子在我们钻进来之前用一种很充满疑惑的眼神看着我,我想他可能在考虑那个“门”字。毕竟,我看到的东西,他和度帆未必都有看到。所以,现在我们对闷油瓶的回答理解应该都不同。那湿壁画中隐藏在进入甬道口那个角度才能看到的,敞开来的大门,应该才是闷油瓶所指的门。

胖子虽然疑惑,却始终没有开口问我。毕竟,之前在长白的经历已经可以颠覆人生了,导致我们变成鬼都忘不了自己在有生之年第一次见过鬼的事实,再加上这之前又一次经历了烂柯山,对于“门”这种东西,估计我们谁都不会感觉太好。我认为这是胖子到现在为止都只沉默走路的原因。

而度帆,竟然也是只字不问。鉴于他的最终目的(我始终觉得他的大无畏之下肯定还是有目标的,搞不好三叔在目的地给他准备了可观的数字),我觉得于他没有任何不妥很可能是因为他知道,我们现在走的方向,是在接近他要带我去的地方。

甬道并不像先前的那些那么长,我们走了一段路之后,竟然就走到尽头了。尽头连接了另一个石室。我站在甬道的出口明显能感觉到,这个石室并不比先前那个小,甚至可能更大。我在黑暗中抬起头来,他们手中照明器的亮度居然不够照到这里的屋顶。而且这里的寒气不是一般的重,我一进来就觉得浑身发寒。这里的冷是钻进骨髓的,在我们手电光前面是一片迷茫的大雾。这个石室就像淹沉在雾中,自从去过了烂柯山,我对雾的欣赏已经从正极转为负极了。

我一边哆嗦一边问闷油瓶:“小哥,你冷不冷?”我们起码每个人身上都裹着厚外套,他身上现在是几乎没有任何正常的衣服啊。他没有回答我,雾太大,他可能同我站得不是很近,我就只能隐约看到像是他的手电光打去了另外一侧。

我原本以为他没有听见我问他话,却突然在黑暗中被人抓住了手。他说:“我不冷。”随后便把另一个冰凉的东西塞进了我的手里。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冰冷刺激了一下,差点一松手就掉了。

是个手电。我一个不留神就直接打开开关了,手电的光不是很亮,但能照清楚面前闷油瓶的脸。

“操,这么冷!”胖子打了个天雷响的喷嚏,带着颤音咒骂了一句。

我在胖子带着回音的咒骂声中听见闷油瓶说:“这是李如风的。”他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松开我的手。

我愣了一下,“哪来的?”

还没等他回答我,胖子就叫了起来:“我靠,什么鬼东西绊了老子一下?!”紧跟着就是他的另外几声惊呼,好像是看到什么东西了。

我摸准了方向,拉着闷油瓶朝胖子走过去。手电光虽然照不远,但是起码大致我也能看清楚。这里有尸体。一路过来,粽子尸体已经成为触目可及的一种习惯。在这种地方,假如看到尸体就要心惊肉跳的话,那估计有一百颗心脏也会吓停一半。一般这里的尸体都是惨不忍睹的,就算没有腐烂发臭,或者从棺材里蹦出来变成粽子,那死相一定也很难看。

我没有细看,只觉得好像装束都一样,而且几具被我看到的貌似和之前看到的那几个陈文德的人很像,我猜这里可能十有八九也是他们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死在了这里我就不得而知了。

胖子又叫了一声,这次他叫了一半,嗓子就像被陡然卡住了一样,留了一个鸡叫的断音,就不出声了。这通常表示他有大发现。

闷油瓶被我拉着往前走,好几次我放慢速度,他都紧急在我后面刹车没有撞上来,但我明显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在我脑后触了一下,在我的皮肤上轻轻地一擦而过。直到我感觉快走到胖子旁边的时候,闷油瓶在后面扯了我一下,没有让我往前继续走。

我刚想回头看看他搞什么鬼,他却已经拎着手电走到了我边上,他把我往后面拉了拉,用手电将我面前几乎要撞上去的这个物体的轮廓粗略地描了一遍给我看。

操!是棺材!

在这里见到棺材也并不稀奇,之前连棺材针都见过了。我大惊小怪是因为,这棺材不一样,这棺材是透明的,并且是竖着放置的,这材质我实在说不好,看起来很像是我们在烂柯山看到的那种玉做的,却要比它更通透,更像是水晶。里面尸体的成样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里头的尸体简直让我想到了去北京顶着大太阳看老毛的场景,完好得除了知道他是尸体,几乎看不出有任何腐坏的地方。看着装,却不像是现代人,穿得有点奇怪。要不是闷油瓶拉着我,我就撞上去了,靠这么近站着,我真害怕他会突然睁开眼睛来对我笑一下。想到这里我不寒而栗,立刻很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这也是活尸的一种。”闷油瓶说。

“活尸?”我立刻想到了烂柯山墙上那些很恐怖的变化。心说,这家伙要是跳出来肯定是具天煞的大粽子。

“棺材为什么这么放?”胖子突然从我的右手边冒出来,把我吓了一跳。“咦?天真,你有没有觉得,这尸体的着装很眼熟啊?…..”

他突然面部表情十分扭曲地看着我,被他这么一说,我倒是也觉得好像真是那么一回事。有什么印象在我脑中一闪而过——啊!——先前那只被闷油瓶砍了头的粽子!

“不对 啊,这里好像就只有这一口棺材啊,那粽子不是被小哥砍了吗?要是出自同一个地方,那么那个被砍了头的粽子难道之前睡墙里面的?”胖子说。

“不是只有一口。”说话的是度帆,他的声音从我们的左边传来,隔了一段距离。“你们过来看。”

度帆想让我们看的是,与这口棺材平行的地方,有棺材钉掉在地上。当然,不管什么材质的棺材,都必须会有棺材钉,而且这里的地面好像有点不一样,我总觉得地上好像有某种颜色更深的痕迹,却说不上来是什么。难道说这里本来也有这样一口棺材,之后被人运走了?那人这么干目的又是什么呢?

我正想着,就听见长时间没有发出声音的小贱此刻铃铛忽然想了一下,它又跟着叫了一声,气氛就顿时诡异了起来。我们顿时都屏住了气谁都不出声,就这么过了一会儿,没什么下文,才把气呼了出去。这时候胖子突然幽幽地说道:“哎,天真,这边有面墙是青铜的。”

我把手电抬起来,这只手电没有被换过电池,光线不足,只能照到不太清楚的一部分,但是材质起码能看清楚,确实是,好像是面青铜的墙。我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含糊地答了一声,走近了两步,想看看清楚。走到非常近的地方,我就着光线看了老半天,才能肯定,这青铜墙上是有图案的,但是就现在我们手上有的照明工具来说,估计很难看全看清了。

我又重新退后了几步,突然发现,墙当中好像有一条很不起眼的缝。这缝里好像透着一丝光,虽然不多,但是我退到现在站的位置,却能看到这很不明显的地方。怎么回事?墙裂开来了?

慢着!这不是墙。这是门!

“门一开,你们就进去不要回头直接往前走!”这是闷油瓶的声音,在他说话的空当里,这门就开了。一阵沉闷惊人的响声,就像天正在被人当转盘使一般,天和地都一起在发生震颤,我就在这震颤的昏晃中被人从后面使劲推了一把,我被推进了门里面。

这里并没有什么所谓的光,那光来自一盏掉在地上的矿灯,所以门缝里才会漏出那么不起眼的一丝光亮。这小小的光原本就不足以填补蛮从天到地的那条门缝。度帆显然是自己跑进来的,我估计他在进来的时候已经猜到了闷油瓶这么吩咐我们的原因,而胖子显然也是被推进来的。

闷油瓶的手拖开我后背的那一刹那,我回头看他,看到的一幕却让我惊呆了。

我亲眼看着那口竖在门口的棺材随着门的打开,被迅速融化。我可以联想到之后的场景,只是我回头看的时候,那棺材还没有融化干净。我忽然想起来,那尸体的衣着我确实该有印象,这印象不光光是来源于之前那个别闷油瓶砍了脑袋的粽子,而且几年前我曾经意外得到过一本古书,上面就记载过,以前有个似乎在历史上没有别记载到的很小的国家叫禹,那个禹国是个骁勇善战的国家,他们战士的战袍就是这个模样的,还有图为例,我刚刚居然没有想起来。

看来,那门口本来确实应该是两口棺材,而且原本就是设计好的,那是两个守门神。是什么神人搞了这样的设计?!门打开的时候,你本来非常激动,却没料到其实你进不来,因为有这意想不到的机关释放了两只强大的粽子在门口拦着你!当然,你不知道,进来之后,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粽子大军作为迎接你的队伍。所以,要么死在粽子门卫的手里,要么杀了粽子门卫进来。

那么原本两口的棺材,现在剩了一口,是之前已经融了一口了。刚刚闷油瓶开的是右边的门,对应融掉的就是右边的棺材。照这么看,之前左边的半扇门已经被开起来过了,那个粽子才会从棺材里跳出来。难怪之前闷油瓶说棺材不在那边,原来在这里!那么,也就是说,闷油瓶之前说的门,就是这扇门了!李如风进的是这扇门!门口有陈文德手下人的尸体,难道说,陈文德的队伍(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队伍)在第一次开门的时候就已经进来了?!

度帆没有容我多想,一进来扯着我往前跑。胖子也是一步三回头的拖着我向前。闷油瓶早就淹没在了没尽头的黑暗当中,我离开那扇门的距离开始变得远了起来。这又令我重新回忆起在烂柯山底下的那次分别。我回头去看的时候,模模糊糊觉得门好像在关起来。

“小哥!”我撕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我唯一不明白的是,闷油瓶明明有机会和我们一起进来的,为什么他非要留在外面弄死那只粽子呢?第一次也是,现在又是!

门肯定在关上,我觉得那震天震地的响声似乎就一直没有断过。胖子一只手拎着小贱,他像一件衣服一般被胖子拎在手中晃来晃去,不时发出一声细小的呻吟来配合我喊闷油瓶在我自己大脑中的回音。

他不会就这样被关在外面吧。不会吧。

我跑到一半,停下来。我都不知道自己跑在怎样的一条路上。回头去看,身后已经不见那门的踪影,也不见光亮。是胖子随手捡了那矿灯,一路带着跑到了这里。我没有细心去看周围的模样,只觉得这里是一条很黑的路,我们站在路当中,没头也没有尾。

“小哥——!”我朝着身后大声喊。声音在空中荡漾了好几个来回,最后还是回到了我的头顶上方,上升得高度很可观,导致我觉得这个地方连顶都没有。

“天真,小哥这么厉害,肯定没事。”胖子喘着粗气说。

“门好像关上了。”度帆说。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我们顿时都安静了。就这么大约过了也不知道多久,我突然听见回头路的那方向里,有人大声喊我的名字,“吴邪!吴邪!”

这不是闷油瓶的声音。我往回跑了好些路,才看到从黑暗里面伸出来的几只手电光。

“小三爷!哈哈!”

是小花和黑眼镜,还有皮包他们!

我几乎跳了起来,心里一阵激动。“小花!”他们居然也到了这里!小花站到我面前,我看着他那一头乱发几乎都不认得了!我瞄着影子看了看这支先前已经折兵损将的队伍,发现现在已经没剩下来几个人了。看来他们一路过来没少遇上麻烦。但是幸好在的人当中,似乎没什么伤员。

“张陌呢?”我留意到,这群人当中似乎没有他。

“打那出来就不见了。”我感觉黑眼镜在说话的时候,镜片下的视线貌似刺了一眼度帆。

“你们怎么进来的?”胖子带着惊喜的口吻问道,他也兴奋了起来。

“我们差那么一点就进不来了!还好碰上了救星,要不就看着门关上,被关外面了!”小花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身后。我发现他强大的手机居然还有电,他捏在手里当玩具似的一阵乱晃,白光哗哗扑了我一眼,搞得似乎还真有那么几格信号。

我知道他在说闷油瓶,赶紧问他:“他人呢?”

黑眼镜翘了翘大拇指着后面,顺手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面,说:“正来呢。”

我这才远远看到一点亮光。忽明忽暗。

“小哥!”我喊了一声,就飞快地冲着那光亮跑过去。

我觉得我的心脏就要跟着我这飞奔的速度被我扔出胸腔了。如果以后没有了这个人,我充其量只能活着,而不能再继续生活。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男人左右的已经不只是我脚下的路了,而是我整个剩余下来的人生。

我扯到他手臂的第一把力量就是把他拉进怀里。他手上还提着那千斤重的黑金刀,他的另一只手慢慢贴上了我的背。

我想说点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我只是在一个劲地告诉自己,还好,那门没有像上次那样把他挡去另一边。不知道他是生是死的日子,我想这辈子我都不要再去过了。我身上被人每天扎一针不要紧,但是心脏上每天被人扎一针会要我的命。

我们向前走的时候,我问他,为什么非要弄死那两只粽子才能进来。

他显然没理解我的问题,用疑问的表情看我。我想想算了,估计那两只粽子存在什么非要被弄死否则会怎样的说法。于是没有再细问。

过了一会儿,我隐约好像听见他说了这么一句:“之前因为你在后面,这次是因为你在旁边。”

第129章 另一国(一)

“啊?”我这一声疑惑由于声音太高在周遭引起了不少的回音。这是习惯性的第一反应,但是他说的话我确定我是听清楚了,不过不知道究竟是闷油瓶表达能力不好,还是我理解能力有限,我思考良久之后,最终也不能领悟这句话的深刻含义。就像诸多我不曾理解过的西方哲学家他们所说过的简短而富含了大量信息和道理的名言。我心说,他娘他这语文水平不好也该有个上限,居然连个话也说不清楚。

胖子看到闷油瓶回归,非常兴奋,拎着小贱一甩一甩地大声说:“天真,你看!我说什么了?!小哥这种身手怎么可能出事?!我在心中不禁一“切”,我这担心也是正常的,他就算再厉害也是血肉之躯,之前还不是被我和胖子从张家楼里一路拖出来,还不是在鬼门关里绕过好两回,那还是我见过的,没见过的还没算上。这又不是打游戏死了还能满血复活,人终归全身都是弱点,那些弱点往往就是叫你一招毙命的死穴。

小花饶有兴趣地观察这个场地。我不知道应该给这里加以怎样的形容词。之前闷油瓶没进来,我就压根没心情来注意这个地方,现在闷油瓶来了,我才突然把之前的所有问题又拉回了原点:这门应该就是闷油瓶所说的门,而之前打开过的那一次是否就是李如风进来的那一次。这至今我还没有机会提问过。

但是我心里大概已经有了一个概念,我想事实应该八九不离十就是这个样子。

我又一次看了一下现在眼前的这支队伍,几乎除却几个身手尤其好的,已经确实没有剩下什么人了。我想了想,问黑眼镜:“其他人呢?”其实这话我问出口的时候,心里大约是有答案的,其他人肯定是凶多吉少,但是少掉的人当中,有很大一部分也是我的人,我有责任要知道一下。但是我没想到,黑眼镜做了一个非常突然的动作,搞得我原地冷僵。他突然就从腰间拔出了枪,这动作非常快,只见他一个闪身就闪到了度帆边上,我看到的第一反应是,他这动作好像是专门等到我来才做的,要不之前我去找闷油瓶的这大段时间里面,他干嘛不行动,非要等现在。

我料的不错,他成功地压制了度帆,把枪口抵在他的脑袋上。胖子急了,又不敢靠近,只得好生说:“眼镜兄,你别乱来。这人他救过我们。”

黑眼镜并没有因此就轻易放开他,他转向我,道:“其他几乎都没下得来。不过死上面未必不好,进来也未必能活出去。”他顿了顿,又问我,“小三爷,我只问,这人,你可是问清楚眉目了?”

“嗯。”这一声回答很含糊,但是我确定他听见了,因为他放下了枪,松开了度帆。我明白他的意思,就是说,之后要是这人出了什么乱子,我们这要被他弄死了什么人,我这一声肯定的回答就是要负责的。这就是给出答案的一种责任。我想这定是之前他们下来的时候出了什么大事情,导致其他人都死了,这事情十有八九他肯定觉得是度帆造成的,就算不是他的直接责任,但是他脱逃,然后直接完好地出现在我们这里,这其中他是肯定脱不了干系的。但是我确实没有什么责任让度帆死。

我总觉得,假如说小贱真的算是这里的一个导航的话,那度帆可能就是第二个暗中的向导,他可能会带我走去该去的地方。虽然我不知道这地方究竟是不是在我概念当中要去的那个。而且就之前的事情来说,度帆的话当然我不会全信,但也肯定有一部分是真的。他很可能真的知道我三叔在哪里,这很重要。我想找到他,问问清楚这些事情。现在估计他是唯一一个会给出我答案的人。我在来这里之前使劲找过二叔,但是全然无果,他就像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假如我要死,我也不想带着这么多谜去死。

但是就之前发生的事情,我并没有开口问。现在问完全是没有意义的,人都已经死了。不管度帆之前做了什么,现在黑眼镜能如此轻易放开他,估计对于他的怀疑也仅仅限于猜测罢了。那么不管怎样,在这里多一个名义上的朋友好过多一个敌人。我不想把事情都拿出来纠结,于是开始找别的话来说。这一想,我就突然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齐蒙古呢?!!”我大声叫道。大家都被我吓了一跳,原本紧张的还没从刚才的拔枪事件当中缓过来的气氛又被我推向了另一轮紧张的高潮。

我心中有点悬空,我有点害怕这时候一脸严肃不再丢着手机玩,而是缓慢走向我的小花要告诉我一个令人不能接受的消息就是齐蒙古也在阵亡者名单的行列里。假如是这样,我可能会就此问问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而考虑是不是要在找到三叔之后亲手解决了度帆。这么久之后,我早就有一种意识,好像齐蒙古就是我们中的一员,不管他跟来到底目的在哪里,但我绝对不想他死!

小花深吸一口气,看了看我,半天突然问:“你说的是谁?”

我愣了一下,闷油瓶居然抢在我前面帮我回答他说:“齐豢。”

“哦!”小花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我说我怎么觉得这名字有点熟,刚刚就在想到底是谁。齐叔是和那位张陌一道失踪的,我个人觉得死不了。”说完又打开了手机,继续回到他刚刚在开发的那个位置,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

我悬着的心一瞬间又落回了原位。和张陌一起失踪?其实小花说的不无道理,我有感觉张陌还是会出现的,而且和高人在一起,一般情况下都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就像我,依仗着闷油瓶,我就觉得自己还真是那么回事儿,偶尔也有一种很饱满的骄傲感,感觉自己确实是个厉害的主。

但是我们现在医疗团队算是彻底悬空了,专业的齐蒙古不在,半吊子的李如风也还没找到,要是我们这里再有个半点伤残,就真算是没人好被指望了。我在心里祈祷前路千万不要遇上什么大家伙,不然谁一个受伤,大家都够呛。

“你们过来看!”小花在刚刚他蹲着研究了半天的位置上喊我们,我们都不约而同地全体凑了过去。他用尖尖的手指指着地上那一堆歪歪扭扭的文字说:“这标记,我之前见过。以前有过一个拍品,传言是夏商文明时候的,那上面就有类似的标记。但是我没有研究过这类文字,吴邪你来看看。”他说着把我向下一扯,我头一低,倒是看到了另一样东西。

“麒麟?”我随手摸了摸在这队文字右下方的地面上的灰尘,我能看到它是因为它露出了一只脚。“小花你没有看到这个吗?”

“没。是什么?”

确实是麒麟,就像一枚小小的印章,盖在这段文字的末尾。像是落款。这是什么意思?文字我能看懂一部分,因为这与后期的文字发生的变化不是特别大,但是不同终归是有的,人类发展的文明当中,每个时代都在变革文字,但是原本社会的进步就是一个不断积累的过程,而淘汰的东西远远没有被积累的来的多。比如文字,这句话其实很简单,但是当时的表述却显得很累赘,才能把话说清楚。

大致是说:以此创国,有福的人从此一起在这里生活。

其中有几个字我没有看明白,对于国的称号我也实在没有弄明白。一个很走样的字,我一边嘀嘀咕咕,一边埋头想继续研究研究,但是闷油瓶却站直了身体,说出了答案。

他说:“国名为禹,以天之名目。”

禹国?!啊对啊,之前外面两只粽子不就是身着那传说当中的禹地之衣嘛,我竟然一时没想到这点!那么也就是说,这麒麟的图案其实是这个国家的徽章?那小哥和这个地方到底有什么联系呢?还是说,一切纯属巧合?

胖子猛地站起来,过了好几十秒之后,声音颤抖着说:“那这里,难道其实是一个被造出来的国家城池?!这样?……在地下?!”

我也站了起来,忍不住环顾四周。这片黑同之前任何一个石室的黑没有丝毫的区别,全都是伸手不见五指,除了我们各自的照明器具,最亮的就是小贱闪呼在夜里的绿眼睛,显得幽深莫测。我抬头既没看到星星,也没看到月亮。为什么,当时的人要在这里建造一座城池呢?这不是脑子有病吗?除非,这里被藏了什么很深的秘密。

想到这里,我不禁对这个地方感觉到一种油然而深的恐惧,总觉得每处黑暗中总隐藏了什么未知的恐怖元素,会忽然跳出来。

这必定是个石洞,只是被开发过了,被拓宽到了现在我们还无从知道的大小,我在心里测量了一下,起码像个国家的话,它必须足够宽敞吧。

应小花他们的要求,在前进之前,我们必须在这里调整一下,所以各自休息三四个钟头,顺便吃点东西。我这才发现,已经好久没有进食,连水都没喝过。所以也没有放水和上厕所。瞬间,我发现我们生活为人的方式正在这种空间里面一点点退化。

我们没有支起什么帐篷来。小花他们确实需要调整,我能看出来,他们是耗尽了体力的,几乎。而闷油瓶的伤口需要上药,这事情也只能由我来做了。我极其业余地帮他小心地处理伤口,并且拿了干净的厚衣服给他换上。

“小哥,你之前说的门,李如风进来的那扇门,是这扇吧。”我问道。

他过了好半天才回答我说:“陈文德的人也进来了。”

我没有感到惊讶,这是我预料到的。我随便点了点头,又问他之前发生的事情。他没有具体说太多,只说,那门是用鬼玺来开的。但他追着李如风一直到门前的时候,陈文德的人已经在开门了。李如风跟着他们进了这里。

我打断他,问:“你怎么没进来?”

他抬眼冷冷看了我一下,又把头低了下去,道:“因为,因为你和胖子还在后面。难道我要把粽子留给你们吗?”

我突然想起他之前说的那句:之前是因为你在后面,这次是因为你在旁边。

那这应该是回答了前半句了吧。我没有问关于陈文德他们队伍的细节,我不知道齐羽是不是也在里面,我现在懒得去想那样一张脸。关键问题是,他们居然不知道用什么途径开了门,顺便放了一只粽子出来。

“那之后呢?什么叫因为我在旁边?”我是不自觉就问出口的,一问出来,我忽然自己明白了过来,这是一个很残废的问题。

我看着他看我的眼睛,里面好像充满了坚定又带着几分犹豫。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犹豫要不要同我细致地来解释这个语言学上的问题,因为我知道他肯定不会用太过明确的煽情字眼来表达他自己要表达的东西。如果是我,如果我可以有足够的除去一切障碍保护他的能力,他在我旁边,而我们即将要面对一个危险的环境,那么我会首先把他送去一个安全的环境当中,然后除掉一切后患因素。对于他来说,是不是也是如此?

他果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张了张嘴,还是闭上了。我没有再追问,我想,我的答案应该是正确的。就这么多次下来,我想我们现在的这个关系在我俩之间应该算是明确了吧,只是我觉得我俩都难以克服心理障碍去揭开这层面纱,去给这个关系套上一个确切的定论。至少,我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它。

我低头想了想,忽然抬头问他:“小哥,我会不会最后还是难逃一死?”

他皱了皱眉头,表情严肃地说:“你不会死。”

“假如死了呢?”

我说完,自己笑了笑。我觉得我竟然像个小姑娘一样在问一些很傻逼的问题。这绝非一个大男子的作风。但是我心中是不确定的。最近我的心脏屡屡抽搐,我眼皮没事也会跳个好几下,我总觉得很多事情不会就此打住。说实话,我不确定我到底是不是能活到最后。

其实我想问的是“我死了,你怎么办”,但是我问不出口。等我老的时候,他可能还是这么年轻,我死的时候,他可能还继续活着。所以我们的相交到有一天一定还是会有尽头的。所以,怎么办这种问题是不会有答案的,我既不能强迫他跟我去死,也不能强迫他一定活着。选择是他的,我不必去问。

只是我想,假如我死在这里,至少他还是要出去。其实死并没什么好怕的,当然人都求生,我不可能求死。到非死不可之际,到也可以把死看做生的一部分。我自然也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人,只是当你身心都被灌入另一人的时候,你的思想就会发生不正常的飞速的位移。

比如,我还没死,我就想确保,他在我死后还能活着出去,有必要的话,我可以把我的命贴给他,在他需要的任何时候。他最好还能把我的尸体一起也带出去,我不想腐烂在一个见不到天日的国度里头。这听起来看起来都很荒唐。

正在我胡思乱想,思想纷飞的时候,他挨着我坐了下来,用双眼看着我,被胖子捡来的那盏矿灯的光废了最后一点力跳跃了一记,之后便暗了下去。他的双目瞬间就消失在黑暗中,留下两弧记忆之中的轮廓。

他一字一字地说:“没有假如。”

第130章 另一国(二)

“我们现在到底要去哪里?”这是我们走在这看似连尽头都没有的阔路上时,小花问出来的。

我一听这话,心中一愣,想,这下可算真的是丢了方向了,连小花都问出这样不着边际的话来,也够叫人沮丧了。我从开始到现在,对这里最深的印象就是,黑色的甬道,一条接一条。好不容易走到别人建造的什么见鬼的神秘国家里来了,走的路宽了,没有透不过气来的压迫感了,竟然到最后感觉还是一样的,这浓稠的黑色完全不可知到底到什么时候才能彻底走完。

这一路走得也很无语,这无语是当真无语,大家都不说话,几乎只顾自己走路,小贱被你抱抱,我抱抱,到后来都不愿意自己走了。我当真怀疑,带它来这里,它到底是不是真会被派上什么用场。这一路也很清净,清净是因为很干净,没粽子,没棺材,没陈文德的人,没尸体。这里就像从未曾被人进来踩踏过一样,我有好几次都几乎忍不住想趴在地上看看有没有人来走过之后留下的脚印和痕迹。

直到什么时候,在我几乎走着都感到几乎要睡过去的那一刹那,我被由衷地打心底抽了一口冷风,谁撕扯着嗓子惊叫了一声。那声音长长地划破了这黑暗中几乎停止流动的空气,带着余音急转而下,空洞洞地戛然而止。这声音很近。

我们大家一时都没来得及反应上来,只是齐齐止步。过了好一会儿,才有胖子一声惊叫打破了寂静:“TMB,是谁啊?!”

我刚几乎快要睡着,有那么一时半会儿还真以为听见那声惨叫的只有自己,声音那么尖,简直都不像是人类发出来的。我以为我已经有一半意识开始做梦了呢。倒是被胖子这么一叫唤,才瞬间彻底清醒过来,刚想去回想刚刚那一声惊悚的长音,却在这时候,又是一声。

这声音长时间飘荡在空气当中,我隐约好似错觉一般地闻到了一股腥味。那音色尖厉得有点像超声波,又像谁的喉尖被扎了一根刺,完全超越了我耳膜能接受的界限,整整在我身上掀了一层汗毛。

而且,那声音俨然就在耳边上。

我猛地往旁边一跳,小贱不知道刚刚被谁抱在手里,估计是抱着他的人受了惊吓,手一松,它就落在地上了。我这一跳,直接踩了它的脚也不知道是尾巴,就听见脚边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猫厮,我又往反方向一跳,被一双有力的手按住了肩膀。

“嘘——。”

我转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闷油瓶,他用一只手按着我,另一只手按在黑金刀的刀柄上,做出欲拔刀的动作。我脑筋有点空白,在这么尖厉叫声的逼迫下,我没有办法冷静下来思考,这叫声到底是哪里来的。但是那一刻,我清楚地感觉到了不对。

这一声之后,突然又恢复了安静,半天没有再听到任何怪叫。

但是大家明显已经放不下警觉的状态了。黑眼镜和小花都拔了枪。不知道是谁把刚刚已经暗到不行的手电光重新调整了亮度,周围的黑暗在顷刻之间被照得更加明显了。这里的空旷刚刚我们都研究和见识过了,但是现在在黑暗当中好像出现了一点不一样的地方。

“你没有闻到腥味?”我问闷油瓶。

他半晌终于应了我一声,我想我鼻子应该没有出问题。

“哎,你们看,我怎么觉得好像墙上有东西似的。”胖子嘶哑着嗓子低着声音说话,搞得和做贼似的。

我眼睛随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这么黑,鬼知道那边更加黑乎乎的地方是不是所谓的墙壁。陷落在暗处,显得很远,基本上只是眼睛能比较浅地接触到,至于到底是什么,我觉得大半是胖子心里作用。

这时候又是一声尖叫。

这次的声音,明显更近了,大家都猛然退后了几步。我觉得尖叫声是贴着我的耳膜划过的。这让我处于惯性猛地转了一下头,往我们中间一看。就在瞬间,从小花脑袋后面,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我竟然伸手往闷油瓶面前一挡,推着他后退了几步,同时大声叫道:“有东西!”

闷油瓶估计是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愣了一下,硬生生地三秒钟没给出任何反应。我也愣了一下,并且头脑中轰鸣了一声,原因是不知道他们谁放了一枪出来。

“啊——!”

又是一声。但是这一声,我很肯定是人声,并且来源于我们这群人当中的一个。当手电光聚焦到我们周围的时候,我正看着一个人影应声倒下。

“CAO,是谁?!”我叫道。

“是皮包!”我立刻听出来,这是黑眼镜的声音。

我赶紧冲着那倒下的声音几步跨了过去,皮包已经倒在地上,背上是一条长长的牵连到脖子上的伤口,惨不忍睹,身下是一片血污,在手电光的照耀下,隐约现出本该的暗红色来。但他肯定没死,他皱着眉头躺在地上不太好动,假如齐蒙古在的话,肯定有办法帮他稳住,但问题是现在他不在。

“是什么东西?!是什么东西?!”这声音,颤抖得我都分不清楚是胖瘦坨坨当中的哪一个喊了出来,但是我一回头,一个弥天盖地的黑影飞速掠过头顶,再一回头,我们一坨人影当中好像又少了两个,我用手电上下周围都扫了一圈,没有任何东西出入视线范围,但是胖瘦坨坨不见了。

我能感觉到自己心跳得很崩裂。我尽量让自己能镇定下来,当前最要紧的就是找出是什么在攻击我们,才能去救胖瘦坨坨和皮包。

黑眼镜推了推墨镜,慢吞吞地说道:“好像是只大家伙啊。”也不知道是说给我们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

我一听,不禁想是不是他看到了攻击我们那东西的原形。我刚想问,正在这个时候,闷油瓶猛然拔出了自己的黑金刀,一刀落在右手边,刀锋砍到坚硬的地面之时,发出“刺啦”一声短促尖削的摩擦声,我一看,倒是什么也没有落在他的刀下面。

但是我很快就看到了,有一坨黑影噼噼啪啪地像下雨一样朝着我们的头顶和仰在天上的面孔就下来了,砸到我脸上的时候我愣了一下,小贱开始厉声尖叫,我没有顾得上头顶上继续砸下来的第二下和第三下,先一手从脚边抄起小贱,电筒无意识地被我摔到了地上,照亮了一只死在我脚边的黑乎乎的东西。

是一只蝙蝠,死了的。

落下来的那么多只,都是死蝙蝠。

我只觉得头皮瞬间就炸了,胃里天翻地覆直想吐一下,苦于无奈之前他们吃东西的时候我没最后也没怎么吃,现在胃里除了胃酸,一无所有。

“MB,这些死蝙蝠都从哪里掉下的?!”胖子一边拍着头顶上继续在砸下来的死蝙蝠,一边大声说。

“呵呵,胖爷,那蝙蝠尸体带回去弄不好也是个古物,研究研究说不定也能卖个价钱。”黑眼镜边用枪头挑着掉在肩膀上的蝙蝠尸体,边笑着说。

“去你的!”胖子恨恨地骂道。

因为看到是死蝙蝠,大家好像从刚刚的极度紧张的情绪里面稍微弹回来了一点。但是我刚想笑的时候,突然发现,问题没有解决啊!

到底是什么攻击了皮包,弄走了胖瘦坨坨,还没有搞明白啊。总不能是这些死蝙蝠把皮包砸成这样的吧!

这时候,又是一声惊叫。我们齐刷刷抬头看向前上方,又是一大坨黑影,只是这黑影不似之前的死蝙蝠,它不是分散的,而是一体的。这应该才是我们要找的东西,这些蝙蝠,弄不好都是被它杀死的!我正盯着看,感觉自己脸上突然被一层鸟毛拂过,弄得我很痒立刻打了个喷嚏。

“这东西,我好像有印象!”说话的是刚刚沉默了很久的度帆。

东西?

我抬起头来的时候,闷油瓶脸上居然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我知道这标志不怎么好,一般他露出惊讶的神色,说明见到的这东西很可能是某种未知生物。

我相信,我转头去看的那瞬间,在现在正对我的这条路上,我看到一块类似牌坊的东西。在黑暗中,我只能靠形状去辨认。而这是第一眼。

第二眼,我看到一只从天而降的怪鸟。把它称作鸟,是因为在我的概念里面,我还没有能够找到更贴切的形态词去形容一只现在眼前这样的巨大的,连脑袋在哪里都要经过一番寻找才能似乎看到的生物,也是因为它浑身都是鸟的羽毛。我相信,刚刚刮过我脸的就是它的翅膀或者尾巴。这鸟一停下来,又是一声非人类的怪叫。我的耳膜在经历了这么多次人类和非人类的怪叫声激荡后,已经有点摇摇欲破了。不过怪声的源头总算是全然冒了出来,就是它。

我估计大家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因为我连胖子“咻”一声吸气的声音都听见了。我们都后退了几步。

但是我才往后退了两三步,突然脚步被绊住了。绊住我的是我突然抖了一下的心脏,我感觉到一股很强烈的牵扯力,重重地把我的身体被扯住停在了原地,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痛的感觉。可能之前痛多了,这时候反倒直接就变成了一种麻木感。

耳边好像谁说了一句:“这难道就是祖鸟?”

这话音已经开始晃悠在我的意识上空了。我在这牵扯力之下,头也跟着晃了一下,所以眼前一片晕花。我使劲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心说,他娘,这关键时刻我要来个旧患发作倒是真也极品了,那我现在就地躺倒好像比较直接一点。

但是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却看到了别的东西。

这是第三眼。

眼前模模糊糊地出现了什么装修姣好的地方,我认不出这是哪里。有零散的脚步晃过,最后一双腿停住之后转头看了看我,那脸晃得厉害,但我还是看清了。

他看了看我,就转身朝前去了。

“小剑!”我不知道我这一刻看到的是真实的还是幻觉,我刚想迈开步子还是犹豫了一下,就在我正想调整我自己的理智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人。是一个女人,她跟在他的后面走至一个拐角处,动作轻盈灵巧。快进阴影的时候,她从身上抽起了短刀,寒光一闪,照了她一半面孔出来,她稍微转了转头,我立刻看到了她大半张脸。

“陈文锦?!”

“媽的,她要杀他!”我大吼一声,行动跳过了思想,直接就往前冲了。

我发誓,我这第三眼当中,完全没有那只大鸟,视野绝对是开阔的。

“吴邪——!”

假如不是我现在能这样灵活地识别他的声音,那这一声残破的嘶吼估计是我这辈子也想不到那是闷油瓶喊出来的。

可我的意识没有让我回头或者停下来。

第131章 另一国(三)

我第一次感觉自己身体飞了起来,不是坐飞机的那种飞,是类似于走在马路当中突然被汽车撞飞的那种。我所有的感知都在腰腹上,不知道被什么撞了一下,竟然把我直接撞到了天上,我清楚感觉到自己被抛至弧度的最高点,现在正好要砸到地上去。

我顿时清醒过来,眼前那些刚才还模糊乱晃的场景彻底不见了。我也不觉得疼,或者说是身体麻木了。出车祸和跳楼的那种死的不明不白的感觉,我好像在瞬间就领悟到精华了,心中不免想到:妈呀,这次就算死不了,估计也要摔个高位截瘫什么的。

横着砸下来的时候,我又看到了那只所谓的祖鸟。我操,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我满眼的羽毛,重重叠叠,也不知道到底它有多大。我看到那玩意儿的长喙就在我的脸边上,我几乎是贴着它下坠的。我看到它的眼睛,那空洞洞的恐怖没有多少灵气,我觉得这禽兽的眼睛就是两块黑色的石头。

他娘的,这鸟怎么和古书上记载的这么不一样啊,估计是变种了吧。我脑子里面记着的什么彩翼的美感,魅惑人的眼珠,什么都没有看到。倒是这禽兽发狠的样子现在就展现在我眼前,着实的栩栩如生啊。

我明白,多半是这禽兽把我撞飞了。而且看它的样子,假如我要是着地没死的话,大致它也不会放过我,所以我挣扎了好几秒,待会儿是装死呢,还是迅速起身开溜呢。一想,估计后者有点困难,还是装死吧。

不过它倒是直接没让我好过。我还没到地面,就被临空悬了起来。它直接用那尖厉的长喙把我叼了起来。我隔着空气听见胖子在下面一顿乱吼,吼什么我也没听见,就觉得眼珠子有种快要掉出来的感觉。

在它猛然松口之前,我听见了两声连续的枪声。然后我眼睛一闭,就从不知道多高的地方掉了下去。落地时候,我忽然听见“嗖”一声,就觉得身体下面多了一个半软的缓冲。那个缓冲发出一声沉闷的哼声,我被弹了一下,头重重装在地面上。我只听见脑袋里面“嗡”了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心说他娘不会是头骨裂了吧。旁边传来两声剧烈的咳嗽,然后有团肉呼呼的影子从地上缓慢地撑了起来。

“天真,我觉得,我觉得我早晚要命丧你手。”说完,又是两声咳嗽。

我看清的时候,看到的是胖子,他神情严肃,嘴角还挂着两滴血。

“你他娘不要命了啊!”我被一口气哽了喉咙,竟然觉得胸口很酸。我这么高掉下来,压到他,我估计他这会儿肺都可以开裂了。

“你他娘不要跟老子煽情,你要瘫了,还tm不是要我和小哥背出去,这么一算,我觉得我还是吐两口血划算点。你怎么样,没事吧?”他伸出手来扯了我一把。

我现在肯定我脑子里面有什么东西裂了,但不确定是不是头骨,有一种什么碎块在脑中晃荡撞击细胞的感觉,又或者是错觉,我也不清楚。我站起来,晃了晃脑袋说:“没事。”

胖子听我说没事,就赶紧抬头看向半空当中。我顺着也看过去,反应力一下跟了上来。我原本以为是那禽兽被刚刚两声枪打中了,所以才松了口,放了我,看来我想错了,送了口放了我是因为,闷油瓶现在骑在它的头上。

我被这场面惊住了,半天张着嘴,看着闷油瓶被它几次几乎要甩下来,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动弹。我觉得这局面僵持不了多久,遂转身想找点支援他的方法。一转头,发现,这鸟不是只有一只,而是两只。

我身后,小花黑眼镜和度帆都在和另一只鸟周旋,不断有人放枪,我居然忽视了很久打在耳朵边上的枪声。他们对付的那只好像要比闷油瓶骑着的这只更大。世上万物果然都有相生的法则,单独存在的生物实在太少。

“书上不是说这鸟,他娘的性温和,不喜攻击么?!”胖子一边说,一边开始掏火折子想烧它们。

谁知道,还没等他下手,和黑眼镜他们对阵的那只鸟就一张嘴,喷出一口粘液,那粘液就落在胖子边上,着地直接烧了起来,胖子的裤脚直接被火烧到了,急得他直接跳着脚连裤子也脱了。

脱完,他呆看了我一眼,道:“老子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火龙。”

我说:“你镇定点,这不是火龙,就是只鸟而已。喷出来的粘液估计有自燃的成分,所以才烧起来。”

小花回头丢了一把枪给我,又回头吼道:“这东西肯定有软肋!快找!”

“走开!”我听见闷油瓶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抬头一看,他悬在那只大鸟的身后,正向着我们这边撞过来。闷油瓶现在的位置已经很不利了,他屡次刀砍下去,但这禽兽却好似有金刚不坏之身,他砍的都是颈部的位置,“哐哐”声不断,就像砍到了金属。我估计它身上是有什么护甲。现在这个角度,那鸟只要稍稍再用力一下,就能用嘴勾到他了,我捏了一头一手的冷汗,忽然看到它空洞洞的两只眼珠子。头脑中瞬间掠过一丝影像。

对,小花说的没错,每个东西都该有软肋。

我瞄了瞄位置,对闷油瓶大吼一声:“小哥,趴下来!”他现在的位置,就算我枪法再蹩脚,应该也打不中他,但我还是很心慌。

“小花,打眼睛!”我一边说,一边就放了一颗子弹出去。

我果然是枪法不太好,第一枪都不知道打去哪里了,补了好几枪才打到它的眼睛。那巨鸟在被我打中的一刻,突然就停止了一切挣扎,两声几乎震破耳膜的凄惨的叫声之后,便倒在了地上。小花他们喘着粗气全都瘫坐在了地上。

“你怎么知道要打眼睛?”度帆问我。

闷油瓶拖着黑金刀,露出筋疲力尽的样子,原地站了好几分钟,才向我走过来,声音很低地问我:“没事吧?”

我摇摇头,一摇头,顿时有种摇拨浪鼓的感觉,有什么在不断地撞击我的脑神经。到底是不是脑骨碎片?我蹲下去看那两只死了的巨鸟。

鸟还未死绝,我觉得它们嗓子眼里还在冒气。只是我估计它们是绝对不可能起来的了。

我没有回答度帆。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回答。现在这空空洞洞的眼睛就像噩梦一样处在我面前,我甚至可以看到里面被打烂了的脑絮。当时看到它们这黑洞的时候,我脑中浮现出一个场景,是它们的眼珠正在被掏出来,还有谁的声音说:这种生物的脑子在眼睛的后方。

这鸟是人工饲养的。

闷油瓶看着我的眼睛若有所思,我以为他又要说什么富有哲理的话了,结果最后,他淡淡说了一句:“你枪法太烂了,我差点被你打死。”

“天真,你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失控要去撞这死鸟啊。我操,个人英雄主义你不能这样乱搞啊,你以为你撞上去,它就他娘会因为佩服你的个人英雄气节然后给你自动让路吗?”胖子还揉着他的胸口,大声道。

刚刚那一幕被他这么一说,尽数又跳了出来。我心中被自己惊了一下,md,对了!

“我看到了——”

我的话是被两声猫叫打断的,小贱原本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基本上整个钻在小花的外套里面不住地抖,连头也看不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神色惊悚地这么尖叫两声。我心中划过很不舒服的感觉,眼皮跳了好几下,几秒钟之后,这感觉即被印证了。

先烧起来的是小花他们干掉的那只大鸟。很突然的就在度帆的屁股后面冒火了,火势非常凶。这是我们在这里遇上的第几次火我都记不清楚了。我有种感觉,它们刚刚那么长时间没有死,就是在运气为了自燃,自己就算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我靠,这些动物全他妈比人有智商多了!

小花在慌乱中,吼了一声:“快撤!”

我刚想撤,一想不对,他娘的皮包还在地上躺着呢!于是急匆匆地艰难跨过大鸟正在全部烧起来的尸体,和被点燃了一片的蝙蝠尸体,在众多浓烟和烤肉味道以及一些稍微有点烧焦的味道袅袅升起的交合点,终于找到了躺在地上的皮包,他已经昏过去了。

我背起他来,脑中那碎掉的脑壳一晃,居然震得我心口疼。我站起来,稳了稳自己的身体,感到手臂被人一扯。

“给我!”闷油瓶说着,就把皮包拖了过去,几乎一只手扛着他,一只手扯着我往前走,我脚下都不知道是在踩什么。胸口的疼痛感又强烈了一点,确切来说,我不知道是我的脑袋痛还是胸口痛,或者两者都在痛。我忍不住想,脑壳碎了的话齐蒙古晚些时候是不是也能找到办法修补。又一想,自己一直觉得他是庸医,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趋于承认他医术高明了?

我听见他们都在叫唤,耳边不时传来“哎呀”“哦哟”的声音,我听见胖子在吼“天真在哪儿”的时候,我刚想开口答他,一张嘴却饱满地呛了一口浓烟,这时候的浓烟里面已经没有烧烤味了,全都是烤糊的味道,着实难过。我猛烈地咳了几声,却在睁眼的同时,看到了泥鳅的胖脸半露在远处的火光之中。

“他们在那!”我一边大声说,一边挣脱闷油瓶,想过去救他。但是才跨出去两步,就被火势拦住了。

我被闷油瓶拽了回来,我听见他的声音淹没在很响亮的“噼啪”声当中:“过不去了。”我没有勇气再去看泥鳅那个方向,我害怕他无助地看着我,经历了这么多年的生生死死,虽说都是亡命之徒,但是我一直都有责任肩负他们各自一半的命。少了左膀右臂,我其实什么也不是。但是,现在这一刻,我除了放弃也没有其他办法。

我几乎是看着自己还差一步,就要越过火烧得最旺的地方了。

闷油瓶在这时候因为挡了一下什么而放开了我的手,而我就是在这个时候,脚下被一把力量给拽住的。力量来得太突然,太大了,以至于我差点失去站立的重心,而下摔在火堆里面。

我低头一看,火堆里面露出来半截人的身体,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和泥鳅一起失踪的圆二。

他双手奋力拉扯住我的裤腿,我惊讶道他并不是同圆二在一起,欣喜感刚要涌上心头以为他还有救,眼睛一瞥,结果看到他的下半身都已经烧在火堆里面我用眼睛都看不见了,不知道还在不在。我心中一阵酸痛,他用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本来就瘦削的脸上现在全然都是火光在跳跃,火势正在沿着他的身体朝我身上蔓延。

他嘴动了几下,我隐约听见几个断断续续的字:“小……三爷……救我…”最后一个字吐出来的时候,火已经蹿到他的脖子了,就快到我脚边,烧着我的裤腿了。

我看了他一眼,大概愣了一秒钟,弯腰用最快的速度最大的力量,闭着眼睛用手掰开了他紧紧抓着我脚腕的双手,在火窜上来之前的最后一秒,冲了出去。我手里几乎还握着刚刚没来得及避开的那团火的余烫,但是我没有任何感觉。

我觉得我的神经有点麻木,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其他。我突然想起了好几年前,大奎死去时候的场景。原来人到了这种时候,形成的一种自我意识都是如此清醒的,这是过了这么许多年,经历了无数次生死我才发现的道理,你永远不会为了将死的生命放弃自己的求生意识。

我只能闭着眼睛,在心里说一句对不起。这话分量太轻,不足以弥补活生生的性命,但是我也别无他法。他们因为我来了这里,而当他们将死的时候,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闷油瓶冲到我面前的时候,我脚一软差点摔下去。我看着不远处地上躺着的皮包,心里默念他千万别死。耳边明明是噼噼啪啪的火苗高窜的刺啦声,我怎么好像听见里头有潘子在唱歌?

“小哥,我背不起这么多条人命。”

第132章 另一国之真正的开始

幸好皮包没有死。但是他身上的伤非常严重。闷油瓶瞥了一眼他的伤口,回头对我说:“要是一个小时内得不到处理,就要死。”我听完这话十分郁闷,但是现在除了赶紧往前走,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他的伤口得到了简单包扎之后,由度帆背着他。

我发现,之前我的第一眼是没有错误的,只是这不是一块牌坊。而是一个凌空架起的石拱门。我有些诧异,这石拱门在黑色和身后跳窜的火光交错当中显得尤其阴森。就像是竖在地狱门口的标志,上面原本应该有一块什么金牌匾的宽处却没有任何表象性的东西挂在上面,空得很奇怪。

但是两边这两根形状说不好是圆还是方的落地柱上面,倒是有一些东西。我粗略地扫了一眼,发现还是那种我不能全部看懂的文字,我没有足够的时间去研究上面所写的内容,扫过两三行,觉得好像在写什么种族争斗的故事,小花催促说,我们要赶紧往前走,否则会有火势朝着这边蔓延的危险。

闷油瓶也盯着柱子看了好半天,我觉得他看这些文字的时候表情很奇怪,眉头皱的很紧,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他抬头往前走的瞬间却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我们越过石拱门的瞬间,大家都愣了一下。

这是另一个空间,至少我感觉是。假如说,我们进门之后,已然和外面有了很大程度上面的不同的话,那这里,不同的程度更大。

“我觉得火烧不到这里……应该……”胖子边说,边哆嗦。

这里极冷,我已经不太记得门外最后那个石室的温度到底有多低了,我们一走过来,就像过了什么界,这里的水雾极重,水雾倒也不结冰,那些冰凉的潮湿感就全部钻进皮肤上张开来的毛孔当中,这冷倒是瞬间就直接渗入骨髓了。

我回头企图去忘一眼那高窜的火焰,烧得怎么样了,却发现身后不知道是被什么屏蔽了视觉,竟然一点橘色都看不见了,全都是朦胧的黑。

我瞬间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我们现在才是真正进入,刚刚那一段不过是过度。那两只祖鸟应该算是最后的守卫了,我们很可能现在才算是真正进入了那个神秘的地下国。我心中带着一种沉重的恐惧感,前后都是黑,而这黑还这么模糊,而我的大脑好像从刚才开始就始终有点混沌,我觉得我处于某个临界点,而对于这种感觉,我不知道作何解释。

拱门之后,是一个对开的石门。这门上依然有麒麟图案。我又去看了眼闷油瓶,他脸上倒是没有什么表情的变化,看到麒麟也没给反应。但我总觉得,他和这里未必没有联系。世上很多巧合的事情其实都有原因。

小贱显得很奇怪,它到了这里来之后,竟然没有因为冷而缩在小花的衣服里面,反而探出了头来,我隐约听见他的铃铛响了一声,又响了一声,但是我去看其他人,他们脸上都没有表情,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听见似的。度帆在进去连接着的甬道之前,回头望了我一眼,这一眼,我已经看出古怪来了,我觉得八成我是走在他给我指的对的路上的。

“你之前看到什么了?”胖子突然凑过来问我。

我没有忘记看到的陈文静和李如风,只是我不确定,那究竟是不是只是我的幻觉。至于为什么凭空会生出这样的幻觉来,我也找不出理由。就算不是幻觉,现在我们也只能按照这样的路线往前走,就算着急,我也不可能一步就找到他。所以慌也没有用。我只对胖子说了句,没什么。胖子一脸狐疑地撇开了头,没再说什么。一抬头,就撞上了闷油瓶的目光。他不露声色地看了看我,就把头转过去了。

皮包被喂了一点水,我们找了一件厚棉袄裹在他身上。

“这里太冷了,他要是一冷睡过去了估计这辈子就别想醒过来了。我们赶紧往前走。我刚探了下,前面好像要暖和一点。”黑眼镜一边说,一边点了一个火折子,结果瞬间就灭了。他愣了愣,把头转向小花。

“我可不知道灭火是因为温度低,还是二氧化碳啊。”小花一边说,一边在背包里面找东西,不知道在找什么。掏了半天,他掏出来一根收缩性的棍子,瞧不出来是用来干嘛的。

我们走了没几步,就停了下来。

撞顶了,我们面前是两面对开的石门,关闭着。我原本当他很难开,结果小花手一伸,门就开了。没有费任何力气。黑眼镜凑近门上,指着半当中说:“这门之前已经被人开过了,有人进去过了。你们看,门上有被砸过的凹槽。所以说,假如进去之后,这里面有什么危险的东西,估计也已经被前头的人清理干净了。”

他话音刚落,胖子就反驳道:“那可不一定!那刚刚那段路照理说前面的人应该也走过了,那两只鸟怎么就没有被他们弄死啊?我可没有看出来,那禽兽原本有四只啊。”

没错。胖子说的没错。但是黑眼镜说的也没错,这门看样子确实是之前被人开过了。而我基本上结合第六感可以肯定,如果李如风是尾随陈文德他们进来的,那他现在十有八九已经在这里面的某处了,不是他,是他们。上一批人肯定是陈文德的人和李如风。

所以,他们是用了什么奇异的办法来避开那两只祖鸟的?

“有什么东西,是他们有我们没有的?”小花喃喃说道。

我想了想,他们有我们没有?羊皮?难道是拍到的之前那班公错湖底里面沉在底下的岩画?总不可能拿照相机出来给鸟看吧。不对,那鸟还没有眼睛。那必须是能感受到的东西,说明那东西是有可被感知的能量的。

究竟是什么呢?

突然,当我眼睛划过石门上的麒麟时,脑中瞬间闪过一道白光。我长久以来一直忽略了一样东西,几乎都要被我忘记了——是那根麒麟图样的青铜。

那东西在李如风手里,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符合条件的东西。

石门被打开之后,我们鱼贯而入。这是一条窄道,看似并不是直的,因为前方视线能触及的地方就有转弯了。这门打开之后,寒气竟被驱散了一点。我终于感觉到了一丝人气回归。

但是好景不长。我一脚跨进去之后,身体被狠狠揪了一下,这是一种被揪起来的感觉,而难过的不是胸口,是我的脑袋。

是脑中的感觉。我觉得脑中好像有无数裂缝正在越裂越大,就像即将要炸开来一般。我眼前几乎一片漆黑,也不知道是因为路黑,还是因为头要爆炸,导致我眼睛看不见。

我停了下来,一把扶住墙。手指触到墙壁的瞬间,我好像听见谁在前面说了一句:“这墙壁上好像都是先前看到的那种矿石嘛。”

“吴邪?”

这喊我的声音很耳熟。不是闷油瓶,也不是胖子。但是还没容我去看,就跟着听见嗡的一声,这声音充斥了整个大脑,我想,这可能是脑袋被炸掉的声音。

我眼前的黑无懈可击,一点光丝都没有,但是我感觉到我周围有人,有类似人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和一些细小的不被发觉的声音。

我听见哐嘡一声,是金属砸到什么的声音。

“啊——!”然后一声尖叫。这尖叫声太刺耳,竟然分不清发出它来的人究竟是男是女。

“你杀了他!他是我侄子!”这声音很耳熟,虽然听起来很吓人,带着歇斯底里的惊悚的崩溃,每个字都在颤抖。

“操,你用什么打的他?!”这是另一个人,这个声音冷静了几分,没有歇斯底里,却只有恐惧。

没有人回答,然后就是一片寂静。半晌,有个冷静的男声,低着嗓子说:“这下出事了。”

一片死寂。

“我想,那里面有救你的办法。”不知道过了多久,又重新有人讲了这句话。这个声音很熟悉,但是又有些不同。平静没有波澜。

我眼前渐渐有了光亮,我睁开眼,却没有感受到强烈的光线。这里也很暗,唯一的光线来自面前打开来的这道门。

这是哪里?

当我环顾四周认清的时候,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是曾经一度出现在我梦里困扰我的地方。在闷油瓶宣称自己要进门十年不出来的那段时间之内,我夜里梦见的多半都是这里,同一个场景,同一块地方,同一个他离开我的场景。

而这高大的青铜门现在就在我的面前,又一次的。

这里竟然是长白。 我想,这肯定又是梦,是因为我脑壳被震坏了,引起了一连串的反应。我甚至在前不久还看到陈文锦揣着刀要去杀李如风,而未知那场景的真假。但是现在,这面前的一切却显得十分真实。

青铜门竟是开着的,虚掩着,露出一条中等大小的缝隙来。这门假如我目测不错的话,和烂柯山,还有昆仑的是一样的。我指的是大小,一样的顶天立地,有一种超乎时间一切的压迫感。好像这东西阻隔的是人世和另一个空间。

我才一转身,耳边就听见了声响。

闷油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青铜门口。他竟然穿着深青色的布衣,这是什么年代?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正要往门里去。

“小哥!”我急忙叫了他一声。

他居然停了脚步,回头看我。他的目光异常坚定,没有任何迟疑。他说:“等我。”然后就钻进了门里。

我愣在了那里,门沉沉地关上,我没有来得及走进去。他那句话显然不是在对我说,他两眼放空,根本目光就没有落到我脸上过。

那么,他说等我,是对谁说的?

第133章 另一国之黑石过道

我醒过来的时候,有一种很饱满的绝望感。但是我睁开眼睛的时候,闷油瓶却在我面前好好处着。我已经不再能分清楚现在眼前看到的究竟是实物还是幻觉了。我有了一种全然的丢失感,感觉自己好像被夹在某两个空间的交界处,一时竟然连自我都找不到。

我究竟听到看到了什么?我能感觉到自己在呼吸,不管是真是假。那个叫着有人杀了我的声音来自于三叔。我不会听错,不管那声音有多变形或者歇斯底里,它还是太过于熟悉了,以至于我一听见就能辨别出来。

那么有人杀了我?但是我这不是还活着嘛。

闷油瓶脸色看起来很焦虑,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脸上在无形之间竟然增加了如此多的面部表情,从前他一直都是一张扑克脸,基本上除了偶尔会皱个眉头什么的,剩余就是一张白纸,透过不透明的白纸,没人能知道他心里在盘算什么。但是现在他脸上的焦虑这么分明,是因为我,还是因为他需要的那个等他的人结果没等他?

我不知道我究竟在想什么,思维有点混乱。看来人堕楼不留后遗症这种事情大概只可能发生在神仙身上。

“吴邪?能听见我说话吗?”

这熟悉的声音突然从我后脑勺的上方冒出来,而这说话的人肯定不是闷油瓶,因为他依旧抿着嘴蹲在我左前方,一声不响地看着我。

“齐豢?”我终于构思清楚了这个声音的来源,不禁猛然转头去看他。

但是这动作被后面的一个力量制止了,然后我听见齐蒙古说:“你别转头,你晃一晃头,看看有什么反应?”我下意识地照着做了,还是之前那种哐当哐当的声音,我忍不住看着闷油瓶问:“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我脑子里面的。”

“天真,你瞎说什么呢,你要是脑子里面有声音那岂不是头骨碎了?那你昏过去了肯定就得一觉睡死了……”胖子说道一半,愣了愣,感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又立刻改口说:“反正肯定不会有什么事情,我就觉得你可能有点贫血。”

闷油瓶依然皱着眉头不说话。其实我很庆幸,这一刻我好歹算是知道自己应当是活在现实世界里了。我隐约看到前面站在小花旁边还有一个身影,看侧面好像是张陌。他和齐蒙古怎么突然会出现在这个地方的?

齐蒙古表示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来的。而张陌则是一贯的态度,问了也是白问,他完全忽略被我从口中问出来的这个问题。

齐蒙古用手指按了两下我的脑袋,问我:“痛不痛?”

“不痛。”

“我猜……”

“什么?”闷油瓶问道。

“可能是那个东西,但这是我的猜测,具体是什么个情况,这里没有仪器,我也不敢说什么。但愿不要出什么问题。”

我一开始还不明白那个东西是在指代什么,当我看到闷油瓶脸上划过一丝不经意不容易发现的惊讶的略带恍然大悟的表情之后,我突然记起来了什么。主要是我看到了他手腕上那串珠子,当中挂着那个小黑石。

他们是不是在说我脑中那个什么记忆磁石?

还没等我想完整,齐蒙古就推开我站了起来。我被他使劲一推,差点头又着地,还好有胖子的脂肪顶在前面给我借了一把力。

齐蒙古边抖动着双腿,边啧啧有声,一副好像发现了诸多秘密的腔调,我瞬间就想到当时在金玉满堂看到他在给自己做广告时候的场景了,和现在这调调颇像。

“这里的这些墙,都是同一种材质组成的。我觉得多少都有可能性,他一而再再而三出现这种问题,是因为,这种石头。”他说完,用手敲了敲墙壁。

有应声,但是这墙壁给予的声音并不寻常,并且很小。

“胖子你不是说,之前你们在那个石头块那边他也是这样么。你看是不是同一种?”齐蒙古继续道。

我这话听得懵懵懂懂,显然胖子也不是特别的明白,眼泛白光,平平地“啊”了一声,看了看我,好像又有所领悟到真谛似的,去敲墙。

“是同一种。”说话的不是胖子,而是度帆。我对上他的眼神,瞬间明白过来,度帆之前潜心研究过的只有一块石头,就是之前那块,我们从它后面的缝隙到了有湿壁画的那个房间。我突然心中一缩,一个念头顿时惊起,赶紧起身,伸手去摸墙壁。

“果然是这样!”我惊讶得发现自己之前的理论居然得到了奇迹般的证实,而这在当时只不过是一个有依据,但是不太足的胡乱假设。之前在闷油瓶祖先棺材那个石室当中,在门洞上发现的那块刻有麒麟图案的石头,是嵌入在山体当中的,当时我就想过,会不会那石头是一直延伸出去的,在整个山体当中都会有嵌入在墙壁之内。直到看到上面那个石块,然后再到这边,原来真是这样。而我没有想到的是,这延伸的方向竟然是一路向下的,还是不知道是整个山体之内到处都是呢。

而我这手边上一路出去老远的墙,站在这只能看到个拐角也看不到尽头,应该都是这样的石头。

在齐蒙古的话当中,我突然得出了一个很人毛骨悚然的推测,我脑袋里面的那个所谓的记忆磁石,难不成就是我手边现在所能摸到的这种?就算不是,却是不是也有个相呼应的关系在里面,所以我才会在每一次一贴近的情况下就立刻产生反应。

而这些反应是不是就是我那部分丢失的记忆,现在正在一点点回来?

可惜它们都不太完整,有完整的画面的却没个重要的后续,有后续的居然没有画面。

我的记忆又定格在闷油瓶那最后的回头之上。我不禁看着他,低声问:“你是在叫谁等你呢?”

我声音这么低,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听见我说的是什么,他只是偏头看着我,没有语调地“啊”了一声。我迅速说:“没什么。”

他那神情我还记得很清楚,他说“等我”这两个字,说得坚定稳固,无论他在说给谁听,那人对他来说一定非常重要。我想,闷油瓶应该也是有过去的,说不定那个人对于他的意义非同一般,只是他现在未必还记得。我有点担心,他会不会之后突然就把这么个人凭空给想起来了?我又想起之前在李家宅子门口的那条河边,看到那张同我一样的脸,顿时觉得心惊肉跳。

后来我才知道,这突然想起来,是有预兆的。

有了这样的分析,我开始怀疑,我脑中碎掉的不是骨头,而是那块磁石。我不知道这和脑骨碎裂哪个更严重,因为我对那块石头基本上没什么概念,之前也不了解其对我的影响。要是以后转而变成脑瘫或者脑残,那还不如死干净点好……

“果然什么?!”胖子的口气又焦又燥,把我吓了一跳。

“齐兄弟,我觉得天真就是有点贫血,没事晕两下,你要是说他之前摔一摔还是把脑子摔了问题出来,那我那个肉垫就真的白当了!”

“没事的,没事的。你急毛啊!他哪句话里面带着说道我摔坏脑子了?”我安抚他的情绪。我能理解,他那两口血不能白吐,搞不好现在还带着内伤呢,不然这英雄主义行为不完全白搭了么。

“齐医生?嗯?”胖子跳过我,两眼望着齐蒙古。

“我不知道,他脑子里本来就有些许问题。”齐蒙古一副无所畏惧的调调,话讲的是理所当然的口气。

“……”胖子两眼干瞪着他,被一口气憋着生咳了半天。

闷油瓶一直都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半晌,他才对众人说:“走吧。”

后来小花告诉我,他们进来的时候,齐蒙古和张陌就在门后面。张陌差点跳出来要攻击他们,幸好是我及时神情呆滞地倒在了地上,齐蒙古一眼就看到了我,不然估计枪要走火了。说着神情紧张地看了看我,郑重问道:“你到底是什么问题?”

我一愣,随即呵呵了两声,尽量口气随意地说道:“没事,就是身体各处有了一点小毛病。我也有点莫名其妙。”

闷油瓶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往前走。走至一半,却停下来。在他边上有个人影晃了出来,不是别人,正是张陌。我看到他侧了侧头,又突然回头望了望我这个方向,就继续朝前走了。张陌也回头看了看我,我觉得他脸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情,在黑暗之中,也可能是仅有的亮度让我对他的表情产生了曲解,那是一副知道什么事情却没有讲的表情。我第一次看到,这张家的人脸上,居然会有这种神情,所以我觉得可能是自己看错了,张家人不把事情做交代脸上的表情不都一向是理所应当的嘛。

“你们看到李如风了吗?”我这话其实是问的张陌,因为齐蒙古连自己怎么来的这里都不知道,我没指望他。

果然,他突然就跳起来说:“怎么?!李家那小子不见了?!对啊……我都没注意!”

张陌顿了顿说:“看到了,在我们前面进来的。但是,我不能肯定他还活着。”

我一惊,急着问他为什么,他却不再说话,只是一个劲往前走。

我又想到刚刚那一幕,难道说之前看到的那些是真的?是正在发生的事情,而且张陌也看到了?

我走了没两步,突然胸口一阵痛。这痛的和之前的都不太一样,这痛就像是我的心脏被狠狠捏了一下,然后这种疼痛的感觉居然遍布了全身,似乎每根神经和每个细胞都被像传染到了痛感一样。

这是死期将近的预兆吗?

走到拐弯处,黑眼镜居然停在那里,蹲着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这隧道过了这个口子貌似好像宽了一点,在视觉上产生一种一路被放大的畸形感觉。

“怎么了?”胖子问道。

黑眼镜转过上身,依然保持着蹲着的姿势。小贱在小花的手里叫了一声。不知道是谁手里的手电忽闪了一下,灭了。周围突然就少了一层光。

黑眼镜在灭掉的光后面,脸瞬间陷进了一半的黑暗里面。他看着我们这边,只是他带着眼镜,我也分不清楚他到底在看谁。

“怎么了?”小花也问,随即走过去蹲下来看,只一秒,他带着一脸惊讶的表情回头来望着我。

“吴邪……”他声音在打颤,我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

我两步走过去,然后看到了一张脸。

他闭着眼睛,斜靠在墙壁上,就像死了一样。

我看到的是我的脸。

我蹲下去,伸手就去撕他的脸皮,没有任何反应。这是一张真实的我的脸,没有人皮面具。

他是齐羽。

我听着自己狂跳的心脏,它就像随时要带着所有的这些痛感从我嘴里面蹦出去一样。

“他死了?”我几乎认不出来自己的声音,抬头看着闷油瓶,我觉得自己的嗓子里面在冒血,声音在发抖。我曾无数次幻想齐羽死掉的场景,我觉得假如他是另一个我,那他必须死,不然死的就是我。但是当真他这一脸死状地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却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这样浓重的恐惧感。这感觉,就像死的是自己。

半晌,都没人说话,我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好像还有气。”齐蒙古说。

第134章 另一国之阻碍(一)

“他身上没有伤口,看来要么是中毒,要么是别的什么隐蔽的原因,反正他现在昏得蛮死的,这一时半会儿,我估计也很难醒过来。你看吧。”齐蒙古说罢,居然回头来望着我。

他这最后三个字一说出来,我就领悟了其中的意思。他说你看吧,意思就是在问我要不要解决掉他。我有种神经绷直的错愕感,小花和黑眼镜都沉默着不说话,小花目光是直勾勾看着我的,而黑眼镜,我估计他也是在看我吧。这沉静的黑色下,他的墨镜镜片居然黑得都发亮了。

闷油瓶也不说话,但是他没有看我,而是蹲下去,在齐羽身上搜搜摸摸,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胖子问道:“有么?”

闷油瓶过了半天,貌似将他浑身上下都搜遍了,之后才站起来,看着胖子摇了摇头。

“MB,他肯定是和那个狗警察串通好的,果然是不在身上了。那天真,我们宰了他吧。”他说完就要去掏枪。

我用眼睛看着胖子把枪举起来,摆出一副要爆齐羽脑袋的架势之时,终于神经突然给了我强烈的刺激反应,用手一把堵住了枪口,说:“别杀他!”

胖子惊讶地看了看我,半笑不笑地问:“为什么?”

我没有回答他,而是转向了闷油瓶,问他道:“你刚刚在找什么?”

“照片。”

我突然反应过来,对了,之前那张很重要的线索照被他偷走了,我几乎都已经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胖子看着我恍然大悟的表情,又补充说道:“不止那个照片,还有之前他们拍的湖底岩画的照片,他混过来的时候,我和小哥觉得他身上有。但是可惜,当时也没有找到。”胖子的牙齿在说话的时候上下碰到了一起,发出刺啦一声。这声音在洞壁上来回弹跳了两次才消失,之后胖子收起了枪,看了我一眼,用很重的口吻说:“天真,你不解决他你之后别后悔。”说完,就靠去了墙上。

我不知道。或许胖子是对的,可能等齐羽醒过来,他就开溜了,或者更糟。他也可能会趁我不备偷袭我直接把我给干掉。这都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但是我终于认清了一件事情,就是不管我心里多想解决他,但是要他当着我的面有意被我们杀死,我肯定做不到。我注定是个不心慈却手硬不起来的人。

我回忆起之前梦见过的片段,齐羽说,假如不是我,他不会这样活着。这话我记得。所以我想问问他,问问他这个人为什么和我生了一张一样的面孔。这依然是我的一个心结,在他或者我死之前,这个心结必须被解开。

我的心脏又猛揪了我一下,但是我站着丝毫未动。假如我的毛病无法得到救治,那我有几点希望,如下:

第一,   把以前失掉的记忆都找回来。

第二,   把齐羽的事情搞清楚。

第三,   死的时候不要死在闷油瓶面前。

我望了望闷油瓶,现在的痛都只是一下下的,并且不会持续太长时间,没有像上次那样一痛就直接让我有一种要断气活不了的感觉。我深刻希望那感觉来的时候,能给我一个缓冲的时间,好让我来得及离开。

“他要多久才会醒过来?”我问齐蒙古。

他又蹲下去检查了一番,重新站起来对我说:“不知道。他气不弱,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来的昏迷,我说不好。有可能很快醒,也有可能要点时间,还有可能……不会醒。”

“你的意思是植物人?”度帆突然从身后方冒出来,他自看到和我一模一样的齐羽的面孔,脸上就一直带着一种超级茫然的神色。我能理解,换做谁谁也都这样。他这种不明就里的,站在这看着一个活的,一个半死不活的,两个人一模一样的一站一靠,弄不好先当我们是亲生兄弟,却听胖子问我要不要灭了他,八成以为是我们兄弟不和。对此,我不想解释太多。因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齐羽是谁这个问题。

张陌是最后那个蹲下来看的人。他掰开他的左手手腕,只看了一眼,就“哼”了一声,却放了他的手,只说:“过几个小时就能醒。”我也不知道他哼那一声是什么意思。

“我们要往前走,不可能呆坐几个小时等他醒过来。鬼知道这边会冒出什么东西来。”胖子叫道。

“那要不带上他吧。我们继续往前走。”黑眼镜也站了起来。

“啊?我们已经有一个受伤的了,还不够啊。”胖子看了一眼被我们平放在一边的皮包,说道。

皮包的伤势据说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齐蒙古的出现当真是解决了很多的疑难杂症。他给皮包处理过伤口,说是伤口非常深,有没有后遗症不知道,但是他处理过了所以命肯定能保住。之前他已经醒过来了一次,嘴里还在念着“火啊”,“快跑”之类的不清楚的词语,喝了点水又睡了过去。

我说:“我背他。”说着就要弯下腰去背他,结果手臂被闷油瓶一把揪住。他几乎是用眼睛瞪了我一眼,语气却没什么变化道:“我来。”

“天真,我现在发现你确实脑袋砸坏了。我那一下算是白挨了。”胖子朝我翻了翻白眼,跟在闷油瓶后面提脚就往前走,不再看我。

我们走了没多久,就被难住了。

这里的石墙一直没有发生质的变化,但是很可惜,我的记忆很没有觉悟感,始终没有再跳出来分毫。行至我以为的甬道尽头却发现,这里并不是尽头,而是甬道变宽的地方。以为石墙的材质依旧是那种不变的黑石。

这个地方就像孕妇隆起的肚子,是个很大的半圆形,而另一面则向里面弯曲。

这种形状形成的洞室一般都是由地质变化比如位移或者压力所形成的。而这里的空间显得很大,所以才让我起初看到的时候,以为甬道走完了。而我们骤然发现甬道没有走完,倒不是因为第一时间发现了墙上的石质没有发生改变,而是因为找到了连结口,才会顺利推断这一块只是因为挤压才偶然形成的。

这顺眼下去的连接口,其实就在我们走出来的正对面,但是,它是关的。

墙上有和之前一样的对开的两扇石门,却关得严严实实,这回还是小花伸手去推,却没有推动。我们一愣,大家都上去伸出手来试一试,最后连闷油瓶推完都摇了摇头。

我不禁一愣,难道我们要原路退回去?

我们一时都面面相觑,大家均保持沉默。我估计我这是大众心理,这不能进,肯定只能退。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别说我们甘心去退,能不能顺利退出去,也说不定。后路我们自己都明白,除了那些死于非命的尸体外,我们到底有谁留下后路去了?

我浑身汗毛孔都张得很大,最后冷静地说:“肯定有办法,大家分头找找。”说完,我开始拿着手电沿着石门一寸寸找过去。

石门上没有什么具体的东西,但是我发现它中间留了缝隙,说明石门并不是完全被封死了,还有打开来的可能,这就说明还有希望。这无疑是可以拿来聊以慰藉的一件好事。

但是我们一众找了将近一个钟头,也没什么收获。倒是发现这里有几个矿泉水的水瓶子,被丢在墙角里,上面没有盖上什么灰尘,看似前面已经有人来过了。这些人肯定是开了门进去了。发现这个之后,我们更加奋力地四处搜索。

依旧无果。

又过了半个小时,胖子往地上一坐,说:“我们这么找太盲目。”他说的有道理,但我依旧把头摁在门周围的地上到处找痕迹。其实我并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我想,这门应该是有开关的。

突然胖子哎呀了一声,我循声去望他。随即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离开我的距离很近,所以这味道第一时间就飘来了我这里。

他手上不知道被什么划开了一个口子,左手的食指上还在不住滴血。他迅速把手指整个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快快快,谁有胶布来一个。”

我从包里面找了一个OK绷递给他,他贴好了伤口,突然又哎呀了一声。我以为他又怎么了,谁知转过去看他却发现他在看地面,正是他的血滴下去的地方。闷油瓶也站在边上,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

我迅速靠过去,胖子说:“小哥,你看这像是什么?”

他们都被吸引了过来,大家纷纷靠过来看。地面上胖子滴下去的那些血很明显地凹陷在了浅浅的凹槽里,而这凹槽仔细去看的话,好像周围细细地分布了很多。

闷油瓶看了一眼之后,就走去四周都看了一下。前面灯照不到的黑暗里面,我突然听见他说:“像是一幅画。”

第135章 另一国之阻碍(二)

“画?”

我在心中猛然一惊,这些看似凌乱的纹路,难道真能组成一幅画?

“没错。将这话描出来,门就能打开来。”说话的是张陌,他靠在离开闷油瓶不远的墙上,整个人都深陷阴影,看起来有几分恐怖。听他这说话的沉着的口气,看来他是早知道这门上机关在哪里了,怪不得刚刚一直没见他怎么动手去找。

“描?怎么描?”胖子问道。

他这一问,我突然脑袋一炸,顿时明白了。我听到胖子自己也吸了一口气,大致是知道怎么个描法了。

“你的意思是……是血?”我尽量压制自己发颤的声音。

他没回答,但是我好像看到他点了点头。

“喵——!”

这一声猫叫把我们都吓了一跳。小贱从刚刚开始就在这屋子里面乱转,我以为它要上厕所,却不知,是它发现了什么东西。它这一叫之后,基本上等于警铃,但是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们已经来不及反应了。

一声巨响,就像天塌下来的声音。从头顶横断下来一块大石,将整个石室分为两半。

小贱纵身跃入了我的怀中,我大吼一声:“小哥!”

却没有了动静。

他和张陌恰恰好就被隔在了另外一面。

可是祸,偏偏不单行。

随即而来的是一阵骚动声。我秉气去听这些动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个头很大的尸蹩从墙角各处都开始如洪水般冒了出来,我不知道这些尸蹩是哪里来的变种体,不会飞但是爬行速度奇快无比,个头都要比普通尸蹩大两三倍。我觉得我裤裆里的毛都立起来了,不过几秒钟,这房间似乎已经没了伸脚的地方。

我从地上拎起小贱,踮着脚掏出火折子去烧尸蹩,一脚踩下去感觉脚下面噼噼啪啪直响,不禁感到一阵恶心,这鞋子底下想也知道有多恐怖,全都粘了尸蹩的粘液和尸体残迹。

“操你大爷!这虫子是不是看到小哥不在就冒出来了?!”胖子大声骂了一句,拎着火折子满屋子逃窜。

“尸蹩是被血引过来的!”度帆瞪着胖子吼道。

黑眼镜呵呵笑了两声,道:“花儿,以后下斗记着带杀虫剂,不管有没有张起灵。”

小花之前从包里面掏了半天摸出来的那根短棍如今正好派上了用场。只见他把短棍一抽,一头撑地,凌空一跃,便翻到了左墙侧面的半截石台上。

“快上来!”他站稳之后,便准备把我们一一带上去。

黑眼镜拉住他的手一跳便上去了。上面那个石台我之前一直都没有留意到,在高处,伸出来一人宽,长度也足够我们都上去。

在我正要伸手去抓小花的手之时,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大喊一声“糟了”,便把手中的小贱丢给了小花,然后转身一钻,朝着门口奔去。

皮包和齐羽还在地上!既然这些尸蹩是被胖子的血引来的,那皮包身上那些已经止住血的伤口很可能成为最大的目标。我憋着一口气,踩着尸蹩跑过去。地上的尸蹩越来越多,有的顺着我的裤腿往上爬,我感到屁股上好像被咬了,一阵钻心的痛感随之而来。

小花在我身后大声喊我,我头也不回地大声说:“我要救皮包!”

他们所在之处,尸蹩堆得几乎有半墙之高。我不敢用火,害怕不小心烧到他们,只得用刀子一点点拨开尸蹩。那些尸蹩在我手臂上咬了很多伤口出来,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也不知道是我的还是来自这堆尸蹩底下。我忍着痛,手和刀子并用。

不能再有人死了。

度帆飞奔到我边上,从身上掏出来一只小药瓶,打开瓶盖就是一股呛鼻的酸味,他将瓶中的粉末倒在尸蹩堆上,尸蹩便冒出烟来,混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道。

“什么东西?”我问他。

“化骨粉。”

我惊讶地愣了一下,这玩意儿岂不是也能把他俩给化了?!身后不停发出刺啦刺啦的的冒烟声,我回头一看,发现小花正要从石台上跳下来,而齐蒙古和黑眼镜都站在石台上不停向地下倾倒着什么,我心里一下有了数,这种吓人的东西也只可能蒙古大夫那里有货。

“要不快点化掉点尸蹩,等你把他俩从底下拖出来,估计也死了。”度帆用不容反驳的口吻说道。

胖子终于冲出层层包围,成功地跑到了我们边上。

“老子这辈子最恨虫子!”他喘着粗气,已经是满身的伤了。

“胖子,你他娘先上去!你身上那血口子只要没合上,就会有尸蹩缠着你。”我对他叫道。

“他娘的,天真,我也想上去啊,你以为我想在这里给你们添乱啊,你觉得小花能拉得动我么,就他那骨架子。”

“你要对他有信心。”

“天真,不是我对他没信心,我是对我这一身的肥膘没信心。”他说完,伸手一使劲,就从尸蹩堆里面拖出了一个形似人状的爬满了尸蹩的整体。

我一阵反胃,居然连脸都看不清楚,不知道是齐羽,还是皮包。

“小……三爷……”是皮包的声音,是他!

“没事,没事,我们有化骨粉,这些虫子都难逃一死,你不会有事的!”我一边用刀子去搁他身上的虫子和脸上的虫子,一边闻到浓烈的血腥味,更多的虫子在涌过来,到最后我甚至不知道是在割他的肉还是那些虫子。

我很想大声喊闷油瓶,假如他在的话,只需要一点血,这些虫子就能退散。我估计我血液里面的麒麟竭已经失效了,或者是功效不足,这些尸蹩太强,我的血已经不够威力镇住他们了。假如这里没有被隔成两半,皮包可能在第一时间就能得救。但是现在,我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活下去。

“小三爷……别……管我了……你快走……”皮包说得断断续续,重复了好几遍,我才听清楚他在说什么,我眼睛一下就模糊了,心中只有无限的酸痛感,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一刀割在自己原本的伤口上,血滴滴答答滴在皮包的身上,小个头的尸蹩顿时散了很多,只留下几个大个头的。

我顿时心中一喜,我的血好像还管用。只是我自己也被尸蹩咬了好多伤口,之前都没有留意后来是不是还有被咬的迹象。我一时又感到十分懊恼,刚刚一开始就该放血的。于是我用刀将伤口划得大一些,血不间断地滴下来。

“天真你干嘛?!你他娘不要命了啊?!”胖子一把夺过我手中的刀,“你就算现在把尸蹩全部驱赶走,他这样子你真当他还能继续活吗?!”

我站起来直接给了胖子一拳,“能活!”

胖子没有回手来揍我,只瞪了我一眼,抹了把脸,伸出手来徒手就把皮包身上几只异常大的尸蹩活生生扒了下来。紧接着他又伸手在尸蹩底下一掏,扬了下眉毛,把手缩回来,对我说:“那小子不在。”

我心中一惊,难道齐羽跑了?!

“在这里!”小花叫了一声。我回头一看,只见小花贴在墙角边,正用竹竿拨开一层上涌的尸蹩。

这时候忽然一声巨响,我感觉地面晃了一晃。

那道死闭的门,在缓缓打开,同时那道刚刚落下来的石面正在上升,我就在这个时候,终于重新听见了闷油瓶的声音:“别待在中间,靠边!”

他的话音刚落,地面的晃动比之前更猛烈了一点,只见这地面在当中正沿着某种弧度分开来。

我的眼前顿时亮了,那亮度是来源于地面,准确来说,是地面开裂部分,下面的火光。

这下面竟是火。

但是这些响动都在一瞬间同时停止了。地面开了一条缝,很多尸蹩摔了进去。而关死的石门没有完全被打开,仅是开了一个人过不去的大小。而石面好歹算是上升了一点高度。尸蹩看到石面上升,拓宽了它们的行动空间,竟争先恐后地往另一边涌去,我隔着下面的空隙只看到两掌落地,那一掌是闷油瓶的,而另一掌,应该是张陌的。尸蹩在一秒钟内就开始四散而逃,顿时连同我们这边的尸蹩一道如同潮水一般退得一只不剩。

“果真是奇血啊。”手中还端着化骨粉小瓶子的齐蒙古惊叹道。

只见闷油瓶和张陌一前一后地钻了过来。他脸色有点泛白,我猛地站起来,竟然眼前一黑,又跌了下去。是刚才放血放太多了。我还没来得及抬头,手臂就已经被他抓住了。

他皱着眉头望着我的伤口,脸色变得更加煞白了。我却看着他手心的伤,只觉得有很多根刺一根根往心脏上扎。

“你们用什么开的门?”胖子问道。

“血。”张陌说罢,看了一眼闷油瓶,皱着眉头不再说话。

我顿时头皮一炸,原因是张陌的回答和他的眼神都证明了我的猜想。我没有眼花,闷油瓶的脸色是煞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我眼观这门,基本上算打开了三分之一,那说明地面上的所谓的画纹已经被填满至少三分之一了。

“你究竟放了多少血?”我颤抖着声音问。

他瞥开目光没有继续看我,淡淡地说:“没很多。有张陌,不是我一个人的。”

这时候齐蒙古检查完了皮包,声音很低沉地对我说:“这孩子,基本上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