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 · 2021年7月7日

醒来 by summersea21(下部12 – 22)

第十二章

然后,我大概是做了一个梦。

外面好像刮起了风,但我不应该听得见,因为我们身在的温泉离外面还有很远很远的距离,隔了厚雪也隔了岩壁,应该会把一切声音隔绝在外,世界只有我和他,应该是安稳得像在摇篮之中一样。

我往他身边缩了缩,心底知道这次大概是我最后一次呆在他身边,我恨不得世界一切都静止,让我好好记住这一刻,所以风声能不能别那麼大,让我听清楚他的心跳?

对方好像察觉了我的希冀,转身伸手搂住我,把我的脑袋按在怀中,外面的风声静了下来,我只听到他的心跳,只感觉到他的气息,我被绝对的安心感包围,即使暗暗知道之后是绝望的别离,我还是被诱惑得抱著他沉入更深的睡眠之中。

第二天我醒来,我发现我不知何时滚到床中间,闷油瓶已经不在床上,在梦中失去了谁的心慌被带到现实,我猛然坐起,掀起被子就想去找闷油瓶,被子掀开我才想起我昨天只围了一条浴巾,

经过一晚已经不知甩到哪里去,我根本是全裸地睡在闷油瓶的床上。

房门那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我看过去,发现洗完澡正擦著头发的闷油瓶就站在门口。

我连忙抓过被子把自己整个包住,手足无措地看著闷油瓶,“小……小哥,你没事啦?”

闷油瓶点点头,神色自若地走进来,打开衣柜,拿出乾净的衣服套到身上,又抽了一套内外衣裤抛给我,我手忙脚乱地接过,可是就是有种别扭让我不好意思在他面前穿衣,妈的,这种不自在害我觉得自己像个被人睡了的黄花闺女,一觉醒来就看到经手人在自己眼前赤裸上身走来走去,羞愤欲死得只会用被子包住自己。

要是我跪在地上哭著要闷油瓶为我负责,他到底会抵死不认帐,还是捏著我的脖子一手扭断?

大概是因为我一直没反应,闷油瓶以为我又僵掉了,他穿好衣服之后攀上了床,跪在我身边毫不客气就一手把我身上的被子剥开。

这下我真的想学黄花闺女尖叫了,怎麼又被他剥了?!他绝对是对尸体有某种兴趣!

闷油瓶抓著我的手举高,又按著我的肩膀把我上身转了转,接著他把手放在我的脖子上。

我心想我没有真的要他负责啊,他不是要扭我脖子吧?!

闷油瓶只是把手搭在我颈上,姆指在我喉间轻轻摩擦,我其实不是真的担心他要扭我脖子,但他这个动作真的很触动我的神经。

“又动不了?”闷油瓶淡淡地开口,我才发现他是在担心我是不是又不能动了。

我连忙摇头:“没事没事,我已经完全没事了,你别再乱来。”

闷油瓶退开了一点,仔仔细细地看了我一圈,我知道他不放心,举起手挥了挥证明我没事,他才点点头,回到地上,捡起了刚才放在一旁的毛巾,慢条斯理地走出了睡房。

没了闷油瓶的压迫感,我松了一口气,但同时没了他带来的安心,墙上的照片又让我紧张起来,我不想在房间久留,连忙穿好衣服,收拾一下床铺,就跑出去找闷油瓶。

闷油瓶坐在他平日的位置,面前放著早餐,我瞄一瞄时间,或者应该说是早午餐?

我照平日的习惯坐到他对面,他看了我一眼才开始吃他的东西。

平日我会捧著电脑或者书本坐在他对面陪他吃饭,但今天我一醒来就跑过来坐下来,根本没有时间去拿些什麼东西来分散自己的注意。

我只好正襟危坐地坐在他对面看他吃饭,没一会我就忍不住了,我先是再向他道谢了一次,然后我才解释起我到底是发现了什麼,才会忘形得没留意到自己的身体情况,也没有留意到闷油瓶留给我的应急物资。

闷油瓶听完之后没有任何表示,我不知道他对关根和他朋友挂在墙上的照片的关系能不能令他关心,只好继续说下去。

“虽然这两者或许只是凑巧,但我们不能排除你朋友跟那个关根可能有些关系,我再查下去搞不好有机会找到你朋友的线索呢,要是这样我至少可以偿还一点你帮我忙的大恩大德。”我看著他的脸色,期期艾艾地说:“你可以告诉我一点关於他的事情吗?可能我在找过去的同时也会找到一些关於你朋友的线索?”

我不能否认除了想帮助闷油瓶的心之外,我还有很大程度上的好奇心想知道到底是什麼人会令闷油瓶这样念念不忘,也想知道到底是怎麼的一种交情,会把一切留给一位朋友。

他们的关系跟我的情况如此的像,要是知道多一点,可能是对我的一种启发,让我知道我应该继续向那个方向走。

我满心期待地望著闷油瓶,他垂睑下了眼帘,像是细细地回忆著,我不敢哼声,只好一直看著他。

“吴邪。”他突然说出了一个名字,那两个简单的音节在他口中说出来就是令我心里一抖,可能是他的声音,更可能是他声音里的感情,这两个字莫名触动了我。

我不知道是这个名字谐音的意思,还是闷油瓶的语气,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一种温暖又令人留恋的感觉。

我有些迷惘地看著闷油瓶,他只是定定地回望我,无比郑重地告诉我,他朋友的名字。

“他的名字是吴邪。”

第十三章

闷油瓶说这名字的时候,总觉得有一种珍而重之的感觉。

这也难怪,要是我知道跟我约定那人的名字,我说出来的时候也一定会抱著这样的感情。

闷油瓶说完这个名字,静默了一下,像是思考怎形容那位没有印象的朋友也像是回味著这个名字。

然后他跟我说了一个他都不肯定的故事。

简单点来说,就是有一个傻逼青年,因为家族的关系接触了倒斗的一行,认识了闷油瓶,还有这行业的一班人,他们牵涉入一个大阴谋,经历九死一生之后,闷油瓶被困在某一处,那傻逼青年就疯了一样,用尽了方法想把闷油瓶找回来,最后就把自己搞丢了。

他失踪之后,闷油瓶失忆却成功由那个地方回来,他们的共同朋友就按照他的安排把这房子和黑金古刀交给闷油瓶。

“你那柄龙背脊也是那位吴邪给你的?”

闷油瓶点头,告诉我那把刀曾经丢失在一个很凶险的地方,连闷油瓶也没想到可以再见这把刀,没想到吴邪在他不在期间硬是把这把刀捞回来了。

听了闷油瓶的描述,难怪闷油瓶会那麼把吴邪放在心上,要是有人这样为我上山下海,到我回来的时候他虽然不见了,但仍然为了我留下了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我一定会对他感激及愧疚一生。

“听起来,吴邪真的很重视你。”

闷油瓶看著我,很慢地点了头,然后我第一次如此明显地听到闷油瓶语气中的遗憾。

“但是我记不起。”

我闭上嘴,虽然我很想安慰或者鼓励闷油瓶,但我觉得说下去对闷油瓶可能是一种冒犯,忘记朋友的痛苦,即使我有相类似的情况,也不能说我明白他的心情,而且我跟他的情况也不尽相同,我要是再说下去就是多事。

我不知怎样化解在我们之间的沉默,只有坐在对面看著陷入沉思的闷油瓶。

突然我想到一个问题,闷油瓶想不起吴邪,又怎麼会这样清楚他的事情?是他们的共同朋友告诉他吗?就算是我多疑,他既然不记得,又凭什麼相信别的朋友告诉他的事情?但若果闷油瓶是这样相信著这些故事,我这个外人又凭什麼提出质疑?疑心一旦出现就会毁掉所以信任,再回不到最初,相比起怀疑什麼是真的,也许相信著一个虚假的真相会更幸福。

但我还是很想知道吴邪的事闷油瓶是怎样知道的,要是是他自己查出来,我可能可以跟他学学。

“小哥,你记不起吴邪,又是怎样知道他的事情?”

闷油瓶看了我一眼,离座站起来,我以为他是不满想打断这话题,立即就噤声了,谁知他只是走到书房前,向我招招手,我立即屁癫屁癫地跟过去。

他打开书房的门,让出一步让我先进,我走进去被群书环绕的书房,我四处张望吴邪的藏书,闷油瓶走到书桌前,我乖乖地跟过去,他拉开椅子让我坐下,我坐下之后,他在旁边拿出了一本笔记。

“我们的朋友,跟我提过我们的事,详细的是在他的笔记中看到。”

我看著他手上的笔记,破旧的笔记页边已经发黄皱起,看得出被人频繁使用又经历了一定年头。

闷油瓶把笔记递给我,我迟疑的接过,已经有点脆弱的纸质本子让我不知翻不翻阅才对。

“你可以看。”

得到闷油瓶的准许,我小心翼翼地翻开了吴邪留下来的笔记。

翻开书页,映入眼内的就是在这房子其他地方也看到的清俊瘦金体。

那是本很厚的笔记本,也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笔记的最初就是吴邪初次下斗的经历,能看出来他的心态还是很轻松,他还是站在一个局外人的角度去看倒斗这回事,都是图文并茂地记录他的所见所闻,即使是队中有人身亡,但由於不是非常亲近的人,所以他还是能调整回来。

他的第一次下斗的经历我很快就看完,之后还有一大堆的吐嘈,看起来也很有趣的,能看出他是个脑洞特大的人,总体来说他还是把这当成是一个个别的冒险来看,我完全看不出他日后为什麼会跟闷油瓶牵扯这麼深。

说到闷油瓶,我没想到吴邪会跟我一样给闷油瓶起了同一个外号,这让我对他起了一点亲近的感觉。

我抬头,闷油瓶一直站在我身边待著,他靠在旁边的书柜上,少有地不是看著天花而是看著我。

他好像是等我发现什麼的样子,可是这本笔记很厚,我要看完还要一定时间,被他这样看著我压力特大,即使我对笔记再好奇也要看不下去了。

我对他乾笑了一下,为点为难地对他说:“我还要一点时间才能看完,可能还要你等一等,你不用在这里陪著我。”

闷油瓶还是看著我没动,我突然想到他是在担心什麼,“我会乖乖只看笔记,不会乱动这里的东西的,所以小哥你不用担心我会乱碰,要不我就到客厅看?”

闷油瓶摇摇头,我以为他还是不放心,但他只是拍拍我的肩,“没关系,书房的书你都可以看。”说完就把我留在书房,自己走出去了。

没了他在身边等我的压力,我可以放松一点慢慢看,而且也可以看得更仔细,其实我刚刚对吴邪怎样吐嘈闷油瓶很感兴趣,但是刚才他在旁边我不好细看,另外他们那位胖子朋友的出场实在太搞笑,刚才我想笑但又得忍住憋得快要内伤了。

我又把开头的部份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才慢慢地看下去。

吴邪的文字很生动,我毫不费劲就能把他描述的画面在脑内浮现,就像我套入了他的视角,陪他们一起经历了生与死的历险。

我看得很慢,不单是不希望错过任何一个情节,也是因为愈后的纪录变得愈散杂,我一直看著他们怎样陷入愈来愈深的旋涡,怎样受伤,怎样面对一次比一次危险的险境,吴邪似乎也没有太多的闲暇去把事情记录下来,也可能是因为他不愿回想。

我看著他一次又一次失去身边的人,从三叔的伙计,到不熟悉的长辈,有点意思的美女,好像由他开始接触这一切开始,他就是不停的失去。

还好他身边还有闷油瓶(虽然我发现他有失踪的习惯)和王胖子的支持,要不依他这个菜鸟的水平,放在那个残酷的世界搞不好一早就折了。

看著吴邪的描述,我开始明白为什麼他会那麼在意闷油瓶。

这大概跟我的情况差不多,对於吴邪来说,闷油瓶代表绝对的安全感,而且一次又一次被他所救,有了这样的生死情义,早就把对方当成生死之交,要是他出了什麼事,不可能不拼尽全力找把他找回来。

当我看到吴邪记录他和张起灵在沙漠上的对话时,内心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我一直知道闷油瓶很在意忘了吴邪,我最初以为只是愧疚,但看到他们的对话,我才明白闷油瓶伴随遗忘了的感情与记忆失去了什麼。

一个答应会发现他消失的人。

第十四章

我瞪著那段对话良久,心里堵得死死的。

我不知为何闷油瓶会觉得自己消失了也没有人发现,我隐约知道他的背景不简单,可能就是造成他有这种想法的原因,但不管怎样,吴邪向这样想的他伸出了手,我想即使是现在忘了他的闷油瓶看到也深受感动。

我推想闷油瓶当时到底是什麼感觉,我想就像是一无所有的我,受闷油瓶帮助,说他是站在我这边时的感觉一样,觉得自己终於和这世界找到了联系。

我不敢想像要是我失去了相关的记忆,但被告之自己拥有过这样的幸福是有多难受。

那比什麼也不知道更煎熬,这使我更坚定了要帮闷油瓶找出吴邪的决心,他帮了我,现在我有了一线回报他的机会,我一定要好好把握。

但是我担心找到了线索也不是这麼简单,吴邪曾经收过一个跟他一模一样的人在地上爬的录影带,或许围绕在吴邪身边的谜团没那麼简单,即使是十几年过去,我还是有可能找到错误而别有隐情的线索,这些线索我就算找到也不能给闷油瓶。

就在我打算把笔记看下去的时候,闷油瓶敲了敲房门进来,的抬头看看他是什麼回事,他却只是看著我动也不动。

他一直就是这麼看著,我以为是不是我出了什麼问题,但他看著我又好像不是看著我,他就这样看了我好一会,我都要以为我身后是不是出现了一只怪物,不过我本身就是怪物,闷油瓶应该都看惯了,他到底是在看什麼?

“小哥?怎麼了?”

闷油瓶收回了视线,问我何时去洗澡。

他这样一问,我才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平日这个时候我们早就歇下,今天我只顾著看笔记,完全忘了时间,闷油瓶该不会是等著给我抽血,一直不去睡吧?

“抱歉,我忘了时间,昨天你才放了那麼多血,今天我不用泡了,小哥你先睡吧。”

闷油瓶盯著我,一句话也不说,我最怕就是他这种默默的注视,只要他这样一看,我就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我放下了笔记,走到他身边,这次我一个理由坚持,“你昨天才失血太多,今天真的不能再抽血了,我能坚持两天的,你别担心。”

闷油瓶似乎是松动了些,想了一想淡淡地抛下一句,“睡觉。”

我刚想张口说自己不用睡,接著就想起自己已经拒绝了去泡血,总不能再不听话,赶紧就闭嘴点点头表示服从。

虽然我很想继续看下去,看看他们发现殒玉之后发生了什麼事,不过电费是闷油瓶付的,既然都被赶去睡,我也不好坚持挑灯夜战。

我正要回到沙发睡,闷油瓶拦住了我,“到床上去睡。”

我瞪大了眼,他是什麼回事?出门的时候把床让给我还合理,他都回来了我还好意思到他床上睡?

“小哥,那多不好意思。”

“你会把书弄皱。”

我非常尴尬地想起我的确每晚都会滚到地上,有几次的确是把闷油瓶的宝贝书堆撞倒。

“那也不用去睡小哥你的床,我到餐桌那边睡地上就好。”

“没关系,床大。”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就算床大你也不用如此热情地请我上床啊!而且我怎告诉你我怕死了你房间的照片?

但闷油瓶神色自然地走回房间,随便一躺就睡在床的一边,留下了大量空间给我。

其实他不介意有只粽子睡在他旁边,我也不太介意,可是我可以选不靠近照片的那一边睡吗?!

我硬著头皮爬上床,背对著照片就要面对著闷油瓶,而且我没有泡血水,其实没什麼睡意,我完全是一个绷紧的状态瞪著闷油瓶,根本不知道怎睡去。

好一会已经闭眼的闷油瓶“啧”了一声,伸手掩著我的眼,“睡觉。”

我得令,连忙闭上眼睛,心想在这样压逼感要把人压死的情况下睡得著才怪,但没想到我其实没支持多久就睡著了。

第二天我又发现自己滚到床的中央,真的不知道昨晚有没有挤到闷油瓶,不过他似乎毫不在意,接下来我就直接改到闷油瓶房间睡了。

而墙上的照片,大概是看麻木了,一个星期之后虽然我还是不太欢喜,但已经可以在它之下安然睡著了。

接著的日子,我都是在看吴邪的笔记,我才知道闷油瓶原来曾经失忆过一次,而且这还是他的家族遗传病,知道的时候我有一种感觉,搞不好吴邪一早就已经有心理准备闷油瓶会再失忆把他忘了,才会把一切都交代好要如何留给他。

而且我也知道了闷油瓶那牛逼的身世和触碰到吴邪面对的谜团和阴谋。

不知为何我对知道这些有点恐惧,即使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也不会被扯进去,就算扯进去其实我也没有什麼可以失去,但我就是一直感到不安。

明明是我首先好奇想去接触和帮忙,但是我就是潜意识抗拒接近这些谜团。

我甚至有一次问闷油瓶关於这些似乎不应被流传的资料的保密问题。

“你让我知道这样的事情没关系吗?”

“你不要紧。”

“哈哈,也对,死人不会泄密嘛。”

我说完这句,就看到闷油瓶轻轻地皱眉,我立即就知道我大概是说错了话,只好乾笑著把话题转移。

虽然我还是对接触这些秘密抱著不安,但是为了闷油瓶我还是继续看下去。

可是,不知道我是不是太投入去研究吴邪的笔记本,我脑内经常浮现一些画面,我本来以为那些是我的记忆,可是仔细一想才发现那是在吴邪的纪录上看过的场面。

我有一种感觉我继续下去,我的记忆就会被吴邪的搞混了。

那样的情况不太妙,我看吴邪的记录看得太投入,老是把自己代入到他身上去,甚至渐渐觉得那就是我本身的记忆。

这害我老是觉得闷油瓶是我出生入死交情甚好的好兄弟,有时跟闷油瓶相处的时候甚至不自觉流露出不应属於我的稔熟。

为免闷油瓶以为我装熟,或者是看资料看疯了,我开始对他特别礼貌免得搞混了身份,闷油瓶对此好像有些不解,但是礼多人不怪,而且他是不多话的人,就算他感到奇怪也不会说出来,於是我的态度改变原因就这样蒙混过去了。

日子就在研究吴邪的笔记和留下的资料中渡过,笔记我早就看完,但还有不少地方要反覆推敲。

我知道闷油瓶是要守什麼见鬼的青铜门而上长白山,我想这就是吴邪把长白山的风景挂在房间的原因。

但是笔记只记到他们分别,吴邪决意走下去的决心,之后的事都没有提及,但是从吴邪房间的藏书可知,他在此之后仍然有继续追查下去,但是为什麼之后会没了纪录?

由他那笔记可看出记录事情近乎是他的习惯,特别是他觉得有研究价值的东西都会记下来慢慢整理,那麼为什麼当他要研究如此大量的资料去追寻闷油瓶和破解昔日团的时候,反而没有笔记留下来?

为此我问过闷油瓶,他说吴邪留下的笔记只有这些,那些他离开之后的事情完全没有纪录,吴邪后来做了些什麼,他都是由他人之口所得知,可信性连他也不肯定。

於是不论是帮闷油瓶找吴邪的线索,还是我自己要想起回忆都陷入了僵局。

我们不知道吴邪跟闷油瓶分别之后的十年左右空窗期真正发生了什麼事,但从他留下的大量资料来看,他还是至少活跃了差不多十年,那麼这段时间他的笔记到底是到哪里了?

而且闷油瓶跟他约定了十年,为什麼他会在临近再见的时候失踪了?

虽然我想闷油瓶跟我一样,多少都想到他已经遭遇不测,但鉴於他牵涉入一个如此大的谜团,因为某些原因要隐性埋名也不是不可能。

我努力翻查他的资料,研究他这个人,我渐渐能摸出他大概是一个怎样的人,也愈来愈清楚他的想法,但与此同时我不停被吴邪的记忆扰乱的问题愈来愈严重,经常分不清是我自己的记忆还是只是在笔记上看来的片段。

有时我甚至觉得其实我就是吴邪,闷油瓶就是我要找的人。

这不是没有可能性,吴邪跟我可对上的地方太多,长白山上的约定,绝对放不下的人,通跟我的情况太像,但每当我这样想的时候我就会提醒自己必须认清事实,我没有实质的证据可以证明我就是吴邪,我可能只是把主观的希望投射到吴邪身上。

我就是吴邪这个想法太吸引,我要小心不把自己的渴望硬套下去。

对於我陷入的僵局,闷油瓶似乎不介意,好像我继续在他家待下去也没关系,虽然我很好养,不用餵也不用操心我会捣乱,但要每天抽血给我泡真的没关系吗?

偏偏闷油瓶好像把我养成像栽花的嗜好一般,天天准点就把我揪去泡血,之后赶我到床上睡,比为阳台的花草浇水还勤。

不知是因为他的宝血太神奇,还是我真的能吸收水份,一个月下来,我硬是被他由乾冬菇泡成了鲜冬菇。

当然不是说我被他的血泡得起死回生,但至少是由乾尸变了湿尸,样子也由最初像会行走的骷髅,变成了略显瘦弱的病容,连身上的肉乾也变软了,除了还是没有心跳呼吸,看上去总算是有了个人模狗样。

看著镜子里消瘦的年轻人,我心里陷入另一个深深的不安。

我发现,我跟笔记夹著的照片中的吴邪长得非常相似。

乍听之下,我跟吴邪像绝对是好事,那麼我就是吴邪的机会竟大大增加了,要是我跟闷油瓶相认,简直就是皆大欢喜,但是却比还不知道自己本来的样子时更不安。

因为我想到一个很可怕的可能。吴邪有提及过世上有假的他,跟他是完全一模一样的。要是我就是假的他那怎麼办?

第十五章

若果说我是吴邪是我最大的渴望,那麼我是假吴邪的可能性就是我最深的恐惧。

我是吴邪的可能性紧伴随我可能是假的危机,我之前有意无意回避了自己是吴邪的念想大概也源於此。

我瞪著镜中人,镜中人也回瞪著我,我想这样的场面在我生前一定出现过,就是不知道我瞪著的是假吴邪,还是真吴邪瞪著我。

在我没有记忆的情况下,没有实质的证据,我还可以把这些想法当是自己的妄想,但当我的样子愈来愈像个人,单是我的长相已经把我的身份指向这两个可能。

要是这个时候还不正视这个可能性就是太逃避现实,虽然我实在不想面对,而且要是我不作声,闷油瓶也有可能就这样默许我这样生活下去。

可是他不可能不察觉我跟吴邪的相似之处,搞不好他早早就发现了,只是一直不点破,但他为何一直默不作声?难道看著我陷入苦恼很有趣?难怕他跟我有一样的忧虑,即使怀疑我就是吴邪,他同样担心我是假吴邪。

我们都在等戳破这事情的机会。

我不能等闷油瓶提出的时候才坦白,要是我采取主动,即使我是假吴邪,大概也可以落个自首的从轻发落,无论如何,在找出答案之前,我希望能留在这里。

抚心自问,即使我是假吴邪,我也没有一丝想伤害闷油瓶的心,不论生前是我有什麼原因或者利益,死后对我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单是闷油瓶对我的恩情,我觉得死后的我死多一次也回报不了。

要是我是真吴邪……我对著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了一个苦笑,至少我让闷油瓶知道他前屋主发生了什麼事。

我用水洗了个脸,刚刚被闷油瓶的血泡暖的感觉已经退去,我有点享受这种失去温度的感觉,这提醒了我现在已经不是活人的事实,免得我沉醉在不设实际的期望之中,让我集中精神思考待会应该怎跟闷油瓶摊牌。

我回到已经进驻一个月的房间,闷油瓶坐在床上看著天花,我进去的时候转过来看著我。

这样的举动就跟平日一样,但在已经下定决心的我看来,却是令我心头酸酸的,闷油瓶恐怕不止是察觉了我是吴邪的可能性,甚至是希望我的确就是他,可惜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应他的期望。

我坐到床上,却没有像平时一样关掉床头灯然后躺下睡,我只是跟闷油前并肩地坐在床上。

闷油瓶感觉到我的异常,定定地看著我,我却没有回头看他,只是盯著被他的血养得不再枯乾的手。

“小哥,你还记得吴邪的样子吗?”

身旁的闷油瓶没作声,但我知道他应该对我突然有此一问感到惊讶,不过我不认为他不知道我想说的是什麼。

好一会之后,他清冷的声音响起:“我知道。”

我苦笑了一下望向他,“恐怕你不会没发现我跟他有多像吧?”

我感觉到闷油瓶在我身旁坐直了身,我压下了内心的躁动,扯出一抹笑容,“你觉得我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自己觉得?”

混蛋,我问你,你竟问回来。我举手,掩住了面,自嘲地说:“我已经不知哪些记忆是我的了。”

在完全投入地研究吴邪留下的纪录后,我已经完全搞混了自己的记忆,有时被资料触动了记忆,但脑内出现的画面根本不知道是我自己的,还是早就在笔记上看过,亦没有任何决定性的画面可以告诉自己身份的真假。

“小哥,要是我是假的,你其实可以……”

“吴邪。”

我以为他是要告诉我关於吴邪的事情,直到他摸上了我的脸,再轻轻地唤了一次,我才知道他是在叫我。

我看向他,他的手滑到我的颈项,算得上温柔地抚摸著,“你是吴邪。”

我瞪大眼看著他,完全搞不清楚他是哪里来的笃定。

“可是我想起不起跟你跟其他人的记忆,我只是看著笔记搞混了记忆,我只是以为那是我的,要是我是吴邪怎会想不起我对你是抱有什麼感情?”

闷油瓶另一只手伸过来,把我整个人抱住了,“没关系,最初我也是。”

我茫然地被他抱住,我心里还是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说服自己我就是闷油瓶我过命好友,但是既然闷油瓶这样认定了,我想我可以试著相信一下。

再者,这是我近乎想得心痛的渴望,得到了他的认可,已经足够我不顾一切去放手一搏。

我迟疑地伸出手回抱著闷油瓶,换来他更用力的拥抱,於是我放胆把脑袋埋在他肩膀上,闷油瓶的脑袋靠过来在我的头发上蹭了蹭,我不自觉也凑过去,直到被他用手安抚地轻扫著背部,我才发现我在发抖。

我一直以来都不知自己的身份,我的过去随著我的死亡而七零八落,我能抓住的,就是不知原因的执念,我想知道让我至死惦念的人是谁,我想知道我跟他作出了什麼约定,所以我才在斗下硬是撑著没疯,就是希望能找出执念的源头,向自己证明我曾经存在过。

现在,闷油瓶把这些东西都给了我,我捧了满手却认不出来,那麼我之前的追求又是为了什麼?而且我什麼都想不起真的可能挺直身板,理直气壮地说我就是吴邪吗?

闷油瓶抱著我,不知何时我们两个已经滑下成了躺卧的状态,闷油瓶还是一下一下地拍著我的背脊,就像是哄孩子去睡一样。

堂堂大男人被另一个男人抱住,还像娃儿一样被哄著令我有点丢脸,我想挣开,闷油瓶却把我抱紧了。

虽然我还在纠结,但想到要是我真的是吴邪,那麼现在除了我找回身份,也是闷油瓶跟他好友的重逢,作为好兄弟,就算让他搂搂也无妨,就算我不是,现在我装装给他一个安慰我还是做得来的。

於是我放松了自己让他抱著,这样一来先前还不察觉的睡意就涌上来,我稍稍调整一下姿势,索性就当只泰迪熊让闷油瓶抱著睡了。

睡著之前的一刻,我突然想起之前用第三者角度去看笔记时的推想—吴邪和张起灵这两人是单纯的好兄弟才有鬼!

这样不对劲的念头冒出来的同时,我被更深的睡意打败了,来不及整理这到底有什麼问题,我就沉沉的睡著了。

第十六章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就发现有什麼问题了。

刚睡醒时我还是有点迷糊,只觉得整个人被什麼缠住,我最初以为是被子又把我缠著了,下意识就想挣开,但那被子竟然会自动缠上来。

我挣开眼,发现闷油瓶的脸就近在眼近,我想信没几个男人一觉醒来被另一个男人搂著可以淡定得下来,我手忙脚乱想拉开两人的距离,闷油瓶只是睁开一只眼看了看我,淡定非常地把我搂回来,额抵额地蹭了蹭,“没事,睡多会。”

闷油瓶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声线带著慵懒的沙哑,虽然不想这样形容,可是实在是性感得要命,那声音听得我心头一抖,但是没事才有鬼!一醒来被一个男人搂著可以没事吗?

我瞪大眼睛看他,但他又闭上了眼睛根本看不到,以我的力量的确可以把他推开,但是不知我用的力度会不会伤了他,而且他的身体软得要命,被他抱著可算得上是舒服,最大问题只是令我很别扭。

虽然昨天闷油瓶说了我是吴邪,但是我的记忆和感情还没对上,实在是不能接受我们之间的感情竟然在一晚之间突飞猛进。

而且,就我在第三者角度来看,闷油瓶对吴邪的感情一定不止是普通好兄弟,而很可能是我生前身份的吴邪,更是对闷油瓶执著得超越了好兄弟的范畴。

读了那些笔记,看过闷油瓶的表现,这两人的感情根本就深厚得不寻常,我不是对同性之间超越友谊的感情有什麼歧视,而是这些感情要是突然投放在我身上,而我没有任何认知和心理准备,实在不是一时之间可以消化的。

闷油瓶挑明我身份之后展露出来的亲昵,要不是他趁机占便宜,就是他们的关系早在闷油瓶守门之前已经确立了。

我认命地被闷油瓶缠在床上,内心却一片凌乱,我的确是希望我就是吴邪,但我是希望能被人惦记,消失了也有人记在心上,我没想到他们之间有一种更缠绵的感情,应该说我察觉了笔记中察觉了吴邪的心意,也由闷油瓶看出了他的在乎,但是我没想到闷油瓶会这麼直接地表露出。

我很难说我现在是什麼感觉,我很希望我的确是吴邪,也不是非常抗拒与闷油瓶之间有什麼超友谊的感情,但我就是很纠结,因为我没想起我的记忆和我们之间的感情,所有事情的感觉都好像隔了一重纱,我是否应该在如此不确定的情况下回应闷油瓶?

相信闷油瓶也很清楚知道的情报和记忆对不上的纠结,要是我跟他说一下,他应该会理解,希望他能给我多一点时间。

我侧头看著闷油瓶的睡颜,不知他打算睡到何时,反正今次抱也被抱了,现在挣扎好像已经没什麼意义,索性调整一下姿态,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睡回笼觉。

再次睡醒的时候闷油瓶已经不在身旁,只余下我一个躺在睡中间,我坐起来,对醒来的情况终於回到平日的状态而松了一口气。

然后我想起了一个我一直没有考虑过,但其实存在已久的问题。

为什麼我每天都会在床中间醒来?我明明每晚都差不多缩在床边睡,要是我睡著会滚来滚去,我应该睡一会就滚到地上去,而不是一直像今天一样正正中中躺在床中央,今天我会躺在床中央,是因为被闷油瓶抱住,那麼之前呢?

该不会闷油瓶一直也把我搂著睡,所以我才总是在床中央醒来吧?每天他都比我早起,我从没有比他早起来,即使是他在我睡时做了什麼我也不知道。

回想一下闷油瓶昨天的话,他其实早就想起了我是谁,搞不好他真的无声无息就已经吃了我很多豆腐?!怪不得他一直坚持要我睡到床上,那时我的样子还没现在恢复得好,他竟然那样也可以抱著我,他是有多重口味?!

但想到这一点,刚才那麼一点点尴尬掀起的难为情瞬间就冷却了,闷油瓶认定了我是吴邪,但无论我是或者不是,我已经死了,这样的我要怎样回应?

我抱膝埋首在双臂之间,苦笑起来。

出斗之前我答应了闷油瓶只要找到约定的人我就乖乖离去,现在闷油瓶已经告诉了我答案,只待我找到证据,我要求的事情已经达到,那麼我是否应该履行承诺?

我其实一点也不想回去,不论我有没有记忆,是不是吴邪,我也想留下来,留在这里,我想闷油瓶不会把我赶出去,因为换转了身份吴邪也不会放弃张起灵,我信任他对吴邪的情义,但是毕竟生死有别,我总不能无止尽地靠著闷油瓶的血过下去。

虽然我本身就是一个很不科学的存在,但在看过留下来的笔记和资料,我不太相信世上有跟长生一样神奇的起死回生方法,但是搞不好会有令粽子不用依赖鲜血活动下去的方法,至少不用闷油瓶继续放血养尸下去,要是有这样的方法,我搞不好可以留在闷油瓶身旁见证张家人的长生。

就在我还在纠结自己的身份和思考留下来的方法时,闷油瓶不知何时来到我身旁,拍了我一下,“吴邪?”

我抬头,闷油瓶已经穿戴整齐,看样子早已起床打点好一切,我有点被抓到睡懒觉被抓的感觉,不好意思地笑笑就想起来,闷油瓶却一屁股坐到我身旁,好像是有些什麼打算要跟我说,於是我乖乖地坐好,听侯差遣,闷油瓶看看我,好像考虑了一下,然后问了我一个问题。

“你想见其他人吗?”

其他人?我第一个反应是除了他之外世上我还认识谁,难道是指全叔他们吗?我怎麼不觉得他们的交情有那麼好?然后我想到他说的是指吴邪的朋友。

“你是指见胖子他们吗?”

闷油瓶点点头,眼神似乎是在询问我的意见。

对於这个问题,我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

照我现在的情况,还是妾身未明的状态,去见吴邪的老朋友真是一件好事吗?虽然就笔记中所写,他们都是见惯世面,再奇怪的事情应该也应接受的人,但在情感上我应不应该见他们?

单是闷油瓶,我已经不知应该如何回应他在我身上投放,对於“吴邪”的感情,要是惊动更多人,我实在过意不去。

但是,若果我可以见见其他人,可能会触动更多记忆,那麼我就可能可以肯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吴邪,与其再这样因迟疑而不安,倒不如狠一点来过痛快吧。

闷油瓶看我似乎还在考虑,轻轻地握了握我的手,“不急,你可以再考虑一下。”

“我想见,”我抬头看著闷油瓶:“我想见他们。”

第十七章

在翻阅笔记的时候,我认识了吴邪的朋友。

那些历险之中,除了闷油瓶之外,吴邪能在一次又一次凶险的历险之中活下来,他身边的一群朋友居功至伟。

我当然知道当中有些人已经在那些历险中过身了,剩下的人毕竟已经过了二十年,不知会变成怎样,在这空白的二十年中,吴邪有没有再失去一个朋友我真不知道。

我有些恐惧知道他们的现况,可是又无比渴望遇知道吴邪过去的人会面。

虽然我表明想见他们,但我对他们是怎样真的没个底,我”认识”的是笔记本上记录的人,事隔二十年,我不知他们会变成怎样的人。

闷油瓶能提出让我跟他们见面,想必是跟他们还有联络,於是我向他打探他们的消息,闷油瓶想了一想,之后回答我他们还活著。

对於这个答案,我真的不知好笑还是对闷油瓶的说话技巧绝望,他的确是很精准地告诉我他们的情况,不过完全对不上重点,我想知道的是胖子是不是还留在巴乃,有没有走出失去云彩的痛,找个老婆生个小胖子,他是不是还是像笔记上那麼不靠谱又满嘴跑火车,但又非常重义气?

小花的身体是不是已经全好了,没留下后遗症,解家还有没有麻烦?他还会有时间就上戏台唱一曲吗?

秀秀最后有没有原谅我?霍家的亲戚有没有给她添麻烦?她有没有跟小花在一起?

还有那老伙计王盟,虽然有了长进,但老板不在他之后又怎了?

我对他们的问题有一堆,不过闷油前明显不是一个好的询问对象,他对他们的描述都是简单得令人没有问下去的切入点,一来一往我也放弃了,只好乖乖等跟他们见面。

其实与其说闷油瓶不会回答我的问题,倒不如说我们的关注点根本不同,我问的都是他们的生活好不好,有没有成家,个性还是跟以前一样吗的近乎是八卦问题,闷油瓶留意是他们的目的是什麼,可不可信,会不会隐藏信息的问题,所以我的问题闷油瓶都不是太能答到点上。

这个发现让我有点心酸,明明连朋友都留了给他,为什麼他身边就是不会有人停留呢?发现了这点之后我就不再询问其他人的问题,安慰自己他们变得怎样见了面就自然会知道。

我决定先把关注点放在闷油瓶这十年来到底是怎麼过。

他好像一直是在等我想起来一样,所以才什麼也忍著没说,那天我们摊牌他表明认为我是吴邪之后,只要我问他的事,他能答的都会告诉我,当然依然是闷式风格,即是很多时候我听了也觉得好像没得到解释一样,不过至少我能从他口中知道更多事情了。

他是由胖子小花接出青铜门的,好像是我把这房子交付给小花,要是我于能去接闷油瓶就把它给了他,不过这两人的根据地都不是杭州,很多事都是王盟代劳的。

这些据说都是吴邪一早安排的计划,以免在等待的十年中中途出事,没人去接应闷油瓶。

我看看闷油瓶现在的状态,心想就算再完备的计划,他都好像不会照顾自己一样,明明已经安排安稳无忧的生活给他,他还是会自己跑去乱来,下斗不要命,地上生活没亲人没朋友没嗜好的样子,要是我真的是吴邪,他简直是令人死了也不省心的对象。

我问他这十年做了些什麼,他看了我一眼,之后答了我一句,“渡假。”语气中好像还有些不满。

我看著他,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麼,正疑惑闷氏哑谜的难度是不是再升级了的时候,他补了一句,“有人说我可以休息了。”

我听了也觉得有道理,看笔记就知道他独自斗争了多久,要是可以好好休息也是一件好事,不过人家都叫他休息了,他还上山下海地跑去下斗,显然是不太听人家的话。

被他当认定是吴邪已经几天,我已经被他的纵容练大了胆子,反正不论真假,他把我当成了吴邪,我可以稍为放松,不用再小心翼翼怕触怒他,要是有什麼事也等他分清我真伪再出问题,到时我希望他已经把这些小事忘了,於是我笑了笑,说:“到底是谁说的?明显你没听话还是下斗了。”

闷油瓶神色有点古怪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淡淡地说:“是族里的人。”

这样的一句信息量十得足以令我收起了笑容,瞪大眼睛看著他,“你家里还有人?!”

看笔记和他的表演都好像是天下独得我一人一生孤寡的感觉,原来他还有家人?!

不过闷油瓶和我的重点再一次错过了,他明显不在乎我对他有家人的惊讶,自说看话地说下去,“他是转述你的话。”

我想我的眼不能瞪得更大了,只好继续看著他。

“你对他说,你见了我之后,会告诉我我只是一个病人,现在开始,我可以休息了。”

闷油瓶的话一句比一句的信息量大,先是告诉我他原来还有族人,再来是我们已经见过面,我甚至还跟其中一位有过这样的交待,我怕他再说下去,下一句就告诉我生前其实早已嫁入张家了。

闷油瓶向来对我的反应很淡定,只是拍拍我的脸,就继续保养他的刀。

“嘴张太大。”

“啊?”

他伸手在我下巴刮了一下,我才发现我连嘴巴也张开了。

“我……我不记得有见过你的族人。”我有见过神秘的张家人吗?笔记没有记录,那一定是他离开了之后才遇到的,到底当时发生了什麼事?

闷油瓶没有急著要我想起,只是平静地说:“那不重要。”

这句话有点歧意,害我不知道他是指我不记得也没关系,还是遇上他族人的事不重要。

“所以这些年来你都在休息?”

闷油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点点头。

我不禁腹诽哪有人的休假活动是下斗,身手牛逼也不带这样玩!

在等其他人有空看找我们之前,我跟闷油瓶都是这样算是闲聊地过日子,但是闷油瓶一直没有告诉我他们会不会来,当一星期过后,我以为他们都不打算来的时候,一天早晨,闷油瓶唤醒了我。

我还未来得及抗议他又抱著我睡,他说要我起来梳洗。

“今天有人要来。”

我在好奇是胖子还是小花要来,当天按门铃来找我们的,却不是他们任何一个。来的是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

第十八章

他来的时间我还坐在沙发看书,他在跟闷油瓶说著什麼所以没有第一时间看到我,到他在桌前坐下,往我这边瞄了一眼,他才发现我的存在。

眼神对上的一刻,我希望我平日惊讶的样子没他呆。

他站了起来,目瞪口呆地看著我,於礼我也站起来,对他笑了笑,由於不知他是谁,我一时之间也不知应该对应,只好走到闷油瓶身边看著他,“小哥,你不介绍一下?这位是?”

年轻人的眼瞪得更大了,十足十一副见鬼的样子,其实他也没有反应错误,他看到我的确跟见鬼没有什麼大分别。

“你不认得?”闷油瓶反问我,我心想这个挨千刀又不是不知道我连他也不记得,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我怎认得出?

我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年轻人脸上露出了有点失望又为难的表情,不过很快就收歛起来,回复什麼事也没发生的表情,我心想这个时候才知要收起表情,这家伙的装镇定的功力还未够火喉。

我看著闷油瓶,那年轻人也看著闷油瓶,他完全没有受到视线的压力一样,慢条斯理地拉开了餐桌前的椅子坐下,示意我两个也别站著。

於是我在年轻人对面坐下来,旁边是闷油瓶。

大家也坐好之后,闷油瓶才给我们介绍,“吴邪,这是黎簇。”

他完全不打算向对方介绍我,想必他本来就认识吴邪。

我看著对面被称为黎簇的青年,二十年前他多大?六岁?七岁?我在笔记上完全没见过他的名字,要是他是记录中空白的十年中出现,到我死,他也不过十六、七岁,除非他跟闷油瓶一样是张家人,那麼我就完全猜不到他的年纪了。

不过他到底跟我有什麼关系?就他外貌年龄,怎看至少不会是我儿子,而且据我知道我以前的经销历都是凶险非常,他当时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会有什麼关系?

“黎簇?你好,抱歉我没了之前记忆忘了你。”

我抱歉地对他笑笑,换来刚刚收起了表情的他一面见鬼的惊吓相,我心想我被闷油瓶的宝血已经泡得人模人样,笑起来应该不会太吓人啊?还是这只是我太自我感觉良好,其实看上去还是很吓人?

黎簇完全是一副惊呆了的样子瞪著我,我有点尴尬地收起了笑容,他没再看我,转过去难以置信地望向闷油瓶,“张爷,你肯定他真是吴老板?”

自我怀疑和被人否定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我浑身一僵,有种被人指证了的难堪,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好装成不明所以的不解样子。

突然放在大腿上的手被握住了,闷油瓶无声无息地把手伸过来握住了的,默默地给予我支持。微微的暖意由手上传过来,舒缓了我紧张的情绪。

黎簇还想说下去,却被闷油瓶的眼神看得噤了声,他抓抓头,像是组织了一下想说的话:“我不是怀疑你的判断,只是……”黎簇露出了一个不知是怀念还是想起童年阴影的表情:“吴老板才不会那麼温和地对我笑。”

我讶异地看著他,虽然我自问不是什麼爱心爆棚喜欢小孩的人,不过应该也算是个性温和,当年他也最多是个比较中二的中学生,他到底是什麼人,提起吴邪的态度会说得好像被他虐待过一样。

我一直看留下来的笔记,都以为吴邪的性格跟我的相近,加上闷油瓶的的认定,我才逐渐相信自己是吴邪的可能,不过听黎簇的描述,吴邪似乎不是我想像中温和的人,但问我能不能硬起心对一个少年,我又觉得我自己对人很心软。

我相信一个人就算没了记忆,品性也不会改变太多,看看笔记关於闷油瓶失忆的那段记忆,他失了忆还是闷,可见性格真的不会变太多,那麼黎簇印象中的吴邪真是我吗?

黎簇说完之后又抱胸盯了我一会,然后摇摇头碎碎念了几句怎麼还不来之类的说话,然后为难地对我说:“其实我也说不准,王盟说过我认识你之前,你不是我知道的模样,胖子也说你以前性子好,可是我没见过,搞不好你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之后他又小声地说了句,怪不得瞎子说我们不够你好玩。

他不自在地瞄了闷油瓶一眼,然后叹了口气看向我,“可以让我看看你的左手吗?”

闷油瓶还握著我的手,我看了他一眼,他用力握了一握才放开。

我把手递给黎簇,他出乎意料地有礼的说了一句“失礼了”才卷起我的衣袖。

他拉过我的手瞪著,好像数了数什麼,然后放下了我的手。

黎簇大大地叹了一口气,放软身体挨到椅子上,苦笑了一下,“行了,我信你是吴老板。”

我收回自己的手,看了看,我手上怖满伤疤,其实不止手上,随著我被闷油瓶的血泡得愈来愈水嫩,我发现我全身上下都是伤疤,之前是因为皮肤乾褐,我才没有发现,我身上的伤疤已经奇形古怪得我猜不出是什麼做成。

手上的疤痕我实在看不出什麼门路,闷油瓶似乎也不知道他看出了什麼,於是我们一起看向黎簇。

大概是闷油瓶的压迫感太大,黎簇似乎有点感到压力,乖乖坐好才向我们解释。

“只有吴老板才会疯疯癫癫地在自己手上划十七刀,”说完他才好像想起当时人就在他对面的样子,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趁机骂一骂我:“抱歉,我的意思是只有吴老板才有这样的伤。”

我看见闷油瓶几不可见皱一皱眉,黎簇也看见了,有点紧张地补充。

“那时老板有给我看过他,不,你手上的疤。”他看了我一眼,似乎我跟他印象中的吴邪真的相差太大,他完全对不上。

“那些疤痕中第三条的尾巴可能手滑了比其他的都长,第七和第八道疤交叠了,要不是他……你当时拿那十七次失败划下的疤痕来吓我,我不会记得那麼清楚,要是有人要假扮,这些疤痕也不可能做得一模一样。”

的确,我这些疤痕也真的是刻上去的,每个人的愈合能力不同,就算伤口位置一样也不可能结成同一样的疤,加上我是先风乾后泡开,伤疤的可信性就更高了。

不过十七条伤疤和那十七次失败,我是失败一次就在自己手上划一刀?我那时是多健忘要用刀疤记事,还是要有多犯二才会因为失败在自己手上划一刀?

闷油瓶也执起我的手来看,似乎是确认黎簇的说法。

“还有你颈上的伤,要是真的,我想没几个人可以这样大命,受了这样的伤还能活下来等伤口结疤。”

说到这里我感觉到闷油瓶的手收紧了一下,我摸摸脖子,那里的确那里闷有一个伤疤,但当我满身都是疤,胸口还有个洞的时候,脖子的伤痕反而没那麼突出,要不是这样一摸,我其实不太留意,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我不会时常看到这疤。

我突然想起了之前闷油瓶老是在摸我脖子的习惯,难度他早就发现了?!原来我身上的伤疤是大家认出我的辨析系统吗?

我有一大堆东西想问他,但碍於眼前的应该是他小辈,当面问他搞不好是丢他脸子,我不动声色的忍著。

之后黎簇好像努力地消化了眼前的人我说是跟他印象中差距甚远的吴邪,开始问我记不记得在沙海里发生的事情。

他说到沙海,我立即想起了那个叫沙海的故事。

我问他知不知道关根这个名字,他显得有点惊讶,不过还是告诉了我答案,“关根就是你的假名啊。”

一切似乎都连起来了,我身上使用关根的假证件,吴邪的伪装身份,房间里挂著属於关根的作品,我心念念不忘我约定,吴邪和闷油瓶的十年之约,所有东西都得到了解释。

所有的证据似乎已经摆在我面前,只等我想起来。

黎簇比闷油瓶健谈多了,我想在他口中问出更多信息,但他似乎是时间不多,只是先来看看情况。

“我真的要走了,等会有一个很重要的客人,因此为这样王盟才不能过来,我之后再跟他来看你,要是医院不太忙,我会把苏万也找来。”

他告辞的时候有些抱歉地说,我跟闷油瓶送他到玄关,他回头看著我们,他定定地看著我,然后笑了笑:“吴老板,不管怎样,你能回来大家也很高兴的。”

第十九章

送走黎簇之后,屋内只剩我们,我终於有机会问一下刚刚困扰我的疑惑。

黎簇当年只是一个少年,我到底是因为怎样的绝境,才会把一个少年牵涉入危机重重的谜局中?

我摸著脖子上的伤疤,一如黎簇所说,能有这样的伤,还能活下来的人,世上没多少,那麼我是因为什麼事情才会有这样的伤呢?

还有手上的伤疤,照黎簇的说法是我自己割上去的,我觉得自己不会像中二少女一样玩割腕,我会是因为什麼才要把失败划到手上?

突然发现我身上一直被我忽略的疤痕都好像有故事,这些刻在我身上的记录,要是都想起形成原因的话,我大概就能把前尘往事都记起了。

我看著手上据说被我自己划上去的疤痕,这些应该提醒我不能忘记的记录,现在我却完全想不起,这些伤痕完全失去了它们的意义,也不失为一种讽刺。

忽然闷油瓶的手覆到我的疤痕上,我抬头发现他正注视著那些乱七八糟的伤痕。

虽说我又不是女人,身上到处是疤也不要紧,甚至还添了不少男人味,但被闷油瓶这样“关爱”地注视著,还是令我有些不自在,於是我决定转移目标,“小哥,刚才黎簇说的苏万是谁?你知道吗?”

“瞎子的徒弟。”

听到这答案我有点惊讶,从笔记上给我的印象,黑眼镜这个人虽然身手很好,但性格不太靠谱,没想到会收徒弟,而听黎簇的意思,他好像还是在医院工作,该不会是当仵作吧?

“瞎子他好吗?”没想到应该算是我以前伙计的学徒会跟黑眼镜的徒弟认识,想必他们都有联系,我自然关心一下我有认识的人物。

“身体不好。”

我很惊讶那个身手可以配合闷油瓶的人现在身体会不好,不过回心一想,倒斗这个行业本来对身体的损耗很大,这麽多年之后,落个身体不好的下场似乎也不用太意外。

“他是怎麼了?”

“肾不好。”

我瞪大了眼看著闷油瓶,完全分辨不了他这样来一句是认真的,还是突然抽风竟然开玩笑了。

“他情况还好吗?”

闷油瓶不知道是不清楚还是在评估情况,这个问题他想了想才给我答案。

“不差,苏万有照顾他。”

既然黑眼镜没有大问题,那麼他徒弟就应该是医生了?希望他教出来的徒弟不要太不靠谱,要不就害到了自己。

“黎簇跟苏万很熟?”

“他们是同学。”

现在的学校有倒斗选修科吗?还是课外活动?怎麼两个同学一个当了跟倒斗有关的古董店学徒,一个当了倒斗高手的徒弟?

闷油瓶似乎对他们的过去不太清楚,据他所知道的,他们是在他出来之前两年,被我拉到一个很大的计划之中,计划过后,他们就顺理成章地进入了这圈子。

我想问清楚当时到底是什麼一回时,闷油瓶却说没有参与其中不清楚,只是最后结果就是计划成功了。

我很奇怪,闷油瓶身边不是没有可以询问的人,我看那黎簇很健谈,除了因为看到我显得有点紧张之外,能看出他很熟悉这里的环境,也习惯闷油瓶的态度,可见他们的应该有不错的联系,从他身上照理不难问出过去的事,除非是闷油瓶根本不想知道。

闷油瓶却给了我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是你不准他们告诉我的。”

我对此感到非常惊讶,就我在笔记本上看到,我一直努力帮闷油瓶恢复记忆,只要是他想知道的情报,我没理由会不让他知道,我是因为什麼才要把那十年的事瞒著他?

闷油瓶又把我的手握著,盯著我的伤疤,他好像想去触碰,又硬生生忍住了,“我不知道你手上的伤是怎来的。”

听著他语气中几不可觉的遗憾,我忍不住带著安慰地对他笑了笑,“没关系,我会想办法想起来的。”

“对不起。”

我愕然地看著他,没想到他会突然跟我道歉。

“你帮了我那麼多,我还来不及感激你,你要道歉什……”我突然就说不下去,因为我被他一把抱住了,“吴邪。”

闷油瓶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因为我们的身高相约,他抱住我的时候,我们很自然就头挨著头,他靠在我耳边说话,唇近得像要亲吻我的耳朵,我一下子整个人就僵直了,却不忍心推开闷油瓶,天人交战了半晌之后,我伸手回抱著他。

妈的,这个冰山一样的闷油瓶子竟然露出这样愧疚的情况,我虽然不明所以,但不安慰一下他实在太不够意思了,於是我只好放开怀抱让他抱过够。

我学他上次拍了拍他后背,然后我想起了一件事,“我不是跟你族人有联系吗?他们不知道发生什麼事吗?”

既然我曾有留言是经张家人传给他,那麼我一定有认识的张家人,应该也会知道我的情况,他族长大人一问,族人没道理不交代。

闷油瓶闻言放开了我,脸上竟然带了一丝很淡的笑意,“你把他们笼络了。”

言下之意像是我令张家人谋反了一样,但他这个族长似乎毫不介意。

“族长大人这样好吗?”

“他们会告诉你,”闷油瓶很淡定地对我说:“我等你告诉我。”

这样的机会很快就出现,过了几天,我见到了小花。

第二十章

这个应该是我发小的人,虽然已不是出门就迷死妹子的嫩白帅哥的年纪,可是亦是一副中年精英帅叔叔的样子,恐怕现在的俘虏范围还扩展了。

小花似乎是不请自来的,因为当日闷油瓶完全没提过有人会来访,他只是接了一个电话,我看他眉头一皱,门铃就响了。

闷油瓶去开门,那时我不知道来的是谁,就先躲到书房里,没一会房门就被敲响了。

“吴邪,你要不要出来,我抛下老婆孩子过来,可不是要看你家的黑面神。”

我拉开了一线门缝,看著眼前保养得宜的中年人,其实他看上去还是三十多岁的模样,只是眼中的风霜出卖了他的年纪,我在脑中搜索了一下可能的人物,不确定地得出了一个答案。

“小花?”

小花噗的一声就笑了出来,然后他保持著发现好玩的事情的笑容,笑著对我说:“你现在的模样,跟小时候我去你家拜年时,你魔怔了躲在房里不肯出来的德性一模一样。”

我任他推开了房门,上下打量我,啧啧了两声,但表情看起来却相当满意。

“你看上去糟糕透了,简直跟当初关在小黑屋几个月之后一样。”他摇头:“没想到你让我相信你是吴邪的第一原因,竟然是你这糟糕的形象。”

“能让我进去吗?”

我看向他身后的闷油瓶,闷油瓶只是不致可否地回望著我,小花发现了我们的眼神交流,有些没好气地说:“我是问你又不是问他。”

我被说得不好意思,看闷油瓶也没有阻止,就侧身让小花进来。

小花一经过我身边,顺手就把门关上,完全不理会门外的闷油瓶,我发现自己没试过与闷油瓶以外的人独处,不由得有点紧张,但我很快把那情绪压下。

小花不慢不紧地环顾四处,有些感叹地说:“这里真的完全没变。”他不甚在意地扫一眼书架上的书,然后看向我,“我没想到他真的能把你捞回来。”

突然之间,他一个转身,一手扣住我的手,我一时之间不知要不要挣脱,小花的动作不会危及我,但是这样被人抓住也不可能全无反应吧?

只是小花只是按住我的手腕,然后叹了一口气放开了,“你还真是成粽子了?”

我有些无措地笑了笑,不知应该怎回认。

小花也不客气,搬开一叠堆在椅子上的书就坐下来,“说吧,你有什麼想知道?”

“小花,你不怀疑我是谁?”

我以为以小花的性格,他一定会想尽办法验证我的身份,才考虑我就是吴邪的可能性。

“我突然适应不了回复原来二呆的你。”小花嗤笑了一下,有点卖关子地笑笑:“你知道我用了多少时间,才查出你最后下了个什麼斗吗?”

我完全没有概念自己最后十年做过什麼事情,之后的事当然更不知道,我理所当然地摇摇头,小花似乎也不感意外,但也不打算直接把时间告诉我。

“你带去的人没几个能回来,而且你在斗下失踪了,剩下的怕道上寻仇躲起来了,要不是后来有人混不下去,偷偷找人去下斗,又折了几批人,道上来了传言,我们才找到你当年到哪去了。”

“我也可以是后来的那批人假扮!”话没说完就我的脸被小花一手捏住扯了一下。

“要是有陪著尸体同步乾枯,之后可以一起长回来的人皮面具材料,我倒想见识一下,要是直接整容的话,你家小哥会摸不出来?”

看到我还想提出质疑,小花索性把另一个可能也堵死了。

“吴邪,你知道全叔是我伙计吧?他一回来,就向我报告哑巴张捡了个‘人’回来。”

小花不提这名字我差点没想起这件事。

“你知道他会把人带在身边是多大的事,而且全叔跟我提出你有古怪,还说你自称关根,我就推测他把你找回来了,只是没想到你会变成这样子。”小花白了我一眼,似乎对我的不机灵有点无奈:“我随后再派了一批人去那斗调查,知道我发现了什麼吗?”

我已经完全放弃去推测,摇头表示不知道,索性扮蠢让小花过过当解说的瘾。

“张家人,海外张家那一支在搜查那里。”

“是小哥叫他们去调查的吗?”

小花点点头。

我对这个消息感到非常惊讶,闷油瓶虽然有透露他跟张家人还有来往,不过他给我的感觉跟张家的关系并不密切,我甚至不太想像到他会使唤张家人,他好像什麼事也会亲力亲为的样子。

我突然想起闷油瓶离家那几天,他就是去安排这件事吗?

“那个斗好像是张家古楼的原形之一,因为涉及张家的秘密,我派去那班伙计差点就被害了,还好带队的那个是张海客才没有为难我手下的人。”

我听到一个不认识的名字,不过一听就知道是张家人,只是听小花的说法那人似乎很熟悉我们的事。

“张海客?”

“你没印象?”

我摇头:“我知道的都是笔记上记的事情,上面记的事情只到十年前,之后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

小花露出一个了然的神情,好笑地告诉我怪不得黎簇打电话给他时满腔失落。

这麼一说我有点内疚,这些曾环绕我身边的人,被我扯入旋涡改变了生活,现在却被我完全忘著了。

“我只是记得一些不连贯的画面,没有想起你们,实在很对不起,我会尽量把事情想起。”

小花听了,摆摆手表示没关系。

“吴邪,我可以告诉你,那十年发生的事情绝对不愉快,甚至改变了你整个人,你现在过个模样,更像我在很久以前认识的吴邪,而不是那十年间变成的人,你的失忆我实在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可能你保持著这样子还比较好,即使是这样你还是想想起来吗?”

其实早在黎簇出现的时候,我就知道那十年我过得不简单,不过听到连小花也这样说的时候,我就不禁有些恐惧自己当时是经历了什麼。

小花看到我迟疑的表情,反而露出了一脸怀念。

“好久没看到你这犹疑的表情了,别那麼纠结,你还是可以先考虑一下。”

我感激地点点头,然后询问起他们的近况。

“张起灵完全没有告诉你?”

我们对视了一眼,沉默了半晌,小花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然后一五一十地交代众人的近况。

原来我好像终於开除过王盟,不过他后来又跑回来当我的伙计,我失踪了之后,他照我的安排接管了古董店和部份盘口,靠著解家和霍家的帮忙,总算是支撑下来,不过据小花所说,他整天说不想干了,要把盘口传给黎簇。

至於我没印象的黎簇,我听小花说了才知他还有个叫鸭梨的小名,他被我扯进谜局之后就跟著我学习,我不在之后就跟王盟留在盘口边学边做,偶然跑来闷油瓶这边当当跑腿,关系竟然搞得不差,加上他比较下得了狠心,几年下来就在道上站稳了脚。

至於他那位我没见过的同学苏万,因为他跟黑眼镜是师徒关系,他的事情我也听了不少,他应该算是离这圈子最远的一个,以学霸的成绩考过了高考,就去攻读医科,大家都说他是为了师父,他本人却说只是因为师父刚好可以问功课,不过因为黑眼镜好像教了他什麼乱七八糟的东西,有时道上的人来找黑瞎子帮忙,苏万就要去帮忙,所以才没有完全脱离这个圈子。

至於他师父,身体好像真的不太好,不过有一个当医生的徒弟照顾,又可以使唤他去挡委托,过得还是非常滋润,照他徒弟的说法,他这种活法应该还能再祸患人间几十年。

“你跟秀秀过得怎样了?”

“结婚了。”

我看向小花,他脸上的笑容是我见他而来最柔和的。

老九门的恩怨错综复杂,加上我们三家当时的情况,他们两个结婚也可能是形势所逼,不过看到小花的笑容,我想利益以外他们真是因感情而结合。

“孩子都有两个,偏偏孩子的乾爹不单缺席了发小的婚礼,连红包也没给过一封。”

小花带著揶揄的笑看著我,我有些茫然,言下之意他们是打算让我来当他们孩子的乾爹?

“要不是孩子的娘坚持,乾爹的人选早就换人当。”

“秀秀她……”

“要见见吗?”

小花说完就掏出了电话,几个按号电话接通了,他说了两句就把电话递给我。

萤幕上出现了一个成熟端庄的美女,她一看到我睁大了双眼,然后唤了我一声“吴邪哥哥。”然后她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都当人娘还叫别人‘哥哥’好像不太好。”

女人当了母亲之后会展露另一种面貌,刚看到她的时候感觉完全是一个贤淑的当家主母,不过当她一笑,倒是让人看出她少女时代的古灵精怪。

於是我捧著电话跟他夫妻俩闲话家常了一会,他们家的小孩都在学校,不过我总算是在照片上看到了那对预定是我乾孩子的姐弟。

看著他们一家,我也想起了我的家人,於是连忙向他们询问我家人的状况。

小花表示我父母二叔还健在,而且身体很好,不过奶奶已经在几年前已经过身了。

听到这消息我五味交杂,一方面听到父母二叔安在松了一口气,另一方面虽然我还没想到对家人的感情,不过一想到奶奶一个老人家,唯一的孙子行踪不明,到她过身也没有回去,我就深深的感受到自己是多不孝。

秀秀再跟我谈了一会就跟我告别,之后我问小花:“对了,胖子怎样了?”

其实我一直有点意外,我以为闷油瓶说让我跟熟人见面,第一个冲来的会是胖子,但到现在也没见到他,不得不说我心底有点不安。

小花的笑容敛了些,告诉我胖子在巴乃的农家乐办得有声有色,还好像在当地搞了个对象。

刚我装成顺口一问怎麼胖子没有来看我,是不是有了对象就忘了兄弟时,小花别具深意地瞄了瞄门口,然后收起了笑容对我说:“胖子应该不会过来,他跟张起灵在某些事情上意见有些分歧。”

我听了非常震惊,我以为我们铁三角的情谊是不会改变的,难道真的如爷爷所说,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

小花看我一脸惊讶,连忙加以解释,“别太担心,他们不是真的反目,不过我可以说,没了你,铁三角的联系也不容易了。”小花摇摇头:“其实也跟你的遗言有关,胖子才不去找张起灵。”

第二十一章

我实在很想知道我到底是留下了什麼遗言,才令胖子跟闷油瓶断了联系,我向小花追问,他却表示目前这不好说,要先帮我回复记忆才好办,可是闷油瓶把我以前的笔记都给我看,也没能令我想起太多,小花到底有什麼方法?

小花笑笑地表示他也没辨法,不过可以找帮手,说好了明天再来就潇潇洒洒的告辞了,完全没在意闷油瓶不太好的睑色。

家里又只余下我俩,我想起闷油瓶说过等我告诉他有关那十年的事情,可是小花根本没有说太多,核心的部份他好像故意不提,我只好告诉闷油瓶小花只是跟我说了朋友的近况,那十年的事,他说会想辨法让我想起来。

闷油瓶听了之后点点头,就再没问下去,反而是我的心里被堵得死紧,想问他跟胖子是什麼回事了。

到底我是留下了什麼遗言,才会令铁三角余下的两个不相往来?因为小花没有说清楚,我不知闷油瓶会不会介意我去问这个话题,只好静观其变,我希望小花找来的帮手真的能让我恢复记忆,那样我就可以搞清楚我们三个之间发生了什麼问题。

一夜无话,第二天的早上,小花又来按响了我们家的门铃。

这次,他带了两个人上门。一个是我之前见过的黎簇,另一个是看上去带点知性的青年,介绍之下原来他就是黑眼镜的徒弟苏万。

看他一表人材的样子,真搞不懂黑眼镜是怎教出一个这麼“正常”的徒弟。没想到他们就是小花所说的帮手。

我们四人坐到餐桌前,闷油瓶抱著手站在一旁看。

“鸭梨你先试试。”

黎簇有点不情愿地在包里拿出了一个竹筒,听起来里面似乎还有些液体。

他把竹筒拿出来,其余两人立即退开了,餐桌上只剩下我和黎簇,我立即对他手上的竹筒感到极大的恐惧,到底里面装的是什麼东西,要让人退避三舍?虽然对我应该没有太大的伤害,可是看到他人反应也会条件反射地不安起来。

黎簇似乎觉得其他人反应太大,小花他是不敢吐嘈的,只好转向跟苏万抗议,“你有必要跑开吗?”

“我不是你,被碰到除了被咬什麼功效也没有,我才不要冒险。”

只是被咬吗?听到这里我安心了一点,能装在这小竹筒内的东西,体型绝对不大,那麼被咬的创口也不会大大,加上我没痛觉,被咬了最多也是添一个奇怪的伤口。

黎簇把视线调回来,开始向我解释。

原来我跟黎簇一样可以读取蛇的费洛蒙,这也是他被牵扯进来的其中一个原因,我们都可以由特定的蛇身上读取到信息。

这个时候苏万在一旁补充,说黑眼镜以前为我做了一个小手术,就在上颚的位置,令我可以更清晰地接收蛇的信息,不过他提到这个手术非常冒险,失败率一点也不低,还好年这个手术成功了,要不我当年就会失去嗅觉。

听到苏万的解说时,原本只是盯著天花板放空的闷油瓶转过来看我,那眼神像是我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可是我根本搞不清为什麼要冒这个险,更不会知道我是犯了什麼二才会让黑眼镜给我做手术,不怕他看不清楚割错什麼地方吗?

苏万解说完毕,我已经能猜到竹筒中收著的是什麼,肯定就是他们说的蛇,不过到底是要看到什麼的信息?

黎簇告诉我,这是一条特别的蛇,一直是由我养著的,在它身上记录了有关我的大量信息,当时在我失踪之后,他是靠著这条蛇身上的信息,才把我留下的计划完美的收尾。

要是我读出了这蛇身上的信息,就能知道我在那十年之内策划了一个什麼计划,甚至还可以试试刺激一下我的记忆,因为这蛇甚至连我的感情也记录下来了。

这是一个最快捷的方法,不过相当粗暴,我那时好像已经在蛇身上读了太多的信息,差不多要超出负荷,所以我才要靠黎簇帮我把余下的信息读完,可见这种方法的负担。

不过考虑到我已经失忆,这样的信息压力已经不存在,可能对我更有帮助,而且对比起单纯的资料,这种包含记忆的信息应该更易触发我的记忆。

说到这里,黎簇有些不自己地看看我又看看闷油瓶,然后他有点自暴自弃地叹了口气,“总之你看了说会明白。”

他打开了竹筒,一条奇怪的黑蛇溜了出来,黎簇很熟练地抓住了蛇头,黑蛇受到了袭击,立即缠住了他的手,他完全不介意地拿著看向我,“你准备好了没有?”

事已至此我退缩也没什麼意思,我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

黎簇抓著蛇,抽出了一把小刀,用刀背压向蛇牙的后方,逼出了蛇的毒液,他示意我仰头,然后把毒液滴入我的鼻中。

我感觉到蛇的毒液流入我的鼻腔,但除此之外我没有什麼感觉,大家都充满期待地看著我,可是过了半晌我摇摇头,“我什麼也没感觉到。”

大家也有点失望,不过我看到黎簇好像松了一口气,后来我才知道,他只是因为我没看到他吐嘈我的纪录而松口气。

虽然这个方法不成功,但他们似乎也没有太意外,因为能从蛇身上读取费洛蒙似乎是一种特别纤细的感观,而我作为一只所有感观都比较迟钝的粽子,失去了这项能力似乎也是意料中事,他们只是抱著姑且一试的心态来给我试试。

他们还有另一个方案,接著我对面的座位就换了人坐,苏万坐到我的对面,小花坐在我身边,黎簇看看闷油瓶,见他无意就坐,才坐到发小身旁。

苏万向我表示,他师父除了教懂了他如何对付疯疯癫癫的疯子之外,还教了他“看东西”。

不是闷油瓶教黎簇鉴定古物的“看”,而且更神怪一点的技巧。

大概就是开天眼一类的方法,学会的人可以在不同程度上看到所在场地发生过的事情,高端一点的,可以看到独立物件所经历的过去。

套用苏万比较科学的说法,那是一种催眠,不过不是催眠他人,而是催眠自己,催眠自己以高度习中去观察眼前事物,找出线索,然后加以分析,最后就可以看到“过去”。

说白了就是把自己催眠成福尔摩斯,不过这种不外传的技术当然不会教我,教了我也不会懂,所以苏万要做的,是催眠我及引导我如何去“看”过去。

黎簇拿出了一柄短刀,说是我以前的惯用刀,后来当是打狗棒传了给他,不过照他所说,当时他能够使唤的,的确就只有狗。

在这刀上面应该能看到不少过去,当然去曾经发生事情的地点更容易看清,不过我一直上山下海,那些地方不是那麼容易到达之余,很多已经被毁掉了,所以他们决定先由物件入手。

具体的催眠方法不详述,总之黎簇把刀交到我手上之后,苏万就开始向我进行催眠,我很难说那是什麼感觉,最简单的说法就是我不用任何人说,单是看著刀上留下的痕迹,就能知道那些磨损的来源,甚至逐步开始我拿著那柄刀,有些我如何使用这刀的画面会在脑内闪现。

其中有一点我很深刻,是我看到自己挑出了一条蛇的毒牙,就像刚刚黎簇跟我做的一样,将毒液滴到鼻中,然后我看到了留在蛇的信息,我终於知道黎簇说读到信息是什麼一回事,但这还不是重点,接著我在信息之中看到了闷油瓶,而真正撼动我的,是我看到闷油瓶一刹的心情。

那是一种带著自虐的渴望,已经可以算得上是走火入魔的渴望,这样强烈的感情冲击太大,我完全被这种感情所占据,一下子看到过去的视觉被中断了。

我努力想恢复那种集中力,但催眠版中断了,没有催眠者的帮助已经回复不了那个状态。

我忍著突然接收到的感情冲击,放下了手上的刀,抱歉地向他们笑笑,“抱歉,我走神了。”

坐在对面的苏万已经是满头大汗,似乎对他来说这是非常大的负担,他抹了抹汗,对我摇摇头,“这种方法第一次的效果不会太好,而且我听说过你是特会挣脱心理暗示的人,第一次你已经能进入状态其实已经出乎我意料。”

这对我来说真的不知道是好是坏,要是我一次过就太进入状态,我不知道会接收到多少像刚刚那麼强烈的感情,若果份量再多一点,我真的不知道我可不可以消化,但是最大的问题是,我的目的就是要读到最多的过去。

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更多过去连闷油瓶也不知道的事情,而且刚才的感情冲击,令我更想搞清楚自己对闷油瓶是什麼想法,到底是什麼原因,才会令我抱著这样强烈的感情。

我跟苏万要求再来一次,一直站在一旁的闷油瓶突然走过来按住我的肩膀,“太费神了。”

我刚想说我一点也不会觉得累,突然我了解到闷油瓶说的不是我。

苏万看起来已经很疲倦,即使我能够继续,也不能把专程来帮我的人累倒。

我连忙跟他道歉,换来他惊讶地跟黎簇万视了一下,我当时到底是对他们有多差劲,才使我释出一点善意他们感到这样出奇?

接下来苏万被我们赶去沙发眯一会,最神奇的是他竟然可以在带来的包中拿出一个靠枕,套到颈上挨著沙发就睡,而且那靠枕还不是便携的充气式,而是塞满了绵花那一种,真不知道他是怎样把它塞到包里而不显得臃肿的,而且出门有必要带这种东西吗?果然黑眼镜教出来的徒弟还是有一点神经的。

苏万去休息,黎簇就被使唤去当跑腿买饭,小花就问刚才到底是看到了什麼。

一直站在一旁的闷油瓶这时坐到我身边,刚刚经历到那种极度渴望见到他的感情,现在他就稳稳地坐在我身边,我全身上下到叫嚣想想碰碰他的冲动,要不是小花就坐在我对面,我一定会忍不住抓他来过拥抱。

闷油瓶好像察觉了我的绷紧,他用膝盖撞一撞我的,然后非常自然地在桌下握住了我的手,之前我还会有些别扭,但这一刻我很顺从地回握著他,我极度需要他给我的安心来消化刚才接收到的感情,这种是我又不是我的感情非常纠缠,我身同感受之余,又不知有多少是属於我的,我必须尽快平复下来去听小花的说话。

还好闷油瓶的体温由我们接触的地方传来,这种温暖对稳定我情绪的效用非常之大,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我还是抗拒不了。

早在几天之前,我们发现了我可以感觉到体温,我还是感觉不了四周的温度改变或者是物件的冷热,但是来自生物的体温我却逐渐可以感觉到,我不知道是不是粽子能感到活人的感应的某种进化,虽然不知原因为何,但能感到其他生命我还是很高兴。

“吴邪,你有听我说话吗?”大概是我心不在焉的样子太明显,小花忍不住唤了一声。

“抱歉,我只是走神了一下,小花你刚刚是问我什麼?”

小花看看我,最后还是摇摇头,“吴邪,要是你觉得累可以不用勉强。”

闷油瓶闻言握紧了我的手,也转过来看著我,我知道他担心了,可是并不是他们所想那样。

“别担心,只是刚刚看到的东西有点混乱,所以我只是想事情而有点走神。”

“你看到了什麼。”小花这样一问,我立即就想到我看到闷油瓶幻觉时的心情,那种可算得上偏执的感情令我难以对他们启齿,我决定跳过那点不说。

我挑了些七零八落的资料告诉他们,例如我叫这刀才不是黎簇那小子说的打狗棒而是大白狗腿,我看到过有人在口中爆出了大量黑蛇,我砍也砍不完,还有我曾拿过大白狗腿来刮胡子之类的琐碎事情。

有些小花知道的画面他会补充一下,不过很多连他都不知道。

小花表示为了保密,我当时的计划连他也不知道全貌。

我们没说多久,黎簇就回来了。

他把食物放到桌上,我这个不用进食的想让座,闷油瓶却没有放开我的手,我有点尴尬,要是我再坚持站起来,我们牵著的手就要曝光了。

第二十二章

还好黎簇为我解决了这个烦恼,他放下了食物,就熟门熟路地拖出了一张折椅加了座,还顺便拍醒了苏万,这下我就不用离座,众人就坐之后,非常自然地开始分配食物,就好像一般朋友聚会一样,连我也分到了一杯开水。

虽然开始吃饭之后闷油瓶放开了我的手,但他的腿一直轻轻地挨著我的。

有黎簇和苏万两个,餐桌上的气氛也不算差,他们极有效率地把桌上的食物扫光,向我讨了一杯茶,接著我们又再试一次。

但这次我没再感受到对闷油瓶的感情了,更多是对现在出现在我面前的人的感情。

对把众人拖下水的愧疚,对小花的感激,对黎簇和苏万的期许,虽然还没想起什麼实际的回忆,不过总算对我们以前的关系有了点概念。

取得了小小的进展之后,来客们似乎是对目前进度感到满意,一个说要游湖,一个说要回店里帮忙,一个说要去好好睡一觉,抛下这几天也会来找我的约定就离开了。

原本我以为他们要耗上一天,没想到他们拍拍屁股就离开了。

两个小的离开之前就把东西收拾好,我根本不用整理,无事可做的我唯有跟闷油瓶大眼瞪小眼,不知为何我硬是觉得他木无表情的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不爽,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便秘了,我不敢再跟他对望,打声招呼就溜回书房。

回到书房我才真正感到平静下来,经历了大白狗腿上留下的感情冲击,令我非想待在闷油瓶身边,但当这种情绪平复下来之后,我却倍感尴尬。

就像喝醉了过度亢奋之后,为自己的言行感到脸红一样,我冷静下来就为自己对一个男人产生这样的渴望而感到不好意思。

想起对其他人的看法,我很容易就接受了,但对於闷油瓶感情,我还是非常纠结。

就算闷油瓶真的带给我很大的安全感,就算我生前就跟他是过命的兄弟,但那种似乎是眷恋的感觉怎样也不应该来自一个男人,我生前已经是对他抱著这种感情吗?虽然之前隐隐从笔记的字里行间中感受到我对闷油瓶是多重视,但直接感受到那种已经超过兄弟情的感觉令我陷入了极度的混乱之中。

雪上加霜的是,当天晚上,我开始了接连不断的恶梦。本来作恶梦只是困扰我一个,但问题是我是跟闷油瓶一起睡的。

除了因为闷油瓶是一个很浅眠的人,我只要有一丝不寻常的动静就会把他吵醒之外,还有不容忽视的危险性,我是一只粽子,平日保持清醒的情况下,我能控制自己的力量,但在睡眠的时候,我所有动作都是无意识的,万一我一个失控挥手打到闷油瓶,他随时会被我打致重伤,这种梦游杀人的奇闻,我一点也不想由我们两个上演。

第一晚我作恶梦,把我们两个都吵醒之后,我提议过我搬回沙发去睡,但闷油瓶否决了我的提议,取而代之的方法,是他一开始就抱著我睡,把我压得死死的,让我根本不能乱动。

这个方法不能说没有效,我本来就对闷油瓶抱著很纠结的情感,而且被一个男人抱著令我很别扭,根本不知怎在他怀里睡著,而且我担心乱动会吵醒闷油瓶,就算闭眼了也潜意识要自己回到挺尸状态不敢乱动,迟迟不敢入睡,当然就减少了作恶梦的问题。

虽然睡不够,不过某程度上可以说是因祸得福,因为精神不好,反而更能进入催眠的状态,几天下来我断断续续想起了不少片段,不过还是未能完全把记忆和感情连起来。

而且好几天之后,我大概被闷油瓶压习惯了,也因为恢复记忆的过程太累,我渐渐适应了被闷油瓶抱著睡。

虽然我还是没整理好对他的心情,不过至少我知道,我一点也不抗拒跟他这样过下去。

可以时刻见到他,知道他平安无事,过著平淡的生活,朋友没有背负著压力的来访相聚,这种日子不论是生前的我,还是在斗下的我,抑或是现在就过著这样日子的我共同的渴望,这也是我最快能跟过去连起来的感情,我希望能这样一点点把过去想起来。

又过了几天,苏万这个催眠方法似乎陷入了瓶颈,也有可能是阅读的物件没选对,或者是单从物件上已经读不了更多的东西。

不过这方法好歹唤醒了我不少记忆,更让我鼓舞的是,其中很多都不是直接由物件上读回来的,而是因为在物件上”看到”的画面成了提示,触发了我更多的记忆,就像一扇锈得死死的门,在不停晃动下,终於有了开启的迹像,虽然畑中不甚愉快的记忆形成了我的恶梦,但我相信只要坚持下去,终有一天我可以把记忆大门打开。

但毕竟这需要时间来慢慢回忆,小花这个大忙人已经陪我们耗了好几天,除了事务繁忙之外,也离开家人太久,说起来小花真是一个好父亲,他自己曾在那样坑爹的家庭环境长大,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太少见到父亲,见我的情况有了进展,就决定这天就要返回北京。

看到他这个模样,我忍不住有点羡慕,先别说成不成家,我现在连父母也不能见,我这个情况,即使见了也只会惹他们伤心,甚至要他们再一次面对失去儿子的痛苦,与其是这样不如不见,但那始终是我血亲,即使有闷油瓶陪我,又跟小花他们相认了,我还是很想可以回家。

不过他们已经对我够费心了,这种心情还是不用让他们知。

黎簇告诉我出外的王盟回来了,问我要不要去古董店看一下,接著还可以去楼外楼请小花吃一顿,苏万也表示正好可以试试环境能不能让我想起什麼,於是他们给我打点一下,确认我看上去并没有任何不寻常,我们一群人就浩浩荡荡地出门了。

我上次踏出室外,已经是回来杭州的时候,之后我一直乖乖地留在屋内,大概是在斗下被困久了,我一点也不觉得不出门有什麼问题,更别说单是屋里的书籍和藏起来的秘密足够我忘了离开。

步出大门的一刻我有点紧张,久不见生人的隔离感令我不太适应,可是当走出屋外我发现四周静得出奇。

一般大厦的公共空间,就算没有遇到邻居,也会感受到有点人气,例如门前放的鞋子,排在铁闸上的雨伞,或者隐隐传出来的电视声音,甚至是某户人家在打麻将,但是我完全没发现这些迹象,反而四周静悄悄,一点生气也没有,感觉就像斗下一样死寂。

我有些疑惑地到处看,走得有点慢,在我身后的小花推推我,“整栋楼都是你的,回来再慢慢看吧。”

“整栋?!”

“整栋,虽然严格来说现在应该是张起灵的,但是你买下的,不得不说你金屋藏娇的出手真是豪爽。”

听到我曾有的资产我有点呆,我对自己的认知还是那个蹲在古董店担心交不出水电的小老板,我到底是怎混到可以在杭州这种楼价吓死人的地方买下一栋楼?

黎簇负责开车把我们载去古董店,我坐在车上,心不在焉地看著窗外陌生又有点熟悉的街景,没有去回忆眼前的景物自己是否见过,而是想著那栋只住一户人的楼。

这一种隔离於人间一样的地方,住在里面是有多清冷?是我生前已经是这个样子,还是在闷油瓶住进来才没了邻居?但为什麼要这样远离人群地生活?在这样没有左邻右舍的地方居住,就不会觉得自己像是住在鬼楼一样吗?虽然我不觉得闷油瓶会怕这种事情,不过这样把一整栋楼丢空也太奇怪,实在不知道为什麼要这样浪费资源。

没多久我们就到达目的地,黎簇叫我们等一会就跑下车,三步并两步就跑到店中,我看著古董店的门面,本来坐在前面副驾驶座的苏万很敬业地转身尝试引导我去看回忆,其实不用他的帮忙,我已经在脑内浮现起我每天买了早餐回去,进店之后吓一吓一早说在摸鱼的伙计的画面。

我笑著看向苏万,打趣地问了他一个问题,“你说我进去时会看到王盟在扫雷吗?”

这个简单的问题惹得在场的其他三人同时转过来望著我,“你想起了?”

“只是想起了一点有关古董店的日常片段。”

闷油瓶握住了我的手,神色有点复杂,我还未开口问他怎麼了,旁边的车窗就被敲响了。我们回头看到黎簇回来打开了车门,旁边跟著一只大黑背。

“吴老板,店内没有人了,请进来。”

我越过他看向店门口,一个中年男子正站在那儿看著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