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修真大比作为修真界中数一数二的盛世, 自然吸引了众多修士前来参加。
他们的目的便是要在大比中争夺名次,无论是为了宗门还是为了各人的前程都是要格外努力,故而短短数日, 便见到了各种各样的飞马车,种类繁多的灵宠灵兽,以及让琉光楼和飞虹门赚得盆满钵满的各式法器。
不少希望拓展关系的门派也会借此机会互相走动, 尤其是那些有名有姓的大门派,更是拜访者络绎不绝。
相较而言,云清宗的石台就显得冷清许多。
风鸾不是个善于交际的脾性, 连着五日都在打坐修炼。
带来的几位弟子则是被之前蓝宁之的话惊到,纷纷抓紧时间恶补所学, 哪怕是在修炼上总是懈怠的晏晏也开始每天挥剑万次,格外认真刻苦。
一直到大比抽签之日,他们才离开石台, 初次现于人前。
或许是因为石台的位置极好, 就在距离大比平台最近的地方, 故而根本不需要御剑,红衣女修便带着众弟子直接从台上轻身而下, 缓缓落在了青石铺就的广场之上。
而后她便抬头看向了悬挂在不远处的巨大玉石板。
这块板子约莫有十数丈长,表面光滑, 完全看不出任何拼接痕迹,俨然是用一整块玉石打磨而成。
上面隐隐有着灵力波动, 一道道深色痕迹好似金粉入墨,形如水中蛟龙,正轻盈的在板上来回穿梭。
此时的玉石板上已经写有数个门派之名, 待风鸾等人前来后, 磨痕一个转身, 便有墨点滴落,随后化为“云清宗”三字,与其他门派并列于最顶一行。
七川曾在修真大比现场摆过摊,但他从未如果内场,自然也没见过这般景象,此时格外惊叹:“如此巧思着实优秀,真想知道他们用了何种法阵。”
风鸾抬头看去,不消片刻便道:“待抽签结束,我会将其中关节说与你听。”
七川闻言格外惊讶:“莫非师叔祖以前见过这种法术?”
风鸾回道:“以前曾有个修士十分擅长此法,那时候我去参加冷玉的满月宴曾见过。”
“咦,冷前辈的满月宴居然也要用这种玉石板吗?”
“原本这个法术就不是为了玉石板准备的。”
“那是为了什么呀?”
风鸾微微抬头,似乎是细细回忆了一番,才开口道:“他没有完成功课,哪怕是去参加宴席依然要偷偷补作业,我当时便站在他旁边,亲眼看着他用类似的法术让墨水自行移动,硬是写了三百多页大字。”
七川:……
风鸾又道:“只不过到底还是被他师尊识破,挨打的时候哭得比刚满月的冷玉还大声。”
七川:…………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只是喜欢罚抄写的大师兄实在是太温柔了。
而系统则是琢磨着等会儿一定要跟着七川一起学法阵,毕竟他也要开始读书了。
作为众多系统中第一个可能也是唯一一个要被宿主压着写作业的小可怜,目前还没有能够帮着系统读书的相关代码,换言之,真的有功课也得自己写。
要是能学来同款做作业法阵就好了。
于是,系统开始在心里细细琢磨以后要如何避开宿主的注意悄悄偷懒,但因为想得太过认真,以至于当女修轻碰剑柄之时,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风鸾动作微顿,总是神情浅淡的脸上陡然生出了几分焦急:“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坦?还是有谁欺了你去?”
话音未落,她便目光凌厉地看向了七川手上的黑剑,直接把黑剑吓得一激灵,赶忙叫屈:“不是我!我……我真的就在剑冢里干过那么一件蠢事,平常我真的不随便忽悠人的。”
系统也赶忙道:【和他无关,我就是想事情想得有点走神。】
这话只有风鸾能听到,黑剑自是不知。
可他能看出女修骤然和缓的脸色,便知危机过去,不由得松了口气,然后就连声催促七川赶紧把自己拿远一点。
风鸾并未去管,只是对着自家飞剑在心里道:“想什么呢?”
系统思索片刻,到底没将小心思透露,下意识看向四周围,然后便道:【我觉得这些修士有些奇怪,好多人都总是偷偷看这边,都快把想要攀谈写在脸上了,偏偏没有一个人过来。】
风鸾却像是毫不意外:“那处石台的位置招摇极了,想来上虚宗众人去而复返的事情也不是秘密,自然不能猜出我们有矛盾,他们有所忌惮便不会上前。”
系统有些担心:【会不会对宗门有影响啊?】
风鸾淡淡道:“你是说还会有人主动来给我们送法器吗?”
系统:……
角度新奇,不愧是你。
不过风鸾略想了想,还是道:“或许只会影响晏晏。”
【什么意思呀?】
“想必他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办法用妖力汲取灵气了。”
【咦,这又是为什么?】
风鸾微微转头,看了看自家二弟子,然后才心道:“既然他们能知道我宗与上虚宗有龃龉,那么自然能打听到这处石台乃是琉光楼送给云清宗弟子的。”
【和晏晏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忌惮上虚宗,如何会不忌惮琉光楼?”
系统微愣,然后就理清了其中关节。
檀伐少楼主花了大价钱送的这是个石台吗?
不!分明是驱赶情敌!
真是诡计多端的有钱人。
系统很是生气,倒不是气檀伐的小心机,而是在气自己完成任务的人选又少了一个。
反观晏晏却是十分自在。
她曾是靠着吸食精气来修炼的精怪,对于种种套路几乎是烂熟于心。
就在拿到地契的瞬间,她便明白了那人的用意。
但鹿蜀并未因此生气。
若是没有任何瓜葛的陌生人这么做,晏晏会觉得对方阴险狡诈。
但换成了曾有过百年情缘的郎君,便觉得有些可爱,甚至还有些可怜。
明明想要独占,却自知理亏,连提都不敢提,只能用这种法子来偷偷表达心意。
晏晏觉得有些好笑,毕竟如今的妖修已经决定好好修道,对以前的那些桃花都避之不及,檀伐完全没必要这般小心谨慎。
可晏晏同样没打算把自己的心意告诉对方,甚至除了在拿到地契那天控制着灵鹿踢了对方一蹄子后,都没有想过要有其他联系。
此时的妖修正静静地站在原地,笑容温婉动人。
一旁的水湄儿却很是疑惑:“师姐,你为什么和昨天长得不一样了呀?”
青梧也连连点头,盯着晏晏的脸道:“眼睛变了,嘴巴也变了,”说着,他歪了歪头,从自己贫瘠的词汇储备中努力寻找贴切的词儿,最终还是只憋出一句,“好看!”
晏晏看出了半妖少年的真诚,不由得笑起来,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温声道:“师弟嘴真甜,模样也好,想来以后少不得要有好朋友呢。”
青梧不知其中深意,只管昂着脸笑,双眼澄澈干净。
水湄儿则像是想到了什么,低声询问:“可是画皮?”
晏晏点头:“嗯,从画皮鬼那里借来了几张,”说着,她轻碰了下完全变了形状的鹿眼,轻笑道,“今天才试了试,着实好用。”
水湄儿很是好奇:“师姐为什么要换脸呀?”
晏晏也不瞒她,眼睛扫过了在场的众多修士,轻叹道:“修行的年月长了,总会遇到情债,遮挡一番也省得麻烦。”
“可是宿竹青不是见过你本来的模样吗?”
“我原本也不是想要躲他的。”
水湄儿微愣,然后便恍然,显然自家师姐的养鱼技术远比自己想的还要精湛。
而就在此时,界石骤然升高,凌云山庄的弟子们站在平台周围,手捏法决,无数法阵在灵石的驱动下闪耀着夺目光芒。
原本平坦的广场上骤然出现了数道光柱。
沿着光柱向上看去,便能瞧见每个光柱都连接着一处悬空平台。
连接起来,竟是比广场还大了许多,直直的挡在上空,好似遮天蔽日,瞬间便将下方众人都笼罩在阴影之中。
原本安静的玉石板也骤然忙碌起来,磨痕飞速移动,很快便区分好了组别。
因为只是第一轮,故而并未有修士的名字,而是由宗门对阵。
风鸾定睛看去,缓声道:“看起来我们的运气不错。”
众人跟着抬头,然后便看到和云清宗在一组的宗门不少,大多是不认识的门派,只有两个眼熟。
其一,便是无极宗,最大的印象便是买去了他们的疑星落。
其二,竟是星宿门!
系统惊讶道:【我们为了星宿门来,结果就真的和星宿门分到一起,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风鸾嘴角微翘,轻声道:“无论是巧合,还是刻意安排,总归我要的只是一个结果,如今这样的分组便是最好不过。”
而陆离也注意到了此时,他第一时间叫过了其他几人,沉声道:“这些门派里,无极宗与星宿门的名声最大,修士修为应该也是最高的,即使是修为相同者进行对阵,你们也要多加小心。”
说完,陆离便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两本册子递了出去。
晏晏接过,好奇问道:“这是什么呀……咦,名册?”
只见书页上密密麻麻记录着不同的名姓,特长,善用法器等等。
而后就听陆离道:“这些是这两个宗门此次派来的修士中的翘楚,你们回去仔细看看,多加准备,以备不时之需。”
晏晏显然没料到师兄还有这一手,一时间目瞪口呆:“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陆离平静回道:“这几天闲着也是闲着,我便去打听了一下。”
“这种事情居然能打听出来?”
“原本就不是秘密,只要有心自能探听到,并不难。”
此话一出,几人面面相觑。
这一刻,他们突然明白为什么大师兄会如此严格。
想来他眼中的“不难”与旁人的标准完全不同。
在他们震惊之时,只有青梧一脸茫然。
如今的半妖少年尚能勉强对话,认字并不算完全,如今这一页纸上将近一半不认得,于是他脸颊微红,轻轻拽了拽陆离的袖口:“师兄,看不懂,怎么办?”
陆离虽然是个端方脾气,但是对待自家师弟师妹向来都格外关切。
此时他便微微低头,看着只道自己胸口的少年,认真回道:“旁人就罢了,你是一定要记牢里面的所有东西。”
青梧眨巴眨巴眼睛,软声问道:“师兄是觉得我能打赢吗?”
陆离回道:“不,我的意思是,如果你遇到了这里面的人,一定记得扭头就跑,实在不行就原地认输,保命才是第一要务。”
青梧:……哦。
而晏晏惯是个不服输的脾气,她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嘟囔着:“其实我们小青儿也就是入道的时间短,又不认字,显得艰难些,不然就凭这青儿这份悟性和天资,合该在筑基期里面横着走的。”
在海岛上长大的青梧只听懂了后半句,便认真回道:“我不横着走,螃蟹才横着走。”
晏晏噎了一下,又好气又好笑地捏他脸。
倒是水湄儿细细看着他,突然凑过来小声道:“其实青梧是半妖,原本就有一半的精怪血液,如果靠着道修的路子不好提升,是可以换种法子的。”
晏晏也是眼睛微亮:“对啊,我倒是知道不少,”然后她就看向青梧,笑着道,“小青儿来,师姐教你……”
话音未落,便有个声音传来:“教他什么?”
鹿蜀下意识回道:“自然是教他怎么才能简单快速的汲取灵气……额……”
她转头,就对上了陆离淡漠的双眼。
这一刻,晏晏陡然记起了抄写一万遍宗门条例的恐惧。
于是,当陆离再次问出“再说一遍,教他什么”的时候,晏晏的表情一下子就端正了起来,连腰板都挺得直直的。
在女鲛和半妖惊讶的目光中,鹿蜀字正腔圆道:“自然是教他好好努力,认真修道,我作为师姐,一定会起到带头作用,为了宗门崛起而奋斗,争取考上宗门第一!”
陆离原本皱紧的眉目瞬间舒展,额间的那点红痣也重新显现。
晏晏见状,心知自己的危机已经解除。
还没等她松口气,就听陆离道:“你既然如此有理想,我便祝愿你早日修为精进,飞升成仙。”
晏晏能感觉到对方的真诚,不由得道:“多谢大师兄,没想到你对我如此信任。”
谁不知道修真大道处处艰难,她自己都不觉得自己真的能飞升,偏偏眼前人这般认真笃定。
一时间,鹿蜀分外感动。
然后就听陆离回道:“毕竟对你来说,考上宗门第一实在太难,还是要选择一些力所能及的目标才好。”
晏晏:……??????
作者有话说:
陆离:你的目标是什么?
晏晏:飞升成仙!
陆离:那是以后的事情,找个最近能达到的
晏晏:考上第一!
陆离:来,我们还是谈谈飞升成仙吧
晏晏:??????????
第100章
抽签结果出来后, 很快修真大比便拉开序幕。
风鸾作为云清宗的少宗主,并未参与到大比之中,而是与其他宗门的尊者一同入座高台之上。
她看上去十分轻松淡然, 一举一动皆是端庄,但只有系统能感觉到自家宿主其实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
于是刚一落座,系统便关切问道:【紧张吗?】
风鸾眼帘微低, 神色如常,只在心里道:“你如何得知?”
系统老实回答:【心跳比平常快了些。】
“你连这个都知晓?”
【帮助宿主保持身体健康也是我的职责所在,而且不也不是第一次出现这般情况。】
在冷玉识海中见到受伤的哞哞, 在幽暗山洞里发现被人砸破头的秋忱,还有不久之前亲眼看到晏晏自己刺自己……
细细想来, 这人哪怕在渡劫突破之时,都是心如止水,无波无澜, 少有的几次心绪不宁都和宗门中人有关。
她把护短发挥到了极致, 对自己人总不吝啬关切。
但这其中似乎并不包含系统。
这让他有些别扭, 尤其是想到之前在寻找灵心玉时,自己仅仅是因为没有得到这人的回应就吓得嚎啕大哭, 反观风鸾对自己从来都是心态平和,两相对比下来让系统有点失落。
没多久, 他又开始觉得失落的自己有些莫名其妙,揉碎了代码都想不通缘由, 导致他越发迷茫。
就连刚编辑好的瓜子都不香了。
而风鸾并没有发现系统的异样,此刻的她正定定地看着平台,表情十分严肃。
千年之前, 修真界只有宗门大比, 便是在宗门内部一年一度的修为比拼。
云清宗会在除夕之夜搭建高台, 内门弟子互相比试,借此来展现一年所学,同时各个长老也会暗自较劲,互相比拼谁家弟子进步更快,修为更高。
与此同时,宗门大比也是外门弟子展示自己的平台,每年都会有表现优异的外门弟子被选中拜师,收入内门。
故而在风鸾想来,大比之事便是切磋为主,为的是能有所进步。
可如今的修真大比显然有了诸多变化。
不说旁的,仅凭之前蓝宁之所言,便知来到此处参加修真大比的修士并无太多交流之意,只求分个输赢。
规则倒也简单,便是在每个修士身上随机会分到一块腰牌,或红或蓝,只有凑齐两块腰牌后才算通过。
换言之,必有一半人被淘汰,无法进入下一轮比拼。
如果想要凑齐红蓝两块,那便少不了争斗。
虽说规则要求修士对决只能一对一进行,但因为同修为的丹修法修剑修全在一处,彼此又不熟悉,哪怕不至于混战,也难免险象环生。
赢了或许没奖励,但输了就容易有所损伤。
想到这里,风鸾神色更沉。
而此时,平台周围的界石已经缓缓亮起,待结界张开后,在外等候的众多修士也得以进入。
因为门派众多,参与的修士也十分可观,故而光柱连接的各个平台内大多含有空间法阵。
步入其中,便觉得内里被扩大数倍甚至十数倍不止,并且随机出现山地、沙漠、丘陵等等地貌,以供修士们进行隐匿躲避。
凌云山庄很清楚有些宗门想要借此来淘汰弟子,于是第一天安排的并非是低阶修士的混战,而是选择了筑基期,算是给还未参与的修士们一个反悔的机会。
云清宗内符合标准的便是陆离,以及已经修行千年的晏晏。
虽说鹿蜀妖力丰沛,加上刚刚度了情劫,修为增长得很是迅速,但她终究是妖修之身,如今金丹未成,自然只能算是筑基,同时不能使用妖力,难免多有掣肘。
好在她本就无欲无求,若不是大师兄在旁边盯着,怕是能直接原地弃权。
而在进场之后,晏晏就迅速隐匿身形,找了个地方躲藏起来,陆离也未想要早早掐尖冒头,只管与鹿蜀呆在一处,许久都未见行迹。
风鸾见状,便暂时缓了心神,抬眼看向两边。
然后就和一陌生女子对上了眼目。
她并未像是其他女修那般穿上裙裳,而是一身鸦青色长衫,上面绣着木槿色花纹,长发束高,一看便是女道士的模样。
明明是很冷淡的打扮,却生了一双妩媚多情的眸子。
在和风鸾对视的瞬间,她便露出了笑,眉眼弯弯,令人不自觉地心生好感,说起话来也十分温柔:“这位便是风少宗主吧?”然后也不用询问,她便主动道,“在下莫九娘,施容容是我徒儿,之前便常听容容提起你,如今一见,果然气度非凡。”
系统第一反应便是:【施容容是谁?】
风鸾心道:“无极宗弟子,去过洛浮秘境,之前在琉光楼也是见过的。”
系统颇为惊讶:【宿主你记得真清楚。】
“毕竟是七川的好友,无论是她还是云玉茗我都有所留心。”
【咦,她们和宿主有什么关系呀?】
“万一哪天七川不见了,我总要知道去哪里找人。”
系统:……哦。
而风鸾面上只管对着女修轻道:“客气。”显然并无太多熟络。
寻常时候,修士大多直来直去,客套话说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偏偏莫九娘半点没有错开眼神的意思,反倒起身坐到了风鸾身边,侧头笑道:“其实我早就该去云清宗登门道歉。”
风鸾面露不解:“何意?”
就听莫九娘轻声道:“之前在洛浮秘境,我的大弟子为了一时意气便去挑衅,后来在琉光楼中,他又企图与贵宗争抢法器,后面有生了龃龉,着实不该,还望少宗主谅解。”
系统一听便知晓对方用意:【听上去是指责,其实是在维护自家弟子,免得宿主以后会报复吧。】
而风鸾已经回道:“区区小事,不值一提。”
莫九娘有些惊讶:“少宗主当真不介意?”
风鸾淡淡道:“年轻修士争气斗狠乃是常事,既然已经当场了结因果,我自然不会记挂。”
系统脆声补充:【况且他还花了一万灵石买走了疑星落,多少也是缘分。】
风鸾不解,点了点剑柄:“什么缘分?”
系统理直气壮:【我们本无缘,全靠他花钱。】
风鸾沉默片刻,突然嘴角微翘,但很快又隐了笑意。
就在一人一剑在心里聊天的时候,莫九娘已然松了口气。
其实如今的修真界看似高来高去十分通达,但实际上消息很是闭塞,彼此皆有防备,以至于许多信息分外滞后。
就像眼前这位红衣女修,便鲜少有人知道她的来历。
大多都说云清宗内出来了个厉害的人物,年纪轻轻便是元婴修为,还是七川的师叔祖,着实不容小觑。
可恰恰因为这声师叔祖,便让不少人忽略了风鸾的年纪。
毕竟在修真界,收徒已经成了常事,甚至变成各个宗门的固定进项,故而常常会出现每个两年便收一次徒弟,徒弟又会收徒弟,导致年纪不大辈分却高,像是师叔祖这种已经不够看了,若是宗门勤快,百年之内就有可能被抬到四代以上。
故而并无太多人在意风鸾的过往,只觉得是云清宗以前走掉的修士去而复返。
但莫九娘不同,她的弟子曾经亲眼见过风鸾一剑斩海的情景,又因为施容容和七川的关系,导致莫九娘早早便了解过云清宗的情况。
那里早已人丁凋零,唯一拿得出手的左岫也失踪多年,许久未曾收徒,相较于其他宗门的水分,风鸾这师叔祖的辈分就是实打实的。
加上她和千仞山庄的冷逸尘亦有来往,隐晦问过风鸾之事,得到的回复是——
“那是父亲好友,作为晚辈不便多言。”
这话看似模糊不清,可单单一句冷玉好友就足以让莫九娘背脊发凉。
于是她忙不迭地亲自赶赴修真大比,就为了当面道歉,免得因为弟子的鲁莽而给宗门招来祸端。
却没想到风鸾竟是半点不在意,着实有些出乎她的预料。
正在心中暗叹对方大度,便听风鸾问道:“不知星宿门可有道友前来?”
莫九娘有些惊讶,一时间想不出风鸾这般问的理由,但还是很快便看向了个方向,轻声道:“那边的便是了。”
风鸾看过去,只见不远处坐着一身着白衫的修士,发丝银白,面上却不见皱纹,看上去不过中年模样,就是眉头皱的死紧,看上去很是严肃。
感觉到风鸾的视线,他回头看了一眼,突然一声冷哼,看上去很是不善。
偏偏风鸾并未从中感觉到恶意,也未曾觉察到对方的灵力针对。
这让她有些莫名,但此时却看到平台上风云突变,风鸾立刻收敛心神,专心地看了过去。
此时在结界之内,原本的平静已然消失不见,四处都是一片狂沙漫天。
陆离和晏晏便不再隐匿身形,而是取出符咒,注入灵力,尽力抵挡着眼前狂风。
偏就在这时,突然有数名白衣修士围拢过来。
之前曾细细看过小册子的晏晏一眼就认出来他们是星宿门的修士,立刻紧皱眉头:“你们要做什么?”
说着,便抬起手,准备祭出双轮。
陆离也指尖微动,长剑已经握在手上。
结果下一秒,便见数名星宿门的修士竟是背过身去,手捏法决,却不是针对云清宗两人,而是与他们一道抵挡着眼前的风暴袭击。
这让晏晏有些错愕,但危机当前,也无暇多问,只管一道注入灵力以作防御。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风暴渐渐散去,眼前俨然一片狼藉。
不少修士都形容狼狈,却顾不得整理自己,急忙寻找下一处掩体,在确保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准备着再次夺取他人腰牌。
相较而言,巨石旁边的几名修士就显得平和很多。
一袭白衣的星宿门众弟子收回双手,重新转身看向晏晏。
这让鹿蜀表情微僵。
从之前陆离给她的小册子上来看,这个宗门喜穿白衣,性子也冷淡得很。
许是因为喜欢研究星象,他们多是夜间出没,除了和上虚宗有些关联外,与其他宗门鲜少交流,待人接物也是冷若冰霜,多一个字都不肯说,却又善于卜算之术,下起咒来也很是娴熟。
被这样一群人盯上,晏晏觉得背脊都在发寒。
而陆离见状,便往前一步,挡在了师妹面前。
晏晏虽总是抱怨师兄管她太严,但心里却是格外信任陆离,此刻便迅速握紧了他的衣袖,躲藏起来,只留出一双鹿眼来打量众人。
陆离则是眉间微皱,沉声道:“尔等若是想要抢夺腰牌,便按着规矩一个一个来。”
结果就看到白衣修士们缓缓摇头。
陆离眉头皱得更紧:“不是为了腰牌,莫非是有私仇?”
不怪他多想,实在是左岫失踪与星宿门大有关系,如今这些人不找旁人,偏偏找上他们,很难不把两件事情联系起来。
结果晏晏却想歪了,第一反应便是撇清关系:“我不认识他们,以前也没见过,真的。”
陆离面露无奈,但当着外人的面也不好反驳。
然后便见白衣修士中有一人迈步而出。
只见此人眉眼清冷,又是一袭白衣,哪怕在风沙中走来依然觉得皎皎如月。
此时他对着收起长剑,对着二人肃声道:“想来二位便是陆道友和晏道友。”
陆离微愣,晏晏迅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定严丝合缝后才重新看过去问道:“是又如何?”
这人眼帘微抬,声音依旧清冷:“想必两位道友也听懂了此次的规则,在场修士众多,但是这规则一出,便意味着只能有少于一半的人能够脱颖而出,既如此,倒不如你我联手,想来能免去诸多麻烦。”
晏晏惊讶,说好的惜字如金?怎么这人话这么多?
而一旁的陆离已是面露沉思。
其实他早便想到了这个法子。
在当前规则下,相较于遍地敌手,若是能够寻找到盟友其实是最高效的办法,毕竟名额将近半数,盟友越多,胜率越大。
只不过云清宗在如今的修真界内相熟的并不多,这一组中除了有过龃龉的无极宗外更是无人相识,陆离这才搁置了心思。
没想到现在竟是有人自己送上门来。
可是他并未立刻点头,而是道:“星宿门和云清宗并无来往,为何选我们而不选其他人?”
白衣修士沉声道:“自然是因为看重道友的能力。”
陆离没说话,只是看他。
白衣修士见对方不好糊弄,思索片刻,到底还是说了实话:“其实这是我师尊下的命令,希望可以和云清宗交好。”
晏晏惊讶:“我们以前好像并无来往吧?”
白衣修士缓缓道:“我宗善于星象卜算,所用法器无一不价值连城,可宗门并无其他进项,又鲜少收徒,这才想要寻琉光楼合作。”
说着,他看了晏晏一眼,又看向了不远处的桃花石台,意思不言自明。
檀伐花了半座灵石山,将琉光楼和云清宗的关系公之于众,与其去找他,倒不如来寻晏晏。
晏晏也有些哑然,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低估了檀伐的本事。
而修士并未多言,终究涉及人家的私事,他很快就收回视线,接着道:“但我们也知道上虚宗与你们有龃龉,所以师尊便不让我们明说。”
陆离语带不解:“既然如此,怎又告知我等?”
白衣修士神情认真:“师尊说了,要是不小心被你们看出来,就实话实说。”
晏晏茫然:“这又是为何?”
修士面容依然冷清,语气却颇为理直气壮:“做好事自然要留名,不然你们怎么知道是我们做的?”
晏晏:……
怎么觉得这个宗门和册子中描述的不大一样???
作者有话说:
星宿门师尊:为了灵石,不寒碜!
星宿门弟子:对对对!
晏晏:_(:з」∠)_
第101章
沙暴过去, 众修士再次为了争夺腰牌而努力,脸上多多少少都带着紧张。
时不时的就能看到打在一处的人,也遇到过想要过来抢夺腰牌的修士。
数次应战, 有输有赢。
左右时间还早,就算被夺,还是能去找其他人抢回来。
晏晏便显得格外不同。
她作为妖修, 并不像是其他道修那般看重体面。
又因着身上情债多,她也不太愿意太过引人注目,故而这次参加大比就是带着重在参与的心思来的。
所以鹿蜀的表情十分轻松, 半点不见焦急,甚至都没有留心打听要去往何处, 只管拉着自家师兄的袖子,对方去哪里自己就去哪里。
而陆离在与一器修的对决后,成功拿到了双色腰牌, 待返回晏晏身边后便低声道:“你也要努力些。”
晏晏则是笑道:“不着急。”
“为何?”
“打斗起来我不敢说自己能稳赢, 但若只是要寻个配套的腰牌, 对我而言简单的很。”
陆离没说话,但是表情却带了些怀疑。
晏晏也不多解释, 只管戳了戳自己腰间的红色腰牌,随后鹿眼一转, 眼睛一扫,便盯上了带着蓝色腰牌的狄昴。
随后, 她便看着对方,突然莞尔一笑。
鹿蜀脸上贴了一层画皮,改变了原本的模样, 但那双眼睛却依然明亮干净。
她的鬓间簪了数朵桃花, 尽是用灵力滋养起来的, 粉粉白白开得正盛,却依然夺不去女子的半点风华。
眉若翠羽,粉面桃腮,分明是白日,那双眼目中却像是聚敛了星辰。
狄昴瞬间就错不开眼了,定定地看着她,表情有些出神。
晏晏根本没打算开口说话,就只是伸出手,虚虚地点了点那人的腰牌。
结果狄昴竟然真的将手伸向腰间蓝牌,准备拽下去给她。
晏晏却是迅速收回了手,也别开脸,笑眯眯地看向了一脸错愕的陆离,声音里含着得意:“我说过,只要是我想要的东西,我就有的是办法能拿过来。”
陆离先是惊讶,然后便是无奈。
伸手轻轻敲了一下晏晏的额头,语气低沉:“不要闹人家。”然后他便看向狄昴,缓声道,“师妹年幼,举止无状,还请莫要见怪。”
晏晏则是用手扶额,有些好笑的看着陆离。
大抵整个宗门里也就只有这人会觉得千年鹿蜀精年纪小吧。
而被蛊惑了的狄昴此时已经回过神来,原本清冷的面目有瞬间的无措,但很快他就重新看向了晏晏,认真道:“道友真的想要我的腰牌,也不是不可以。”
此话一出,刚刚还巧笑嫣兮的晏晏迅速收敛表情,连连摆头,生怕桃花再开。
然后就听狄昴接着道:“腰牌可以给道友,只希望道友能助我宗和琉光楼交易达成。”
晏晏:……
说来说去,果然还是搞钱更重要吗?
最终晏晏还是言辞拒绝了这种不公正的行为,狄昴叹了口气,重新将腰牌挂好,隐约的还有些失望。
而他的眼睛再次看向了晏晏,清冷眉眼中隐约带了些欲言又止。
这让晏晏很是不解:“狄道友看我做甚?”
狄昴犹豫片刻,还是道:“晏道友所佩戴的桃花……似有不妥。”
此话一出,晏晏立刻神情紧绷:“怎么,莫非是那桃树有什么问题?难道有毒?”
陆离也心里一沉。
或许是因为刚到此处就被四成伤亡的数字给唬到了,又或许是这些天上虚宗那边一直有所窥伺,很难不让陆离多加警醒。
此时听了白衣修士的话,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要让晏晏将桃花丢了。
就听狄昴接着道:“没有毒,就是有些不吉利。”
陆离眉头皱得死紧。
晏晏大惊:“谁咒我!”
狄昴一脸认真:“一切皆源于天象。”
……啊?天象是谁家灵宠?有这种动物吗?
然后就听狄昴道:“昨日我夜观天象,见到金星合月,今日又为初九,单为吉,双为凶,道友还是去掉一朵为好,这才能大吉大利。”
晏晏:……我和你讲道理,你和我说迷信???
而陆离对星象占卜之事不甚了解,但他曾细细打听,知道此乃星宿门的看家本领,自不敢怠慢,沉声问道:“不知会妨碍什么?”
狄昴回道:“无他,有碍姻缘罢了。”
原本不以为然的晏晏立刻动作微顿,第一反应便是想到了那个眼睛来回变色的家伙,然后就想起了之前地洞时,灵心玉给她的卦词: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神情微顿,她终究还是鼓着脸,从头上鬓边取下了一朵桃花。
动作有些急,碰坏了一片花瓣,指尖染上了淡粉色的汁液。
桃花香气扑鼻而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晏晏先是耳尖一红,然后就跟自己赌气,可到底没把桃花重新簪回去,只管祭出法器,随便找了个路过的修士就打了过去。
那修士被横着冲出来的双轮给吓了一跳,急忙躲闪,险些就趴在地上,很是狼狈的滚了一圈儿后才取出飞剑招架。
可晏晏与寻常道修不同,虽不能用妖力,但是这千年间的本能还是在的。
不出十招,便灵巧地拽下了对方的腰牌。
那修士也知道自己不敌,并不恋战,收起飞剑转身便走,如今时间尚早,他还有时间去抢夺其他牌子。
而狄昴颇为惊讶:“晏道友怎么突然就动手了?”
陆离似有所觉,神情依然平静,只是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晏晏不会承认自己的心思,便轻哼道:“尽心尽力行大比之事罢了。”
狄昴:“……可这次你拿来的这个不是和你自己的腰牌一样吗?”
晏晏一愣,然后就发现手上拿着俩红的。
根本不成对。
陆离有些无奈,可到底还是护着师妹的,依然忍着没说。
晏晏则是沉默片刻,才面无表情地说道:“哦,我色盲。”
狄昴:???
而在大比进行之中,各个宗门的尊者长老会在高台上观看,其他修士弟子则是在山上或者广场观瞧。
相较起来,拥有石台的优势就显现出来了。
此时七川等人只需要站在石台边上,稍微抬抬头便能获得最佳观看角度。
最开始他们也十分忧心,生怕那两人会吃亏。
但是很快便发觉他们想多了。
陆离虽非绝世天资,但他修行刻苦,甚至有些不要命,说上云巅就上云巅,说下寒潭就下寒潭,修为扎实,剑术精绝,目前遇到的几次挑战都以胜利告终。
晏晏则是在最初的懒散后突然努力起来,银色双轮舞得虎虎生风,而且身姿矫捷,动作诡谲,不少修士看到她就绕着走。
结果到了后面,原本准备保护他们的星宿门反倒闲了下来,全看二人一路拼杀过去,硬生生将结界内打了个对穿。
对于其他宗门的修士而言,这显然不是个好消息。
可是云清宗几人却因此暂时放下心中大石。
七川长出一口气,这才接着将手中木柴往一起聚拢。
一回头,便看到水湄儿正在摆弄手上玉壶。
七川见状便问:“小师叔渴了吗?”
水湄儿笑着回道:“我是想着,咱们都要吃饭了,总不好让青梧师兄还饿着。”
“我这次带来的肉多,等下烤熟了可以一起吃的。”
“你自己问他吧。”
七川一愣,然后便看到水湄儿已经让到一旁,露出了后面一个圆乎乎的东西。
定睛一看,竟是个脑袋!
七川悚然一惊,手上的木柴都散了一地,然后才发觉那是青梧。
寻常半妖少年都是只埋到胸口,但是现在有了青霜戟的帮助,他轻而易举的就埋到了脖子。
这会儿他抬头笑了笑,声音格外干净:“我饱了,我不饿。”
七川这才回神,没有回答,只是捂着胸口平复着自己受惊的心情。
水湄儿则是准备拔开壶盖,嘴里道:“这些天都忙着修炼,一直没来得及给师兄浇水,现在补上吧。”
但还没等动作,便感觉到有人靠近。
七川飞速起身,指尖一抖便有数个傀儡自动上前,直接站在了青梧旁边,将半妖少年的漂亮脑袋给挡了个严严实实。
水湄儿则是迅速将玉壶塞回怀中,然后迅速折了一枝桃花,变小后簪了长发,确定遮住了耳后鳞片,这才抬头看去。
然后便瞧见了御剑而来的蓝宁之。
水湄儿还记得这人是凌云山庄的弟子,之前便是他将石台的地契送来的,于是便略略松缓了神情,笑着问道:“道友来此不知所为何事?”
蓝宁之缓缓落地,恭声道:“再过不久便是炼器修士的大比,因为人数更多,故而要提前登记名姓,以便未来查验。”
水湄儿眨眨眼:“你们是不是怕有人突然不见了啊?”
蓝宁之没有直接回答,只道:“庄主闭关多年,还不曾知如今的修真宗门心思各异,我等只能尽人事,其他全凭天道抉择。”话音未落,他便抬头,随后面露惊讶,“尊者们为何准备木柴?”
七川十分坦诚:“烤肉吃。”
蓝宁之想到云清宗还有未辟谷之人,也不惊奇,只问:“不知这些木柴是哪儿来的?”
七川随手一指:“桃林里砍的。”
蓝宁之震惊:“那可都是上好的桃木。”选择最好的桃树,用灵力养护,可以说每一颗都是用灵石堆起来的。
结果就听七川道:“嗯,是挺好的,肉烤出来估计都有果木香,你吃吗?”
蓝宁之:……谢谢您,我怕吃完了心疼。
深吸一口气,他的眼神往旁边看去,又疑惑道:“这几位傀儡在做何事?”
七川回头看了看正头对头凑一起的傀儡们,确定完全挡住青梧,这才转回身子,气定神闲地说道:“这是他们的修炼之法。”
“傀儡要如此修炼?”
“嗯,聚在一起的时候法阵能够互相感应连通,效果更好。”
蓝宁之面露惊叹,连连称赞。
水湄儿则是笑眯眯的看着这人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不过就在这时,结界中再起沙暴。
被袭扰的修士众多,而星宿门的白衣本就显眼,此时摆出阵法之后就更加引人注目。
水湄儿好奇:“那是什么?”
蓝宁之想也没想便回道:“千杀阵,星宿门独有的法阵。”
水湄儿惊讶道:“你不是凌云山庄的弟子么?竟是连这个都知道?”
蓝宁之表情微顿,然后便神情落寞,语气轻轻:“我与亡妻曾落难,偶遇星宿门,当时便被他们以千杀阵所救。”
水湄儿着实没想到眼前这人看似年纪轻轻居然有了道侣,他用了“亡妻”的称呼,想来已经不在人世。
这让女鲛面露歉疚:“对不起,是我问得太多了。”
蓝宁之却扬起了温和笑容,轻声回道:“无妨,娘子虽然不在了,但我始终记挂着她,便像她还一直在我身边。”
水湄儿很想说,哪怕是道修死了也是要入轮回去转世的。
可眼前人虽然声音平缓,但足见其中真情,她便将实话咽了回去,转而说起了结界中的局势。
此时的千杀阵已成,风暴被阻挡在外,陆离和晏晏也一切安好。
水湄儿松了口气,脸上又有了笑。
七川轻声道:“没想到星宿门如此厉害。”
蓝宁之语气温和:“他们善于卜算,对于卦阵也很是精通,说起来,最近百年间从未听说过他们有所疏漏,算起来就只出过一次岔子。”
“不知是何事?”
“百年前,星宿门曾有一弟子在凌云山庄附近无故失踪,星宿门寻了好一阵子都没寻到。”
七川闻言猛地愣住,眼睛也瞪大了不少。
蓝宁之却自觉失言,不愿再多说,很快便告辞离开。
他走得干脆,七川却久久未能回神。
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烤好的肉,又是如何迎接得胜归来的陆离和晏晏,就这么一直出神,脑袋里反反复复回想着蓝宁之的话。
直至深夜,到底坐不住,七川拿起黑剑出了门。
正正地看到了在桃林中拿着酒杯自斟自饮的风鸾。
七川面露惊讶:“师叔祖怎在此处?”
风鸾似乎已经喝了好一阵子,但却未见醉容,抬眼时,眸子中一片清明,声音也一如往昔:“夜色正好,我出来观月聊天。”
七川忙朝着左右去看,却不见有旁人,便疑惑道:“和谁呀?”
风鸾点了点怀中飞剑,平静道:“与吾之夕华。”
……突然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此时,黑剑中的剑灵也带了些感慨地说道:“我以前也经常和主人在晚上聊天。”
七川一听便来了兴趣:“怎么,我师尊也爱赏月吗?”
黑剑回答:“不,他喜欢吃东西。”
七川愣住,沉默片刻才气道:“你胡说,师尊最是矜持不过,喜欢琴棋书画,从来不贪图口舌之欲。”
黑剑却道:“你以前就没想过,为什么你做好了放在厨房的饭食会突然消失吗?”
七川:……别说了,我不想知道!
风鸾却对这些并不在意,她饮尽杯中酒,而后问道:“你夜里出行所为何事?”
七川的脸上略略挣扎,还是选择实话实说:“我今天听闻星宿门之前却有弟子失踪,而且还是在凌云山庄附近,所以我想去问问。”
“问谁?”
“星宿门,凌云山庄,能问到谁就问谁。”
其实七川心里也没个章程,他甚至对这两个宗门的人都不熟悉。
可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左岫失踪这些年,七川从来都没忘记过寻找。
他原本是丹修,惯是不爱出门,却为了师尊一趟趟的下山。
结果桃花招了一堆,就是寻不到那人。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线索,他自然不愿意轻易放过。
可是他也知道现在正在大比期间,并不是去查问的好时机,师叔祖定是不会同意。
却没想到风鸾并未阻拦,反而道:“正好我也有事想要去寻星宿门的长老,你与我同去便是。”
七川微愣,随后便是满面惊喜,小跑着到了风鸾身边,时刻准备着被自家师叔祖用红绸裹着离开。
但风鸾却迟迟未有动作。
她撂下酒盏,抬起眼睛,望向了桃林深处,突然道:“有人来了。”
七川一惊,刚想细问,然后就被红衣女修直接提起来,一道闪身入了桃林。
不过他们第一个看到的并不是不速之客,而是拿着玉壶的水湄儿。
她看到风鸾很是惊讶,正要行礼,就被风鸾用空着的那只手提起来,直接轻身上了桃树,隐身于众多桃花之中。
水湄儿被搞得有些懵,愣愣问道:“发生了何事?”
七川比划了个手势,压低声音道:“师叔祖说有人来了,小声些。”
水湄儿立刻点头,然后乖巧地缩进了风鸾怀里。
而风鸾也纵着她,伸手拢着女鲛,眼睛看向了茫茫夜色,传音问道:“你在这里做甚?”
“给青梧浇水。”
“浇完了?”
“还没……”
说着,她低下头,便发觉玉壶掉在了不远处。
盖子掉落,灵泉流出,看的水湄儿很是心疼。
但就在这时,有数道身影缓缓靠近。
几人立刻不再出声,齐齐地看了过去。
便看到那些是熟人,正是上虚宗的打扮,领头便是重珑瑾。
这一次,这位少宗主显然是有备而来。
他选了最好的隐身符咒,拿着的还是上次见过的那个球形法器。
重珑瑾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他小心翼翼的在桃林中穿行,警惕地看着四周。
一旁有弟子小声道:“宗主曾说让我们不要再来寻云清宗的晦气……”
还未说完,便被重珑瑾打断:“我禁足那般多的时候都是拜他们所赐,这口气无论如何我都要出了才行。”
弟子劝道:“少宗主尽可以在修真大比里找回脸面啊。”
这句话的本意是让重珑瑾在高台上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可重珑瑾却误会了,轻哼一声道:“我自然会尽力争取头名,不给父亲丢脸,但一码归一码,比拼之中都要点到为止,我根本没机会出气,现在大比刚刚结束,他们正是松懈时候,这才是偷袭的最好的时机。”
此话一出,几个上虚宗弟子面面相觑,终究还是没再劝。
但是系统却听出了异样:【怎么感觉这人根本没想过大比时候动手?】
风鸾声音淡淡:“只怕他根本不知晓修真大比的内情。”
【怎么可能?明明这里的规矩都是上虚宗拟定的。】
“很多时候,越是宠溺太过,才越是不会让他知道阴暗事。”
而就在这时,重珑瑾不小心踩到了玉壶。
他到底心虚,此时便吓了一跳,迅速倒退两步,举起手上法器,这才看清了地上的东西。
重珑瑾惊魂未定,直接一脚踢了上去!
“砰!”
玉壶撞在了旁边的一棵桃树上,虽然没有碎裂,但也甩出了不少灵泉。
水湄儿见状只觉得心在滴血,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前把玉壶抢过来。
而上虚宗弟子也劝道:“少宗主莫怕,那不过是个壶。”
重珑瑾则是咬紧牙关,恶狠狠道:“这云清宗实在是邪门儿,上次在千仞山庄时,我用法器去探,结果人没探来,倒是探来了个掉脑袋的鬼。”
七川小声嘟囔:“那是寒霜天蕊,人家只是能摘花,不是鬼。”
重珑瑾已经有些气急败坏:“就因为此事,我差点弄坏了法器,还成了其他宗门的笑柄,这笔账我一定要找云清宗讨回来!”
上虚宗弟子无奈:“其实这事儿和人家也没关系。”
七川看天,心想着,其实吧,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关系的。
而就在此时,原本摔在桃树下的玉壶突然动了动。
重珑瑾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眼花,可当他举着法器去看的时候,便发现玉壶确实动了。
不仅如此,还有个什么东西从里面冒了出来……
这一幕让风鸾也有些惊讶,拍了拍怀中女鲛:“你在里头装了什么?”
女鲛一脸茫然:“只是灵泉啊。”
话音刚落,便看到玉壶中突然冒出了个脑袋!
众人:……??!
风鸾几人惊得无言,而正正对着这一幕的上虚宗等人几乎是被吓得魂飞魄散。
至于重珑瑾反应更大,本就对上次掉脑袋的小女孩很是印象深刻,这一次再次看到鬼魅之事,他几乎忘记了偷袭的目的,开始失声尖叫。
但这并未阻止玉壶中的鬼物。
他披头散发,皮肤煞白,先是从里面冒出了个头,然后又伸出双臂,撑着地,一下又一下,竟是慢悠悠的往外爬。
终于,有弟子颤着声音大叫:“鬼,是鬼!”
按理说修士不该怕鬼,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又是夜深人静,阴风阵阵,恐惧叠加之下自然越发恐怖。
就好像每次遇到云清宗都格外邪门。
或者说,一次比一次邪门!
而在众人听不到的地方,系统也在失声惊叫:【宿主宿主宿主!啊啊啊啊啊!】
风鸾立刻松开了水湄儿,把她撂在了树枝上,又放下了七川,由着他抱着树干,自己则是将飞剑拢在怀中,紧紧抱住,放缓声音哄着:“别怕,你且细看看。”
系统的声音顿住,片刻后缠着嗓音问道:【看,看什么?莫非那不是鬼?】
风鸾温声回道:“确实是。”
【……啊啊啊啊啊!】
“可那鬼你也认识的。”
系统的声音再次顿住,用力地把自己和风鸾贴得更紧,然后才大着胆子看去。
只见那东西已经从玉壶中探出了半个身子。
长发覆面,身着长衫,虽然浑身都是湿漉漉的,但看着并不狼狈,还有些体面。
系统很快便认出:【这好像是宗门里的那只水鬼?他怎么到这里来了?】
就在此时,同样认出对方的七川轻声道:“我之前听画皮鬼说过,这水鬼和寻常的水鬼都不一样,虽然疯疯癫癫,但是不会诱人替死,最喜欢的也就是往茶碗杯盏里面钻。”
水湄儿了然:“估计是我找七师伯取玉壶的时候被他看到了,他就钻进去了。”
想通了这些,眼前这幕便不再可怕。
哪怕是胆小如系统也长舒了口气,心情松快,正准备念叨两句水鬼的事儿,但他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动静。
砰,砰,砰。
系统不需要仔细分辨,便知道这是自家宿主的心跳。
因为他现在就靠在风鸾怀中,女修的心跳声他听得清清楚楚。
同样能感觉到这个频率比寻常要快了一些。
宿主心绪乱了?
为什么?
系统的第一反应就是风鸾担心自家弟子,偏偏刚刚这人将七川和水湄儿分别放下的时候没有丝毫犹豫。
但这心跳声又不似作伪。
正疑惑着,便感觉到风鸾低了头,形状较好的下巴点在剑柄上,声音轻而又轻:“可还觉得怕?”
系统愣住了。
这一次她的心绪不稳是因为关心自己吗?
应该是吧。
细想想,每次他惊慌失措的时候,连自己都顾不上,自然从未察觉过宿主的异样。
这一次若不是离得近,怕又是要错过了。
耳边是心跳之声,原本还在哆嗦的飞剑突然就安定下来。
他看着宿主近在咫尺的姣好面容,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失落有些没道理。
为什么自己会质疑自己的重要性呢?
他是剑,是剑修最重要的剑,宿主最重视的自然是他,只能是他!
想到这里,系统只觉得通体舒泰,前所未有的快活,每一行代码都写满了快乐。
而久久未能得到系统回应的风鸾越发担心:“你怎么了?”
然后她便听到了系统的声音,完全没了惊慌,也不带任何恐惧,就像平常那样自在,甚至还带了几分得意。
只听他道:【我没事呀,我才不害怕呢。】
风鸾见状便知对方无事了,不由得松了口气,紧张的情绪也松缓下来,也就不戳破系统的谎话,只管道:“如此便好,万事有我,就算真的遇到了鬼怪我也会护着你的。”
系统笑了两声,又开始轻颤。
这次和惊恐完全没有任何关系,只是纯粹的欢喜,还有独占宿主怀抱的得意。
但相较于树上的其乐融融,重珑瑾的日子就很不好过了。
他认出了那是水鬼,也感觉到对方没有攻击自己的意思。
这让他终于停了尖叫,但脸色依然不好看。
特别是连着两次被鬼吓,根本不用其他宗门笑话,怕是自家宗门的弟子都能把他变成笑料广为流传。
沉默良久,重珑瑾心里的火气越来越旺。
也不管会不会被发现,拿着法器就要冲上去,嘴里咬牙切齿道:“无论是什么魑魅魍魉,我今日就要与你们决一死战!”
而藏于玉壶中的水鬼原本就只是误打误撞钻进去的,好不容易被放出来便只想着赶紧离开。
结果就看到一个陌生修士凶神恶煞地冲过来,着实把他给骇了一跳。
换成其他水鬼,早就冲上去拖着对方给自己替死了。
可这水鬼却选择了迅速转身,努力要重新钻回玉壶里面去。
风鸾见状,不由得面露无奈。
到底是自家宗门的鬼物,又是小秋儿的朋友,总不好坐视不理。
于是她握紧飞剑,作势便要飞身下树。
原本风鸾会选择在暗处等待,便不是畏战,只是想着先不打草惊蛇,先探一探对方的身份。
如今既然探到了,也就没有隐匿的必要。
但还没等她动作,却听到了个软糯糯的声音传来:“好吵,你们为什么拿着壶?师妹给我浇水的,你们怎么拿着?”
此话一出,树上树下众人的视线都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然后就瞧见了不远处有个圆东西。
上虚宗弟子想要上前查看,结果重珑瑾先他们一步。
此时的重少宗主双目赤红,气急败坏:“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我就不信还有什么东西能吓到我!”
此话一出,七川就嘟囔:“大晚上的,哪儿来的白日?”
水湄儿则是轻哼一声:“自己偷偷跑来,还朗朗乾坤呢。”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重珑瑾的身子顿住了。
然后,他就发出了“喝喝”的气音。
就像是有什么压住了他的胸口,堵住了他的嗓子,宛如陷入了巨大的恐惧,根本发不出声音。
这让众人的视线再次汇聚。
借着法器的光芒,便看到了在重珑瑾面前的并不是人,也不是鬼。
而是一颗头。
五官端正,眉眼疏朗,确实是个好看的头。
但,就这么一个东西孤零零的在地上,任谁看到都觉得惊悚。
偏偏这个脑袋还说话了:“咦,你们是谁?”
上虚宗众人:……
突然响起了被掉脑袋的小女孩支配的恐惧。
风鸾则是一眼认出:“那是青梧,怎么这次埋得这么深?”
系统轻声回道:【大概,是青霜戟太好用了吧。】
风鸾:……?
而青梧此时也有些懵。
他作为半妖,有一半的梧桐树血统,本就喜欢在地里呆着。
这次因为修炼了好几天,正是饿的时候,便埋得时间长了点,结果便睡着了。
原想着能等来师妹的灵泉,却没想到刚一睁眼,看到的就是陌生人。
尤其是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举着个球儿,瞪着眼睛,惨白的脸,看着怪吓人的。
于是青梧抿了抿嘴唇,有些委屈,甚至有了哭腔:“你,你吓到我了……我不要让你看,你走开。”
说着,他就开始把手从土里往外钻,作势要离开这里。
而在旁人眼中,便是一双苍白手臂缓缓从土里“长”了出来。
一片惨白,阴风阵阵,还有阵阵哭音。
这一幕,和之前那个掉头的以及从水壶里往外爬的身影纷纷重合。
终于,惊恐交加之下,重珑瑾白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陷入黑暗之前,他脑袋里只有一句话——
云清宗,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啊……
作者有话说:
重珑瑾:鬼啊啊啊啊!
水鬼:……啊?
青梧:我不是,你瞎说,呜呜呜师尊救我
七川、水湄儿:_(:з」∠)_
系统:你们师尊忙着哄我呢,嘻嘻
第102章
重珑瑾倒下的一瞬间, 云清宗的几人都盯着他。
毕竟在修真界里难得看到被吓晕的,自然觉得稀罕。
可口口声声以少宗主为尊的上虚宗众弟子却没对他过多关注,反倒退后两步, 脸上一片惊魂未定。
如果不是因为后路被爬过来的水鬼堵住了,只怕他们早就四散而逃。
结果重珑瑾仰躺在地上,硬是没有人敢上来救。
见此情景, 七川感慨道:“上虚宗这同门情谊和闹着玩似的,和咱们一点都不一样。”
水湄儿好奇:“哪里不一样?”
七川回道:“若是我们倒在地上,不说旁人, 起码师叔祖绝对不会坐视不理。”说完,他就看向了风鸾。
然后就发现红衣女修连半个眼神都没给他, 此时正在专心致志地拢着飞剑,口中轻声安抚。
那声音是少见的柔和,神情也不带半分冷清, 尽然是一片暖意。
七川不由得噎了一下, 突然觉得自己在师叔祖心里怕是比不过剑。
可转念一想, 要在剑修面前和剑相比,算不算自取其辱?
就在七川走神的时候, 青梧已经从地里爬了出来。
他的身上站着泥土,但却来不及打理, 而是反手拿出青霜戟,兜头就要朝着眼前的重珑瑾身上拍去!
这下着实让上虚宗弟子惊出了一身冷汗。
危机当前, 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保命,可等理智回笼之后,自然会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
重珑瑾是宗主唯一的孩子, 要是他出了事, 只怕跟着出来的这些弟子们全都要跟着陪葬。
年轻的少宗主可能不知道宗主的手段, 但其他人对于上虚宗做过的糟粕事多少有所耳闻,甚至还有参与,现下别管心中有多少畏惧,都选择冲上前去想要阻止青梧。
但真的拦下青梧的却是一根红绸。
众人皆惊,昂头看去,然后便看到风鸾踏着红绸从树上缓缓落下,轻巧地站在了青梧面前。
她先是甩出数张符咒,将上虚宗弟子牢牢钉在原地动弹不得,随后便安抚似的摸了摸青梧的发顶,又指尖微弹,便将他身上的尘土尽去,瞬间便恢复了清爽干净。
而刚刚还气势汹汹想要拍人的半妖少年突然放下青霜戟,紧抿嘴唇,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委屈:“师尊,他们欺负我。”
上虚宗众人:……???
虽然他们不请自来确实不对,但是欺负二字从何说起?
被吓得是他们,晕倒的是他们,现在被死死钉在原地的还是他们,怎么看都是他们被欺负了吧!
风鸾却看都不看他们,只管对着青梧道:“青儿委屈了,师尊自会帮你讨回公道。”
说完,她便看向了依然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重珑瑾,面露沉思,似乎在琢磨着要如何处置他。
上虚宗弟子赶忙先发制人:“分明是你们先吓人的!”
刚刚下树的七川听了这话,着实气不打一处来:“你不来,谁下得到你?”
那弟子也自知理亏,声音小了不少:“那他为什么要埋在土里?”
青梧立刻抬头,大概是因为有了风鸾撑腰,此时的小青儿分外理直气壮:“这里,师姐的!我是师姐的师弟,想埋哪里埋哪里!”
……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风鸾并不准备与他们多说,伸手提起了失去意识的重珑瑾,眼睛却是看着上虚宗众人,淡淡道:“今日之事必要给个说法,不然,尔等就莫要走了。”
她这句话说得平淡,没有任何恼怒模样,但正因如此才上虚宗觉得棘手。
对于小宗门,他们尽可威逼,根本遇不到任何反抗。
而对大一点的门派,也能够以利诱之,但凡想要在修真界立足的总归要给几分薄面。
偏偏眼前这个云清宗既不是小门小派,也没有太多人脉,甚至可以说是孤立于修真界之外的,根本就是软硬不吃。
可让他们承认错误是万万不能,威风的时间太久,他们早就忘了服软两个字怎么写。
结果就在僵持之时,突然又有人朝着石台而来。
水湄儿小声嘟囔:“大晚上的,怎么这么多人想要到咱们这里来凑热闹?”
七川看清来人后便低声道:“这位恐怕是来捞人的。”
上虚宗众人听了这话,原本绝望的心里陡然生出了希冀,急忙忙昂头去瞧。
然后就看到有一白衣修士正踏剑而来。
一身白袍,神色严厉,目若朗星,须发尽白。
系统认出来:【那是星宿门的长老吧,之前在高台上见过的。】
风鸾回道:“你记得?”
系统哼了一声:【自然记得,他瞪你了,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不过风鸾对于这位长老却没有妄加评判。
虽说当时他对自己甚是冷淡,似乎多看一眼都不肯,可是根据陆离和晏晏所说,正是他命令星宿门弟子和云清宗交好。
故而在对方前来时,风鸾并未阻止,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上虚宗的弟子们则像是看到了希望,急忙忙道:“狄长老救命!少宗主被人抓住了!”
狄长老脚步微顿,眼底有惊讶一闪而过,但很快便敛去,将手上原本拿着的东西放入了储物袋,随后快步上前,面沉如水:“发生何事?”
那弟子迅速回答:“他们扮鬼吓人,弄晕了少宗主,还抓人威胁!”
见对方如此颠倒黑白,青梧气得小脸通红,抓着青霜戟就要冲过去。
风鸾却先一步走上前:“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狄长老沉默片刻,然后便道:“风少宗主,你既是长辈,还是莫与小辈置气才好。”
风鸾反问:“你欲何为?”
狄长老指了指重珑瑾:“放人,不然休怪老夫不客气。”
这话让七川和水湄儿也生出不满,只觉得这人都一把年纪了,怎么不讲理呢?
风鸾却依然神色平静,淡淡回道:“不放。”
狄长老立刻一声冷笑:“那便请风少宗主与老夫寻地方单聊。”
说是单聊,但这个气势更像单挑。
风鸾提着重珑瑾转身便走,狄长老迅速跟上。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原本气势汹汹的青梧此时已经一脸担忧,他凑到了水湄儿身边,小声问道:“师尊会有危险吗?”
女鲛很想摇头,但对方毕竟是宗门长老,又气势十足,她心中也有些没底。
不过就在这时,水湄儿突然感觉身边出现了一阵冷意。
转头去瞧,便看到了湿嗒嗒的水鬼。
此时的水鬼已经察觉到危机解除,便没再把自己往水壶里面塞,而是一言不发地蹲在地上。
水湄儿先抬起头,确定这个角度并不容易被上虚宗发现,这才好奇问道:“你在看什么?”
水鬼伸出手,苍白的指尖指向了前方,总是阴气沉沉的声音里莫名生出了些雀跃:“太好了,他们都没事。”
水湄儿顺着看过去,就瞧见了正在被七川盘问的上虚宗弟子们。
这让女鲛很是惊讶:“那些家伙这么嚣张,你还担心他们?”
水鬼收回手,双手抱膝,没有再开口,但这模样莫名生出了几分可怜。
水湄儿只当他心善,毕竟是到目前为止唯一一个不想要找替死鬼的水鬼,于是便道:“你要是担心,我可以带你过去看看。”
没想到水鬼立刻摇头,水珠甩了一地:“不行,我会吓到他们。”
说罢,便重新爬向了玉壶,准备重新把自己塞回去。
水湄儿有些哭笑不得,忙小跑上前,见对方非要找地方钻,只好将自己的鱼缸从储物袋里拿出来暂时借给对方。
另一边,七川却有些待不住了。
这些上虚宗弟子大抵是有了倚仗,说起话来已经恢复了平常的嚣张模样,口口声声说的都是狄长老的厉害。
元婴大能,恐怖如斯!
具体怎么恐怖,七川不知道,可他却很担心风鸾的安危。
哪怕知道自己一个金丹期如果参与到元婴修士的争斗中怕是容易尸骨无存,但七川还是选择跟过去看看情况。
黑剑有些担心:“你不怕死吗?”
七川一边走一边念念叨叨:“原本我就该死了的,是师叔祖助我修为突破,我才得以延续阳寿,这会儿自然不能装作无事发生。”
黑剑的心情颇为复杂,轻叹口气:“如果你那些师兄师姐能有你一半的良心,主人也不至于此。”
七川抿紧嘴唇,想到自家师尊是因为给巫仪阳寻药才遭了祸事,他顿时心绪翻滚。
急忙默念清心咒,然后才道:“师尊最是良善,定能逢凶化吉,天道也不会亏待他的。”
黑剑很想说天道不管这事儿,可一想到左岫生死未卜,他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嗯”了一声。
虽然过往时候,剑灵遇到事情就喜欢埋怨天道不公,但这一次,他真心希望天道公平,能让左岫平安归来。
而此时的七川已经感觉到风鸾的灵力波动,他急忙收敛心神,黑剑横胸,表情也小心谨慎起来。
然后便听到狄长老的声音传来:“少宗主放手吧。”
风鸾回道:“不放。”
狄长老声音沉沉:“那就莫怪老夫自己动手了。”
风鸾虽未回答,但越是沉默越让人心慌。
七川顿时觉得气氛剑拔弩张。
他不再犹豫,提着黑剑就从桃花林中冲了出去,并且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
可是待他看清楚了眼前的情形,却发现既没有想象中的刀光剑影,也没有预料中的杀气腾腾,反倒格外平和。
风鸾坐在石桌前,表情格外平静。
反观狄长老的神情就丰富多了。
此时他的脸上半点没有严厉之色,反倒满是和善。
桌上摆着酒盏,而一个之前未曾见过的酒壶正被狄长老拿在手上护着不放:“如此佳酿怎可随便浇在剑上?”
风鸾淡淡道:“你既然决定把酒送我,我就能分给他喝。”
飞剑轻颤,里面的系统连声道:【对对对!宿主好不容易同意让我尝一尝的!】
狄长老拗不过,他并不知道剑里面还有个系统,只觉得自己送出去的好酒被洒在剑上有些浪费,思来想去,只好道:“那不如我们共饮可好?”
左右这是人家送来的,自然没有拒绝之理,风鸾便点头答应。
而这时候,她才注意到呆站在不远处的七川。
狄长老也看了过去,总是紧皱的眉头已经舒展开来,声音格外和缓:“相逢即有缘,小友不如也来一盏吧。”
七川眨眨眼,被这和谐场景弄得有些懵,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
风鸾已经开口问道:“狄长老来此,想来不单单是为了送酒的,莫非是为了重珑瑾?”
狄长老一边拿起酒壶一边道:“他带着人离开的时候并未告知任何人,我自是不知,此番不过是恰巧遇到罢了,”声音微顿,他轻叹道,“恕老夫直言,他只是被惯坏了,相较于上虚宗的那些阴险之徒,他要单纯太多。”
系统嘀嘀咕咕:【单纯在哪里呀?】
此时狄长老已经接着道:“这孩子是个傻的,从来都没有做坏事的脑子。”
系统:……哦。
而对于这个解释,风鸾也表示相信。
毕竟几次遇到重珑瑾,场面一次比一次滑稽,阴谋俩字从来和这位不沾边。
然后就听狄长老接着道:“我平素对他也视如己出,还请少宗主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他一马。”
风鸾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道:“不知你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狄长老放下酒壶,缓声道:“百年前我们都有门下弟子失踪,那是我最为珍视的大徒弟,这些年来我日夜为此忧心,故而星宿门想要和云清宗合作,还请风少宗主……”
还未说完,便听到了一声闷哼。
几人的视线都看向了重珑瑾,他似乎清醒了些,正双手撑地准备坐起身来。
风鸾见状,立刻准备起身。
可在那之前,狄长老已经抬起手。
“啪!”
毫不留情的使出一掌,直接敲在了重珑瑾的后颈上。
他还没来得及坐起来,便白眼一翻再次晕了过去。
不得不说凌云山庄十分重视云清宗这个大客户,石台上的房屋装潢做得很好,地板也都是用的上好石料。
后脑勺磕上去的声音都比别的石板地要清脆许多。
七川见状目瞪口呆。
而狄长老的动作也有些出乎风鸾的预料,她沉默片刻,才开口道:“这与你刚刚所说的似有不同。”
狄长老认真回道:“哪里不同?”
“你说对他视如己出。”
“嗯,所以爹打儿子有什么不对吗?”
风鸾:……
系统:修真界对成语的理解也是如此与众不同呢。
作者有话说:
狄长老:我一直待他就像亲儿子
风鸾:所以?
狄长老:哪里不对打哪里
重珑瑾:???
第103章
狄长老对重珑瑾下手毫不留情, 但也没有真的放任不管。
细细检查了伤势,确定并无大碍后才将人重新放平。
做完这些后,他便重新回到石桌前落座, 口中发出了一声轻叹,引得七川问道:“长老在叹什么?”
狄长老回头看了眼重珑瑾,无奈道:“因为我与他父亲交好, 星宿门又与上虚宗多有来往,故而我对他也多有照拂,如今看来却是溺爱太多, 惯子如杀子,才放任他做下诸多蠢事。”
系统表示赞同:【他确实坏得很。】
风鸾轻抿琼浆, 在心里回道:“想来狄长老感慨的并非是他坏心,而是他愚蠢。”
系统不解:【这俩有什么区别?】
风鸾淡淡道:“在修真界中,至纯至善之人少之又少, 各为私利者不知凡几, 杀人夺宝也不新鲜, 很多时候坏心眼不会伤及自身,但犯傻会。”
而狄长老的脸上也有些无奈和苦恼。
他抬手就给自己到了盏酒, 一饮而尽,然后摇头道:“心地不好可以教, 修为不高可以练,但是脑子不好实在不知道能够如何。”
说罢, 又喝了一盏。
还没等七川想出安慰的话,便看到这人眉眼舒展,自顾自道:“不过转念一想, 其实我也不用为此忧心。”
七川好奇:“难道有治疗的法子?”
狄长老笑道:“反正不是我亲生的, 为了这个也当浮一大白。”然后又是一饮而尽。
七川:……你刚刚打他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系统:我怀疑这个人就是想法子骗酒喝!
风鸾却没有拦他, 反倒将自己储物袋中的桃花酿也取了过来,随手就破了泥封,氤氲酒香登时飘了出来。
狄长老瞬间双眼发亮,鼻翼嗡动,很快便抚掌而笑:“一闻便知是好酒,比较起来,我送的这壶就有些上不得台面了。”
风鸾并不吝啬,直接将整坛递了过去:“狄长老若是喜欢,尽可带回去畅饮。”
狄长老忙道:“这怎么好意思。”但手已经稳稳地托住了酒坛子,没有半点客气。
然后便听风鸾道:“长老敬我一壶琼浆,我自会还赠桃花佳酿,以望未来周而不比。”
此话一出,狄长老便知道这人答应了之前的合作请求。
脸上笑容更深了些,同时在心里感慨,同样都是少宗主,瞧瞧人家,再瞧瞧正在后面躺着的……
嗯,幸好不是亲生的。
狄长老心情颇好,便再也不看重珑瑾,只管举杯和风鸾对饮。
七川左看看,右看看,感觉气氛确实没有任何剑拔弩张的意思,这才放心地跟着喝了一盏。
风鸾并不贪杯,很快便说起正事:“长老刚刚说大弟子失踪,不知是否去寻找过?”
七川也眼巴巴地看过去。
从种种线索上来看,左岫就是在和这位星宿门大弟子同行时沾染到的魔气。
若是能找到他,或许就能寻到左岫。
狄长老的笑容缓了缓,沉默片刻,才回道:“找过,但已经身陨道消,不知所踪。”
七川一听,立刻撂下了手上的杯盏,表情陡然紧张起来。
风鸾也微蹙眉尖:“你说,他死了?”
“对。”
“长老可曾看到他入魔?”
狄长老微愣:“我从未察觉到……不过确有一事颇为怪异。”
风鸾追问:“还请长老直言。”
狄长老的脸上有些犹豫,终究是关乎自家宗门脸面的事情,若是出了魔修的消息传扬出去,只怕星宿门苦心经营多年的好名声便要毁于一旦。
不过他也知道有些事情隐瞒不住,尤其是云清宗众人怕是知道不少内情,他也没有必要再藏着掖着,很快便道:“我宗会为每个弟子点燃魂灯,但在我那徒儿失踪前三个月,他的魂灯就消失了,等他失踪的消息传来后才重新寻到,那时候魂灯已经熄灭。”
系统闻言不解:【宿主,什么是魂灯呀?】
风鸾心道:“便是能够表明修士生死的灯盏,人生灯燃,人死灯灭,不少宗门都会用这种办法来查看门内弟子的安危。”
【咱们宗门为什么不用呀?】
“以前有,现在没了。”
【咦,为什么?】
“魂灯需要灵石滋养,我们没有。”
系统:……看起来,无论在哪个世界,赚钱都很重要。
而这时候就听狄长老接着道:“我原以为只是宗内弟子疏漏,可后来细细想着,从魂灯消失,再到他突然说要下山历练,种种都透着奇怪。”
七川眨眨眼,轻声道:“你的意思是,他在魂灯消失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狄长老点头。
七川却疑惑道:“按理说,修士也是人,死后顶多是变成鬼,如何还能用原本的身体行动?”
风鸾眼帘低垂,略一思索便道:“只有一法可以办到。”
“是什么?”
“夺舍。”
此话一出,七川便倒吸一口冷气:“此法阴邪,正道修士如何能用?”
风鸾浅声道:“魔修便可以了。”
七川又是一惊,狄长老也一言不发,眼中又是骇然又是心疼。
系统则是小声念叨着:【也就是说,可能是有魔修夺舍,借用了星宿门弟子的身子,然后便与左岫同行,最终暗害了他。】
风鸾微微点头:“黑剑想必也是因此才染上了魔气。”
系统着实没想到这一波还能串联上,但很快他又不解道:【哪怕是魔修,想要夺舍应该挺麻烦的吧,可听七川所言,那时候云清宗没什么人了,左岫亦是身无长物,魔修害他做什么?千辛万苦夺舍,什么都没做,就为了和左岫打一架?】
对此,风鸾暂时也没有头绪。
好在她从不是个会胡乱猜测的性子,很快便看向了狄长老,直接道:“既然知道他们二人最后是出现在凌云山庄附近,不知星宿门是否愿和我宗一道前去找寻?”
而狄长老原本只觉得自家弟子是误入秘境,死在了修真大道上,结果现在得知有可能是被魔修害死,心中已是又气又疼。
于是他半点没有犹豫,甚至都懒得去想上虚宗的反应,直接应道:“既如此,明日便去吧。”
风鸾点头答应。
七川却是探头看了看重珑瑾,轻声道:“此事牵扯众多,到现在仍不知内情,怕是要先瞒着这位重少宗主,可他刚刚醒来时不知道听到了多少,会不会对狄长老起疑?”
可狄长老半点不担心,斩钉截铁地回道:“放心吧,他不会知道的。”
不等七川询问缘由,他就已经提起重珑瑾重新入了桃花林。
风鸾和七川立刻跟上,很快就看到狄长老已经回到了之前相遇之处,此时便站在上虚宗众弟子面前,神情恢复了往日的严肃冷清,正朗声道:“若是日后云清宗再对上虚宗以及星宿门不利,就休怪老夫不客气!”
这话说得字正腔圆,气势十足,俨然是一幅和云清宗势不两立的模样。
七川猛地愣住,似是不解刚刚还和自家师叔祖推杯换盏的人怎么现在就变了脸。
风鸾却一脸淡然:“此事暂且作罢,我本就不打算和星宿门有什么瓜葛。”
七川:?刚刚不还约好一起去找人的吗?
狄长老猛地甩了袖子,冷笑道:“早晚有一日,老夫回来再找风少宗主切磋的。”
七川:切磋什么?看谁喝酒喝得多吗?
不过很快,当瞧见那些上虚宗弟子又是得意又是信任的模样,七川便明白,这俩人是故意撇清彼此的关系呢。
虽然撇清的方式有些流于表面,还带了些刻意,但已经足以糊弄这些人了。
不过重珑瑾终究是个隐患,七川已经在想着要不要去找找晏晏,让鹿蜀像是以前那样来个短期失忆。
却没想到狄长老竟是直接用指尖摁在了重珑瑾的额头上,隐约可以看到灵力闪烁。
没过多久,昏迷着的重少宗主就睁开了眼睛,然后便是捂着脑袋一阵呻吟,显然刚刚磕得不轻。
上虚宗众人有心想要过去搀扶,但风鸾给他们下的禁制还没有解开,现在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用眼神来表达关切,生怕少看两眼就会被对方记恨。
而狄长老则是伸手托住了重珑瑾,微微低头,缓声问道:“感觉怎么样?”
重珑瑾的痛呼声微微一顿,他抬起头,看着狄长老,脸上先是迷茫,然后便是愤怒:“你为什么要背着我去和云清宗的人谈合作!”
此话一出,七川心里就是咯噔一声。
系统也连声道:【完了完了,他听到了!】
只有风鸾气定神闲:“他既然敢直接弄醒这人,想必就是心有成算。”
刚说完,就看到狄长老突然肃了脸色,声音也冷了下来:“原来你就是这般想老夫的。”
或许是语气太失望,搞得重珑瑾都愣了一下,原本的信誓旦旦变成了些许迟疑。
然后就听狄长老道:“老夫刚刚与云清宗苦苦争辩,甚至不惜大打出手,就是为了能为你争个公平,却没想到……”声音微顿,他深吸一口气,“也罢,就当老夫多管闲事,以后少宗主的事情莫要再告诉老夫,老夫着实担不起。”
这话像是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偏偏给了人足够多的联想空间,重珑瑾甚至哑口无言。
上虚宗众弟子见状,急忙劝道:“少宗主莫要误会,你一出事,狄长老便来了,他对你定是关心的。”
“是啊,狄长老一直待你视若己出的。”
“你是不是昏倒的时候做了梦,被魇住了?”
而重珑瑾终究是有些迷糊的,刚刚也只是片刻清醒的时候听到了一句,现在被耳边的七嘴八舌围绕,原本笃定的心也渐渐不自信了。
狄长老却不给他任何思考的空间,直接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原来少宗主早就是这般看待我的。”
重珑瑾瞬间表情僵硬。
七川想要鼓掌。
系统则是道:【哇,上纲上线了,这大帽子扣的妙啊。】
狄长老却不管别人作何反应,转身就走。
重珑瑾顾不得还晕晕乎乎的脑袋,急忙快走几步追了上去,连声道:“狄长老,刚刚是我迷糊了,着实是我的不是,还望见谅。”
狄长老冷声道:“不用。”
重珑瑾有些着急:“您别生气,我愿意登门道歉……”声音微顿,他摸了摸后脑勺,“不过我刚刚好像是倒在泥土地里,为什么会磕到这里?”
风鸾平静。
七川看天。
狄长老面无表情:“枉费我还为了你的伤处用了不少灵药。”
重珑瑾立刻道:“我愿选好的给长老。”
“里面还用到了不少珍贵药材。”
“长老尽管说,我都愿意赔!”
声音渐行渐远,风鸾也解开了上虚宗众人的禁制,由着他们离开。
七川往前走了两步,细细听着,发觉此时狄长老已经开始给重珑瑾列单子,而作为丹修出身的七川很清楚刚刚用的药根本没这么好。
换言之,狄长老仅靠着一张嘴,就撇清了关系,还套来了许多名贵药材。
七川望着那些人已经远去的背影,不由得感慨:“怪不得星宿门的狄长老会如此重视重珑瑾。”
风鸾看他:“为何?”
七川回道:“有这样的少宗主,星宿门何愁不发财!”
而风鸾对于那两个宗门的关系并不关心,在那些人离开后,她便去将自家弟子叫来,让陆离和晏晏明日继续参加修真大比,并且给了他们每人一张符咒,若有意外便将符咒燃尽,风鸾自会赶来。
她则是带上了其他几人,在第二天一早便悄然离开石台,前往了凌云山庄后山。
与他们通行的便是之前曾参与大比的狄昴。
他与风鸾见礼后便恭声道:“我父叮嘱我在此等候少宗主。”
风鸾一听,便知这人与狄长老是父子。
只不过她心中尚有疑虑,便问:“你今日为何没去参加大比?”
狄昴坦然道:“我被淘汰了。”
“为何?”
“没凑齐两色腰牌,自然无法晋级。”
七川闻言,不由得探头问道:“可我昨日瞧着,狄道友是有足够的能力可以拿到晋级机会的。”
狄昴想了想,还是选择实话实说:“我可以,但并不划算。”也不用别人问,他便接着道,“有不少宗门约我卜卦,下一个观星台能不能建成就看这次的收益了,左右胜了也无奖励,倒不如为了观星台努力一下。”
……
合着人家来比赛,你来做生意?
而风鸾知道这是星宿门的内部事务,不该对外人言,她便没有细问,只管率先入了深山。
几名弟子紧随其后,七川则多看了狄昴两眼。
只见年轻男修依然是一袭白衫,身背长剑,竹簪束发,但相较于之前,他手上多配了一条珠串,颗颗碧绿,很是好看。
于是七川便问:“这是什么法器吗?”
狄昴虽然依旧是冷清面目,可是声音已经和缓许多:“只是普通配饰罢了。”
“咦,之前怎么不见你戴?”
“今日初十,天清无云,北极星上行,斗宿极盛,天相已有预警。”
七川听不懂,不由得一脸迷茫,猜测道:“难道说,找人要用到珠串?还是说这里面有什么秘密?”
狄昴严肃道:“要有些绿才算大吉大利,道友你最好也能带上点。”
七川:……为什么突然又拐到了封建迷信上??!
话虽如此,他还是想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到底还是打算找点绿的东西。
只是因为事先没有准备,一时间也不知道寻什么,最终只能从路边随便拽了片叶子揣怀里。
看看青梧,嗯,他自己就能长叶子。
七川又想问水湄儿要不要,一转头,便看到了自家小师叔正用漂亮的蓝眼睛定定地看着狄昴。
那眼神带了三分打量,三分赞赏,以及四分真情实感。
最终都化为了笑意,看上去比阳光还要绚烂夺目。
可很快她便开始叹气,表情也变得复杂起来。
这让七川很是不解,不由得放缓几步,走到水湄儿旁边小声问道:“师叔怎么了?”
水湄儿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继续看向了狄昴的背影,轻叹道:“他可真好看。”
七川:嗯。
水湄儿接着道:“我好喜欢啊。”
七川:嗯……嗯?
青梧闻言,立刻道:“书上说过,人要专一。”
水湄儿看看狄昴,又看向陆离,回想着自己之前也曾想要拉过冷玉的手,女鲛终于有了清晰的自我认知:“我不专一,我可真坏。”
但还没等七川和青梧反应,女鲛就又笑起来:
“人不专一是有错的,幸好,我不是人,所以我没错。”
……???
作者有话说:
水湄儿:我可真棒
七川:我不理解
青梧:我好像也不是……
七川:不!别学这个!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