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看到风鸾会躲避开那些道修魂灵的时候, 蕤姬一直在笑。
看着娇媚动人,可眼中却是不带丝毫温度,言谈间更是格外不屑:“真不懂这些名门正派的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 难道外人的命比自己还紧要?太蠢了。”
对她来说,这不过是随口一说,而且她自认为没有任何问题。
作为在魔界厮杀成长的魔修, 蕤姬便是被鲜血浇灌而成的娇艳花朵,她的所思所想皆是基于利己,对于利人之事都觉得愚蠢至极。
本以为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可是一直没有开口的重宗主却突然道:“正因如此,他们才是名门。”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平淡, 毫无起伏,听上去也没什么特殊,但蕤姬与他相处久了, 哪里听不出这人其实是在回护风鸾?
如果说蕤姬对修真界了解尔尔, 那她在男女之事上就是个中翘楚, 敏锐异常。
只见女魔修的耳尖微动,猛地抬头, 眼中带着兴味,声音也变得矫揉做作了起来:“怎么, 分明信誓旦旦说要和我这个‘邪魔外道’一同修炼魔功的,如今到时给别人说话说得勤, 真这么欣赏,怎么不和人家一起当你的名门正派?”
重宗主眼帘微低,细长白眉微微一荡, 然后才道:“我所做的一切, 并不是坠入魔道, 而是为了成为修真界第一名宗。”
蕤姬笑容微顿,原本搭在他身上的藕臂也挪开来,语气平添了几分嘲讽:“怎么,你也想要当那种为了别人把自己豁出去的蠢笨东西?”
结果还没等她站直身子,重宗主就重新将她揽入怀中。
没等蕤姬挣扎,便听重宗主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要去做什么?”
女魔修咬了下红唇,气哼哼道:“你说的爱我怕都是假的,我可不就要离得远点,免得碍你的眼。”
若是平时,重宗主不介意和她玩情情爱爱的把戏,说两句好话哄一哄,也算乐在其中。
可现在,大事当前,他便免了那些废话,直接道:“你与我一处,不过也是为了好处,此番得以互惠互利,再说情字难免矫情,你是个聪慧女子,莫要让本座看轻你。”
蕤姬心里一疼,指尖微紧,可也不过是一瞬。
再抬头,已重现了妩媚笑意:“活了这样长的时候,再不给自己找点乐子岂不是无趣得很?”
重宗主不言语,只是看着缠斗在一处的众多修士,显然是不想理会。
蕤姬便不再多言,跟着看了过去。
很快,目光就锁定在了红衣女修的身上。
刚刚升起来的对于重宗主的失望尽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对风鸾的无尽欣赏,隐隐还有些痴迷。
她在上虚宗中多年,想要寻找的便是一个合适自己的肉身容器。
对于不少魔修而言,这都是件极其紧要的事情。
自从修士有了道魔之分后,便没有停下过争斗,除了因为修行之路选择不同导致的摩擦外,更紧要的其实是魔修对修真界的需求不仅仅是天地灵气和天材地宝。
他们最想要的其实是道修肉身。
魔修大多杀孽深重,想要渡劫简直难如登天。
都说天道公平,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漏洞可钻。
比起用自己这个怨气缠身的身子去对抗种种劫难,去寻一个干净的肉身容器要更加方便。
在选择容器的时候,魔修最看重的并不是容貌天赋,而是能有多大概率躲过天道追捕。
故而,风鸾就显得格外吸引人。
千年前的红衣女修火系灵根精纯无比,隐有神气垂怜,所有魔修都为之侧目,说是垂涎三尺也不为过。
而现在,除去了精纯气息,她体内还藏了个根本不属于这红尘天地的不知名力量。
蕤姬可不认识系统,自然也认不清风鸾身上的力量从何而来,但她知道,既然风鸾能在闭关前年猴顺利复苏,而不是被天道诛杀,想必天道多半也不知道她体内异变的缘由。
换言之,若是夺了这个身子,自己能够瞒天过海的几率就会无限增长。
想到这里,蕤姬激动到浑身颤抖。
偏在此时,不知道那个身披裘衣的男人说了些什么,红衣女修陡然变了。
刚刚还是守势,不伤害魂灵们一分一毫,现在就手执利剑劈砍上去!
没有任何华丽的招式,却能带起大片灵光。
一剑动天地。
蕤姬身子剧颤,哪里还有心思和重宗主撒娇卖乖,直接推开了他,顾不得肩上滑落的衣裳,就这么裸露着逛街的肩膀,大步走到了高台边缘,定定地瞧着风鸾,失声道:“怎会如此?她手里的剑是从哪里来的!”
魔修没看清,重宗主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分明就是以身入剑!
……不,应该说是化形的剑灵重新化了剑。
想到这里,重宗主一直运筹帷幄的神情终于出现了裂纹。
终究是活了千年的一宗之主,看上两眼便知风鸾厉害。
蕤姬还想要驱使更多的灵魄,可还没等她动作,就感觉到自己已经被重宗主扯着往后退去。
这让她有些着急,风鸾是绝佳的容器,她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可还没等挣扎,便看到满目红光乍现!
蕤姬震惊地看了过去,便发现无数道修灵魄中间空了一大块,冲天的烈焰灼烧不停,只要碰到的灵魄连尖叫的机会都没有就会被打到魂魄四散。
而烈焰正中心的,正是提着飞剑的风鸾。
她似乎也没料到自己的真发居然会有这样厉害的效果,垂眸盯着手中剑看了好一阵子,才缓缓抬眼。
然后,便和蕤姬四目相对。
明明风鸾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也没有开口的意思,可魔修却止不住寒颤。
原本想要推开重宗主的手改为回抱,她缩在男人怀中,尾音轻轻发颤:“这个人……到底是何等修为啊……”
这话不仅入了重宗主的耳朵,风鸾同样听到了。
但她却也不知道答案。
对于风鸾是何等修为,莫说外人,哪怕是她自己都没有个准确的判断。
从闭关渡劫以及自身历练等等事情上来看,约莫是化神境界。
但却无法被任何检测法器验出,只因为她丹田内府悬着的并非元婴,亦非元神,根本无法用寻常修仙规律加以揣测。
如果说之前隐约是化神一阶,那么现在,本命飞剑剑灵归位后,她的修为连升三阶不止!
为何如此,风鸾暂且不知缘由,而现在也没有给她去细想的时间,只管回头去看凤王。
还没等说话,就听对方道:“灵魄我自会看顾,这也是顺天而为,不算插手凡尘事物。”
风鸾微微颔首,道了声谢,然后便不再去看大片大片被灼烧干净的灵魄们,只管提剑冲向了高台!
蕤姬骇了一跳,脱口而出:“你要作甚!”
同时心里想着,这里是在太虚明镜之中,别管自己是不是魔修,总归这明镜属于重宗主,这些人若是想要离开,必然不敢动他们分毫的。
却没想到风鸾竟是压根没想和她讲道理,连问一句的意思都没有,直接挥剑便刺。
蕤姬立刻就想要催动魔气应对,但重宗主摁住了她,冷声道:“明镜终究是道家法器,你在里面这般肆无忌惮,就不怕被法器反噬吗?”
一边说,他一边咬破了指尖,用血珠在手背上画了个符咒。
下一秒,一道无形的屏障笼罩在了两人身上。
“砰!”
夕华剑就像是刺在了结实的石壁上一般,爆出了尖锐的声响,带起了金红之色的火光。
显然,在对方构造的幻境中,想要破坏对方的防御是很难的。
风鸾也没强求,只管收起飞剑稳稳落地,细细查看夕华剑身,确定没有任何损伤之后,才重新看向了屏障中的两人,淡淡开口:“撬动修真界和魔界屏障的人,是不是你们?”
蕤姬看起来柔弱娇媚,但到底是魔修,最是耐不住性子,抬头就要说话。
可重宗主照样阻止了她,抬眸沉声道:“是我。”
风鸾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坦诚,眉尖微动,并没有急着继续问,而是回头看了一眼重珑瑾。
果然见他满脸煞白,嘴唇颤抖,整个人如遭雷劈一般地站在那里。
即使之前有了那么多的猜测,真的到了真相揭开的这一刻,他依然无法接受。
父亲是他的目标,他的信仰,是他心中最崇敬的人。
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有什么东西碎了,散落一地,再也拾不起来。
风鸾心中轻叹,重新回身看向重宗主,再次开口:“那之前蓝宁之在凌云山内藏着的众多灵修魂魄,是不是也是你的手笔?”
重宗主依然坦然:“是。”
风鸾看着他,比起愤怒,更多的是不解:“你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重宗主的脸上竟是有了笑,分明是剑拔弩张的时候,可他却半点没有焦急恼恨,反倒语带叹息:“因为我撑不下去了。”
风鸾微愣,显然从外表上看,重宗主并无异样。
而对方已经继续说道:“千年间,我为了宗门付出了太多,这身子早就已经油尽灯枯,可宗门上下那样多的弟子,我如何敢懈怠?诚然现在的上虚宗数一数二,可中间也夹杂了诸多怨恨,一旦上虚宗从顶峰跌落,绝不可能在半山腰安稳,而是会被群起攻之,彻底坠入无底深渊。”
这话听上去有些可怜,但风鸾心中却没有丝毫波澜,语气也很平静:“天道报应如此罢了。”
重宗主笑容微滞,显然这红衣女修与千年前没有任何改变,根本不会被轻易打动,软硬都不吃。
所以他只能将目光投到已经往这边走近的重珑瑾身上。
瞧着亲子的惨白脸色,重宗主也觉得不忍,可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
他着实不明白自己培养的孩儿为什么如此胆小,半点不像自己。
但此时此刻已经无暇计较许多了,重宗主娴熟地摆出了慈父模样,轻声道:“瑾儿,为父已经时日无多了。”
此话一出,原本被打击的有些浑浑噩噩的重珑瑾陡然清醒。
终究是嫡亲父子,旁的事情都放到了后面,他急忙问道:“爹爹怎么了,莫不是生了病?”
重宗主轻叹:“我这身子早已衰败,天道从未放过我,早就过不去了,若是瑾儿此番不帮为父,只怕为父真的要尸骨无存了。”
说出这话的时候,重宗主心中十分笃定。
毕竟这孩子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胆子又小,虽不聪慧但足够孝顺,从来都是听他的,这次必然也是一样。
却没想到,一向对他惟命是从的重珑瑾却是用力摇头,眼中出了泪,竟是直接跪在了屏障之前,撤掉了浑身灵力,连磕三个响头,将额头都叩出了血来,才抬起身子,昂头哀切道:“爹爹,莫要一错再错了,回头吧。”
此话一出,莫宗主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重珑瑾没有半点犹豫,哀声道:“你所作所为都有违天道,无论是为了宗门还是为了同门,总归都是做错了,爹爹,离开那个女魔头吧,停手,求您了。”
蕤姬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但眼角眉梢的讥讽已经表达了态度。
果然,重宗主大怒,屏障上骤然出现了道道蓝光,将重珑瑾弹开来!
因为他刚刚撤掉了身上的灵气庇护,故而此时辞不及防之下飞出去很远,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只让口中鲜血直冒。
然后就听重珑瑾厉声道:“我怎么养出了你这样一个废物!逆子!”
重珑瑾捂着胸口瘫在地上,连喘气都费劲,自然是一句反驳都说不出。
倒是从来都没正眼看过他的风鸾缓缓开口:“他不是逆子,恰恰相反,他对你无比顺从。”
重宗主皱紧眉头,而蕤姬见自己安全了,便掩唇笑道:“风少宗主这话说的蹊跷,如此一个不孝之人,怎么还能说顺从呢?”
风鸾看都没看她,只对着重宗主道:“你教他礼义廉耻信,你让他温良恭俭让,虽然他没做到,但他信了你,显然你演技高超,骗过了天下人,包括自己的亲子。”
换言之,他的儿子因为他而尊道远魔,辨别是非,可他却没想过,当自己成了魔,成了非,他的儿子照样会反对他。
如此这般,哪里还能说他不孝?
蕤姬眨眨眼,不知道如何反驳,有些不高兴的鼓起了粉腮。
可重宗主却又笑起来。
这一次,他不再端着架子,而是展示了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容,声音也格外轻缓:“风师姐还是当初的样子,说话直白得很,没有丝毫改变。”
风鸾微愣,显然没想到这人曾见过自己,还会喊自己师姐。
要知道,在修真界,除了同门之间互相称呼以外,外门多称道友,要是也能兄弟姐妹的叫起来多半是关系亲近的。
可她分明不记得这个人。
而重宗主也没有和她忆当年的意思,而是定定地瞧着她,眼中是不再遮掩的偏执,言语之间也透出了与外表不相符的执拗:“我一直不明白,风师姐,你究竟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风鸾知道还有下文,便没有说话。
果然,重宗主已经自顾自说道:“你生在云清宗,多风光啊,名门大派,何等尊贵,可我上虚宗一无所有,在修真界中任人欺凌,我以前看你的时候都只能站在最远的地方,昂头昂的脖子都疼了,也只能看到你的裙角。”
风鸾依然未开口,倒是剑中的系统急了:【宿主,他看你裙子,他变态!】
这让风鸾有些无奈,虽然觉得不需要解释,可听着自家剑灵似乎十分介意,便多说了两句:“想必他指的是在仙魔大战前,各个宗门聚集商讨对策的事情,我在最顶层的云端,上虚宗那时候门派不显,自然只能昂头看。”
系统却不依不饶:【可他看你裙子!他就是坏!讨厌他!】
风鸾只好安抚:“对,他坏,坏透了,你骂得对。”
系统这才开心起来,哼唧了两声才不闹了。
而重宗主见风鸾不言,竟是越发气恼起来,声音都抬高了许多:“我不想任人欺凌,我想要做人上之人,何错之有!”
到底是藏在心中太长时间的怨怼,此番说出,也算是得以排解。
正要再说,就听风鸾的声音传来:“无错。”
这下愣住的人换成了重宗主:“……你说什么?”
风鸾看着他,淡淡道:“我说,你无错,修真界本就是强者为尊,想要变强,自然没什么问题。”
随后她上下打量了一下重宗主,然后才道:
“但你用的是邪门道法,被天谴也是天理昭昭,没什么好抱怨的。”
重宗主似乎早料到她会如此回应,不由得一声冷笑:“我只能如此,别无他法,你总是立于云巅,高高在上,怎会知道我的难过?莫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还没等他说完,风鸾罕见地出声打断:“我且问你,我与我宗一同抵御魔修的时候,你在何处?”
原本还在滔滔不绝的重宗主突然没了声音。
风鸾却没停下,继续道:“洛浮教满门倾覆,众多道友尸骨无存,有人为了维持修真界灵力疲于奔走,还有人为了维持魔界屏障而苦心经营,”声音微顿,语气冷淡,“你和你的宗门,在哪里呢?”
这显然是重宗主无法回答也回答不出来的问题。
风鸾也知这点,便接着道:“这千年间,上虚宗就是第一大宗门,但你做得却是大肆敛财,残害通道,党同伐异,如此这般哪里来的脸面说出上面的那些慷慨陈词。
“让你成了修真第一人,也从未改掉自身卑劣。
“莫要用出身辩白,我宗内弟子七川是凡人出身,却在宗门内坚守百年,从未有违道心,反观于你,只能说渣滓就是渣滓,哪怕穿了华服锦衣也成不了圣人。”
风鸾鲜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也从来没有将斥责之言说得如此直白。
没有加任何修饰,就这么直接说出来,生怕稍微拐个弯,对面人就听不懂了。
旁人如何反应,风鸾不知。
反正系统在他刚刚说完就大声嗷嗷:【宿主,好骂!再来几句再来几句!】
可风鸾却没有继续,而是将一直所在袖中的手猛地伸出。
系统这才发现,自家宿主刚刚并不是一时兴起和这人说话的,而是用这段时间单手画符。
此时,那张薄薄的符纸被甩了出去,虚虚地贴在了屏障之上。
下一秒,便迸发出了数道闪电,好似电闪雷鸣一般!
“嘶……咔!”
本来该务必坚固的屏障竟像是被打破的镜面一般寸寸破碎,最后直接崩塌,连点痕迹都找不到!
蕤姬骇了一跳,也不管重宗主了,自顾自的往后退去。
可是重宗主却直挺挺地站在原地,就这么看着风鸾提剑刺来,也没有半点躲闪的意思。
就在蕤姬吓得想要折返回来救他的时候,便看到他面前的高台突然出现了一道裂缝。
那缝隙一片漆黑,看不清楚内里到底是什么。
可很快,就有个石棺从中升起,正正挡在了重宗主身前。
风鸾想也没想就劈砍上去。
看似兼顾的棺盖就像是软豆腐一般,直接被划破,稍一用力就碎裂了一地。
但下一秒,风鸾就顿住了动作。
她瞪圆眼睛,愣在当场,竟是连放下手臂都忘记了。
而站在原处的凤王见状,知道事情有变,多半和棺中人有关,便细细看去,然后便瞧见了一个同样满头白发的男子。
但和重宗主不同,这男子的脸上没有丝毫皱纹,即使闭着眼目也能看得出五官俊秀,一袭道袍着于身上……倒是有些眼熟。
凤王立刻看向了依然躺在地上的重珑瑾:“那是云清宗的道袍吗?”
重珑瑾苦笑:“我也不是他们宗门的人,如何能分辨得出?不过看着倒是有几分像,就是不知道那是谁。”
系统也问:【宿主认识他?看脸……好像有点眼熟。】
风鸾并未低头看剑,而是依然定定地瞧着男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声音颤抖:“爹爹……”
系统闻言一愣,急忙顺着看过去,果然看出这人的模样和灵心玉中的风皓尘灵识一般无二。
看起来这便是风皓尘的肉身了。
而风鸾伸手去探,却发觉自己被隔绝在外,触摸不到。
但是无论是从毫无起伏的灵力波动,还是从周身骤然降低的温度,都明明白白告诉她——
这个肉身“死”了。
意识到这点的风鸾只觉得耳中嗡鸣,一时间竟是站立不稳。
偏在此时,她听到石棺后的重宗主开了口,只有一个字:
“破!”
这是道修在催动符咒的时候才会说得口诀,风鸾下意识的举剑抵挡。
结果她便发现,自己并没有遭受攻击。
还没等想清楚,突然看到石棺中的白发男修身子威震。
下一秒,他竟是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一幕在凤王看来颇有几分诡异。
他乃神兽,身负神力,自然能感觉到那肉身早就没了灵魄,此时只是一个空荡荡的躯壳,比起寻常的死人还要来的空荡。
结果现在,躯壳居然会动了?
若非尸偶,便是邪术,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好事。
他立刻想要出声提醒风鸾,但此时的风鸾在大悲大喜之下颇有几分恍惚。
红衣女修下意识地上前几步,开口便唤道:“爹爹,你怎么……”
还没说完,却觉得眼前寒光凛冽。
她迅速退开,震惊看去,就看到风皓尘已经走出石棺,广袖飞展,手执利剑。
剑尖,竟是直直地指向了风鸾的咽喉。
作者有话说:
系统:我家宿主真会说话,骂人都骂的这么好听
被迫围观的客服:……你之前补习的时候,比我们多了一门课吧
系统:什么?
客服:《如何吹好彩虹屁》
系统:……哼!
第202章
对于父亲的性命是否无虞, 风鸾其实并没有太多怀疑。
毕竟云清宗的魂灯殿已经重启,内里的魂灯盏盏俱能找到主人,出去了风鸾的魂灯呈现了奇怪的赤红色模样外, 其他正在闭关中的同门魂灯都没有太多异样。
自然也包括了宗主风皓尘。
魂灯未灭,生命犹在。
于是风鸾在得知风皓尘的肉身被上虚宗抢夺走之后,她无论如何都要尽力寻找, 因为父亲既然是活着的,那么最该担心的是肉身的安危,免得魂灵复苏后却无所依。
而风鸾曾无数次幻想和父亲重逢的情景。
但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父亲刚刚看到自己, 便对着自己刀剑相向!
红衣女修定定地站在原地,分明她能够轻而易举地躲避开, 可她却站立不动。
结果利刃并未刺入她的皮肉,在风鸾的咽喉前便停下了。
或许是因为这把剑着实神兵,哪怕只是靠近都能感觉到凛冽剑气。
风鸾便觉得勃颈上是止不住的冷风, 似乎只需要轻微颤动, 剑气就能破开自己的血肉, 斩下自己的头颅。
但她分毫不惧。
比起皮肉之苦,此时她更想要解开心中疑惑, 只管定定的看着风皓尘。
似乎有许多疑问,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最终, 只呢喃一般地说了句:“为什么?”
而风皓尘微微抬起眼帘,毫不避讳地和风鸾对视。
也就是这一瞬, 风鸾确定,眼前这人是自己父亲的肉身,但也只是肉身。
只有躯壳, 内里空空。
这双眼睛空荡无神, 看上去像极了七川制做出来的那些木偶, 完全找寻不到自我意识。
站在原处的凤王也在打量之后给风鸾传音道:“离他远点,他的行为恐不受控。”
风鸾却错开视线,盯着已经走到石棺旁边的重宗主,双拳紧握,心下传音回去:“凤王,您能看出我爹爹如今是……是个什么吗?”
话虽不明,但凤王知道她的意思,直接道:“你的修为极高,虽然此时体内不存灵魄,但肉身力量仍在,那姓重的宗主怕是没有那个本事将他做成尸偶。”
“若是灵魄归位,我父是否能无事?”
“理论上是可以的。”
“那凤王是否能探听出我父灵魄在何处?”
“我会留心,你且放心。”
寥寥几句传音交谈,中间没有任何客套虚言,很快就把信息交流完毕。
风鸾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风皓尘身上,自然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可一直旁听的系统却生出了些疑惑。
据他观察,凤王并不是个好脾气,虽不至于目下无尘,但对修真界中的人和事都是冷眼旁观的。
缘由倒也好猜,就像是之前特训的时候,他的主管谭先生曾说过,之所以会将系统投放到各个小世界,就是为了平衡小世界中的能量,维持小世界的平衡。
“系统不能有感情,那会妨碍判断,喜怒哀乐是无上美味,但却会成为你们完成任务的最大阻碍。”
这是谭先生在系统从特训班毕业的时候给他的临别赠言,系统牢记至今。
想来凤王作为神明,需要做的是维护三界的平衡,所思所想估计与谭先生差不多。
偏偏他对自家宿主有些特殊。
之前在北海神岛的时候,对风鸾的身世会耐心解释,现在又愿意帮助风鸾寻找风皓尘的魂灵。
这中间从未说过帮忙的代价是什么。
甚至细想来,凤王口口声声不能干涉修真界中事,但却入了这太虚明镜之中。
想必和太虚宗没关系,那和谁有关……昭然若揭。
这让系统有些费解,又有些警惕。
盯着凤王瞧,特别是看旁边挂着的好感度,发现是一个不上不下的数字。
只比朋友高一点。
莫不是自己被关在黑山洞里面对着屏幕复习编程的时候,凤王突然被自家宿主的主角光环感召了吧?
不过还没等系统询问风鸾,就感觉到凤王的眼睛已经瞥了过来。
然后,便又重现了那个挑剔的眼神。
和刚刚说他不开窍的时候一般无二。
明明系统笃定对方是看不到剑中的自己的,但这一瞬,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锁定了一样,要是人形必然会汗毛倒竖。
风鸾并未发现一凤一剑之间的交流,她只管盯着眼前的风皓尘,顷刻间就做出了决定。
毫不犹豫的举剑,直接扫开了对方手中利刃。
这般动作让重宗主心下一喜,甚至脸上都油了隐隐笑容,想要看看这名门正派的父女相残是个何等盛景。
结果下一秒,风鸾竟是调转夕华剑,并未伤到对方。
随后用手探入储物袋中,掏出了一个重宗主十分眼熟的东西。
好不容易缓了口气的重珑瑾也窥见了红衣女修掌中之物,很快就认出:“无影简……那是我宗法器,为何在她手上?”
若是风鸾听到,必然会告诉他,这东西原就是上虚宗的那个蟾蜍精拿来坑害自己的,此番拿来用了也算是成全因果。
凤王不知其中内幕,可他言语却格外坦然:“不过是个物件,谁拿到了就是谁的。”
重珑瑾:……
虽然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但这心眼都偏到天上去了吧!
而风鸾已经将无影简贴在了剑身之上,双指紧摁,随之而来的便是源源不断的灵气注入。
此番是为了救下自家父亲,她没有任何保留,将周身灵气倾尽而出。
原本暗色的简身竟是被灼得通红,很快便要附着在风皓尘身上。
系统好奇:【宿主你这是在做什么呀?】
风鸾没有停下施展法术,可还是在心里温声回道:“此无影简能够将寻常修士伪装成大妖,皆是因为它能够隔绝旁人的探查,并且会模拟出妖气的模样。”
系统到底也是在风鸾身边跟随多年,又生得聪慧,很快便明白了:【你的意思是,用无影简切断重宗主和风宗主之间的联系?】
风鸾眉尖微蹙,语气冷淡:“我虽不知这人为何要将爹爹偷来,但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既如此,总要想法子夺回去才好。”
话音刚落,便见风皓尘的肉身微微晃了两晃。
风鸾第一时间去看重宗主,果然见到对方脸上露出惊讶神色,显然没想到无灵无魄的躯壳居然隐隐有脱离掌控的趋势!
见他如此,风鸾便之此法可行。
可就在她准备上前抢夺时,突然看到一直安分躲在重宗主身后的蕤姬猛地冲了出来!
相较于寻常魔修,她身上的魔气甚浅,若不是早就从重珑瑾处得知了她的身份,只怕风鸾也不会第一时间认出这样娇滴滴的女子竟是个魔头。
但此时的蕤姬与刚刚的千娇百媚大相径庭。
她咬紧牙关,目光凶狠,素手探出,宽大的袖子顺着小臂滑落,露出了雪白皓腕。
很快,自身魔气便和风鸾的火系灵力撞在一处!
多情的美人皮相像是被灼烧了一般片片凋落,露出来的却不是血肉,而是大团大团的黑雾,里面还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深绿色毒气。
几乎是顷刻之间,佳人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个一团毒雾,唯一清晰的便是被火焰灼烧了的赤红色双眼。
风鸾知道,对方该是极疼的,她既然是存着必要抢夺风皓尘的心思,自然不会留有后招,每一击都是倾尽全力。
就算蕤姬没有危及性命,可烈焰会灼烧灵魂,怕是比万箭穿心还惨烈百倍。
可蕤姬却没有任何犹豫,哪怕已经疼到双目只剩下两个孔洞,依然扑了上来。
刚刚还口口声声不让旁人伤害风鸾肉身分毫,可此刻,她却是毒雾尽出,分明是本着同归于尽去的。
这可着实把系统吓了一跳。
原本还是剑身,这会儿直接重新化为人形。
可他第一反应并不是害怕蕤姬,而是想着:“我居然会自己变回来”和“明明没有剑鞘,怎么化人以后是穿衣服的啊”。
还没等他想明白,风鸾已经揽着他迅速往后退去。
如果刚刚被宿主抱起来的时候他还有些震惊,那么现在一回生二回熟,系统不仅不觉得惊讶,反倒很熟练地勾住了红衣女修的脖颈。
甚至顺便帮她挽了一下鬓发。
待他们再次落地后,系统才后知后觉,紫色眸子瞪向了蕤姬:【宿主,她为什么袭击你?】声音微顿,【明明好感度还是居高不下啊!】
而风鸾一边躲闪开毒雾,一边道:“看起来爹爹的躯壳对她很重要。”
系统很是不解:【再重要能有好感度高重要?】
风鸾正拢着系统的腰,于是便用另一只手一面单手结印一面道:“大抵好感度这东西也是有高低之分的。”
系统作为实际上的剑灵,很认真的配合风鸾催动法印,同时念念叨叨:【我悟了,这女魔修竟是真的喜欢重宗主?可我瞧着那个半大老头子也没有因为她的举动多动容,】声音微顿,【所以说,搞事业就好好搞事业,搞什么对象啊!】
若是以前,风鸾必然附和。
可此时她抽空瞟了自家飞剑一眼,尤其是盯着好感度一百分的红色数字,随后迅速错开目光,心里淡淡道:“天地广阔,万物有灵,万事万物都有其自身造化,强求不得。”
而已经学了上千年编程代码的系统显然已经丢掉了论道的脑子,根本没听懂这话的意思,可他还是第一时间表示赞同:【对对对!】
风鸾则是以手掐诀,袖中红绸飞掠而出,直奔蕤姬而去。
已经化为一团黑雾的魔修已经没了美人面,连五官都是模糊的,自然瞧不出她是什么神情。
可是对方在灼烧之下,语气中却带着轻松,甚至隐隐还有笑意:“是个好身子,但,可惜,怕是留不住了。”
言罢,她便硬扯扯下了自己的一条手臂。
此番举动震惊了系统:【这……魔修对自己这么狠的吗?】
风鸾眉尖紧蹙,显然不知对方要做什么。
可还没等她抵挡,却见蕤姬已经抬脚,用力地将自己的手臂碾碎。
“哗!”
系统:……??!
分明是雾气组成的残肢,可在粉碎的瞬间却发出了像是水花四溅一般的声响。
与此同时,大殿周围有光点一个接一个亮起。
虽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但那暗绿色与蕤姬身上缠绕的毒雾颜色一般无二。
就在系统不解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凤王的传音:“速速离开,那些图腾便是他们早早便在此地布下了法阵,这魔修恐怕要引爆自身!”
而凤王语音刚落,便见蕤姬已经扑了上来。
而她身上的毒物在顷刻间便已浓重到连赤红的眼睛都瞧不见,被沾染到的地板顷刻间就烂出孔洞,风鸾甚至觉得这空气都要被毒气腐蚀。
她想要避开,或是用张开结界。
但蕤姬似乎早有准备,她就像是一开始便想好了会有鱼死网破之日。
宁可死,也要助重宗主成事。
满心装着的都是那个与他相伴数百年的男子,可蕤姬此时却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风鸾在她靠近的时候,除了嗅到湖底一般的潮湿气味,便是一声轻叹:“死了也好,至少重郎以后记者的都是我美貌的模样。”
下一秒,便是毒气骤然弥漫!
凤王神情骤变,分明是不能插手修真界中事的凤凰,此刻却是下意识的想要现出原形上去相救。
可这般举动乃是天道不允,凤王眼角眉梢刚刚显露些许凤凰翎羽,就被强行压制回去。
虽然只是一瞬,但是动静极大,幻境都为之一荡,隐隐有崩裂的征兆。
而重宗主自始至终对于蕤姬的举动无动于衷,见到真身时隐隐还有些厌恶,到底还是站在石棺旁边,守着风皓尘的肉身一动不动。
直到此刻,感觉到环境震动,他才恍然回神。
这遭连半个眼神都吝啬给予蕤姬了,他将手放在了胸口,低头去看。
太虚明镜被他收在了体内,外人或许看不到,可他自己看的分明——
神级法器太虚明镜上竟是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而就在此时,原本应该弥漫开来的一片蔼蔼毒雾竟然逐渐稀薄,深绿色消散开来,众人也终于能看到内里情景。
却见风鸾毫发无损,只有衣角袖口处有细微破碎,其他便是与之前无异。
面容依旧白皙如玉,双手宛如不染红尘。
莫说是伤口了,瞧着竟是半点中毒的迹象都没有。
重宗主大惊,显然此番结果与他们事先所预期的相距甚远。
而蕤姬已经缩小了数倍,虽然还是一团黑雾,可如今瞧着就像是个几岁孩童的大小,加上刚刚耗光了气力,竟是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软软的倒在地上。
但她依然努力昂着头,赤红色双目死死盯着面前的两人,哪怕声音微弱,却依然能听得出其中的凄厉:“为什么,为什么你一点事情都没有!”
红衣女修不言,而是扭头看着身边的男子。
相较于之前努力把颀长的身子变成小鸟依人,这会儿的紫眸系统站得笔直,双手紧紧环着风鸾的腰,身上的宽大衣袍几乎把她裹进去。
这人生得俊朗,微蹙眉尖时更显英气。
就是一张口便暴露了脾性:“住口,你这个坏家伙,凭什么质问她?”声音微顿,“扭过头去,不许看她!”
蕤姬:……
若是这人义正言辞,她能应对,哪怕是冷嘲热讽,蕤姬都不在意。
可,这又是个什么说法?
本来应该剑拔弩张的气氛,被这么一搞,蕤姬都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噎了一下,才坚持问道:“为什么你能不受我的毒气侵染?”
系统想也没想,反唇相讥:“显而易见的事情,笨蛋才问。”
蕤姬:…………
把她整不会了。
而风鸾知道自家系统会这么说,是因为他真的恼了。
从过往来看,所有对自己不利的人都会被系统写在小本本上,反复记恨。
只不过是因为实在不会骂人,所以才会笨蛋傻瓜之类的词儿来回说。
不过风鸾倒是对蕤姬并没有预想中的敌意,或者说,此时她心中有着同样的疑惑。
刚刚他们挨得近,风鸾也就看的更加真切。
系统没有动用剑气,甚至没有任何口诀法术,就只是护住了她,然后张开嘴巴用力的几个呼吸,就把毒物给吸干净了……
别管是毒气,还是魔气,尽数被消灭精光。
风鸾越想越觉得费解,便问道:“我也很好奇,魔修的毒气猛烈,为何你无事?”思及刚刚系统所言,她补了句,“你若是觉得太过简单,可以不说的。”
结果刚刚还在说蕤姬问题愚蠢的系统听了这话之后,表情迅速转换,阴霾散去,看向风鸾是已经是笑容灿烂:“宿主都不知道的事情,自然是极难的。”
众人:……
蕤姬:你这家伙怎么还有两幅面孔呢!
而系统并不避讳说出缘由,左右这个世界只有自己和宿主能听懂,便坦然道:“我能吸收雾气,自然是因为我对这里的所有毒都免疫。”
此话一出,风鸾还没说什么,蕤姬却急了,大喊着:“不可能!我乃百蛊之王,怎么会有我毒不死的人!”
到底是有头有脸的魔修,也是有自尊的。
输赢无所谓,本职工作绝对不容玷污!
结果系统就学着之前凤王看自己的眼神,有样学样地瞥了蕤姬一眼,然后才道:“我自然不算在其中,能毒到我的东西你也没有。”
蕤姬咬牙:“莫要浑说,我就不信有什么毒是我不会的。”
系统轻哼一声,得意道:“木马病毒,你会吗?”
蕤姬:……?????
作者有话说:
系统:虽然我不是机器人,但我也有机器人的自尊!除了病毒啥也不怕!那个是要写的,才不是你这种绿了吧唧的!
风鸾:啊?
蕤姬:我觉得你在逗我,但我没有证据
第203章
何谓木马病毒, 蕤姬不知道。
就连风鸾都一头雾水。
但是她对自家系统从来都是格外信任,纵然百毒不侵的事情着实玄妙,总归可以事后再问, 此时她还有其他要紧事要做。
于是,风鸾将目光望向了不远处的重宗主。
纵然刚刚闹出了这样大的动静,毒雾几乎侵染了整个天地, 却灵巧的避开了重宗主,生怕沾染他分毫,足见蕤姬对他的特殊。
但当蕤姬瘫软在地, 几乎将魔气消耗殆尽,连身子都被迫缩小数倍蜷缩成一团的时候, 重宗主却是无动于衷,连个眼神都不想给过去。
风鸾表情淡淡,并未多言。
倒是恋爱系统出身的紫眸男子微微偏头, 一边紧紧揽住了自家宿主的腰, 一边低头对着蕤姬道:“那人当真是你对象吗?”
因着刚刚是拼着魂魄撕裂才得以全力一击, 导致这会儿的蕤姬被剧烈疼痛折磨。
她的反应也因此慢了很多,隔了几秒才后知后觉:“你, 说什么?”
系统换了个她能听懂的词儿:“重宗主,是你夫君?”
蕤姬这次回答的很快:“当然。”
系统却嘟囔:“不应该啊, 他要是你对象,怎么能看你孤军奋战却不管你?”
蕤姬身上的雾气微微一晃, 过了会儿才道:“是我现在模样太过丑陋,怕是要伤了他的眼睛。”
话音刚落,就听系统道:“合着你帮他布置幻境, 为他为非作歹, 把所有会招来怨气的事儿都办了, 他却会因为你长得不好看就嫌弃你。”
蕤姬无言,显然是默认了。
纵然系统依然记恨这人居然想要害死自家宿主,可是作为恋爱系统的职业操守让他忍不住道:“看你也是个挺厉害的女魔头,怎么找对象的眼光这么差啊,那个渣男明明就是在耍你,洗脑你,精神上虐待你,就这你居然还跟着他,我可真是……你们修真界到底什么时候搞妇联!”
系统的语速很快,又夹杂了太多蕤姬听不懂的词汇,让她有些云里雾里。
但是中心思想她还是听懂了的。
她的重郎不爱她。
她的重郎……在耍她。
对这些,蕤姬何尝不知?可有些事情并不是心里清楚就能避免的。
情之一字,谁又能说得通呢。
随着下一波剧痛袭来,她再次蜷缩起了身体,但脸上却挂起了笑容。
她还记得自己和重郎的初相逢,那时候她是被困在修真界的魔修,只不过,和能够独立创建宗门的莫刹不同,蕤姬的力量太过弱小。
她以毒入魔,换言之,她的身子和力量都是被毒物滋养的。
偏偏在修真界中很难找到她所需要的剧毒之物,故而她只能强行隐匿行踪,偷藏在阴暗处苟且偷生,只靠着抓捕吸食过往的修士灵物来存续性命。
直到她抓住了个姓重的道修,对方的好皮相让她没有立刻下手杀之。
倒不是想要放过他,而是觉得这张面孔十分好看,准备将他养起来,完整的剥下皮肉,重新做成尸偶,这样就能每时每刻都能看到了。
结果这男修并不抵抗,也不谩骂,而是对她说喜欢。
他喜欢她。
不仅会对他露出笑容,还会说好听的话。
这让蕤姬十分欢喜,觉着会说会笑的男修比尸偶要强了不少,于是每天都哄着他多说一些,一直哄到男修身子痊愈,哄到蕤姬把自己的身子给献了出去。
她做了这人的姬妾,还传授了魔修的法门。
甚至为了让重宗主的修为更进一步,蕤姬会继续出手收割修士性命,借此滋养他,但却不会让他沾染半点怨气。
如今回头看看,这人可不就是将自己利用了个彻彻底底,完全当成了炉鼎在消遣。
蕤姬口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呜咽,她周身的黑雾越发稀薄,可是笑声却没有断过。
这引得风鸾多看了她两眼,可是蕤姬却不理会,只自顾自道:“怪不得老祖们曾教导过,修士多是道貌岸然的货色,断不可信,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她大概失去了太多气力,就连声音都是细细的。
也正因如此,死到临头的蕤姬完全不介意自己的话语会不会谁听到,只管道:“幸而,他对不起我,我也对不起他,如此看来,倒也般配。”
说完,便继续痴痴地笑了起来。
风鸾隐约能听出她话中似有深意,可无论是重宗主还是蕤姬都和自己无甚关联,他们的烂账也没必要牵连自身,于是风鸾没有多问。
毕竟从自家宗门内众多弟子的经历上来看,感情之事最是难懂,外人还是少说少管比较好。
而重宗主能听到这边的动静,但他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或者说,他并不介意让蕤姬知道自己对她无情。
左右,这女魔已经无用了。
重宗主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风鸾身上,对视瞬间,他竟是笑了,随后轻声道:“可惜。”
风鸾则是单手背后,迅速结印,同时嘴里问道:“此话从何而来?”
重宗主仰天长叹:“可惜我筹谋多年,耗费不知道多少心血,甚至不惜将这些魂灵拉入太虚明镜,却没想到还是因为你功亏一篑。”声音微顿,他的眼睛看向了重珑瑾,缓缓说道,“也从未想过,我悉心培养的孩子,竟是个如此软弱无能之辈。”
重珑瑾心知自家父亲已经入魔了,哪怕还不算魔修,但是心早就与魔鬼无异。
可这许多年间对父亲的崇敬早就已经刻进了他的骨血,不让父亲失望几乎成了他的人生信条。
饶是到了此时此刻,他也依然会因为重宗主的一句话而无比难过。
可马上他就顾不得这许多。
因为,风鸾已然挣开了剑灵的怀抱,飞身朝着重宗主而去!
或者说,是为了重宗主旁边的石棺。
见她如此,凤王的第一反应便是脱口而出:“小心!”
重珑瑾面露惊讶:“你竟然忧心我父?”
凤王想也没想,冷声回道:“他如何,与我毫不相干,可他既然选择将风皓尘的肉身抢夺走,必然有其目的,偏偏刚刚那样的紧要关头都没有任何挪动的意思,只怕还有后招。”
重珑瑾眨眨眼睛。
许是因为他素来纨绔,加上这短短数日的打击实在太大,以至于到了如今的紧张时刻,她脑袋里想的不是自己安危,也不是担忧自家爹爹,而是一脸莫名——
自己和这个人不相干,那风鸾又和他有什么相干,竟是这样紧张?
而风鸾听到了凤王的话,也大抵猜到了对方心中所想,可动作却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
她入了太虚幻境,便是为了父亲的肉身而来。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父亲落到歹人之手!
于是,风鸾竖起手掌,以掌为刀,同时将掐着法决的另一只手点在腕处。
很快便见红光闪烁,原本白玉纤纤的指尖竟是有了寒气,往前抓去的时候竟像是划破了空气,骤然响起了破空之声。
“砰!”
重宗主以石棺抵挡,风鸾的素手直接插入了石棺之中,分明是极硬的石块,却像是豆腐一般脆弱,拔出时留下了五个深深的洞。
重宗主抱着石棺向后退去,瞥了一眼上面的深坑,竟是笑道:“多年不见,风师姐的修为更胜从前。”
风鸾却没有闲心和他客套,抬手又要去抢夺。
而系统也跑过来,随时准备着重新变成剑,以助风鸾成事。
可重宗主却不看他们,反倒是一掌拍在了自己的心口处!
很快,他张开嘴,“噗”地一声喷出了血。
风鸾一惊,系统也吓了一跳,大声嚷嚷:“你要自残随便你,别随便乱吐啊!赶紧去别的地方吐,别溅到我家宿主!”
重宗主却充耳不闻,他只管用沾满血水的手掌再次摁在了胸口。
很快,风鸾便看到他的胸膛内有金光乍现。
系统急忙忙挡在了自家宿主身前,对着这人蹙眉,在心里嘟囔:【宿主,他这是……要成精了?】
风鸾则是反握住了系统的手,低声回道:“只怕是法器,就是不知他要动用何物。”
话音未落,便觉天地变色,原本就浓雾密布的天空变得更加阴沉。
风鸾立刻了然:“怕是动用了太虚明镜!”
系统先是一愣,随后便反应过来:
他们此时不正是在太虚明镜的幻境之中吗?
而风鸾已经接着道:“怪不得他有恃无恐,若这只是寻常法器,自然不足为据,可他居然将太虚明镜收为本命法器,甚至藏在了身体之中,只怕这幻境中的一切全在他掌控之中。”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所言非虚,很快,幻境就有了扭曲。
分明和重宗主都站在高台之上,可看上去中间就像是隔了天堑一般遥不可及。
风鸾眉尖微动,却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将紫眸男子往自己身边拽了拽,低声道:“跟紧我。”
系统则是盯着重宗主,面露迷茫:“他把镜子,塞在胸口里面?”
风鸾正紧盯着重宗主,闻言便只是颔首,没有说话。
然后便听系统的声音再度传来:“可是那地方不是放心的吗?还是说,修仙了,心脏都能挪位置?”
风鸾显然没想过此事,眼中有迷茫一闪而过。
好在蕤姬很快就解答了他们的疑问。
只见原本已经快消散殆尽的黑雾突然升腾而起,很是艰难的在半空中盘旋,而女魔修的声音却是和虚弱外表毫不相符的尖利:“怪不得,怪不得我与你相处多年,却从未得你半点真心,原来你早就把心挖出去了!”
这是重宗主的秘密。
他的身子早已破败不堪,随时都有被天谴的危险,想要活命,或是夺舍,或是挖心。
而他将自己的心挖出去另行存放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外人知道,无论是亲子,或者是枕边人,他全都不相信,自然也不会泄露。
可现在的重宗主已经不在乎了。
他看着那团黑雾,突然笑了,语气轻轻:“是啊,我早就没了心,这还是从你那里学来的。”
蕤姬微愣:“你说什么?”
重宗主继续催动太虚明镜,确保无人能干扰到他,嘴里接着道:“是你教会我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既如此,我自然要选对自己最好的路。”
此话一出,蕤姬哑口无言。
因为她知道,眼前人说的是对的。
她一心倾慕此人,但因为道魔有别,地位悬殊,越发显得高不可攀。
于是蕤姬便想着把这人从山巅拽到深渊,让他染了污色,那才能长长久久,这才教唆他放大了贪欲,引着他偏向魔道。
却没曾想,这人学得太好,竟是连心都能挖掉,半点真情都不曾交付。
引火烧身,不过如此。
蕤姬又笑,笑自己傻,也笑自己狠毒了一辈子,终究还是死在了比自己更狠的人手上。
这么想想似乎也不亏。
只是她的笑声越来越小了,随着魂灵飘散,她的生机即将断绝。
偏在此时,重宗主伸出手,稍微勾勾手指就将那已经缩成一条团的黑雾给拽到了掌心。
这会儿的女魔修已经什么气力都没了,说话也只剩气音:“你还要如何?”
重宗主手指收紧,语气轻轻:“你曾说过,要助我大业功成,既如此,倒不如将生机借我些,也算成全了我们过往情意。”
说是借,可在场众人都知道重宗主的意思。
本以为蕤姬会暴怒,却没想到她居然毫不反抗,声音也带着笑意:“我本就没有活路了,用我的命,换重郎对我这一笑,我也不亏。”
这让系统很是震惊,下意识地往风鸾身边凑,心里念叨着:【呜呜呜好可怕……为什么要拿命谈对象……】
风鸾却觉得女魔并不像是疯癫,此番行径怕是另有深意。
还没等她细想,便听蕤姬接着道:“你要活下去,重郎,好好活下去,我给你准备的厚礼,你可一定要活到拆礼物的那天……啊啊啊啊啊啊啊!”
话音未落,重宗主已经拢紧指尖。
撕心裂肺的尖叫声戛然而止,重宗主原本苍白的须发竟是陡然转黑,面容陡然英武俊朗起来。
系统大吃一惊:【那个魔修居然能美容?这是什么道理,羊胎素成精?】
风鸾却敏锐的发现幻境有了扭曲,原本和重宗主恍如天堑一般的距离骤然缩短。
这人要逃!
于是她直接反抱住了紫眸男子,没等他反应便紧追着对方飞掠而出!
可还没等追上,便觉得眼前骤然白光乍现。
再睁眼,已是回到了上虚宗的那个满是镜子的大殿之中。
风鸾第一件事便是转头看向了和自己一起离开的凤王:“那些魂灵……”
凤王闻言,素来冷峻的目光渐渐转暖,声音也十分和缓:“放心,皆已带出,虽不至于死而复生,但也足以轮回。”
风鸾松了口气,然后身子就不自觉地晃了晃。
而柏舟等人显然在这里等候许久,见她出现便立刻围拢上来。
空谷仙子最先上前,伸手扶住了风鸾,声音很轻:“你的身子可还好么?”
紧跟来的冷玉跟忙道:“逸尘已经带着千仞山庄的弟子们前来,若是风姐姐有什么不舒服的,尽可告诉我,庄内旁的没有,灵丹妙药还是足够的。”
风鸾却摇摇头,轻声道:“多谢,我无事的。”随后便朝着两边看,想要去寻那个紫眸男子。
结果就发现自家飞剑重新成为剑形,安然的呆在了她的背后。
风鸾微愣,下意识地在心里道:“莫非,刚刚是我在幻境中发梦?”
结果就听系统回道:【不是不是,我能化形,现在也能。】
“那你为何要重新为剑?”
【宿主既然要寻人,少不得御剑,我人形时候还不善飞行,这样比较方便,总不能一直让宿主抱着我吧。】
风鸾想说,自己并不介意抱他的,毕竟往常自己也是抱着飞剑来去,并没觉得哪里受到了阻碍。
可还没等开口,就听系统道:【我一定会努力修炼,等以后,我……我抱着宿主飞飞……】
如果说刚刚风鸾还有些急躁,那么这句话就像是竹林晚风,让她骤然舒畅起来。
即使风鸾并不觉得自己需要被人抱着来去,但若是这人换成剑灵,那就不一样了。
夕华无论做什么,在她眼中都是顶顶好的。
于是风鸾嘴角微翘,指尖轻点剑柄,风鸾语气轻轻:“那你可要好好练,我等你功成。”
系统用力的【嗯】了一声,随后便从数据库里调出了风鸾给过他的心经,背得格外专心。
而此时的柏舟已经对着风鸾细细端详,甚至用灵力轻点眉间,确定她真的无事后才放下了心。
然后才看到站在风鸾身边的凤王。
柏舟显然不认识他,但从这人周身的威势上也知道不是寻常人物。
于是他格外谨慎,先行一礼,随后道:“在下云清宗柏舟,不知阁下师从何门?”
凤王鲜少被这么询问,一时间也不知如何作答。
倒是风鸾格外干脆:“这位就是凤王。”
柏舟大惊,脱口而出:“凤王怎么是人?”
凤王:……
风鸾:大师兄,你这话让我不知如何作答。
好在柏舟很快就冷静下来,他心知对方和自家小师妹一同从太虚明镜中出来必然有内情在,但此时并不是个讲故事的好时候。
于是柏舟略过了所有环节,重新看向风鸾,直奔主题:“不知可曾见到重宗主?”
风鸾先是点头,然后便问:“怎么,你们没有见到他?”
众人摇头。
“那重珑瑾呢?”
又是摇头。
凤王开口道:“我留意过,重珑瑾怕是被他父亲带走了。”
风鸾眉尖紧蹙,低声道:“若是如此怕是麻烦了,那太虚明镜是重宗主的本命法器,轻易进入不得,若他真的有心躲起来,只怕很难寻到。”
结果就在这时,突然有个声音响起:“奴家能找。”
风鸾微愣,随后便抬眼看去。
直直地对上了姑获鸟的清澈眼眸。
柏舟面露惊讶:“他们是被法器遮蔽过行踪的,你如何知道?莫不是能闻到气味?”
姑获鸟乖巧摇头,身上的羽毛也跟着晃啊晃的,而后软声道:“奴家是鸟,哪怕成了人形,本质上依然是鸟,所以和其他鸟雀一样,脸盲严重,如果孩儿不呆在巢穴中,那么奴家就认不出他来。”
说到这里,姑获鸟轻轻拔下了自己身上的一根鸦青色羽毛,双手合十置于掌心。
很快,羽毛化为了光点,飘散开来。
随后,就听姑获鸟接着道:“奴家的巢穴在北海神岛,自然没办法把他一直关……嗯,养在里面,为了避免以后认不出奴家的孩儿,所以便另找了方法。”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笑容温润。
纵然是少女模样,但眼角眉梢的慈爱根本掩饰不住。
而冷玉心知眼前的大妖差点收了自家冷逸尘当儿子,于是这会儿便开口询问:“不知你是如何分辨他们的?”
姑获鸟笑眯眯道:“自然是寻了一个最适合奴家找人的办法。”
冷玉忙问:“可否细说?”
姑获鸟想了想,觉得眼前这位好歹也是自己义子的爹,总归是要有知情权的,便温声回道:“奴家的嗅觉不够敏锐,视力也一般,但耳朵顶顶好用,能够准确分辨出他的声音,而且越是尖利的声音越能听得真切。”
说罢,还没等众人反应,姑获鸟就已经抬起手,将掌心光点播撒出去。
它们就像是水珠一般,悬在半空,晶莹剔透。
不消片刻,其中一颗就突然破裂,一个清悦鸟鸣传出。
只不过它的位置指向了上虚宗内,可刚刚无论是风鸾还是柏舟都布散灵力细细查看,完全没有任何踪迹。
就在姑获鸟疑惑的时候,便见另有一颗碎裂了,里面是另一声鸟鸣。
女妖立刻眼睛发亮:“就在这个方向!”随后便展翅飞出大殿。
众人不疑有他,立刻紧随其后。
风鸾稍微加了些速,赶到了姑获鸟旁边,说出了心中疑问:“为何他会发出鸟鸣?”
姑获鸟晃晃翅膀,笑道:“自然是因为用了法术。”
冷玉也追上来:“什么法术?”
风鸾也看向了姑获鸟,等着她的解答。
然后便听女妖道:“奴家会在他们的颈后种下羽毛,只要催动,他们的所有话语都会变成鸟鸣,那我自然能听到了。”声音微顿,“不过这法子用完以后,身上就会如我这般披上一层羽毛,必须得我亲自去解开才能消除。”
风鸾一愣,然后便觉得哭笑不得。
虽说法术没有优劣,但姑获鸟自创的这种认亲之法,也着实太过……活泼了些。
而一旁的冷玉却想到了另一桩事:“你这个法术是所有孩儿都有,还是只有重珑瑾一个人的?”
姑获鸟认真回道:“奴家是个好娘亲,自然是认过的都有。”
冷玉表情凝固:“你认过几个?”
姑获鸟有些不好意思:“奴家不才,只认过俩。”
冷玉突然想到了刚刚那颗指向上虚宗的鸟鸣,心里咯噔一下,声音也有些飘:“那你刚刚催动法术的时候,是否只针对重珑瑾一人?”
这次,姑获鸟愣住了,显然从未真的当过母亲也没有找过孩儿的她完全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还没等她想明白,便见冷玉腰上玉牌猛地亮起。
刚握在掌心,就有个急促的女声传出:
“老宗主!大事不好!师尊他……师尊他变成鸟飞走啦!”
冷玉:……
众人:……
姑获鸟:……咦?
作者有话说:
重珑瑾:???
冷逸尘:???
冷玉:……
姑获鸟:看天
第204章
在风鸾进入了太虚明镜后, 冷玉便在外面等候,寸步不敢离开,自然也和姑获鸟有所交谈, 没费多少力气就明白了对方的脾性。
毫无疑问,她能够从冤魂化为灵兽,自然有天地造化在。
但也因为姑获鸟的特殊修炼法门, 导致她前尘尽忘,对于自己化为冤魂之前的事情一无所知,除了留下想要寻子的本能外, 一切都是一片纯白。
加上北海神女对岛内灵兽的诸多维护,甚少让她出门, 故而如今的她不谙世事,说话做事都带着天真。
像是这种无差别变鸟的操作也不意外。
要是此事放在别人身上,冷玉也会跟着笑一笑, 当成一则趣谈。
偏偏被波及的是自家孩儿, 那他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千仞山庄弟子的声音继续从玉牌中传出, 听上去格外惊慌。
冷玉第一时间抬眼去看姑获鸟,结果就见对方已经缩到了风鸾背后, 双手紧紧抓着红衣女修的衣衫,脑袋也想要往里面钻。
这让风鸾颇感无奈, 此时最紧要的自然是寻到重珑瑾父子,但也不能撂着冷逸尘不管。
可一边是北海神岛的灵鸟, 另一边是千仞山庄,她作为外人也不好处置,只能伸手轻抚了一下她的发顶, 缓声道:“别躲了, 就算把头藏起来, 身子也藏不住。”
姑获鸟哼唧两声,却还是不敢抬头。
一直冷眼旁观的凤王眼眸微抬,淡淡开口:“道歉。”
只有短短两个字,却让姑获鸟觉得震耳欲聋。
她先是震惊地看向了凤王,然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对方百鸟之王的身份,不由得一个激灵,再也不敢藏,立刻对着冷玉道:“我错了,对不起,都怪我。”
而冷玉倒也没有苛责,只问道:“那你现在能给我儿解开吗?”
姑获鸟赶忙点头,同时眼睛飘向了红衣女修。
风鸾虽然心中急着寻人,但也清楚冷玉爱子心切,更紧要的是,想要追寻到重珑瑾的所在,目前唯一的法子便是姑获鸟这个看起来带了些许滑稽的法术,既如此,自然要将冷逸尘带上,免得干扰判断。
于是她便调转方向,同时反手抱住了姑获鸟,缓声道:“你们在此暂候,我等去看看情况,很快便回。”
而后,她就随同冷玉一起返回了山峦之中。
因这上虚宗是近千年来最鼎盛也是唯一鼎盛的宗门,故而他们的门派也是越扩越大,半座山都被削平,瞧着颇为壮观。
可这也方便了前来围攻的各大宗门。
此时在山腰处,远远的就能瞧见众多修士,他们身着各宗服饰,全都行色匆匆。
风鸾对他们在做什么并不甚在意,左右有大师兄和华真子安排,总不会有大的错处。
但略略打眼细瞧后,便发觉其中连一个上虚宗门人都没有。
于是风鸾便道:“上虚宗的弟子呢?”
此时冷玉忧心自家孩儿,但还是耐心回道:“风姐姐尽管放心,来之前华真子便叮嘱过,万万不可肆意妄为,也不能随便施加私刑,这些修士也怕耽误了修行,这会儿见不到上虚宗弟子,多半是已经散干净了,留都留不住。”
风鸾不解:“这又是为何?”
冷玉没有细说,只提了一句:“你还未从幻境中出来,那凤王就已经放了数个灵魄离开,他们将重宗主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都倒了个干净。”
后面的话哪怕他不说,风鸾都能猜到。
无论是勾连魔修,亦或是屠戮同道,全都足以震惊世人。
加上现在上虚宗从巅峰跌落,更是人人自危,没什么关系的尚且避之不及,更何况是原本的弟子们,怕是恨不得就此抹掉和上虚宗的关系,躲得越远越好才是。
就在这时,他们已经到了一处石壁旁。
此地看上去颇为空旷,和外面的热闹大不相同。
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便是在外面背对着石壁站了一圈儿的千仞山庄弟子。
石壁下,只留了一人。
风鸾猜测那多半就是冷逸尘了,但真的瞧见,却有些认不出了。
世人皆知,千仞山庄地处雪山之中,也分外喜欢素白,从上到下都是一袭白衣,纤尘不染。
可此时的冷逸尘却是披着墨色裘衣,带着兜帽,把自己从头到脚都裹了个严严实实,只能瞧见一双眼睛,此时正往他们这边瞧。
似乎想要主动迎上前,但又像是怕了什么似的缩回了石壁下,蹲在地上,恨不能把自己给蜷成一团。
这让在一旁的弟子卓流翎十分着急,而刚刚用玉牌通知冷玉的便是她。
在卓流翎看来,自家师尊素来端庄矜持,行事作风最是稳重,从未见过如今这般狼狈模样。
所以在瞧见冷逸尘张嘴就是鸟叫的时候,卓流翎一下子就没了主意,第一反应就是去找冷老庄主救命。
许是因为冷玉来得及,没有和她多叮嘱便断掉了联系,以至于卓流翎现在又是着急又是惊慌,在冷逸尘旁边来回踱步,嘴里连连念叨着:“万一老庄主有事来不了,那师尊你可怎么办?”
听了这话,冷逸尘很是无奈。
他之所以把自己蜷起来,就是害怕爹爹瞧见他如此模样会难过。
但显然,现在自家六徒弟才是最紧张的那个。
于是他不得不稍稍褪下兜帽,想要出声安慰,顺便告诉她有人来了。
结果张口便是:“啾啾啾啾啾啾。”
……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卓流翎不仅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更加着急,语速都加快了许多:“这是不是什么邪术?我现在去找华真子前辈来解咒还来得及吗?”
冷逸尘:“啾啾啾啾。”你冷静点。
卓流翎却误会了他的意思,蹙眉想了想:“也对,不能去,万一师尊你原本就是个鸟妖,我找外人来岂不是暴露了?”
冷逸尘:……
为什么你能如此流畅的接受自家师尊是个妖精???
而卓流翎自觉找到了问题的答案,很认真的对着冷逸尘道:“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别人靠近你,必然会保护好师尊的秘密。”
大抵是她太过专注,以至于没发觉已经有人靠近。
一直到风鸾快要走到她身后,她才似有所觉,紧张之下根本来不及看清对方是谁,就反手拔剑出鞘,想都没想便刺了过去!
等她发现来人是风鸾的时候,长剑已出,根本收不回力。
结果就在卓流翎大惊失色之时,便见红衣女修抬起手,竖起指尖,对着刺来的剑身很是随意地弹了一下。
“叮!”
声响清脆,就像是谁不经意间摇响了铃铛。
可对卓流翎来说,恍如被千斤击中,从手腕要肩膀只觉得阵阵酥麻,虽还能握住剑,可身子却不受控制地朝着后面飞去!
风鸾原就是想要自保,并没想伤她,见识如此,便要甩出红绸将人拽回。
可还没等她动作,原本一动不动的冷逸尘突然站起,张开手臂,将自家徒儿稳稳接住。
他也因此弄掉了身上的黑色裘衣,露出来的却不是白色长袍,而是一身黑羽。
就像是披了一件鸦青色的斗篷。
好在他的面目未改,神智也很是清醒。
似乎有话要说,但刚刚啾了一声,便微抿住了嘴唇,不再言语。
冷玉见状立刻小跑上前,顾不得自己在本门弟子面前的高冷人设,只管拉着冷逸尘,上上下下扫视了好几圈,声音是掩饰不住的急切:“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这孩子从小就喜欢藏事,要不是你徒儿发觉事情不对通知了我,你是不是打算就这么瞒着我了?”
冷逸尘没说话。
不仅仅是因为他现在说不出,还因为他无法反驳。
而一旁的卓流翎惯是护着自家师尊的,此时便下意识帮他分辨:“想来师尊是知道您忙于正事,不敢随便打扰,这才想要隐瞒不提。”
结果此话一出,两位庄主都看了过来,眼中一般无二的疑惑。
风鸾也生出好奇:“按理来说,我们是刚刚才准备离开上虚宗,此时应该无人知晓才对,千仞山庄怎么消息这般灵通?”
冷逸尘回了个茫然眼神,显然他对这些一无所知。
而卓流翎则是瞪大了眼睛:“老庄主要走?您要去哪儿,您走了,师尊可怎么办?”
冷玉越发不解:“你不知晓?”
“不知道呀……”
“那你刚刚说的正事,是何事?”
“自然是空谷仙子和您的恋情,整个修真界都传遍了,关系终身,自然是大事。”
冷玉:……哦。
围观中的系统却有些不解,他在剑中轻颤,小声道:【宿主,你们修真界也这么喜欢听八卦么,谈个恋爱居然能谈到天下皆知。】
还没等风鸾回应,卓流翎就接着道:“大家都说,之前空谷仙子和您海誓山盟,为了将誓言写在山石上,硬生生砸坏了好几座山峦呢,如今都已经传为佳话了。”
……???
此话一出,几人的表情都有些放空。
只有系统仗着自己说话别人听不到,才能毫无顾忌的对着风鸾兴冲冲道:【可我怎么记得,空谷仙子砸石头,是因为得知冷玉前女友一茬接一茬,和韭菜似的没个尽头,这才气得去轰山了呢?】
风鸾沉默片刻,才在心中回道:“只能说,佳话就像是传说故事,还是美化过了比较好听,若是真的寻根究底,怕是就没那么美好了。”
系统颔首:【确实,都说月宫里的嫦娥美,但又有谁知道广寒宫寒气逼人呢。】
风鸾好奇:“怎么,你知道?”
此时的系统早就默认了自己剑灵的身份,纵然对过往依然没有任何记忆,可也算是将风鸾当成自己人,自然没什么好隐瞒,直接道:【之前做任务的时候遇到过。】
“什么任务,竟是能做到月里去?”
【就是,火箭发射,我跟着那个宿……嗯,宇航员一起去,结果一不小心就发现月亮上真的有神仙,这事儿还被当成了最高机密,恐怕到现在都在那个世界里封存着,没有告诉世人那个月球车其实每天都能看到真的玉兔呢。】
风鸾没听懂,但这并不妨碍她听得津津有味。
终究是和剑灵相隔了千年时光,她一直很想知道这段时间对方是怎么过来的,哪怕是一些细枝末节都想要仔细了解。
而与此同时,冷玉也轻咳一声,略过了仙子为爱炸山之类的环节,直接拉过了姑获鸟。
冷逸尘一看她便瞪圆了眼睛,显然,对方身上的“羽衣”和自己着实是过于相似了些。
姑获鸟也瞪大眼睛,细细瞧着冷逸尘,随后就面露感慨:“我儿真的长大了许多,奴家当真欢喜。”
此话一出,冷逸尘就表演了个瞳孔地震,扭头看向了自己桃花朵朵开的父亲。
冷玉就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一般,根本不用对方询问,直接摆手:“别这样,不是我,别瞎说!”
随后,他就将前因后果用最快的速度告诉了冷逸尘。
而冷逸尘从一开始的疑惑,到最后便是一脸茫然。
谁能想到呢,亲爹不是亲爹,后娘还没成后娘,倒是义母是真的禀告过天地的,不然这法术也不会生效。
绕来绕去,合着全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一家人。
倒是旁听的卓流翎暗暗点头。
自己猜的起码对了一半儿,师尊总归还是和鸟有些关系的。
义母也是母。
而按着姑获鸟原本的脾性,此时必然要和久别重逢的名义上的义子说一说离别相思苦,以解她无处发泄的浓烈慈母情。
可一想到凤王刚刚的那个眼神,姑获鸟就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她把还没出口的话都憋了回去,板着一张小脸,伸出手,一边轻点冷逸尘颈后一边道:“这本就不是为了攻击对方而创造的咒法,奴家这便能解开,不过怕是还会维持一段时间的后遗症。”
冷玉问道:“什么?”
姑获鸟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奴家知道自己的修为并不算高,恐怕这点子法术被更高明的解了,故而这鸣叫之音会维持一段时间。”
冷玉眉尖微蹙,正要说什么,结果却被冷逸尘拦了下来。
他确如冷玉所说,脾性最是面冷心热,此番既然知道自己的性命是姑获鸟救下的,那么对方便有恩于自己。
更何况他们是告过天地的母子情分,哪怕过往多年从未见面,也依然有着一层亲厚在。
故而此时冷逸尘并未因为无妄之灾而心生不忿,反倒对着冷玉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然后又看向了姑获鸟,伸手拉过了她的手,写下了两个字。
冷玉瞧着,分明是个“义母”二字。
显然,冷逸尘很自然的接受了这份关联,就像是当初他在得知自己和冷玉之间并无血缘时,虽然惊讶,但不抗拒。
生恩养恩,亲情恩德,他都分的清楚明白。
但姑获鸟却一脸迷茫:“你在我手上划拉什么呢?”
冷逸尘微愣,冷玉也问:“你不识字?”
姑获鸟瘪了瘪嘴:“我是灵鸟,能说你们的话已经不错了,为什么还要认字。”
冷玉无奈,但也总不能替儿子喊娘,便只能道:“无妨,待事情过去了,我教……”声音微顿,思及空谷仙子,以及被空谷仙子夷为平地的山峦,冷玉迅速改口,“让逸尘教你。”
姑获鸟还是小孩子心性,自然不喜读书。
但是一听是冷逸尘来教,立刻两眼放光,忙不迭地点头,然后就眼巴巴的盯着年轻的庄主瞧。
得到对方颔首后,便是喜不自胜,竟是直接蹦跳过去,背着刚刚褪去羽翼重新化为人形的冷逸尘就走。
冷玉见状急忙追上,风鸾则是叮嘱卓流翎几句后才追了上去。
姑获鸟大概是欢喜极了,飞起来也没个章法,总奔着树多花多的地方跑。
还没等风鸾去阻拦,却见凤王不知从什么地方闪身而出,直接挡在了姑获鸟面前。
这把姑获鸟给吓了一跳,原本亢奋的脑袋迅速冷静下来。
都不用凤王斥责,她已经乖巧地放下了冷逸尘,并且颠颠儿地走到了一旁,重新拔下羽毛化为光点,开始搜寻重珑瑾的踪迹。
而风鸾则是走向了凤王,面露不解:“你们为何在此处?”
凤王看了看空谷仙子,道:“她担心你。”
若是寻常修士,怕是会一口应下。
可空谷仙子是个格外敢爱敢恨的,性子也爽利,想都没想便道:“明明是您非要来,我只能跟着。”
凤王表情微顿,慢悠悠的错开视线。
风鸾只当对方是看在自己母亲的情面上多有照拂,并未多想,转而问道:“那又为何能寻到我等?莫不是我们这一路上的隐匿法术失了效力?”
凤王也不瞒着,直接道:“你身上有个物件来自于丹穴山,我自有感知。”
风鸾微愣,下意识低头看着自己:“何物?”
凤王淡淡道:“梧桐木枕。”
天下木枕何其多,虽然凤王没有特指是哪个,但是风鸾和系统都清楚,对方说的必然是风鸾母亲所赠之物。
那是灵姬留给她的唯一物件,风鸾一直好好保管,哪怕是出门在外,也会装在储物袋中随身携带。
就是没想到这梧桐木是来自于丹穴山。
正准备拿出来看,就听凤王接着道:“山中梧桐树格外多,但这木枕用的是我曾经最喜欢的那颗,而那树成精以后就下了山,到现在都没有踪迹,如今能看到用它枝节做成的物件倒也难得。”
他的语气很轻缓,就像是在说旁人的事情那般随意。
但是风鸾分明听出了对方语气怀念,仅仅是对着一个枕头根本不至于此。
不过她面上不动声色,只心道:“之前他能拿我的青梧当床架子,如今,莫不是也相中了我的木枕?”
系统回道:【不一定,他可能是想到了什么事情。】
“比如呢?”
【比如梧桐木成精以后跑掉了,不过他也应该习惯了,咱们听说过的,你的母亲,梧桐树,还有九尾天狐,有一个算一个都喜欢从丹穴山往外跑,凤王应该也习惯了。】
风鸾:……
莫名觉得有点惨呢。
没过多久,姑获鸟又捕获了重珑瑾的声响。
趁着化鸟的法咒还未解开,一行人立刻动身。
因着有凤王在,加上风鸾和冷玉修为颇高,他们这次行动极快,不到半日就抵达了目标所在。
还没落地,系统就疑惑道:【宿主,我怎么觉得这个地方有点眼熟呀。】
风鸾一边跳下飞剑一边轻声回道:“你自然会觉得熟悉,不久之前,我们刚刚在这座城里捉住了个成精的蟾蜍。”
系统记性极好,很快便道:【是那个卖酒赚灵石的封魔城!】
风鸾颔首,没再多言,与其他人一起站在城墙之上,抬眼看着整座城池。
之前因为上虚宗想要撼动魔界封印,还想要以人命鲜血为祭,故而城主长璆早早就将满城百姓转移到了别处,就连他自己都随着云霞妖离开了此地,这会儿还在云清宗内苦苦等待心上妖归来。
换言之,这座城本该成了空城。
尤其是如今上虚宗的阴谋已经大白于天下,整个修真界怕是都对此处敬而远之,生怕沾染到自身。
可是让风鸾没想到的是,这城中竟然还有人迹。
其中有一位让她很是熟悉,目光稍微一扫,便看到了个身姿挺拔如竹的青衫男修。
系统也看到了,略一打量便认出来:【那好像是飞虹门的宿竹青。】
风鸾嘴角微翘:“没想到,时隔多年,你竟还能记得他。”
系统得意道:【那是当然,他可是帮我完成了不少任务。】
对于能帮他赚积分的人,系统自然会印象深刻些。
与此同时,宿竹青也发觉有人前来,立刻抬头去看。
风鸾便没有隐匿身形,很快,一抹赤红身影就出现在了城墙之上。
这让飞虹门的弟子们略略紧张了一阵,宿竹青回头说了几句,似是安抚,然后便飞身前来。
不等风鸾询问,他开口便道:“见过少宗主,不知少宗主此来所为何事?”
一旁的冷玉立刻上前问道:“你可见过有外人来此?”
宿竹青这才发现还有旁人,放眼望去,不是千仞山庄的庄主,就是飞花谷谷主,辈分都比自己大。
于是宿竹青规规矩矩的躬下身子,拱手数次,全了礼数,然后才恭声回道:“这段时间,我和同门一直留在此城之中,并未发现有外人闯入。”
冷玉立刻回头去看姑获鸟,而姑获鸟的回答同样斩钉截铁:“奴家笃定他就在这里,幻境法阵都能骗人,但他的鸣叫无可复刻。”
冷玉不解:“为何如此笃定?”
姑获鸟微抬下巴,自信道:“鸟变人的那么多,人变鸟的没几个,自然独特。”
冷玉:……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而风鸾对此并不意外:“太虚明镜自有其妙处,寻常动用尚且能够造出分不出今夕是何夕的幻境迷阵,如今它被重宗主炼化成了本命法器,怕是功力更上一层楼,如此一来,探究不出也属正常。”
宿竹青乃是法修,整个飞虹门每天做膜的都是如何炼制法器,对于太虚明镜自然是如雷贯耳。
如今听闻那等好物件居然落到了上虚宗宗主手上,还被拿来助纣为虐,宿竹青的脸登时便气红了,想也没想,便道:“少宗主只管放心,我之所以带人前来,便是为了想法子修补魔界禁制的法阵,如今自然愿意助少宗主一臂之力,只管放心,我这便带人去寻。”
风鸾听得出对方坚决,自然不会拒绝,只叮嘱道:“重宗主虽然损了心脉,可他终究修为不低,加上此处靠近魔界,难免会得到其他助力,你等务必小心谨慎,如有异状,只管呼救便是,我们自会前去。”
宿竹青立刻应了一声,而姑获鸟以及冷玉空谷仙子都准备同去。
可刚一转身,还没等飞身离开城墙,便听风鸾的声音再次传来:“还有,如果发现了……长了人脑袋的鸟儿,别伤他,嗯。”
姑获鸟:看天。
冷玉:看地。
宿竹青:……啊?
虽然一头雾水,但宿竹青还是答应了下来,然后就带着众弟子在全城搜寻。
风鸾也没有闲着,她盘膝而坐,手掐法决,很快,赤红色的灵力便播撒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她便睁开眼睛,轻叹:“修真界中果然玄妙之事颇多,之前我们在幻境内,那太虚明镜分明有了裂痕,但此时依然无迹可寻,着实厉害。”
说完,她扭头看向了凤王。
虽未出声,但是凤王明白她的意思,淡淡回道:“天道森严,本王不能插手人间事。”
风鸾大抵也猜到了,便没有强求。
不过很快,就听凤王接着道:“不过那人大抵是因为将蕤姬炼化,导致体内入了魔气,这才修为增强,足以让他驱使太虚明镜。”
风鸾闻言微惊:“可我看他在幻境中的模样,分明并未入魔。”
凤王回道:“并非是沾染魔气就会入魔,曾经仙魔大战,我也曾见过被魔气侵染的道修,甚至是仙人,只要他们能够将魔气炼化,不仅不是坏事,反倒能裨益自身,修为也会增长。”
此番说法着实是闻所未闻。
系统很是疑惑:【这种说法听起来怪怪的……要是把角色互换,魔修为了增长修为去吞噬道修,那倒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但是听这个凤凰的意思,道修居然也能炼化魔修?】
风鸾惯是对自家剑灵无有不应,但此时,她一时间也不知道作何回答。
饶是她自觉见识颇多,这会儿也不自觉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凤王轻声问道:“魔修能吞噬道修,道修……居然也能炼化魔修,那道和魔之间又有何分别?”
凤王似乎很惊讶她有此一问,但很快便耐心开口:“你应该知道,圣人所言,万物平等,天下生灵在仙神眼中并无不同。”
风鸾没说话,只是点头。
就听凤王接着道:“这话并不是随便讲的,而是和修道之事密切相关,对天道而言,万物平等,修道修魔一般无二,区别只是道心到底是遵从天命,还是顺从欲念。”
说着,他微微抬手。
风鸾顺着看过去,便瞧见他所指的方向正是魔界禁制。
凤王的金瞳在夕阳余晖下被染上了浅浅的红色,似乎能倒映出满天云霞,而他的声音却没有因此沾染上太多温度,反倒越发冷淡下来:“万年之前,魔界并非如此,修道修魔也没有高低对错之分,因为天地分阴阳,人类有生死,有修仙,就有修魔,不过是变化不同,道路不同罢了,只是魔修被欲念侵染太深,在堕入其中后越陷越深,这才渐渐成了如今的魔修模样,而道修能够清心寡欲,顺应天道,看上去两边高下立判。”
风鸾敏锐的发觉此话未完,便问:“莫非,这么想有什么不对?”
凤王指了指天:“在仙界,有修道上去的,也有修魔上去的,早就已经不分善恶,若是能做到以杀止杀,心如止水,不沉溺于杀戮鲜血,反倒将此事当成入道,那么即使怨气缠身,照样能够历经九九天劫飞升成仙,那魔界尊崇的魔尊便是如此。”
风鸾久久无言。
她承认,此番论道与她过往所想极为不同,也对她造成了很大的冲击。
但她知道,对方说的是对的。
毕竟凤王早已位列仙班,自然不用去质疑对方的对错。
可风鸾终有一事不明:“既然如此,莫非仙魔大战也是不分对错的吗?”
凤王似乎看出了风鸾隐藏在安静表象下的愤怒,即使她努力地想让自己化为一潭宁静的湖水,可凤王的金瞳早已窥见了没有一丝波纹的水面之下早就已经波涛汹涌。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伸出手,轻轻附在了风鸾的发顶。
这让风鸾本能警惕,可她很快就发觉,对方的手上既没有灵力,也没有仙力,甚至连半点力气都没用。
只是单纯的用手轻轻地抚了抚她,就像是风皓尘以前喜欢做的那样,哄孩子一般的在哄她。
处处都是长辈对晚辈的关照。
风鸾这会儿才后知后觉,这个本该目下无尘的神鸟对自己似乎有些太好了些。
而就在此时,就听凤王道:“道,只是道,那是天道所定,换言之,那是规矩,可以遵守,也可以不遵守,顶多是多早几遍雷劈,能抗住了也就是了,”声音微顿,“本王当初就是入了情劫,给自己寻了人参精做娘子,哪怕从情劫中出来也不准备悔改,到现在都没想放弃,所以基本上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应付一次雷劈。”
系统一听,总觉得耳熟。
好像,貌似,也许,他们之前就遇到过个人参精?
而风鸾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当了仙人也会渡劫吗?”
凤王轻哼一声:“比起渡劫,我更愿称之为天道的任性,他总希望我活成他希望的模样,绝情绝爱,永远公正,那他不如去找个石头人,来找我做什么,喜欢劈就让他劈去,多来几次也就习惯了。”
……
好,算你狠。
先是说完,凤王回归正题:“我刚刚所说也不仅仅是为了宽慰你,事实上,仙魔大战从开始那日起,就注定了不是个能分清是非的事情,每个人都有立场,修真界在和魔界争斗,仙界在和魔域厮杀,或许修真界死伤众多,但你大抵不知,在天上,那个所有道修都向往的地方,也起了惊天的波澜,不知道多少仙人因此陨落。”
风鸾显然没料到还有这一遭,不由得大惊:“结果如何?”
凤王淡淡道:“最开始互有胜负,后面就在厮杀之余开始互相争论,每次打之前都要说上好一段话,想要争辩一下,看看谁的修炼方法才是对的。”
风鸾好奇:“那你们最后谁赢了?”
凤王回道:“自然是仙界。”
风鸾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分明自己没有参与其中,分明事情已经过去,但她依然会因为这个结果而欢喜,脸上也有了淡淡笑意:“如此甚好,我就知道你们能辩赢的。”
结果就听凤王道:“其实争辩一直没有结果,这方面,到还真分不出谁赢谁输。”
风鸾微愣:“那你怎么说仙界赢了?”
凤王嘴角微翘,声音淡淡:“自然是因为我们合力将魔尊灭了,至于他服不服气,谁在乎呢,歪理一堆,送他去转世轮回,等他轮回个几百次再来找我们继续说他的歪理吧。”
风鸾:……
系统:这种简单粗暴的处置方式,可真是,似曾相识呢。
作者有话说:
凤王:他们不讲理,狡辩第一名
风鸾:那怎么办?
凤王:扔去轮回就好,谁赢听谁的
风鸾:……???
第205章
作为以飞升成仙为目标的道修, 风鸾却没有过多想过神仙的模样。
或许年少天真时会多有向往,在辛苦修炼时,会羡慕成仙后的逍遥, 在被烈火淬炼的痛不欲生时,也会借此来激励自己。
忍一忍,熬一熬, 等到飞升便好了。
可是随着修为提升,也伴随着仙魔大战的到来,风鸾就没有太多时间去思考这些。
神仙的一切太过虚无缥缈, 终究要面对的还是凡尘种种。
如今真的听到凤王说起天上的仙魔之争,着实让她有些难以置信, 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原来,成仙了也是会死的。”
凤王反问:“你以前觉得仙界如何?”
风鸾微抿唇角,声音轻轻:“自然是像传说中的那般, 逍遥自在, 无拘无束。”
却没想到这话竟是让凤王露出笑容。
或许是因为此处除了他们两个以外再无旁人, 凤王不再端着架子,摆开衣袖, 很随意地坐在了风鸾旁边。
这让风鸾一惊,下意识想要起身给他让出地方。
结果下一秒便发现凤王伸出手, 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 然后才道:“这天地之间物种繁多,有妖有魔,有凡人亦有灵物, 他们之所以能和谐共生, 便是因为各有领地各自主张, 可对?”
风鸾点头表示赞同。
凤王接着道:“那你觉得,为什么他们的领地各不相同,许多年来都互不侵犯?”
这话让风鸾有些茫然,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以前没有想过这些。”
凤王的金色眼眸不再看她,而是转而望着被乌云遮蔽的日光,缓声说道:“本王诞生之时,天地已经初开,就如同你所学过的那样,三清为上,混沌在下,以此来分开了天地,但诸多生灵混杂在一处,其实是没有明确区分的,之所以能彼此分开各自安好,那是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厮杀,”声音微顿,“每一次的惨烈都不弱于你经历过的仙魔之争,就连……本王的妹妹也在一起争斗中受了重伤,被迫提早涅槃,最终各分领地,确保相安无事。”
系统好奇:【那地方是怎么找的呀?】
风鸾也有疑惑:“我曾去过妖界,也见过魔界模样,平心而论,他们所处之地皆是险峻,远不如修真界的灵气充沛。”
对此,凤王的回应也很坦诚:“体面点说,那是因为凡人众多,道修仁厚,天道自有回报。”
风鸾听出他还有未尽之言,便问:“那若是不体面的说呢?”
凤王淡淡道:“自然是谁拳头大就听谁的。”
风鸾:……
系统:这熟悉的配方,这熟悉的味道!
凤王抬头望天,声音轻缓:“之所以打仗,就是为了分胜负,谁赢了谁就能占据好地方,他们道修的仙君仙子赢的多,自然可以给修真界多加荫庇,若是仙魔大战的时候,魔尊能起势,那么就该轮到你们去那片穷山恶水里面历练一下了。”
系统闻言,便念叨着:【这听起来挺合理的,神仙是道修飞升,就要庇护道修,魔尊是魔修飞升,那就庇护魔修。】
风鸾沉默片刻,才心道:“这也解开了一直以来的疑问。”
【咦,什么呀?】
“世人皆说,仙界万事太平,无论原本是何物,飞升后都是仙人,不分彼此,这才有不少魔修宁可夺舍也要上去,但我之前便有不解,飞升又不是失忆,道修魔修的恩怨怎能一笔勾销?如今明白了,飞升以后也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系统并没有去过仙界,之前那几位宿主也没有神仙背景的,倒是有同事在找西幻游戏背景游戏时,宿主莫名其妙就成了神,但那属于意外,东方修仙背景下的仙界却是从未听说过。
故而他没有多做评价,只问:【一直都说仙魔,怎么不提妖界和鬼怪呀?】
风鸾想也没想:“多半是在仙界的时候没打赢,所以选择了和平共存。”
【宿主怎么知道?】
“要是他们能赢,妖精鬼怪必然比现在自在的多,像是傲因那样的大妖早就跑出妖界把云十八娘抓走了,何至于一直在妖界苦等却不得出?”
系统:……
万万没想到,仙界没人撑腰不仅会丢掉地盘,还会丢了媳妇……
而风鸾看着远处的夕阳,又看向了一片如墨漆黑的魔界,不由得一声轻叹。
凤王看她:“怎么,不信本王所言?”
风鸾回道:“我信,只是有些没料到,成了仙也逃不开弱肉强食。”
凤王却是语气轻松:“归根到底,仙凡魔妖都是生灵,能力寿命有区分,可本质并无不同,最大的苦楚便是无聊,越是冗长的寿命,就越是要找事情做,庇护下界的同时也是在给自己打发时间。”
风鸾抓住了关键字:“听上去,神仙平常竟也是有差事的?”
凤王颔首:“这是自然,天道甄选良才可不是选出来享受的,而是要借此来维持这天下间的秩序太平,风雨雷电,霜寒雪露,世间种种皆有天定。”
风鸾眨眨眼睛:“你的职责是统领百鸟吗?”
凤王回道:“顺便也管着丹穴山附近的灵石流动。”
“……啊?神仙还要负责做生意?”
“只是个人爱好。”
风鸾:……哦,那这个爱好还挺务实的。
不过很快,她就转而问道:“那王上可曾见过我娘?”
凤王表情微顿,并未用代称,而是直呼其名:“前些日子刚见过灵姬。”
“那我娘亲是做什么的呀?”
“她飞升之时,得了桃花灵气,故而可以掌管普天之下的桃花灵物。”
还没等风鸾多做反应,就听系统的声音响起:【咦,宿主不是说,你父亲有一大片桃花林吗,而且是常开不败。】
风鸾微愣,下意识道:“莫非,花开花落也是娘亲管着的?”
凤王回道:“自然。”
这一刻,风鸾终于明白,为何爹爹那样从来对侍弄花草毫无兴趣的人居然对桃花情有独钟。
每次他带着桃花酿前往桃林,都是对灵姬的思念。
只是碍于仙凡有别,他们彼此不得联系,可那常开不败的桃花或许就是灵姬对他最深刻的回应。
思量至此,风鸾便觉得自己在桃花林里面和飞剑喝酒的场景,约莫也被娘亲看到了。
于是她伸手拍了拍剑柄,认真道:“既然娘亲见过了你,那等下寻到了爹爹后,再让爹爹见见你,就算你拜过我的双亲了。”
系统:……
啊?等等,是他跳过了什么环节吗,怎么突然就要见家长了!
而风鸾此时心中最大的担忧依然是风皓尘,对修士来说,肉身还是很紧要的,无论如何都不能被恶人掳走。
也只有寻回肉身,才能找到魂灵的所在。
于是风鸾再次掐紧指尖,将灵气散出,准备再寻。
结果就听凤王道:“不必着急,他们就在城中,跑不掉的。”
风鸾动作微顿,急忙忙抬头去问:“你知道我爹在何处?”
凤王只是看她,不点头也不摇头,显然他能跟随而来已是不易,对风鸾说了这么许多也是在底线附近反复横跳,这会儿想必不会也不能再去管风皓尘之事。
不过风鸾对此并不失望,反倒松了口气:“王上能与我闲聊许多,想来是知道我父无事。”
凤王嘴角微翘:“你依旧聪慧。”
风鸾仍有疑惑:“可是我能感觉到你从未动用过任何探究符咒,如何能知道我父亲的踪迹?”
系统猜测:【莫不是成了神仙以后,有什么一般人做不到的特异功能?】
结果凤王直接道:“我自然是听来的。”
“听?听谁的?”
“重珑瑾。”语气微顿,“好歹是在太虚明镜的幻境中帮我赶了好几日的车,他的声音我还是认识的。”
风鸾微愣:“你是神鸟,自然比我等耳目聪明,但重珑瑾分明是中了姑获鸟的咒法,大抵也像是冷逸尘那般生出羽毛,口吐鸟鸣,如何能听得懂?”
话音刚落,她就顿住了声音,总觉得自己问了个笨问题。
果然,凤王淡笑道:“本王统御百鸟,自然对它们的鸣叫格外熟悉。”
风鸾沉默片刻:“所以,冷逸尘哪怕啾啾,你其实也是能听懂的对吗?”
“对。”
“那为什么不告诉他,还要由着他写字或者比划手势呢?”
“这对他也是个历练,”语气微顿,“而且,看着挺活泼的。”
风鸾:……行叭。
而就在此时,便能听到冷玉传音:“风姐姐,城主府附近似有异样。”
风鸾闻言,立刻抱剑轻身而去,凤王则是在原地站了片刻,方才紧随其后。
不多时,两人便在城主府外站定。
这并不是风鸾第一次来到此处,不久之前,她就曾探过此处,也因此见到了城主长璆。
只不过因为上虚宗在这座城内设置血祭,故而所有城民皆被遣散,城主府内亦是空空荡荡。
按理说,里面应该无人的。
但是风鸾刚走进了些,就能察觉到隐约的法阵痕迹。
她将刚刚迈出的步子收了回来,甩出一张符咒,很快便见符咒像是碰到了无形的屏障,迅速被燃烧成灰。
这让风鸾微蹙眉尖:“奇怪。”
系统忙问:【莫非是这个法阵十分凶险?】
风鸾回道:“不,恰恰相反,法阵不过是寻常的隐匿阵法,没有任何杀招,甚至可以说是粗糙,正因如此才觉得蹊跷。”
无论是姑获鸟所言,还是凤王的暗示,无一不代表着重家父子就在其中。
重宗主想必知道自己乃至整个修真界都在寻他,偏偏做出一个这样拙劣的东西,藏,又没有全藏,分明是故意卖个破绽,就是为了让众人寻来。
而早到一步的冷玉等人已经走上前来,轻声问道:“风姐姐,你觉得内里之人此为何意?”
风鸾轻轻摇头:“我与他本不相熟,此番自然不知。”
风皓尘眉尖微蹙,尚且不能言语的他伸出手,指尖染上了淡青色的光亮,隔空写字:‘会不会是魔修接应?’
看了这话,空谷仙子也有猜测:“他既然可以将女魔修当成姬妾,难保不会认识其他魔修,况且此处距离魔界极近,只怕此处是个陷阱。”
但这一次的风鸾却很笃定:“长璆倾注了无数灵石,这才能维持住魔界禁制。若真的有裂缝可以让两边连通,只怕就不是几个魔修那么简单。”
冷玉也补充道:“确实如此,事实上,重宗主和蕤姬的关系并没有看上去那么要好,据说蕤姬背着他做过不少事情,甚至还在重宗主的孩儿年岁尚小时起过坏心,若不是发现得早,只怕孩子早就被她丢下山崖去了。”
风鸾闻言惊讶:“你远在千仞山庄,怎么对上虚宗的事情如此了解?”
冷玉回道:“原本是不知道的,这不是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在上虚宗附近么,零零碎碎的也听到不少。”
风鸾不疑有他,倒是空谷仙子眉尖微挑,突然问道:“想来会和你说起这些事情的不会是他们的长老。”
冷玉并没有察觉到空谷仙子语气中的细微异样,随口回道:“他们当然不知道,这些都是上虚宗的那些女弟子告诉我……的……额。”
话一出口,他便自知失言。
旁人倒不觉得有什么,风鸾的所有注意力更是全都放在了府内灵气波动上。
可是冷玉却是自顾自打了个寒颤,原本的笑容直接僵在了脸上,眼睛瞪圆,很是惊恐地看向了空谷仙子。
然后就发觉对方脸上没有半点怒容,反倒笑容满面。
她往前走了两步,几乎要和冷玉贴上,随后昂起头,伸出手掐住了冷玉的下巴。
用的力气不大,但却足以让冷玉胆寒。
他原想要传音求助风鸾,放在以前他也必然会如此。
但他到底没有这么做。
倒不是不敢,而是知道能解了眼前佳人怒火的只有自己。
他好像总是惹她生气。
心里轻叹,冷玉开口,声音轻轻:“你在怕什么?”
冷玉嘴唇颤抖:“怕你生气。”
空谷仙子却笑道:“怎么会呢,我同你说过,对这些我早就看开了,只要你心里有我,其他这些都是无所谓的。”
这话语如水温柔,让原本慌张的冷玉也安定下来。
可还没等他说什么,就听空谷仙子接着道:“其实是我错了,我错就错在光捏住了你的心,却忘了拿捏你的身子,如今到时给我提了个醒,待此事了了,我便重新去寻寒铁,将你的手脚都锁紧,放心吧,我会做的很漂亮的。”
冷玉:……我现在跪下来道歉还来不来得及?
作者有话说:
空谷仙子::)
冷玉:QAQ
冷逸尘:_(:з」∠)_
系统:哒哒哒哒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