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歌舞伎町紧急信号
霓虹, 组织某基地。
直升机巨大的轰鸣声在空中回响,银发黑衣的Top Killer踏下最后一级阶梯,伏特加迎上前来。
从停机坪来到室内, 伏特加递上了这段日子综合各部分人手收集的信息,他是受命先一步过来调查的, 针对的对象正是上村舜太朗。
“这家伙看着挺正常的, 家里没什么人,最近也没认识什么新的人。工作上, 他本来负责关东地区的案子比较多, 东京都管辖区的占比最高, 今年上半年一共有四十五件,到了下半年, 前几个月还一切如常, 到这一季度, 有下降的趋势,偏远地区的案件增多了, 北海道什么的。”
琴酒思考片刻,从唇边摘下叼着的香烟, 他道:“有蹊跷,找到原因了吗?”
“还不知道算不算蹊跷。”伏特加面孔上透出为难。
“大哥, 这算是我翻遍了他工作方面的资料后,唯一觉得可疑的了, 但这调整也算不上明显, 谁知道那些条子们怎么想的?也可能就是一般的调动。搜查一课的理事官不是我们的人。”
银发男人没说话,转而拎起另外一叠钱财记录。
伏特加见状, 自觉说起了对应的调查结果。
“明面的资金来往很正常, 组织里属于他的秘密户头也没有异样, 道上目前也没有关于他的消息。”
关东地区,组织对地下世界的掌控能力无人能及。
“……他没接触什么不该接触的人。”伏特加说,“真不知道消息是怎么传出来的。”
“他的联系人呢?”
“什么也不知道,不管怎么问。”伏特加说着把一台电子设备放在桌上,屏幕上,靠在墙上的人影无比萎靡,一动不动。这是讯问室的监控画面。
上村这种埋伏多年的棋子一般不轻易动作,一动必然是秘密行动,任务内容全靠单线传递消息。组织里,除了地位特殊的极少的人外,只有单线联系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大哥你要亲自去看看吗?”
伏特加道。比起“看看”,他真正要表达的意思是审问。
“不用,他身上没有更多的信息了。”
只看了一眼,凭借对方的身体语言,琴酒熟练断定出了联系人的心态,类似情况他实在见得太多了。
他将电子设备丢在一旁,合起手指思考。
朗姆的秘密行动……不知何时变得没那么秘密,令急性子的老者十分愤怒。二把手自视甚高,多年来他的头脑也对得起这份自信,尤其是在切宁出现之前。
朗姆同琴酒谈起组织内的风声时,脸上笑容仍在,琴酒依然看出了他在强压着怒气。Top Killer明白,对方必然是先把身边有可能的人查了个遍,一无所获,否则也不会轻易向他开口。
二人固然不是亲密无间的合作伙伴,但涉及到组织的安稳,按照Boss定下的准则,朗姆必须向琴酒提及此事。既然他没能在不为人知的前提下为自己收好尾……话又说回来,樱花门内线暴露一事已入了琴酒的耳,便证明收尾来不及了。好的收尾,一定是从始至终所有人都不知道不该知道的事。
“放他出来。”
琴酒突然道。
“谁?”
意识到琴酒说的是那个瘦巴巴的戴眼镜的联系人,伏特加有点意外:“大哥的意思是他是无辜的?那也不用急着放出来啊。”
“放出来,让他约见上村。”
波洛咖啡厅侧门。
“目标有奇怪的动作?”
服务生立在光洁的玻璃门五六米外的位置,将手机放在耳边,偶尔,巷口会有路过的熟悉面孔好奇地看过来,他便对客人们露出含有歉意的笑容,仿佛在说自己只是忙里偷个闲。
与他的轻松笑容正好相反,如果此时有人凑近听,就会发现安室透的语气相当凝重。
“是的。”
风见裕也汇报着有关上村的情况。
“我们一直在监听他的电话,昨天,他在空宿区一家名为[千宫]的旅馆定了一个标准型房间。我们的人很小心地跟了上去,足立与平山在隔壁用情侣的名义入住,但是什么都没听到,室内没有说话的声音,房门也没有打开的动静。”
“从头到尾都没有?”
“嗯。”风见对着记录讲道,“晚上七点四十分到半夜十二点十分,房门一次也没开过,上村离开的时候也是一个人。”
“窗户和阳台呢?”
“呃,但那是六层的房间……”风见如临大敌地解释,“不过!我们也有人在路对面车内守着,没见到奇怪的事情,上村的房间阳台是旅馆临街的一面,如果有什么发生,在繁华的街道上会很显眼的,就算路人也随时可能看到。”
也就是排除了从上方或者紧邻房间进入的途径。
安室透沉吟着。
巷口再次路过脸熟的客人,这次望过来的是并排放学的女高中生生,浅金发的青年弯起蓝眼睛,歪了歪头打招呼,女孩子们霎时间红了脸。
“上村是资深刑警。”
待人走后,安室透冷静道,“还是做出了优异成绩,被特殊选拔进九系的那种,千万小看他的反追踪意识。”
“那他到底是用什么法子见了接头人?”风见道。
“谁说他一定见到人了?”安室透说,“这大概率是一个烟雾弹,他在为自己真正的目的地和行动打掩护。”
“那……”风见卡壳了。
“证明这是一条好消息。”安室透接着道,“需要打掩护,就可以证实确有动作。”很大可能,是组织收到了消息,联系了目标。
他预料的没有错。接下来的几天内,上村频繁出入于各种交际场合,下班后会去的地方也不再规律,经常在繁华的商业区晃悠,最常出入的区域便是鱼龙混杂的歌舞伎町。这里除了各类店铺外,各种特殊团体也一个不少。在长官叮嘱过后,风见带领的队伍提高了警惕,并不敢小看资深刑警对长相特征的记忆力。为了模糊目标的观察,跟踪他的公安不仅常常更换人员,也时不时改换面貌与交通工具。
风见把望远镜举在眼前。
从出租车上下来的中年男人头发分的位置改变了,眉毛也下压了一点。显然懂得在面容上做伪装的不止一人。
这次依旧是歌舞伎町的俱乐部。灯红酒绿,人头攒动,混在其中的上村行踪一点都不起眼。和风见保持联系的行动组人员按时传来消息。
上村他先是在吧台点了杯酒,又和酒保说了会话,中间又同旁边桌的年轻女孩子们说笑了一阵,为一桌子漂亮姑娘买一轮酒。
真是糟糕的公务人员。
风见撇了撇嘴。
不同方位的监视人员有着不同的通讯频道,诸多讯息在他这里汇聚,不时传来简短的话语。然而只有风见知道,有一个频道始终没有发声,那是降谷先生所在的频道。
安室透在公寓里静静听着发生的一切。这段日子有空闲时他就会选择这样做,以往这是他保养武器的时间,现今监听行动优先,枪支拆卸检查被推后了。为了维持高度的注意力,他连酒也不喝了,不做任何多余的行为,只在指间盘弄着一个小小的帽子形状的金色物件。
“有人跟他说话了!”
忽然一名队员的声音在频道里响起。不一会,这名一线行动人员采集的图像也出现在了降谷零面前的屏幕上。
和上村交头接耳的是个穿灰色外套的青年人,眉毛细细的,眼睛塌下来,双手都在口袋里,神情很是小心。
“跟上对方,但不要跟太近!”风见道。
在窸窸窣窣的响动中,队员看准对方的去向,跟上前去进一步观察。风见这个心都提起了,好在夜晚乐声中,在舞池的人很多,队员跟着上村七拐八绕的过程中,没被发现,也没跟丢……直到目标和灰外套的青年双双走出了俱乐部的后门。
室外不比室内,跟踪没那么方便了,后门上人又太少,容易被抓到痕迹。出于妥当,队员寻求风见的意见。
要是这时候有个搭档就太好了,可惜最近的队员前来配合也来不及了。可是,好不容易看到了行动的曙光,风见咬咬牙,准备出言命令队员跟上。
“咚咚。”
就在这个时候,频道里响起了两声敲击。
风见把没出口的话咽回去。
这是事先和降谷长官约好的表示紧急中止的信号。
“大哥,既然都约好了,为什么又不让那家伙去?”
上村舜太朗的单线联系人,戴眼镜的青年一般被称呼为“德森”,他被短暂地从讯问室里放出来后,又被关了回去,在外面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用特有的加密方式向上村发了一条见面的邀约。
这正是上村警官频频动作的缘由。他的确有和人见面的需求,也的确在提防着不知在哪里的眼睛。他没有直接去需要会面的地点,而是在约好的时间前,极大丰富了自己私人时间的生活。
歌舞伎町的这个晚上,这个俱乐部,正是德森传给上村的消息中,计划见面的时间地点。
在琴酒的示意下,伏特加在三条街外瞄准了一个路口做生意的贩子,塞了几张钞票,给对方“介绍”了新客户。贩卖一些入口的兴奋药物的贩子便前去接近了上村,与其交谈。
两个人在俱乐部后巷谈了几句,上村没有要买东西的意思,心存疑虑的他不动声色。街头非法商贩离开了,一路左右张望,防备条子的出没。
这一套流程下来,伏特加知道大哥是谨慎起见,不过,既然没发现什么……
“我去见见他?”他道。
……
“叮。”
风见在电话里接收着长官的嘱托。
“那人是在倒卖兴奋药品。”安室透道,“不要急进,小心打草惊蛇。”
第201章 谁是负责任的信使
俱乐部, 酒吧,宾馆,各类服务业店铺, 这片街区素来不缺少寻求刺激的人们,自然也滋生了相关的“产业”, 招揽顾客, 为其提供各式小药丸便是其中一行。他们中间有些人行为举止很典型,有经验的老手一眼就能认出。也有人做生意更认真, 会保持自己头脑的清醒。
这类人, 是完美的混淆选项。
实际上, 灰色外套的青年在包里不止放了商品,还放了一叠中介的名片。这是他的脱身方式, 为年轻男女介绍工作, 是解释自己为什么要在街头和人频频搭讪的好理由。
——即使这样, 降谷先生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啊。仅凭收到的队员们远距离拍摄的照片,他甚至不在现场。
风见裕也肃然起敬。
“事后记得询问这个人。”安室透道, “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
“是!”
“你准备用什么方式?”不太放心部下,安室透又道。
“秘密逮捕啊……不, 不对吗?”风见越说越没底气。
公寓里的青年在心底叹了口气。
他屈膝坐在公寓的地板上,面前弯折状的金属台灯是房间内唯一的光源, 除此之外,深蓝色的夜景在窗外徜徉, 屋内唯有电子设备的屏幕光。
单手摩挲着金属小牛仔帽, 安室透的嗓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如果有人也考虑到这一层,后续进行了调查, 却发现这个人失踪了, 对方会怎么想?”
——那会是摆明了有疑点。
“匿名举报, 隔个三两天,确保是附近的区警署抓人,关一段时间,如有异样,以和重大案件有关的由头,用警视厅的名义将其转移……”
长官交代完,风见想了想,的确,这才是非法倒卖药品类的违法者被逮捕的正当流程,顶多会让人觉得他有些倒霉。但这反而是街头这种人会遇见的常事。
“我知道了。”他谨慎记下。
安室透挂断通讯,耳机里依旧放着行动人员动态的交流频道。
“我去见见他?”
“不,再等等。”琴酒道。
伏特加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说,老老实实待着。
同样是需要被解决,暴露和背叛是两种情况。如果上村仅仅是不慎走漏了风声,那还有少许商量的余地。如果是背叛……
冷峻的男人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那不仅要处理掉对方,如有可能,还要确认他究竟泄露了多少信息。同时,考虑他在知情和不知情的两种前提下被利用的可能。后者可能性虽低,仍然存在。如果是那样,甚至眼下的场合都可能是针对组织其他成员的陷阱。
“大哥,那家伙打车离开了!”伏特加道。
上村舜太朗招手示意路上的出租车,这会已经迈入了后座。
“这表现是……没问题的吧?”
琴酒微微点头。
在事先约好的时间地点,接头人不出现,快速离开现场是正常选择。
“记得查一查刚才他说过话的几个人。”他道,“看那些人有没有什么奇怪表现。”
目标的动向同样由风见裕也同步给了安室透。
上村坐车离开,队员们继续追踪观察,根据目前为止出租车行进的方向,公安们揣测,不出意外,他是准备回家了。
公寓里,安室透将迷你的金色牛仔帽轻轻置在原色的木桌一角。紧接着,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桌上多了一个个零部件,他擦拭起爱枪的弹膛。
——今天不会有太大的进展了。
安室透如是推断。
只有他知道,上村舜太朗对组织里的风声一无所知。假设今天是警官和组织的接头人约好见面的日子,那上村这会大概还在诧异对方为什么没有按时出现。更多消息要看他接下来一段时间内的表现了,以此方可确定今日究竟是否是那个重要场合。
若是上村一反常态地保持低调,多半今天就是那一天。若是他维持前段时间的表现,也不无可能……他也许会试着和接头人联系到底出了什么事……
枪油冷冽的味道逐渐弥漫,浅金发青年头脑里条理清晰地列举着一条条可能。
这一夜很快过去。
出人意料的是第二日,上村舜太朗没有更换行程。他在下班后又去了一趟歌舞伎町一丁目,并且还是昨晚的俱乐部。
风见百般不解,依据上村这段日子的行动轨迹来看,在相同的场所出没不是他的作风。通常他也许会去同一区域,但不会连续两天去同一具体地址。
这家俱乐部有什么特殊的?
安室透浏览着网上有关West Coast俱乐部的消息。这家店是一丁目街上最常见的那种,价格表是中等水平,有一些小的特色,但也不是最知名的那种。
这是自然,普通才是最好的保护色。
“俱乐部所有者是谁,查到了吗?”他问风见。
“老板叫中田志,男性,今年四十三岁,从能调出的档案来看,基本没什么异常。”风见加紧调查,“他名下共有十几家店,这家俱乐部只是其中一家,这段时间,中田志在海外度假,根本没去过West Coast。”
这就可以初步确定,上村来这里,和背后的所有者和场所本身没有太大的关系。
而他明面上接触的人员,如同昨晚一般,说过话的对象除了酒保,就是几个客人。
风见:“会不会是酒保?”
“不是同一个服务生。”安室透很确定,眼前的屏幕上不断刷新着各个客人的图像。
“这些人也大多很正常……”他低声道。
此时和上村聊天的女客,胸前衬衫上有红色的大叶轮标识。上村凑过去和女人说了些什么,过了一会,又走到另一名女客人身边。
安室透忽然想起了什么。片刻后,屏幕右侧出现了一丁目的店铺名单。男人点击其中一行,街景展示图里,一家有着大叶轮的红色灯箱的店铺照片说明了一切。
“降谷先生,您发现什么了?”风见道。
“隔壁店的招牌。”
在上司提醒下,风见迅速搞清楚了状况。回想街道上的店铺,他意识到,目标是在和风俗女搭话,甚至就是隔壁店工作的风俗女。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更让人在意了。
上村递出几张纸,看模样是钞票。
正当风见以为他要与那些女性达成交易的时候,目标却没出俱乐部的大门,仍然坐在原地喝酒,喝完后便起身离开了。
根据上村所在住所对面长期值守的队员反应,他照例回到了家中。
风见有些沮丧,但他很快打起了精神。不过又是一日毫无收获的追查,耐心才是最重要的。
这想法一直维持到第二天一早,他被值守队员的电话吵醒。
两名队员在天没亮的时候,听到了目标家中传来的嘈杂声。不少邻居也纷纷探头观望,混在人群的队员惊讶地发现,造成嘈杂的人员,他们并不陌生,还有些亲切。
几名干练的男性亮出了警察手册,挂着疲态的目标乖乖举手,贴墙而立。
上村舜太朗的配合令毒品取缔部的同事们心生感慨,搜查一课九系的优异刑警涉嫌违法,他们的心情也很复杂。
不敢放松警惕的警察们搜遍了上村的住所,这条不太光明的消息不久传遍了整个警视厅,有一名刑警因为非法持有某些不该有的东西被逮捕了。
情况急转而下。
……
“目标……”
风见裕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和降谷先生的紧急见面,极力控制着表情公安警察差一点就破功了。
出了这样的差错,他又是迷茫又是气馁。
“毒品取缔部的警察并不知道我们的行动。”尽管受到了想不到的打击,他还是第一时间尽可能掌握了情况,“他们接到了举报才动手的,上村家里确实查出了足够分量的‘精神药品’,在拘留室内他自己也承认了,一切都是按照规定来的。”
“降谷先生,既然目标都被搜查了,我们是不是该借机掌握对方家里的证物,免得……”有关组织的痕迹被其他人发现。
金发黑皮的青年靠在公园的长椅上,像一个散漫的街头艺术家,鸭舌帽下是无比严肃的面容。
“悄悄动手。”他眉头拧得紧紧的,“控制在小范围内,不要大肆宣扬。”
“好。”风见道。
“……这也赶得太巧了,偏偏发生这样的事……”亏上村还是资深的刑警!不管是对自身的掌控还是别的,他都不该犯下这种错误。
风见只能理解成人人都有疏漏的地方,以及……也许是对方处在特殊处境里,压力太大了?毕竟前一天,上村还遇到了卖普通货的贩子,或许是在那时,他受到了启发,才会第二日找了风俗女购买高级产品。
事实证明,根据警方报告,上村找到风俗女的缘由,是因为她们通常熟悉本地的地头蛇。
“去查毒品取缔部的信息来源。”
安室透道。
“……这种人就不该做警察……什么?”
见四下无人,风见偷偷侧过脸,上司神色果然如他想的那般冷凝,他把心思放到对方的话上来,“您是说,找出是谁举报的?”
“对。”安室透沉声道,“不出意外的话……”
“呵,倒是有几分急智。”
安全屋里,琴酒收到了同样的消息,为了避免其他人察觉到行踪,哪怕那些是组织成员。他也不会一直呆在基地里。
伯莱塔在手指上转了个圈,稍加思索,他就明白了对方的盘算。
左右无门,上下无路,在这种环境下,会选择“躲”进官方机构不是多难想到的选择。
问题是,为什么是现在?
如果上村的暴露是失误所致,他本人不知情,在接头失败后,至少应该再试一次。优秀警察的身份是他最大的个人价值,不到最后一步,他不该放弃。如果他是故意和警方合作,背叛了组织,主动被抓就是放弃了作为饵料的价值,同样无异于让自己变得没用。
而如果他没有背叛,又知道自己被警方的人发现了身份呢?
冰冷的枪管再次擦过他的无名指。
……这种情况下,解决源头才是处理问题的真正方式。他该去找谁泄露了口风,最不济也该问问接头人,向组织寻求帮助……综上,哪一条路都不选,解释只有一种。
上村知道组织开始怀疑自己了,并且有所动作。
他大概还不够确定,接头人的约见是他给自己最后的机会。在对方没有按时出现后,他当机立断,选择了慌不择路地逃命——急匆匆把自己扔到了自以为是的保护下。
“大哥,那接下来怎么办?”伏特加道,“是不是得赶紧把他……”
“不用着急。”
咔哒一声,伯莱塔落入枪套。
懂得恐惧的逃命者,多少有几分眼色,比起那些……
长时间不在组织的樱花门内线,仅有单线联系人,是如何得知他的动态的?
切宁收藏的女警察碟片跃入银发男人的脑海。
那起血案的凶手,增田利治,又名大竹健,和上村关系似乎很好。不过,同样的问题……
“你从没去过东京塔!?”
“你小声点呀。”
枡山瞳道。
“抱歉抱歉……”
在短暂的课间一声惊呼引起大家的注意力后,前田佳乃一边对周围同学道歉,一边道,“你怎么会没去过?你不是本地人吗?”
“是可以这么说。”
“哎,我懂我懂,会觉得没什么好看的嘛,但一次也没去过是不是太夸张了。”
前田眼神里露出莫名的神色,枡山瞳分辨出那是什么,不动声色道,“凑巧而已。”
“再说,其实也还是有趣的,上面有航标,测温计,风向标……枡山,你笑什么?”
“觉得风向标很有意思。”金发女孩唇角扬起一点。
窗外持续的强烈的注视,她仿佛一点也没察觉。
“明明它有在告诉了观察者风向、风速,自己却什么也不知道……就像负责的信使。”
“你居然是个拟人派吗?”
第202章 思维链路温柔时刻
同时是组织成员和黑警的上村舜太朗主动入狱。
他不仅非法持有“精神类药品”, 更在之后的调查中,被发现个人账目有问题,存在私受贿赂的行为。
经过警方调查, 所有贿赂资金的来源都是各地的特殊帮派,和组织一点关系也扯不上。
对此, 安室透毫不意外。
上村想保住自己的命, 为此不惜把自己扔进监狱,正因如此, 他更不会愿意招惹组织。
引出琴酒秘密逮捕的计划自然走向了失败, 就算有人会在狱中对上村动手, 那人也必然不会是琴酒。
事前,对于这件事的难度, 几个人早就心中有数。
但是, 等结果真正传到柯南耳中的时候, 柯南还是不免会有些挫败。
卡梅隆:“你都不知道,那个态度糟糕的店员是怎么说话的!”
——神秘主义者安室先生, 因为消息来源涉及到FBI的濑川先生,他才耐着性子与搜查官们同步消息, 沟通和共享已经是够为难他的了,哪怕这次计划出问题不是公安的问题, 他也肯定会觉得被你们看了笑话,心情怎么会好啊!
纵然遭受了打击, 高中生侦探依旧心智坚忍, 甚至没忘记打起精神吐槽。
正如安室透所分析的那样,两枚银色子弹也很赞成组织里有人告密的结论。但到底是谁?又是用什么方式传递暗号的呢?
这日放学路上, 小学生想了想, 哒哒跑进了波洛咖啡厅。
“呐, 安室先生,我能不能,去上村警官的房子里看看?”
在同事们眼里,上村舜太朗作为一个喜好不明显的单身汉,平日里没什么消遣,除了办案就是看书,很难想象他竟然是一个会迈入歧途,又被□□收买的人。
从另一方面来说,上村撇清了自己和组织的关系,这倒不是没有好处。至少,被查封的房子明面上什么人来都不奇怪。即便如此,常常出入各类命案现场的小侦探也是偷偷来的。
上村的住所很大可能还会是组织这段时间观察的目标,安室透绝不会小看Top Killer的耐心与谨慎。在柯南来的这天并没出现,取而代之的,是风见裕也对柯南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好吧……”没搞清楚为什么长官要允许一个小孩到现场参观,风见勉勉强强地道,“你只有十分钟的时间哦。”
蓝眼睛的小学生开始在室内走动,这里的摆设很简单,除了基本的床榻,桌椅,餐桌等,也就是一个又一个书架比较有存在感了。柯南的目光不免落到了那些书籍上,风见介绍,这些书都检查过了。安室透考虑过上村和某个人用两本同样的书设计密码,但另一个人的情况很难确认,目前仍在调查中。同时,上村的通讯设备经过检测,不存在明显的疑点,无论是邮件还是通话或短信。此外,这间屋子里全方位检查过,所有地方都没有储存多余的电子设备,房子也没有特殊改建。
至于网络上的信息,上村所有帐户都被验证过,里面没有特别的信息,考虑过明文,密文,非对称性算法破解。
“他交出了自己的账号密码?”
柯南在书架前努力跳了跳,拿下几本阅读痕迹最多的书。
“一部分他记在了本子上。”
上村为人老派,有做笔记的习惯,密码像黄页上的电话一样详细写在了本子上。小侦探听得都无语了。
“还有一部分呢?”柯南问。
“剩下的网站,他用的是同一个密码。”
风见把电子资料给柯南看,记录的网站五花八门,从社交媒体到银行账户,其中,有一行引起了柯南的注意。
“古旧书籍交换会?”
小学生镜片上露出一道闪光。在各种称得上常见网站与软件中,有关个人爱好的冷僻论坛,引起了柯南的注意力。
“查过这个吗?”他道。
风见神情里写满了果不其然,道:“当然。”
“他发的每一条帖子?”
“……我们也查过。”风见莫名有点骄傲道,“降谷先生都想到了。”
又看了一眼手表,公安人士出声:“时间到了,我送你出去。”
阿笠博士家。
“大侦探,还在纠结那个问题?”
从地下研究室抱着电脑的灰原哀来到客厅,低头查看药物有关的参数。
“你帮我看一下。”
柯南讲述了基本情况,提出了几个角度。科学家闻言,迅速检查了对方提到的网站,没发现什么问题。
吃过了博士友情提供的午饭,小学生在沙发上托着脸思考。
“话又说回来。”回到电脑前的灰原哀感叹道,“这个论坛的搭建水准真是相当差,数据库的用户和密码竟然是明文记录,没有加密……”
她这方面不算有多专长,依旧轻而易举调出了上千名用户的信息。
柯南猛然扭过头。
大竹健的黑客水平会到什么程度呢?
他想。
“我猜,这个论坛的登录机制里,没有输错多少次锁定账号这一条?”
灰原哀怔着,她点点头。
“你想到什么了?”
“有没有可能……你能不能做到,检索出上村的账号曾经输入过的所有的信息?”他道。
“发帖和站内通信?你不是说都查过了?”
“不是那个,是密码。”柯南道,“他输入过的所有密码!更准确的说,是故意输错的那些!”
组织基地。
提供支持的技术人员刚刚离开,通过复制设备,同样获得了对方的讯息。
“想不到居然是这样,大哥。”伏特加道,“原来他在用登录时的不同密码传讯。”
琴酒并没表现得多惊讶。从能找到的记录来看,这么多年,上村与大竹传递的消息不算多。找到了正确的传递消息的方式后,得出讯息内容便并不难。消息上下游两个人都不是专业行家,最后一重加密是对称式,经由计算机系统很容易破解。
最新一条,正是大竹充满警告意味的提醒。
“你已被怀疑!极度危险!”
谁会怀疑自己?上村肯定不会将其理解成警方,只会是组织。
在组织成员的视角里,两人的故事清晰得多。当年,上村舜太朗枪杀了同为警察的增田光太郎,死者的妻子增田一纱出于感激与私情,在进入拘留所后,不愿说出对方的存在,选择自杀,被认定为凶手。但整个事件依旧不是无懈可击,上村随时可能会被揭发。为了寻求庇护,这位刑警投入了组织的怀抱,增田利治也借此契机,变成了被组织培养的杀手。两个人之间是有感情的,上村正如增田又一个长辈。后者给前者传讯并不让人意外。
大竹健,增田,到底如何发现组织正在怀疑上村的?
“前几个月,大哥,我记得大竹在奥地利的基地啊。”伏特加道。
那是“冷冻期”的成员会暂留的众多地点之一。当他们做出了一些惹人关注的行动后,需要低调度日,又不能脱离组织的视线时,便会被归往几个固定基地,以便“沉寂”。埃德加尔,金刚鹦鹉蓝眼睛的年轻杀手,琴酒派他完成对切宁酒考验的任务后,也曾将其送往奥地利呆了一阵,直到最近,玛克将人调走……这些场所无一例外,看守严密,诸多活动也被监管得很是严苛。换言之,组织里的风声不大可能传入那里,或从那里传出来。
无论是谁,沟通的对象都极其有限,一般是直属上级。这种情况下,大竹的直属上级只有一人,就是朗姆,除非朗姆还任命了别的传话角色。
“难道说,是朗姆老大那边出了问题?”伏特加说的是个问句,但语气里已有八分确信了。
……
有一种传递消息的方式很有趣。
一天,小红帽受到妈妈的指示,要在春日第一朵花开的时候,去森林里拜访外婆,还要给她送上松软的蛋糕和一封信。于是女孩蹦蹦跳跳去往了森林,路上采了新鲜的蘑菇,遇上了大灰狼,被骗,逃离,又在外婆家与狡猾的狼撞上,所幸有猎人持枪而入,救下了小红帽和外婆。
这个故事里,哪部分是重要的消息?
母亲的指派?小红帽的话?抑或是信件与蛋糕?
不,都不重要。
春日第一朵花开这个时间,森林里出现了红帽子的女孩——这一行为本身才重要。
它向某个会每日观望进入森林的必经之路的某人,传递出特定的消息。传达者也许是小红帽村里的蛋糕店老板,收信者可能是木匠,是守林人,他们要说的事情或许与女孩有关,或许与女孩无关。
宛如东京塔上的风向标,小红帽就是那个风向标。埃德加尔也是那个风向标。
他的调离,令大竹健产生了错误的认知。
不对,也不能说错误,琴酒确实准备对上村下手,只是这事和埃德加尔毫无关系。
但是,是谁向他的脑中植入了有关的联想呢?奥地利基地里,某一名“同僚”的离开,这一事实,使得大竹“推断”得出了结论,认为需要紧急通知上村。
要达成这个局面,需要对整条思维链路上所有参与者的思考模式都有着精准的把控……所幸,他们每个人枡山瞳都有幸见识过。
这是第一步。
第二步……
“这个……”
手提电脑的与桌面发出了轻微的摩擦声,灰原哀疑问的嗓音引起了柯南的注意。小学生望向屏幕。科学家采用了类似的解密工具,现如今结果已在二人面前出现。
“你已被怀疑!极度危险!”
最后一条消息一共两行,第一行如上,验证了柯南的猜想。
而第二行,开头便是“P.S.”,之后是“withchess”。
“如此紧急的情况下,还要加上的信息一定相当重要。”柯南道,“这两个单词是什么意思呢?”
“连在一起的话,会不会也是一个网址?”灰原哀将打开的新页面亮给他看。
设计简洁的网站上有一排英文口号:“行车走马,来游戏吧!”说明了它是一个国际象棋的网站。
灰原哀向下滑动页面,一直将网页拉到了最底端。
忽然,她重重咳了一声。
柯南察觉到,身边人几乎刹那便白了脸。
他定睛望去,通常网站首页会标明它们的赞助商,而眼前网页最末写着这样一行字。
“Karasuma Group.”
乌丸集团。
东都大学,林荫道上。
轮椅上的女孩拿出手机,没事人一样关闭了消息通知。事先设定的提醒出现,表明专属主角团的讯息被读取了。
第一步,传递错误认知。
第二步,增删修改,在大竹健传递的消息里加上一笔。容易破解也意味着容易篡改,之前没人改动的前提是没有多少人会注意到这一场无聊的传话。组织收到的是大竹健真正传递的消息,主角团多出的一条,是她的“赠品”。
无人对证。
至此,以陷阱,逮捕,埋伏……开头的故事即将成功偏转到另一个方向。
预见中的激烈交锋消弭于无形。
唯一的副作用是……
“瞳酱,要出门约会吗?”
湛蓝眼睛的年轻男人脑后留着编好的小辫子,时髦的一缕紫发夹在其中。
他笑眯眯地站在枡山瞳面前。
本该对目标大小姐实行暗中保护的埃德加尔,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大剌剌来到了台前。
“我超喜欢你的!”他从身后递出一束花。
……并且没完没了。
以青春为主题的校园里,这就是那种会令旁观者会心一笑的一幕了。
一起结束小组讨论的前田佳乃就在旁边。女孩先是很惊讶,接下来,她的脑中便冒出了一个念头。
凭什么?我都没有叫过瞳酱!……咳咳咳,不对,是小瞳百分百会拒绝的!
“好。”
“不好意思啊同学……诶?”
前田蓦然转头,力度之大差点把脖子扭了。
“好。”
她听到漂亮文弱的好友又说了一遍。
“真哒?”埃德加尔道,自我介绍里,他这次的名字是慎一。
“嗯,不过,你想好去哪了吗?”
“呃……”埃德加尔居然卡壳了。
“你这人怎么回事?”前田发现了新大陆,忙不迭转向枡山瞳,眼睛里写着名为“他太差劲了!”的控诉。
“没关系。”枡山瞳对她笑笑,又对男生道:“没想好吗?”
——这还是上次那个铁腕冷酷的集团掌门人吗?
埃德加尔不确定地想。
她的眼睛也会有蕴满如此多温柔的时刻啊,雾蒙蒙的,真好看。
“……你想去哪约会?都可以!”一双蓝眼睛弯成了月牙,埃德加尔拍着胸膛道。
“那就医院病房吧。”枡山瞳道,“不介意的话,你现在可以帮我呼叫救护车了……”
“枡山!你什么时候发烧的?头这么烫!”
不远处,扣着鸭舌帽的青年顿足不前,浅浅的金色在他耳边露出一角。
第203章 广袤雾气相隔百年
广袤无垠的白色雾气, 飘荡在每一处,从地上,到空中。
是虚假的空间啊。
枡山瞳立在原地。
“你怎么确定这里是虚假的?”
身后传来有规律的脚步声, 枡山瞳回过头去,金发红瞳的绅士走上前来,与她并肩而立。
“可能是任何地方。”威廉.莫里亚蒂笑着说道。
他用手杖轻点了下地面。
有时候, 他的游刃有余,总会让人容易忘记他其实还是个年轻人。
“也许, 我们就站在伦敦呢?这里是泰晤士河南岸。”黑金的手杖划到了前方左手边,“威斯敏斯特宫, 大本钟……”
枡山瞳向右望去。
“那这就是伦敦桥, 后方是滑铁卢车站……看来不是二十一世纪。”她说。
“怎么说?”威廉道。
“否则这里会有伦敦眼。”女孩伸出左手, 两人的视线随之转向了另一面。
“伦敦眼?”他红宝石般的眼睛微微睁大,里面是货真价实的讶异,话尾语调也扬起了。
“是一座很高很大的观景摩天轮。”枡山瞳煞有介事地介绍, “人们为了庆祝千禧年的到来而建造的。”
“有多高?”
“四百四十三英尺。”
“那还真是很大啊。”他道。
两人沉默了一会。依旧围绕在周围的雾气异常厚重与浓稠,几近一动不动,除了身旁很小的一片区域,无论哪个方向, 都什么都看不见,只有无穷无尽的白茫茫。
“千禧年……也真的过了很久呢。”威廉说, “你到未来了啊,塞西利娅。”
东都大学医院。
病床上的枡山瞳睡得并不安稳,通红的脸颊, 显示她正处在高热的境况中。
奇怪突兀的约会发起者与她的同学都不在, 收到通知的唐泽管家在赶来医院后, 首先做的就是谢过帮忙的外人, 礼貌地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埃德加尔:“我才不是外人!这位友善的小姐还答应了我的约会呢!”
在他再三强调中,配合的前田同学担心地走出了房间。
接手照料的任务的是被管家一同带来的女仆二井麻梨子。医生检查完枡山瞳的身体情况,为她打了一剂安眠针。见大小姐陷入沉睡,二井便出门取些东西。
待她走后,一道身影不着痕迹地闪入病房。
金发黑皮的男人弯腰摘下病床边的诊疗记录表,从上到下扫过,又放回去恢复了原状。
“嗯,是未来没错。”
枡山瞳道,粉色的唇浅浅开合,又闭上了。
就只说是未来吧,好像这一个词就能概括,而他们相差的也只有百年的时光,而非截然不同的世界。
“未来好吗?”他嗓音温雅。
“很好。”
“怎样的好?”
“所有人都更上一层的那种好。”想到老师的主义与理想,她道,“或许尚且不是理想国,但已然……”
“……我不是问他们,我是问你。”他注视着她的眼睛,“你好吗?”
“我很好啊。”枡山瞳回答。
这次话语里夹着诧异的变成了女孩。
“您知道的,我可以做到很多事。”她笑着说,“除了……天呐,这里能不能来一把椅子啊!”
随着她的话,周遭白雾外层蓦然突出了两个小小的角,木头制成,有着镀金的装饰花纹。
女孩当机立断地揪住扶手椅的顶端,把椅子成功拽出来后,两人面对面落座。
“这下,您不能再说这里是真实空间了,除非一直有人在听着我们的对话,还好心地随时提供后勤服务。”
“Superbia(傲慢)……”威廉用拉丁语开了个头。
“负重罚之。”枡山瞳双手搭着撑起下巴,“我知道我知道。”
“致命的错误,我不会犯的。”
“要完成一项计划,短时间或……长期尤甚,最大的挑战是克制展示的冲动。”
她抬眼望向老师,“我记得没错吧?”
他笑着颔首。
“三流者的昭告天下,扉页上的拙劣签名,迫不及待把自以为是的成就与世界分享,按捺不住内心的欲望,那是一种缺陷。”
*
曾经,第一次讲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眼底是沉重与斥责——对自己的。与其说在告知女童这一心得,不如说是在告诫他自己。
当时,她的回答是:“您也会犯吗?”
“会。”他道,也许是看她的神情过于严肃,紧接着他便说:“谁能脱离人本身的范畴呢?好在,我及时弥补了。”
*
“好吧,我不会说‘我能做很多事’,‘我能做一部分事’,这样可以吗?”枡山瞳道,“总不至于还有失公允?”
威廉歪了歪头,眼神里露出肯定。
“我……拨动了一部分人的命运之线。” 她继续着关于二十一世纪的生活汇报。
“有的人,我在某些事情发生后,后悔了,意识到过于贪婪的初心……像您一样,我及时做出了弥补。”
“还有一些人,不能怪我……”她强调道,“没有我,他们也早已深陷命运的棋盘之中。”
“结果呢?”他道。
“还没到结局的时候。”
女孩说着,来自眼前人的目光根本无法忽略。
“……好吧,我给他们都安排了结局。”枡山瞳投降般道,“或许也不能说安排?是预料中,我能看到的结局。”
她心虚地比划了不到半英寸的距离。
“我是有稍微插手那么一下,无伤大雅,就像是给每人都准备了一份礼物。送礼物挺容易的,至于他们喜欢还是不喜欢,我保证不了……您别这么看着我了,圣诞老人的礼物袋里还有煤块呢!说起来,前几天我还看了一个童话版本,里面圣诞老人会把不听话的孩子直接变成煤块,嘶,还别说,这点很有原始童话的风格……”
她垂着眼睛絮絮叨叨,终于忍不住偷偷抬了下眼皮。
俊秀的绅士依然凝视着她,眸光温柔而平和。
“给予者……”她说,“我是给予者,比起接受者,总是过得更好的那方。”
她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其中唯有无比的诚恳和真挚。
“不是吗?”
他抚上了她的发顶。
“塞西利娅,记得吗?我不能陪你走更远了。”
现实里。
安室透看到大小姐又挣扎了一下,肩膀抽动,似乎是医生强加的睡眠在折磨着她。
威廉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我很好。”
女孩一人在白雾里坐下,半晌,她才舒了口气。
“只除了……有时候,很少的时候……”她低声自言自语,“老师,我会有一点孤单,只有一点。”
“不到四分之一秒,不到六十四分之一英寸。”
……
病床上的女孩睫毛闪了闪。
金发黑皮的青年知道,根据他估算的药物作用时间,她应当是快醒了。
窗外暮色正盛。黄昏时刻常给人一种压力感,白日尚未散尽,可谁都明白,乌压压的黑夜正在路上。
今日的晚霞尤其浓烈,挥洒进室内的光线比他们两个人任何一个的发色都要深,不只是金,带着像要灼烧一切的红。
——室内有人。
还未睁眼,枡山瞳就察觉出了异样。手臂感知到的风,很清浅的呼吸……等她张开眼睛后,越来越多的信息涌入脑海。
【窗户位置】【光影图案】
【有人站在三点钟方向】
【气味:消毒水……???】
该死的高烧!
“医生?”她干脆发问。
“不是医生,是我。”
熟悉的男声瞬间让枡山瞳确定了来人的身份。
她用手支着床榻要起来,安室透迈了两步上前,帮她坐好,“需要我帮你去叫医生吗?”
枡山瞳摇摇头。
她的发丝有点乱了,清丽的脸庞上,一双秀眸惺忪,有点呆呆的,看上去又可怜又可爱。
安室透不禁眉眼弯了弯。
这令大小姐投来疑问的目光,他压下唇角,心里发虚地耸耸肩。
“安室先生,你怎么来了?”她道。
“碰巧。”
“哦。”女孩并不买他的账,须臾后,她问,“是来学校通知我的时候发现的吗?”
“是。”他失笑道,“你倒是没影响思考。”
“因为只是老毛病,不至于。”她左右看了看,“没别的人在,不过,您在这里没关系吗?”
“二井小姐在和唐泽管家聊你的私人医生的医嘱。”他说,“再过会她就会回来了,你这个时间醒来,确实有些巧。再晚一会,我就见不到你了。”
他说着细细碎碎的话,笑意稍减,明明知道她这次是没事,枡山瞳对生病熟稔的态度还是令他心底升起担忧。
——这关切是真实的。
枡山瞳把手缩进被子下,默默攥紧。
她的动作令他会错了意。
“冷吗?”
发烧会让体温调节中枢神经紊乱,产生冰冷的感知。
“你想要什么?”
她忽然道。
“嗯?”他眉毛微微皱起,面上浮起极少出现的不明所以的表情。
眨了眨眼,他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用遗憾而轻快的语气道:“只能回头见咯,大小姐,我走了,医生一会就来。”
“咳咳……”她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顺利止住了他的步伐。
安室透回过身,听见她用英文道:“I mean, what can I do for you?”
我能为你做什么……更直白的意思是,有什么事吗?
“是问我为什么要去大学吗?”将她前一句怪异的表述理解成语言系统的生硬转换,他不再纠结这个细节。
“的确有一件事。”安室透做出思考的模样,而枡山瞳也作聆听状。
“……我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话音落下,他满意地看到自己收获了她眼中的愣怔。
“是工作到来的符号吗?”
第204章 歉意与黑色长柄伞
浅金发的青年双臂抱胸站在床边, 眼里带笑。
他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她的答案。
“……是。”
“哈?”
他不由地瞪大了眼睛。
给出回答的大小姐低着头,慢悠悠地用左手将耳畔散落的金发理顺,有种奇异的淡定。
她说:“安室先生, 是对我来说重要的人……”
明知这句话不会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安室透的心还是重重跳了一下。
“我一直很感激,为您愿意做的一切。”她道, “还有这一回,抱歉让您费心了。”
“又是一个‘抱歉’吗?”安室透道, “有时候,真是让人不得不感叹那个多雨的国度……”
他的话突然停住了。
她用英文开启了对话, 他自然也用了同样的语言回答, 这也就意味着, 她道歉的用词不是“sumimasenn”,而是“sorry”。
安室透紧紧盯着病床上文弱的女孩。因他突兀地打住了对话,她回望了过来, 随着她调整了姿势,那张白皙的面庞不再有方才夕阳赋予的浓重阴影,长长的睫毛湿漉漉的——这要归功于高热带来的薄汗,像挂着晨露的羽翼颤动, 惹得人心烦意乱。
枡山瞳眼里写着疑问。
“英国,怎么了吗?”
——不可能的吧?简直是无稽之谈。
他想。
从相泽警官的案件, 到濑川的“示好”,警务系统里庞大复杂的腐败者们,好友们的悲怆或不安, 获得西拉作为代号的女研究员……组织里小心翼翼操控的风声, 琴酒, 仅成功一半的陷阱……朗姆, 后续的新线索……
再怎么井然有序地安排,他的一天同样只有二十四个小时。事实上,就连呆在医院的这段时间,他也没忘记精打细算。
是这段时间的忙碌让思维错乱了吧。
安室透揉了揉眉骨。
关于切宁酒的身份,或许可以考虑过段时间再尝试从贝尔摩德那里套话?又或者,不妨试试朗姆的口风?说起来,后者最近一段日子的目光完全落在了工藤新一身上。
“不得不感叹那个多雨的国度给人留下的印记。”
他笑着把自己说到一半的话补完。
枡山瞳抿了抿唇。
“您真的本来没事找我吗?”她又问道,眉眼间坚持与倔强之情一览无余。
看来他不说点什么是不行了。
“有。”安室透道。
尽管准备妥协了,不想让她过分费神,他将话说得轻描淡写。
“你知道乌丸集团吧?”
“那个大财团?当然。”枡山瞳道。
“从你口中听到这种评价,还真是有点不适应。”
安室透道。通常Masuyama集团是这种话的主角。
“去年的年度财富榜单评选,第一名就是乌丸。”女孩说,“Karasuma已经连续占据榜首十年了。”
乌丸集团横跨多个行业,无论是人脉还是资源都积累丰厚。
“对了,恭喜枡山小姐拿下新秀掌门人的头衔。”他道。
她所获得的高度评价,依据是Masuyama集团在财团榜单搏至了第四位。
闻言,女孩秀丽的眉眼舒展开来,枡山瞳扬了扬眉,神情里多了些俏皮。她仍旧虚弱,整个人却焕发出一丝不一样的光彩。
阿笠博士宅。
“乌丸,铃木,大冈,枡山,富沢……”
博士数着财经杂志的榜单,想到什么,他扭头问道,“新一,你怎么突然对这些感兴趣?”
客厅里堆满了金融书籍,旁边开启的电脑上也是一页又一页资料。
“有个目标很让人在意。”
戴眼镜的小学生回答道。
这件事要从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他同灰原哀听到了“羽田浩司”这个名字说起。在变小的科学家表现出奇怪的反应后,柯南借此了解到,这是个同工藤新一一样,都出现在APTX4869药物死亡名单上的名字。羽田浩司是交通警察由美小姐男友,将棋选手羽田秀吉的义兄。十几年前同样是知名天才棋手,赴美参加国际象棋大赛时因不知名原因死亡。凶手从未被逮捕,成为了一桩悬案。他留下的临终遗言,经分析后指向了乌丸集团。
也正因如此,综合了“西洋棋”与“乌丸集团”两个元素的withchess网站,格外令人在意。此外,最大的价值,是验证了羽田遗言分析的正确性。
“枡山,这倒是个少见的姓氏。”
还在读杂志的博士把纸张翻得哗啦啦作响,“很厉害的年轻小姐啊!不过,怎么连张照片都没有呢……”
同那些延续了上百年,底蕴丰厚的家族相比,只有两代掌门人的枡山集团在大小姐接手后没多久就飞速腾飞,确实值得一个新秀之称的褒奖。
“大概是不想要来自他人的怪异目光吧。”柯南随口道,“枡山小姐走路不方便。”
才能出众的强者,大概率不会希望别人因为她的缺陷心生同情与怜悯。
阿笠博士:“你见过她?”
“是啊,上次是在Colubo乐园。”柯南道,“东都大学一个班的学生们被节目组邀请来当幸运观众。”
小学生的眉心又拧起来了。
Colubo乐园对高中生侦探来讲,着实是难以跨越的巨大失败,等到后来发现这桩案子与组织有关后,工藤新一心里更在意了。
安室透:“Masuyama与乌丸,两家有合作。”
枡山瞳点头。
“是,还有铃木与大冈也有。”发展到一定规模后,几大家族间的合作几乎是避不开的。
意识到他在询问乌丸的信息,女孩又道:“乌丸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铃木的掌门人是铃木史郎,姓铃木,大冈家族现任掌门人也姓大冈,只有乌丸集团,现有人……”
“不姓乌丸?”
“姓氏是乌丸。”
这是一句看似无意义的表述,枡山瞳解释着缘由。
“但不是直系的子嗣,对外说法是远亲。可是,一直有消息说,这名继承人和上代的掌权者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他为人也很低调,几乎从不出席聚会……咳咳。”
女孩咳了一声,脸颊上还有高热导致的飞红,安室透及时将水杯递到她唇边,看着她喝下。
“……除了每年铃木家举行的艺术展。”
她正要接着开口,安室透道:“不用说了。”
枡山瞳看了眼墙上的时间。
“是您要走了吗?”
“……是。”
他无奈道。
“铃木老头总算干了件好事啊!”
小学生的童声里充满感慨。
读过了各种采访,他终于在一本过期新闻杂志里,见到一条报道铃木财团艺术展的新闻,其中,记者写到出席人名单时,明确提到了乌丸现任掌门人。
“这种话,你的大小姐同学听到,难道不会骂你吗?江户川。”
灰原哀道。
吐槽归吐槽,她心底冒出忧心。
“工藤,你真的要去和那个庞然大物直接接触吗?”她道,“你的身份暴露危机过去才多久?”
“有机会的话,为什么不去?”
蓝眼睛小学生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不止是即将到来的展会,还有便笺上记下的国际象棋网站的地址,他也想试试。
“其实,我还打算参加这个比赛。”
“一次招惹两个……”女科学家低语。
“你说什么?灰原。”
“我说,你会下国际象棋吗?一般的水平不够参赛的。”
“唔……”
“选一项?”她道,“一个一个来。”
“那就艺术展。”想到上次的黄昏别馆,柯南道,“看来,所有乌丸家族的人,都很喜欢艺术品呢。”
“不一定哦。”灰原说,“也许,根本不喜欢呢?”
“小哀说得对。”博士也道,“或者,只有少部分人是真的喜欢。”
乌丸家族一向以喜爱收集艺术品为名。然而,不可忽略的事实是,有时候,大家族习惯性地展示财富和品味,艺术是其中相当便捷的途径。而前几任大家长都喜欢的话,为了维持家族形象,出于一定的社交需求,储藏财富的目的,就算对艺术品收集没兴趣,继任者也会承续相同的行为。
“你说的也有可能。”柯南道,“但是,该不会身为科学家的你,根本不懂得欣赏艺术之美吧!”
“你在说什么呢?推理狂人?”
……
金发男人离开医院时的时机并不好,空中短暂地落下了雨滴,道路上不到一会就竖起了一把又一把透明的雨伞,这大概是这座城市独特的风景之一了。也有漂亮精致的和式伞夹杂其中,还有,黑色的伞面是不少商务人士的首选。
嗒。
极其微弱的声音,在窗外的雨声,偶尔的雷声里几近于无。
一把滴着水的长柄伞压在了房间门口,通体黑色,唯有接触地面的伞尖露出一点锋利的银,很让人怀疑它还有没有别的用途。
水珠落下,迅疾打湿了一小片地板。
裹着凉意的风伴着雨滴从半开的窗户侵入,高大的身影越过她的床前。下一秒,流动的空气戛然而止。
“Case closed(结案了).”
立在窗前的男人注视着马路上的某道人影。
“什么?”低沉的男声道。
“即使是这么严实的装扮,原来下雨时你还是要拿伞的啊,大哥。”
第205章 世界与你如隔迷雾
高级病房的水平长窗上, 不断滚落着自空中坠下的水珠。
刚刚掩上它的那只手还戴着黑色的手套。
浅金发色的男人消失在视野里,作派极其潇洒,仿佛根本不在乎大雨。
琴酒这才转过身。
枡山瞳又准备开口的时候, 银发黑衣的男人忽然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接着,他勾了勾手指。
她倚在床头, 米色的被单勾勒出底下手臂的曲线,此外, 还有一个多余的东西很明显,呈立方体状凸起, 看位置, 约莫是被她握在掌心。
枡山瞳撇撇嘴, 把显然并没多认真隐藏的东西拿出来。
琴酒摸出一个长得既像无线电又像是遥控器的黑色装置。
“窃听器探测仪?大哥,你认真的吗?”
枡山瞳递上了从被单下取出来的礼物盒。
琴酒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任何问题。将仪器收了回去前, 他顺带还测试了整个房间。
“嗨,我还在呢?”
枡山瞳不满道。
“又不是说我瞎掉了看不见……假如波本真有什么动作的话。”
说话间,她撕开了礼物盒最外层透明的包装袋,打开盒子的顶盖, 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了出来。迷你的褐色毛巾小熊扎着神气的绸缎领结,一截干燥的冬青树枝翠绿, 花瓣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全是礼物盒空间的装点,至于真正的礼物,被放在更小的盒子里。
“他真是个好认真的探病者。”
波本严格遵守着这个国度的礼仪, 看望病人也不忘记带上礼物, 不管内容物是什么, 繁复的包装做足了。
又打开一层, 安室透的礼物才正式显露人前。
“是Cameo胸针啊?”
枡山瞳低着头道。
Cameo是一种浮雕的珠宝技艺,在坚硬的宝石上雕出图案,或是花卉,或是人像,或是风景。而眼前的这件是人像,椭圆型胸针中央,象牙白的少女有着古典的盘发,侧脸风情柔美,连同最外圈陪衬的珍珠一道,泛起润泽的光晕。
枡山瞳将小小的胸针捏在手里,用举着放大镜的姿势,贴近眼睛看了看,又放在胸口比划。她穿了一件浅粉色的入院睡衣,所有纽扣也被同色布料包裹着,质地柔软,此刻,那枚衣领最上方的粉色纽扣被雕着人像的胸针遮住。
“……可以让一条平凡朴素的裙子瞬时闪闪发光呢!”她笑道,“不错的品味!”
枡山瞳抬眼望向琴酒,神情里有一种天真的炫耀,仿佛不谙世事的少女。
琴酒也看清了浮雕的人像,坦白来说,与床上的女孩颇为神似,弧度与线条柔和温婉。
无论她的内心如何,这就是枡山瞳的外在容易给人留下的印象。
“你说呢?大哥?”她又揪着领口,连带晃了晃上面的宝石。
“好不好看?”
“……不错。”
他简短地道。
她立即对他扯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咳……”
情绪展现得过于激烈的副作用,就是枡山瞳没控制住,又咳嗽了两声,不过,很快她就自己调整好了。
“伏特加去哪了?”女孩明知故问。
“监控室。”
琴酒答道。
为了免除后患,公共场所的到访痕迹是必须要抹除掉的。
“啊……”枡山瞳叹了口气,“东都大学病院的监控设备服务商,我真替他们感到抱歉。”
安室透离开的时候,自然也不会忘记处理监控录像。换句话说,医院监控后台,即将惨遭第二轮清洗。而这些多半都会被推到设备本身的质量问题上。
“大概,伏特加哥此时正在疑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吧。”
(监控室准备搞破坏的黑帽壮汉:怎么回事?这监控已经坏了一下午了?)
枡山瞳又道,“对了,我的女仆小姐……”
二井看时间马上会回来了。
“楼梯间。”
琴酒言简意赅地交代。
“嘶,麻醉剂吗?得亏她本来就有点迷糊。”她道,“我得回头给她加工资了。”
唐泽管家为自家大小姐选择的病房,环境自然没得说,周遭十分安静,一时半会也没有闲杂人等路过。这方便了枡山瞳,她将面前刚拆下来的礼物包装纸团起来,肆无忌惮地揉得哗哗作响。
“大哥,你能不能走的时候帮我把这些证据带走?”
枡山瞳把一团“狼藉”向前推了推,硬纸绳杂乱无章地塞在变形的盒子里。
“不然我就只能把这些塞到包里了。”她可怜巴巴道。
银发男人俯身把东西拾起来。
假如这时有旁人在,一定会深感这是一幅相当诡异的景象。
靠近病床时,琴酒一样留意了医生出具的诊疗记录。断定她又是如以往般的发烧状况。
还没等他发问,枡山瞳已道:“都怪华尔街升温的衰退交易……害得我头疼。”
是商业方面的忙碌。
这令琴酒放心了些。而他手头的事务,监狱里的处理已在进行中,他也就此事和那位先生沟通过,并且,顺便接收了一条新消息,与她有关。
顿了顿,琴酒道:“今年的日子快到了。”
“是吗?”
枡山瞳眯了眯眼睛。
她明白对方在说什么,这种不需要直说的“日子”,是指见皮斯可的时间。
“好。”她道。
琴酒:“这次时间会宽裕些。”
“为什么?”
“这是个奖励。”
“出自谁的口?”
“……”
“好啦,我知道,那位先生嘛。”
坐在床上的女孩干脆屈起膝盖,一手托着脸,她道,“我猜也是,我的态度总该有所回报的。”
有一个特殊的程序,受Boss认可,研发者由贝尔摩德引入组织,以朗姆为主,目前正在组织里推行。和后者关系很一般的切宁酒没什么动作——此处特指她没有阻拦,也没有意见。
显然,这种“识趣”获得了那位先生的奖赏,在事关皮斯可的事宜变现。
就像个游戏,她所做的每一步都能够为自己的“角色小人”赢来奖品……时装,头衔,或者个人空间。
“去年是住宿升级。”枡山瞳掰着手指,“地中海的养老院也算不错吧。”
现如今,皮斯可就像是一个普通老人一样,住在疗养院,而不是冷冰冰的基地后院。
“没人去看他大概不算缺点,倒是见我……”她轻轻笑了一声,“百分百不是奖励,无论对我们二人中的哪一个。”
枡山宪三的疏远和忌惮已成定局,这是所有知情者心照不宣的事实。
“切宁。”
琴酒唤她的这一声,充满了“谨慎点”的意味。
病床上的女孩领会到了,她眨了下眼睛,才泛起的隐约冷意一扫而空,又变成了轻松与甜美。
枡山瞳摊开手掌,露出典雅闪耀的Cameo胸针。她想了想,一手把左边的睡衣领翻开,歪着头,将小巧的饰品别在上面。
一时间很是专注。
“波本……”立在床边的琴酒缓缓道,“很有意思吗?”
“有啊。”女孩仔细摆弄着胸针,藏好后,又将一缕长发拨过去盖住。
“要是他能顶替朗姆就更有了。”她笑道。
“小心点。”男人说,“他和贝尔摩德关系特殊,你知道她的不一般。”
“房间里的大象。”枡山瞳偏着头道,“唔,我还以为我们永远不会聊这个呢。”
“我告诉过你。”
“‘想要什么就拿’?”她挑了挑眉,“我正在这么做呀。”
她实践了这句话,纵然手段和目标有待商榷,但他的确没必要阻拦。
琴酒也没打算阻拦,他道,“别对他掉以轻心。”
神秘主义者都是棘手对象。情报专家又极易给人亲和与友善的错觉。但这些人往往不止如此。单看波本晋升的速度,和成为红人的效率,他绝对不会是简单的角色。
即便如此,他从不怀疑她能否应付得来。
只是……
见识过里世界各色各样的人等,琴酒一眼就看出,波本不是先手类的玩家,八面玲珑的外表下,隐忍和蛰伏才是他的底色。这是后手玩家最麻烦的地方,也是他需要对她加以提醒之处。当时间线延后,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年轻气盛会导致轻忽。
“他不是会轻易转移目标的那种人。”琴酒道。
“大哥?你这是在说波本‘难搞’?”
枡山瞳表情里透出难以置信,“我怎么不知道在你心里,波本有这么高的评价?”
“所以,如果有一天你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的时候。”
琴酒不为所动,继续道,“要确保他也无法再看着你。”
这句话在枡山瞳脑海里变换了一下,自动与“灭口”划上了等号。
“这也太夸张了吧!”
她捂住胸针,朝后仰了下身子,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她道,“若是……很久之后,我又后悔了呢?”
她将声音拉得长长的,充斥着奇异的甜蜜。
“到哪里再去找……看着我的眼睛?”
琴酒凝视着眼前这双满是真诚疑问的碧眸。
“我该走了。”
他起身道。
“诶,你别走啊!” 她用气音在背后作呼喊状,“大哥,哪怕你说重新把人挖出来呢!总得想个法子吧!”
……
城市另一处。
离开医院后,安室透回到了咖啡厅,为下个会面做准备。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医院的时候,时而,他会觉得有目光在注视着自己,不算强烈,时有时无。保险起见,他特意多绕了几圈,直到这感觉消失不见才回来。
他不得不慎重,与好友诸伏景光的会面,连地点也是在公安保障的场所进行的。
女研究员获得代号“西拉”,这一消息,曾经代号苏格兰的前组织成员已经知晓了。诸伏景光并没在人前表现出什么,不管有着怎样的心情,他还是自我管理出色的警务人员。
“阿嚏!”
“安室先生?你不会是要感冒了吧!”
榎本梓见到了他湿润的外套,理所当然道,“那样可不行哦,不能再工作了!”
……
重归安静的病房内,枡山瞳抚着腮呆在床上。
“系统,指数。”
“红方指数140%,黑方指数145%。”电子音道,“又扯平了啊,宿主。”
“嗯。”
当第二轮访客也离开后,平静与沉默重新回到了她的脸上。
半晌。
“……您这次,是在有意回避吗?”
突然,系统道。它虽然读不懂先置条件,不知道她事前动作的意义,却能看到这次交锋的结局。有人的逮捕计划虎头蛇尾地结束了,也有人的重点被转移到组织其他成员身上。
“是的。”枡山瞳淡淡道,“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大小姐,我想请个假!”
女仆小姐跌跌撞撞跑进来,打断了进行中的交流。
二井嗓音惊慌,“我在楼梯那边晕倒了,这绝对哪里不对吧!走廊上遇到的医生说我这种情况需要做全身检查!”
“……真不错,比知名侦探还敏锐……”
“您说什么?”二井没听清。
“我说,去吧。”枡山瞳摆摆手。
“好!”
脚步声远去没多久,女仆小姐又跑了回来,二井道,“忘记告诉您了,唐泽管家会派新的人过来,您不用担心……啊!您额头上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病床上的女孩面色发白,发鬓半湿,眼角泛着脆弱的薄红。
“没事吗?算了,我还是等等再去吧……”
“没关系。”
二井看到大小姐对她露出安慰的笑容。
“是刚才做了个恶梦而已,不是不舒服。”
“梦?什么样的梦?”
“大雾。”
“雾有什么可怕的?”二井道,指了指窗外,“像是外面那种雾吗?”
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夜雾正在这座城市里弥漫。
“是糟糕的天气给了您错误的感觉吧!”她道,“也可能代表了什么……我听人说,梦境里有许多意象的!”
“是啊,大概吧。”
*
“塞西利娅,世界与你之间如隔迷雾……”
有温润的男声回荡在耳边。
那仿佛永远散不开的雾气……
没有巧妙的暗示与含义,是最粗暴不过的具象化。
第206章 命运对你施以馈赠
“……基本上, 这就是目前的最新情况。”
安室透和好友诸伏景光就组织动态进行了交流,其中包括代号“西拉”的女研究员当下的状况,贝尔摩德透露出的口风等。
“你觉得她有隐瞒吗?”
诸伏景光想了想,提起了千面魔女。
“当然。”安室透答, “那个女人, 亮出所有底牌我才会惊讶。”贝尔摩德是谎言高手, 对人对己都是。而隐瞒消息,有时候和说谎无异。
公安决意让诸伏景光获取最新情报, 这不是没有理由的。基于佐久间佑穗以往的经历,他们认定,女研究员还有可以争取的机会。
而约莫是出于巧合,除了家人外, 诸伏景光是和佐久间交集最多的一个人了。日后或许会产生进一步接触也说不定。
考虑到两个人的联系不仅在日常生活里的交际方面存在, 还有人生里的另一面, 从心理学上, 这种特殊, 有助于两个人情感上建立连结。
“横滨的那些人调查得怎么样了?”安室透问。
前段时间, 诸伏景光特意去了横滨, 目的地是一所监狱。牢中的深山总一郎, 清水丽子,伊东末彦,西尾正治一行人,也就是横滨海洋大学犯罪研究社杀人事件后, 银行抢劫预谋牵扯出的几名成员, 现在正在服刑中。他们同样是佐久间佑穗的人脉关系, 当时她还是正义一方, 而如今选择了另一条路, 女研究员会不会试着同几人对话?公安把这种可能纳入了考量。
诸伏景光并不认为她会找上那些人。但是仍在上头的安排下,走了一遭。
现下,面对好友的询问,他摇摇头。
“没有动向。”诸伏景光道,“几人都好好地呆在监狱里,牢里也没什么风声。狱警说,几乎没什么人来访,除了律师,是深山家的。深山总一郎的父亲深山至昭一直没死心,持续为儿子上诉,令不少人感叹他的爱子情深。”
“爱子情深?”安室透冷哼了一声,眼里浮起厌恶之情,“是作秀吧。”
深山总一郎被捕后,其父重新出山,但几名私生子也在他的安排下先后进入了公司。深山至昭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在儿子名誉扫地的前提下,他还表现出对其的不放弃,无非是出于名誉的原因。
“展示一种‘我们对他的罪行很痛心,但依旧爱他’的态度,血缘,情分……年迈的老人不得不重新出山,承担起莫大的责任,多感人的故事啊。”
金发男人不无嘲讽道,“典型的运作名声。”
诸伏景光:“也是,不过,他们总算低调了不少。”
深山商事自从丑闻爆出后,便活在了媒体和大众的关注下,又频繁被警方搜查,和本地组织谦一会的联系被硬生生切断,更确切地说,是帮派抛弃了资格不再的合作者。尽管没做到一次性铲除,相关势力以往旺盛的气焰还是遭到了打压。
好友异常的情绪表现让诸伏景光想到了什么。
零的家庭啊……
温柔的猫眼里泛起关切。
“我没事。”安室透望见了幼驯染的眼神,多年友谊让他们一眼就能看出对方的想法,这默契是双向的。
他勾了勾唇,转而说起了有关组织的另一个话题。
Raphael.拉斐尔程序,由西拉一手研发,在组织里得到了推行。
诸伏景光蹙眉。
“他们还给她的程序起了个名字?”
安室透道:“为什么不可能是她自己起的?”
“佑穗没表现出过,对艺术品的明显兴趣。”诸伏景光道。
“是。”安室透不再卖关子,“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她的存在的,我猜,组织应当是出于保险,在有意隐藏她的消息。”
见好友仍旧眉头紧蹙,他又道:“你听我说过了,她的待遇不算差,组织对科学家的态度并不严苛……”
“我不是担心……不仅仅是,只是觉得有哪里想不通。”
诸伏景光捏了捏眉心,片刻后,他突然道,“隐藏核心技术人员,组织里以前有这种习惯吗?”
“你怀疑不是那位先生的意思?”安室透道。
他捻了捻手指,一个深觉奇怪的发现跃入脑海。
如果把组织比喻成一家公司,有两个派系时不时争斗,分别聚在两名高层手下……朗姆和切宁……
这次,其中一人却没有任何反应偃旗息鼓。
会是为什么呢?
朗姆那个急性子一直以来都要求波本多方关注,长期打听组织里切宁一方的动态。作为情报专家,他始终在收集对方团队成员的行动信息。虽说,就算没有朗姆,他也会这么做就是了。因此,安室透对双方时不时的小小冲突半点不陌生。
可是,这次的拉斐尔程序,切宁从头到尾没有干预的意思。这就像是在那家大公司的竞争里,一方突然真心诚意地承认了另一方的业绩与才华,还为他鼓掌叫好。
对此,当波本用一副夸张过的疑问模样对上贝尔摩德时,千面魔女是这么回答的。
“我一点都不意外。”她说,“关于这点,那人以前是有‘前科’的。”
诸伏景光陷入沉思。
“她的意思是,拉斐尔程序,那名成员也很喜欢?或者说,过去就很喜欢?”
朗姆这次选择的道路尤为符合切宁酒的品味?以至于他或她都不再出手阻拦了。
“你知道的,景。”安室透低声道,“药物研究出了问题,那位先生便出动了朗姆。”
雪莉的去向,工藤新一的未死,值得介意的从来不是一名背叛成员与另一名侦探两个人的死活,而是他们背后指向的重点,也是组织Boss最关注的领域——他紧紧抓在手里的药物研究。
“你想说,为什么出动的不是切宁?”诸伏景光道。
“是的。”安室透:“当然,也可能只是手头工作进行到不同的程度导致的分派人选。但如果不是这种情况呢?不可能是不信任切宁……欧洲现在简直是他的天下,那里也是组织素来看重的区域。”
“朗姆老辣而谨慎。”诸伏景光分析着,“另一个人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会是忌惮吗?”
“那也该忌惮资历更老的……”
说到一半,安室透打住了。
诸伏景光:“怎么?”
“我有个异想天开的想法。”安室透道,“也许,过于异想天开了。”
“说说看。”
“年纪。”金发男人慢慢道,“朗姆与切宁的年纪,或许是这个原因,那位先生会认为前者更适合。”
“不会吧。”诸伏景光顺利理解了对方的意思,却觉得有些荒谬,“难道那位先生会觉得另一个人因此不会认真对待吗?”
享受着充裕的青春的人们,总会认为他们离死亡很远,在切宁眼里,以A开头的药物只怕不像在其他人眼中一般有价值。倒不是他就会认定没有价值,只是,谁离死亡更近?谁更迫切?谁会哪怕未自己打算,也会更执着于药物的成功?
组织Boss除了慎重居士这个特征外,摆布试探人心也是他的重要爱好,这是掌权者多疑的附属品。
他会考虑到这等心理,仔细想来,竟不是没可能的事。
“对新技术的喜好与推崇,那位先生对他心理的评估……切宁很可能比我想的更加年轻。”安室透道。
他向来都认定切宁比朗姆年纪要小,这点从两人出现的时间也能猜得出。即便如此,人的能力和阅历息息相关,朗姆十几年前还会犯下错误,切宁再怎样也不会太小。至今为止,安室透还没听到过对方失误的故事,这也是朗姆气愤的地方。
“总不至于他还是个孩子吧。”诸伏景光道。
“那得是什么样的环境才能养出来?”安室透道,停了停,他又说,“不过,我最近也遇上了极其出色的少年人就是了。”
蓝眼睛小学生的身影在脑中一闪而过。
“真是不容小觑。”
诸伏景光:“上次,你不也说了商业天才少女吗?”
“是啊。”
提到不久前医院探望之行的主角,想起她糟糕的身体状况,安室透不由忧心地皱眉。
“……这还只是她所面临的诸多困境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他道。
“但从你的话中,那孩子做得很好,不是吗?”
“不止是‘好’,是太好了。”
安室透回应着好友的宽慰,视线落在不知名处,他浅浅呼出一口气。
“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做些什么,该做些什么。”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诸伏景光试图从模糊的表述里总结。
“有一点,不仅如此,更像是‘所有事都是有代价的’。”
“也许和成长环境有关?”
诸伏景光眼中渐渐溢出笑意。
“什么时候,你开始关注家庭心理了?”
浅金短发的男人瞪了他一眼。
“一切总和家庭有关。”顿了下,安室透道,“只是,我总会想……如果她有正常的家庭,现在一定会过得好得多。”
这句话里除了感慨,还有无可奈何的意味,这在公安警察身上,是极其罕见的一种情绪。
——正常的,健康的家庭啊……细究起来,在场两个人从来也没有,或者,仅仅是短暂地有过。
诸伏景光睫毛颤了颤。
——至少,在当年的悲剧后,他还有高明哥哥,但是,零……
上苍赐给大多人的“普通”礼物,唯有从未获得过此般恩赐的人才懂得,那究竟有多么珍贵。
我不曾获得的,我不曾拥有的,在我眼里最好的珍宝……多么希望命运曾对你施以馈赠。
猫眼青年咳了一声,金发的幼驯染望了过来。
“你确定,不是在那孩子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吗?”
诸伏景光故作轻松道。
“不能在得到什么时认为理所当然,要去挣得,赢得,做些什么去换取……你还记得小时候我第一次和你分享便当的场景吗?零,听上去这就是你的脾气诶!”
枡山集团,会议室。
“阿嚏!”
“大小姐,你感觉如何?”枡山义贺道。
人前时,他从不直呼她的名字。室内一片安静,正在展示提案的员工也停下了演讲。这间屋子里每个人都消息灵通,知道长桌后的女孩才从医院里出来。
枡山瞳摇头。
“抱歉,请继续。”
第207章 繁忙港口奇幻色彩
会议结束后, 随着枡山瞳来到办公室的枡山义贺汇报了些更机密的事务,一项项讨论完成后,他才又道:“小瞳,这次身体没事吗?医生怎么说?”
枡山瞳:“还是老样子。”
“要不要……”
枡山义贺本想说“要不要去疗养院住一段时间”, 但想到近日的业务, 不停运转的集团, 他压下了这句话。
整个Masuyama集团就像是繁忙港口上永不停歇的船只,不同的是, 他们只有一个舵手,不能轻易离岗。
于是,他只道:“再休息两天?”
“叔父,不用担心。”枡山瞳笑容温和, “我心里有数, 没问题的。”
枡山义贺走后, 轮椅上的金发女孩打开了办公室的固定电脑。她照例在开机后进行了检查, 文件监控日志不一会就跳了出来。
比起以往空空如也的显示栏, 这次的日志显示, 有一部分的资料被删除了。
而即使没有这项记录, 她也记得所有文件的位置。
“有人在您不在的时候, 进过这里?”系统道。
“看样子是的。”
枡山瞳低低道,方才会议室内的每一张面孔自她脑中闪过。
“这下倒是省事了。”
她屈起指节,轻轻抚过键盘。
米花町。
“爸爸,柯南又去哪了?”
自校园活动归来的毛利兰把书包放回房间, 之后却四处寻不到小学生的身影, 只得问事务所里, 点着烟坐在办公桌后面, 专心听着赌马的男人。
毛利小五郎眼皮都不抬一下。
“哦, 好。”
“什么嘛!”
毛利兰上前把爸爸的耳机摘下来,对着他的耳朵大喊:“柯!南!哪!去!了!”
“哎你这丫头!”毛利小五郎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手忙脚乱地接住香烟,他道,“那小子去旁边的博士家了吧。”
“又去?”
柯南是很喜欢隔壁的老人,但最近是不是去得太频繁了点?
“可能是迷恋上新游戏了什么的,小孩子不都是这样子嘛……”毛利小五郎嘟囔。
“对,我想起来了!他说吃饭也不用等他了!”
“真奇怪,好吧。”放下心来的毛利兰把书放好。
阿笠博士宅。
“还没搞定?”灰原哀道。
“嗯,行。”
柯南的回答令小学女生翻了个白眼。
戴眼镜的侦探显然没在听。
此时,江户川柯南的面前放着一台电脑,屏幕上面是黑白棋盘格,右侧是上下两个计时器。至于他的手边,还放着成摞的棋类书籍,打开的几本精选棋局,旁边还做了笔记。
这几日,小学生侦探每天都在放学后来下棋,比报到还准时。两名科学家联合替他建立了网络防护,以避免被可能的存在追踪。
但柯南从没想过,最大的困难竟然是……
他紧紧皱着眉头。
“他这是……”灰原哀问一旁的博士。
“新一还没进入第四级。”
阿笠博士拿着拆下来的腰带,正在不知多少次的改装。
做好各种意义上的准备后,工藤新一进入了“with chess”国际象棋网站,点击了首页最显眼的比赛入口,他顺利通过了最简单的第一级别赛事,挣扎着通过了难度上升的第二层级,然后,他就卡在了第三级的比拼上。每一级分为二十四轮,必须连胜才能继续。
“滴。”
一声鸣音,游戏页面又弹出了失败的字样。
蓝眼睛的小学生手指在键盘上晃了好几下,最终还是没有点再来一次。
他离开电脑,两眼放空,安详地躺在沙发上。
灰原哀给自己倒了杯水,很是悠闲,与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前几天是谁自称懂西洋棋吗?”
“我是懂,但……”
这个比赛,怎么也到专业选手的水平了啊!
柯南很郁闷。
“都说了,先专心于铃木的艺术展吧。”灰原哀道,知晓一部分内情的她,总觉得这个选项比国际象棋更安全。
“你拿到出席的邀请函了吗?”她问。
铃木财团艺术展的宾客非富即贵,好在柯南有一个“曾经的同学”名为铃木园子。
“本想拜托园子的。”柯南道,“但是正好有其他财团邀请叔叔参加,所以就省掉了。不过,听说园子本来也打算发邀请的。”
“已经发了。”博士插了句嘴,“我,还有那些孩子们。”
“什么财团给那位发的邀请函?”灰原哀道,“艺术展与侦探有什么关系?”
“谁知道呢?”柯南仍在纠结刚刚输掉的棋局,道,“……说来也巧,就是之前提过的枡山集团。”
与此同时。
公关部部长栗原正在枡山集团会长,也就是大小姐的办公室里,提起了一个不太重要的新举措。
“……对了,您即将参加的铃木家艺术展,集团除了几名董事和高层管理人员外,今年,我们还额外邀请了一位特殊嘉宾,让整支队伍变得不一样点。”
“什么人?”
枡山瞳喝了口红茶。
“那位有名的‘沉睡的小五郎’。”
“扑哧!”
一下子笑出来的是除了枡山瞳谁都听不见的电子音,系统哈哈了好一阵。
原因是它可以确保,这是完全的巧合,宿主一点动作也没做。
枡山瞳将杯子稳当地放在桌角。
“是吗?”她道,“出于什么考虑?”
栗原有点疑惑。
这等小事,大小姐一向不在意的,基本放手让他们去做,怎么这回多问了一句?
难道说,她是那位侦探的粉丝?
想到秘书给出建议时的说辞,栗原解释道,“据说他在年轻人堆里很受欢迎,中规中矩参展,我们与其他几家差别不大,但邀请了毛利侦探后,在之后的媒体报道里,Masuyama的集团名可以适当出现……”
枡山瞳望向自己的办公室门。
这还是枡山宪三在时的布置。
就在这扇门背后,旁边的墙上,刻有“会长”两个字的名牌,是多么明显啊。
会长,社长,高危行业……毛利小五郎,柯南……栗原到底想在什么样的新闻里看到枡山两个字呢?
“您觉得不妥吗?”
见枡山瞳一时没回答,怀疑自己猜错了的栗原试着发问。
“没有不妥。”
大小姐露出笑容。
“我很期待。”
公关部的人离开了。
枡山瞳按了按太阳穴,共享着每个身份的视野。
[玛克]面前是烤箱的红灯。
专用温度计放在一旁,黑发男人单手将托盘从中拿出,扫了眼上面的数字,接着把裹着酥皮的牛肉分割,将其中两片摆进了漂亮的盘子,又对着打开的平板电脑上的图片,做了装饰。
完美的料理呈现在眼前,若是动画镜头,此刻就该配上几道金光了。
能用好AK,自然也能掌握好厨具。某些时刻,二者需要的技能点是共通的。精准,严格,灵敏的反应,稳定的操作,至于火候,不会比爆裂物配比难上多少。
顶着玛克的马甲,枡山瞳注视了这盘菜半晌。
然后,把它倒进了垃圾桶。
“搞不懂这件事的乐趣。”
身在东京都的玛克正在隐藏行踪,什么多余的都没做。几乎可以称作“休假。”毕竟,枡山瞳自己给自己批准了行动,以自己的顶头上司的身份。此外,到这个层级的组织成员,本来就有极大的活动自主性,否则常年在餐厅工作的某些人是如何做到的?
[佐久间]眼前是基地实验室的白墙。
她的手指上下翻飞。一旁的黑咖啡热气腾腾。
枡山瞳:“这件事就是轻车熟路,没有难度。”
而[濑川阳太]……
菜肴的味道,咖啡的味道与硝烟的味道的同时涌上了枡山瞳的鼻腔,尽管在她眼前,这些东西一样都没有。
射击场最右边的位置传来接连不断的枪响。
“砰!”
又是一声。
手持武器的男人身后不远处,是金发蓝眼的女人与穿西装的壮汉并排而立。
朱蒂朝卡梅隆招招手,二人走出门口。
到了隔音极好的门外,她才道:“他这样多久了?”
“自从……一直那样。”卡梅隆耸耸肩。
他们都清楚发生了什么。
“格斗也找我不知练了多少回了。”
卡梅隆说着就揉了揉肩,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回忆。
“原来他不是很喜欢那些的,你也知道。”
亚裔搜查官一直以来倒不至于反对武力,但也并不推崇。
“詹姆斯问过他,是不是要调回去。”朱蒂道。
“怎么可能?”
这问题想都不用想。
卡梅隆:“那小子不会同意的吧!而且……”
他皱着眉,“也没理由,他这段时间并没耽误工作。”
朱蒂道:“所以詹姆斯也只是询问,不是直接调动……”
她忽然停住了话头,缘由是射击场的大门静静地打开了。
濑川阳太走了出来。目光落到两人身上,从左到右。
卡梅隆莫名有些紧张。
——这小子的眼睛,居然有点吓人是怎么回事……
曾经那双清浅好看的浅棕眸子,如今有种深不见底的奇幻色彩。
“声明一下,我不是易碎品。”
汗湿的发垂在他的额头上,濑川随手捋了一把。
“找我什么事?朱蒂?”
“你知道?”
“你就差把这句话写在眼睛里了。”
他的笑和往常没有不同,很是一致。
但,或许是太一致了。
朱蒂心口堵住了。
“昨天有人发现了异常情况,似乎是曾经的驻点被人非法入侵了。”她道。
“没什么损失吧。”
“没有,只是,可能是……”
“过去的通讯模式被破解了?”
“是。”朱蒂说,“詹姆斯想让你确认下,是否有背叛的情况。”
“不可能是太简单了吗?”濑川道,“不是我说,之前的那个暗号,怕是小孩子也能猜得出。”
“哈哈哈!”卡梅隆放声大笑,“那得是什么样的小孩子啊……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
濑川收回视线,对朱蒂道,“为保万全,我会去看的。还有什么事?”
“国内的组织犯罪部传来的新消息,他们瞄准了芝加哥一家特殊团体,最近抓到了对方在金融方面的马脚,还破解了一部份邮件,有一条消息,我们得注意下。”
“有人要来这里?”
“什么都瞒不过你。”朱蒂道,“是,国内需要我们追踪这条线索。”
“但是,和那个组织无关?”
“这可不一定。”朱蒂假装确有其事地道,“谁能保证呢?指不定就是有关。”
要瞒过精通心理学的同僚真是有些难度,最关键的是……
女搜查官尽力直视对方。
她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感同身受,便更难以对他说出谎言。但詹姆斯认为,卢卡斯的目光应当从那个组织上移开一段时间了,否则,“这不利于他的未来发展”。
可是,“未来发展”,他又真的在乎吗?
濑川阳太深深盯着她。
“一样的答案,我会做的。”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