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 · 2023年3月19日

我靠马甲成为红黑端水大师 by 姬子牙(232 – 240)

第232章 抽丝剥茧的夏日旧案

群马县的山间道路。

正在行驶的SUV内坐着一大一小, 俨然是假日出游的父子。

“再提醒我一次,为什么非要带你来?”

“因为如果你不答应,我就会说服小五郎叔叔重新接下这个案子。”柯南道。

驾驶座上的正是乔装打扮过的安室透。

“好吧。”

将头发临时染成了黑色的男人轻轻叹了口气, 瞥了眼后视镜里的柯南。

“有你在也不是什么坏事。”

小侦探的脑子还是很好用的。

今日借着和朋友打游戏的名义出门的柯南, 在见到安室透新造型的第一眼,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一定是个极其重要的案件。

否则,公安人士不可能这般谨慎, 既换了装扮,又换了车。

“有我在, 安室哥哥,你的身份也更加安全啊!”

小学生脆生生道。

“比起一个人, 两个人出游没那么惹眼吧?”

“有道理,那你愿意叫我爸爸吗?”

……

某处的工藤优作打了个喷嚏。

车窗外,道路标牌飞速闪过, 显示他们进入了目的地的地界。

“这就是原口小姐的家乡了。”

根据当事人记下的笔记,他们找到了废弃的建筑。经过十八年的建设, 城市的规划早已变得不同。汽车路过了大片的绿地公园,来到了郊区一处颇为偏僻的有院子的小楼,周围是老旧的独座房屋。

“找不着路了?”

撞见陌生面孔从车上下来张望, 附近的居民对此场景见怪不怪。

“是啊。”安室透用不熟练的日语道,“我们想看藤原名人纪念馆。”

“那你们开过了。”留着平头的大叔名为土田, 他伸手示意这两人来时的方向,“纪念馆在那。”

“不是说纪念馆在山前吗?”柯南道。

大叔被稚语逗得笑了起来。

“小朋友, 山是很大的。”

“这是什么?好像探险场景哦!”

牵着大人手指的孩子忽然松开手,兴奋地朝前面跑了几步, 眨巴着眼睛盯着破败的小楼。

土田回过头, 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哪里后, 道:“其实挺可怕的。”

小学生却没被吓住。

“莫非这就是故事里的精神病院吗?”他捂嘴惊呼道。

安室透对着疑惑的土田摊摊手。

“电子游戏。”他无奈道。

平头大叔立马懂了。

“不是的。”他道。

“听您这么熟悉,是本地的老住户吗?”安室透道。

“是的,我出生起就住这了。”土田道。

安室透:“那这里到底怎么了?”

见小孩子正在激动地跑来跑去,听不到自己的话,土田便也不介意多说几句。

“是火灾。”他说,“大约二十年吧,这里发生了实验室事故,死了好几个人,后来就荒废了。”

这是个粗略的数字,对应的应当就是十八年前的那场火灾。

安室透心知肚明,适时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

“啊?是在这工作的员工吗?不是附近的住户吧。”

“都是。”土田道,“他们既是员工,也是住户。”

现在想起来,他依旧充满感叹。

“那家公司待遇可好啦,会给他们提供住宿,餐厅……”

“是这样啊。”

自然的闲聊结束,游客朝远处的孩子喊了一声。

“我的小英雄,我们该走了!”

柯南浑身僵硬了片刻。

安室先生是用英文喊的,充满亲子间的亲昵。

他收拾好表情。

小男孩蹦蹦跳跳跑回来,土田看到他一脸天真地撒娇。

“爸爸,我还想在这里逛一逛,超酷的!”

“不要任性。”

“是你儿子吗?”土田有点意外,“你这么年轻,我以为你是他的哥哥。”

“我高中毕业后就结婚了。”安室透笑着把孩子揽在身前,两张脸靠近,“不像吗?都说这孩子有和我一样的眼睛。”

“噢!确实很像啊!”

对“事实”认可的土田亲切地摸了摸孩子的头顶。

“小朋友要注意安全哦。”

柯南一副恋恋不舍的表情。

“唉,都过去这么久了,实在想看也没关系。”土田道,“就是没什么好看的。”

“我要拍照片给朋友看嘛!”

小朋友扭了扭身子,出其不意挣脱了大人的手,飞速跑走了。年轻的父亲匆忙对他道歉,随即也跟了上去。

两人一会就没影了。

瞄准本地居民,完成了初步情报收集工作后,无人处,小学生扶了扶眼镜,整理思绪。

“根据原口小姐的说法,她当年只有四岁……”

“父亲死在了工作场所。”安室透放缓了步伐,“从事后发展来看,他们家和亲戚朋友关系都不亲密,那么当时,是谁在照看她?”

“家政妇。”

“长官,我查阅了资料。”

风见裕也滚动着鼠标,在电话里汇报。

“保姆小坂玲是这么说的。那天上午,她带着孩子去了卖场买菜,中午回家做饭,吃饭,下午让孩子睡了个午觉,便领着小女孩出门了。他们先去了一趟公司,看了看孩子的爸爸就离开了,不久后,公司发生了意外,当时他们正在一起荡秋千玩耍。”

“秋千?”

安室透环视周遭。

“这里有过市政建设的游乐场?”

“呃,不是游乐场,只是单独的一个秋千……”风见道,“据小坂玲的说法,就在‘后院大门外’。”

“是那里吗?”

柯南指了指研究所后门外的道路旁,那里立着很多树,其中两棵高大的非常显眼。

“可能是自制的秋千?”

他过去摸了摸上面的树皮。

差不多二十年了,当初有过什么残迹也很难找出来了。

柯南又看了下土地上被挖掘过的痕迹,看来这里就是盒子埋藏的地方。

安室透:“如果这里没有大规模修缮过的话……”

“没有没有!”风见捕捉到了新疑问,忙道,“火灾过去后,他们只是把主楼的墙壁修复了一下,刷了新的墙漆。不过即使这样,也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转出去就是了。”

“在这里玩秋千?”

安室透单手捏着电话,扬起头,望向湛蓝的天空。

“不会很热吗?”

根据事件发生的日期与时间,他飞速判断出了当时太阳的方向。

“炎热夏日,下午三点到四点的时间段,这里不会有任何遮挡,阳光会直射到秋千处。”

他与小侦探对视。

——就算为了自己的舒适,保姆真的会带孩子来这里玩耍吗?

“我一个人去,这次你不要去。”

安室透将柯南留在了车内。

他神情凝重,小侦探没提出什么异议。男人下车朝着风见查询到的地址走去。

保姆小坂玲告别家政妇职业后,又回到校园上课,接受了更多的职业培训,当了一段时间的公司文员,现年三十七岁的她是一名家庭主妇。

“你是谁?为什么要打听这种事情?”

中年女性面带警惕。

“社会福利署调查。”

安室透亮出证件,他脱掉了属于游客的夹克,内里是一身标准的西装,与系着呆板领带的衬衫。

“福利署?”小坂玲有点担忧了,“我们家应该没有什么不良记录吧。别跟我说真树那个混蛋报案了!他爸爸只是冲他吼得大声了点!”

“请不要紧张,女士。”安室透道,“这是我们的惯例调查,有一些历史档案需要确认。您还记得十八年前,您当过一户家庭的家政妇吗?”

“啊?好像有这么回事。”小坂玲道,“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没关系,我们这里有您当年叙述的过程。”安室透说,“可以的话,请您听一下,再试着根据我的引导回想。”

随着他的讲述,小坂玲的记忆逐渐被唤醒,尤其是涉及到了一桩悲剧。

“是有这么回事。”她道,“那天,吃完饭,从家里出来,我便带着小音去原口先生的公司玩。进去没多久,她的父亲让我们出去,我们就出来了。”

“你总是带着孩子去公司吗?”

“嗯。那家的父亲是单亲爸爸,很喜欢他的女儿,所以我们总是去……”

说到这,小坂玲突然抬眼道,“您不会怀疑我有其他心思吧?没有哦!”

“怎么会呢?”安室透笑着说,“但我真的有一点小小的好奇,哪怕天气很热的时候,您也会带孩子出门吗?”

“不会啊,小孩子身体很弱的。”小坂玲道,“别看我当时只是个高中生,我是带弟弟妹妹长大的,很有经验,天热的时候,我都会领着小音去凉爽的地方玩的。”

“你们都喜欢玩什么?荡秋千吗?”

“秋千?对,我总是带她去玩秋千。”小坂玲道。

“那你会给孩子买什么东西吗?玩具之类的?”

“不会啊。”

小坂玲上下打量安室透。

“一看你就没孩子。这些事情一般都是父母决定的,他们批准,他们去买。我手里只拿菜钱。”

……

“那原口的东西是哪里来的?

安室透回到车内,柯南道。

在男人的默许下,方才他给对方塞了一个窃听器,从头到尾听完了全程。

“凉爽的地方……”

安室透沉吟。

“那天,她们从公司出来后并没有回家,否则就会在口供里提到这一点的……这里,除了办公楼,还有什么地方很凉爽?”

“又能让孩子和保姆进去?”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到了门口的小房子上。这个地方现在看着很寒酸,窗户也破了一半。但是,当初的话……

“门房处?”

“再说一遍,你们是什么?”

“北美的时代婚姻调查团队,关于不同背景下婚恋观变迁研究之关东地区小组。”

安室透用日英两种语言各说了一遍。

“您明白了吧?”

“呃,我明白了。”丸山久彦挠了挠头,听说配合调查会有报酬之后,就把自称研究生的男人迎入了客厅。

“欢迎。”他有些磕巴道,“很荣幸被挑选成为那什么代表,但,我跟我的前妻很久没联系了。”

“关于婚姻,相信您一定有很多可以指点我们的地方,所以我们想采访一下。”

安室透戴着眼镜,翻开笔记本,按下圆珠笔。

“但我的婚姻失败了啊?”丸山久彦不解。

安室透奉上一个和善的笑容。

“但是,当年一定有过很不错的时光吧。”他用笔点了点墙上年轻女孩的照片。

“至少留下了幸福的结晶?我假设那是您的女儿。”

“是我的孩子。”丸山久彦跟着望去,咧嘴笑了,“她很好,很优秀也很孝顺。那么,你是怎么……需要我讲一下和妻子是怎么认识的吗?”

“事实上,您愿意讲讲是如何分开的吗?”

“哈?”

“我们目前欠缺这部分的数据。请放心,结果是完全匿名的。”

安室透留意到了房间内老旧的布置,从样式看至少有着十年以上的历史了,但材质很不错,证明当初的宽裕没有维持到现在。

“倘若您愿意,我们还会提供额外的报酬。”他道,“只是请尽可能保证真实度。”

“这倒是没问题。”丸山搓了搓手指,“就是该从哪讲起呢?”

“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给出几个问题,启发一下您的思路?”

“太感谢了。”

“我们都知道日期,特殊时间点,在一段感情中非常的重要,您记得自己的结婚纪念日吗?”

“啊,这个不记得了。

“离婚的日子呢?”

“离婚的话,大概是……”

丸山说了个日期。

“节日呢?过节的时候,您会给妻子送礼物吗?”

“呃,好像没有。”丸山呲牙咧嘴,“结婚前似乎送过花?哎,我那时候太年轻了,没有这个头脑。”

安室透:“……有时候,我们会更多把精力放在家庭上。”

丸山感觉采访者十分善解人意,因为接下来对方就道:“您说女儿很孝顺,我相信您一定给女儿送过礼物了?”

“嗯!”丸山点头,“小时候,我常给她买玩具,还有学习用品……这算吧?”

“当然算。您能想想,举个具体例子吗?比如,书包?文具?”

“哦!我每年都买文具盒!”丸山说,“小孩子东西坏得很快的!”

他终于找到了可以发挥的话题。

第233章 追根溯源的最初起点

丸山:“有时候就是丢了找不到了!”

安室透:“还有这种时候?”

“是啊, 他们还会说东西被人偷了。小孩子嘛,没长大之前对撒谎没什么意识。”

“这么说来,我也有过。”安室透道, “小时候父母买了一个酷炫的文具盒给我,价格昂贵, 但是, 跟同学一起玩的时候砸到地上弄坏了。我回去却说,是被人偷走了。”

柯南听着安室先生把自己的年龄减了几岁, 编造了有关记忆胶囊的故事。女儿小依的同龄人加上相同的物品,多种元素叠加, 成功诱发了丸山先生的回忆。

“说来,我女儿小依好像也有一个……想起来了,那一年应该是两个,我先买了一个, 她自己弄丢了, 哭了很久, 我只好又买了第二个。之前,小依还跟来家里玩的小孩子炫耀呢。”

“是出去玩的时候丢的吗?”

“是吧。”丸山道, “小依不肯承认,但东西不可能好好地放在家里, 却忽然消失了吧。”

“或许是拿出去跟其他的小朋友玩,结果忘在那里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丸山道, “那时候我还住在工作的地方, 家里不怎么富裕,和我前妻没有大的房子, 一起住在公司, 前面是门房, 后面是卧室和生活场所。也不算坏,可惜那个公司后来不太景气。”

“听上去您当时生活挺幸福的。”安室透道,“怎么会走到结束婚姻这一步呢?”

丸山沉默了一会。

“其实……”

“无需紧张。”安室透眼神里含着鼓励,“我们接触过很多人,非常能理解,人生就是复杂的。”

他充分表达了不会批判的态度,事过境迁,丸山也就放下心。

“是我当时有一个……呃,那时候太年轻了。”他说,“认识了别人。”

他没把“出轨”二字说出口,但明显就是这个意思。

“您如此坦诚地分享,真的非常令人感动。”

安室透的郑重其事反而吓了当年的保安一跳。

“没什么。”中年男人连连摆手。

安室透道:“您后来和这位女士走到一起了吗?”

“没有,她嫁人了。”似乎为了强调什么,丸山说,“她生活得很幸福哦,有一个儿子,丈夫是一家建筑公司的经理。”

……

驶离事发区域,河边,靠着汽车的两位侦探开始了推理。

小坂玲丈夫所在的荒木会社,正是一家建筑公司。

“当年和丸山久彦有情人关系的是小坂玲女士。”柯南道。

“丸山离婚的时间和火灾发生的时间只差了半年。”安室透道,“最关键的是,当时他应该什么都没说。”

他之所以有这样的联想,是小坂玲的欲盖弥彰,她在交谈时莫名执意澄清了自己与孩子父亲的关系。即使安室透当时并没做出言语上的暗示。

柯南:“实验室火灾被认定是电路引起的。丸山会觉得这些事无关紧要,不说也正常。”

“那天下午,小坂玲带着孩子,也就是原口小姐去了她父亲的公司。”

安室透试着还原十八年前的场景。

“在被吩咐离开后,她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当时的情人处,两个人秘密约会。”

“这中间忽视了孩子的看管工作。”柯南道,“还是小孩子的原口小姐在没有大人的情况下,拿走了丸山买给女儿小依的文具盒,那个比她大三岁的女孩也许还向她炫耀过这个,‘记忆胶囊’,她不一定懂是什么意思,却明白要在里面放上东西,还要埋进土里。”

“于是她也就这么做了。”安室透道,“趁着两个大人不注意,把从父亲公司拿到手的睫毛膏放入了盒子里——那上面有原口先生同事的指纹,是一位女士的物品。这个年龄的孩子,物权意识很薄弱,不太能分清他人与自我,在父母及时进行教育之前,随手拿走别人的东西在一段时间内,可能是频发行为。”

柯南:“她就这样把文具盒藏在了树底下,直到十八年后,记忆被唤醒。”

解决了一个问题,剩下的反而更令人迷惑了。

三个重要元素,奇怪房子是胶囊上的图案。其余两个呢?

“有翅膀的小人,圆圈内的大脑,好像还是两瓣……”

“她在埋盒子的时候,也许还看到了什么。”安室透道。

柯南转过头,望了男人一眼。

“不是没可能。”小侦探道,“虽然当年他说自己什么都没看见,来访记录里也没有写任何访客。但是,那个下午,他的注意力显然不在大门口。”

“是啊。”两个痴缠的年轻男女,各自忽略了工作,也不是不能理解。

一大一小迎着河面吹来的冷风。

“安室先生。”柯南先开口了,“您似乎一开始就很在意这个案子,为什么?”

“你呢?你又为什么执着?”

安室透并没有正面回答。

“只是直觉很重要。”

“你相信直觉?”

“也不是。”柯南想了想,“对侦探来说,追逐谜题是本能。”

小侦探身上一直有这种纯粹。

他们之间的合作也越来越密切了。

安室透抿了抿唇,半晌,他舒出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我还没告诉过你,原口小姐的父亲,死去的同事叫什么名字。”

“很重要?”柯南道,“是什么?”

“那场火灾死去了三个人。”

安室透注视着柯南的神色,道,“原口柊,宫野厚司,宫野艾莲娜。这两个人是一对夫妇。”

柯南一震。

实验室!火灾!

灰原父母的事故!

他早该想到的!

安室透眯了眯眼。

“你果然知道,我就不问你为什么了。”

柯南顿了下。

“我会说出必要的信息的。”

两个人达成了隐晦的交易,在不追问来源的前提下交换情报。

小学生表面一派风平浪静,并用最快速度恢复了表情,但心里的感叹号刷个不停!

谁能想到,一次偶然的委托,竟会牵扯到组织的曾经!

但他很快又想到了新问题。

“这家公司并不是……”

“不是乌丸集团吗?”安室透道,“只是没有把名字嵌在牌子上而已,不是直系的子公司。”

根据风见调出来的资料,乌丸集团占据了这家公司最多的股份。这也是组织经营时常会采用的方式。

“你想起了什么?”

安室透留意到小侦探陷入了突如其来的出神。

“睫毛膏。”

“睫毛膏?”

“那一年,不仅有记忆胶囊这种文具公司的新创意,一家化妆品公司也给出了促销新举措。”柯南道,“他们在卖出每一支睫毛膏的时候,都会附上一个小的随身化妆镜,上面写着全大写的‘Put on mascara(涂睫毛膏)’,我确定,宫野女士也买了这款产品。”

安室透果然没问他怎么掌握这条消息的,只是道:“那就可以肯定,买这件东西是她自发而来的行为了,有她的指纹很正常。你认为,化妆镜在这起案件中起到了什么作用吗?”

——安室先生好敏锐。

柯南想起羽田浩司案里的暗号,摇摇头:“没有,这件案子里,我相信镜子不是关键。”

“宫野夫妇?”

群马县之行结束后,安室透和诸伏景光私下会面。

听到好友提起这个姓氏,景光不觉陌生,很多年前,他就听零提起过这段渊源,也知道为幼驯染留下美好童年回忆的宫野艾莲娜女士,在十八年前死亡了,原因是实验室火灾。

这对组织看重的研究员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他们会受到贴身保护,或者说监视,不分昼夜。而只有关键人物死亡,没有保护人员死亡,这种情况,对于熟悉组织行动作风的二人来说,直接与蹊跷划了等号。

而“事后火灾”与“掩饰痕迹”无异。

但时间过去太久了,他们始终不清楚,谁是处刑者。

“你知道的,我之前就调查过这次案件。”安室透道,“现在看来,口供隐瞒的信息很重要,更没想到会有孩子看到什么。”

从家政妇与门房工作人员如今的状态来看,可以确定在组织的视角下,玩忽职守的两个人,并不知道内情,否则他们不可能拥有现在的平常生活。

景光:“这倒是一件幸事。不过,那孩子究竟看到了什么?”

安室透:“圆圈,生活里的物品,有这样特征的,你会想到什么?”

“那里交通情况很一般吧。反过来说,就算发达,也没多少人会选择公共交通。”

出行总与交通工具有关。

“车标吗?”诸伏景光道,“说起来,组织不少人都对车有特定的偏好。”

“没错。要是保时捷,我肯定就以为是琴酒了。”

安室透笑了笑。

“我比你知道的多一点。比如,劳斯莱斯是朗姆喜欢的座驾。”

“劳斯莱斯?”景光皱眉,“它的车标不是背后有翅膀的人吧,是双臂就是翅膀的小人。不过,也有可能,梦境的元素被原口小姐下意识合理化了……你怀疑动手的是朗姆?”

意识到事情的关键,他不免有些震惊。

“那这枚指纹……”

“就是证据。”安室透道,“它不是受害者的指纹,不是无关第三方留下的痕迹。想象一下,保姆带着孩子到达实验室的时候,朗姆正在那里,父亲才会急匆匆地把女儿赶了出去,没留多久,就是因为当时有客人。”

“之后朗姆清除了目标。”

景光道。

“十八年前,他还是会亲自出动的年纪。你想用这件事将他扯入调查?”

他稍一思考,明白了好友的想法。

前段时间,由于牺牲的女警官留下的名单,警务系统内的黑警受到了有效的打击,在这样的环境下,动手也许是个好机会。

“只要指纹对比成功。”

“我知道你清楚朗姆现在的身份。”景光道,“但以前……”

虚假的身份是很容易脱身的。

“我们想到一起了。”安室透说,“这就要说回剩下的元素。既然车标不是圆圈,被圆形包裹的图案,还有另一种常用的场景。”

长椅上的他忽地用手指弹了下胸前别着的银色的圆片,那是一枚徽章,配合他今日的装扮。

“在这些事情没有连起来之前,我不确定朗姆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安室透道,“但,组织的成员并不总是没有声名的,我是指外在的那些。”

朗姆的和式作派,语言习惯,偶尔流露的气质,常令安室透怀疑他属于某些霓虹老牌家族。

“这不是左脑和右脑。”他道,“我查询了关东地区望族的名录,最接近它们的图案,是两个并排的桐纹。”

这是一种很常用的表示吉祥与权力的纹章,原型是桐叶纹路,许多贵族都会将其用在家徽里。

“这个家族上一代的三子,十八年前旅美,一去不回。”

而那,多半就是朗姆曾经的身份,真实的出身。

第234章 重重筛选的交叉定位

十八年前。

顶着炎热的日头, 树丛里的小女孩专心将盒子埋入泥土里,不经意抬头望见了离开的男人……和服上绣着的桐纹家徽,汽车前盖的欢庆女神, 和手下记忆胶囊的庞贝古城,共同在她大脑里留下了印记。

在此之前。

“朗姆和宫野夫妇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 肯定说了不少话。”安室透道。

威胁, 警告……对科学家的最后通牒里,正值壮年的男人触摸了对方的私人物品, 这是通过侵入社交距离以增加压迫感的手段。

属于那位可敬女士的睫毛膏移动了位置,滚落到了别处, 被保姆牵来的小女孩拾起,带走。

之后,协商破裂,对话结束, 火光四起。

看似毫无关系的图案, 构成了小京音记忆里的离别。

……

“等等, 朗姆去美国用的是真实身份。之后,这个身份却不再出现了?”

诸伏景光捕捉到了重点。

“在美国, 他的身份出了问题。”

他立刻斩钉截铁道。

“对。”安室透说,“这也是我所想的。”

什么都比不过一张真实的身份卡, 可信,可靠, 经得起查验。再高明的造假者也必须承认, 真实身份能最大程度减少意外,不至于被抓住错处。

前提是它是干净的。

一个会将家徽亮出来的男人, 不用说也知道他对出身有多么骄傲和自豪。藏头露尾不会是他首选的生活方式。除非万不得已。

“他犯了错。”安室透接着道, “这个错误, 使他的真实身份染上了污点,不一定会被某些机构放进名单,但埋下了雷点,足以让人在事后将他与一件或者多件不妙的事情联系到一起,至少有这个风险。”

“所以,谨慎起见。”景光表示认同,“他干脆放弃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还可以尽可能维护姓氏所代表的家族荣耀。”安室透道。

问题是,这个错误是什么?

“这么想来,那一年对朗姆来说可真不是个好年份。”

景光将手里用作伪装的书翻了一页。

已知,实验室火灾的案件里,朗姆在堪称机缘巧合的情况下留下了指纹。这个错误是他不知道的时候犯下的,而同一年,他知道,并为此放弃了真实身份的失误,发生在美国。

“之前,组织里只是隐约有他犯过错的风声。”安室透道。

但这点太正常了。谁能保证永不犯错呢?

抛却智商,能力之类的因素,有时候,仅仅是人们本身的性格弱点,就会导致失误的产生。大意下的草率,骄傲后的轻忽……或者被情感摆布导致的盲点。

“但并不知道具体的事件是什么。”金发男人道。

景光:“你找到了?”

“我统计了所有来自朗姆的任务。”安室透道,“尤其是那些动机模糊的。”

为了保密,上位者不会将每件事的前因后果都交代得很清楚。有些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比如涉及到某些势力的争夺,利益的攫取。有些则没头没尾,在不影响行动的前提下,朗姆只会给出基本的,他认为必要的信息。

安室透先是挑出这些可疑程度较高的任务,再加上“十八年前”这一元素,交叉筛选,圈出范围,一一验证。

“前段日子,我受命去调查一首即将发布的歌曲,名为《ASACA》,不是KA是CA,它的作曲时间也是十八年前。调查结果是无论创作者还是发行公司,都和组织毫无牵连。但是,朗姆显然很在意这件事。”

安室透道。

“最可疑的是,当时贝尔摩德也跟去了调查现场。”

女明星是出于对那两个孩子,也就是她眼中的天使们的关心,才到场的。她担心波本不遵守约定,对他们下手。

安室透并没对这个任务高度保密,但也只在和贝尔摩德的交流里露了微弱的口风。她却十分肯定他会出现,准确无误地追踪到了他的行踪,变装成女服务生出现。

“她显然知晓更多内情。”

“你怀疑这与朗姆的那件案子有关?”景光道。

“当事人总会对犯下的错误耿耿于怀,尤其是聪明人。”安室透道,“鉴于贝尔摩德的‘特殊’,她怕是也知道这一点,才会那么肯定我会出动。”

景光点头道:“因为她确定朗姆会关注。”

安室透:“我试着把这个词输入了案件数据库。”

“你得到了什么?”

“羽田浩司案。”

这个姓氏一出,诸伏景光顿时有一种既视感,他想了想,道:“那位最近很有名的将棋选手,就姓羽田吧?”

“是,羽田秀吉。”

这两个名字,诸伏景光都觉得很令人熟悉,像是在哪听过……

“那件悬案?”

上过同样的公安研讨班的两人,思路再次达成了一致。

景光道:“羽田浩司,那也是个将棋选手。”

安室透道:“他是当年的‘四冠王’,和现在的‘六冠王’的羽田秀吉是义兄弟关系。而他的死亡,就发生在十八年前的美国。”

时间,地点,关键词又出现了。

景光:“那ASAKA是……”

“和羽田浩司同一时间,死在同一酒店的是美国资产家阿曼达.休斯,她有一个叫做浅香的保镖。”

浅香读音即为ASAKA,看来这就是产生交集的原因了。

安室透继续道:“雇主死亡后,这名女保镖不知所踪,被当地警方视作首要嫌疑人。在高级酒店那种环境下,她一张正脸的照片都没被拍到。”

可见女人有着极强的躲避镜头的意识,这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具备的素质。

“休斯夫人喜欢下棋,是羽田浩司的忠实粉丝,两个人还见过面。他们都死因不明。法医鉴定不出死因,之所以将其定性成谋杀,理由是羽田身上有明显的抵抗伤。”

年纪很大的老妇人忽然死掉,没人会怀疑什么。但同一天,素来身体康健,没有病史的盛年棋手也跟着死去,本身就足够可疑了,更别说还被发现了打斗过的痕迹。

“倘若朗姆与这件事有关,难怪说是他的极大失误。”景光蹙眉,“但也不足以让他十几年后还在意这个名字吧?”

毕竟,被警方视为嫌疑人的是名女性。

除非……

“他和浅香有什么关系吗?”

“不好说。”安室透道,“不过,在某个人的提醒下……”

他想到了小侦探那句“这件案子里,镜子不是关键”。

那么,哪件案子里,镜子会是关键呢?

羽田死亡现场有一堆混合的碎片,警方认定是死者死前挣扎或与人打斗导致的。安室透发觉其中大部分是瓷器,此外还有镜子的碎片。而那款镜子,正是十八年前发布的一款流行的睫毛膏的随身镜。如此惊人的巧合暂且按下不表,在碎片拼合后,残存的字母只剩下“PTON”。

也就是说,其他的字母消失了,即“UMASCARA”。

“我试着做了减法。”安室透道,“用发音相同的CA代替KA,减去‘ASACA’。”

“留下UMR,RUM,朗姆?”

景光露出一点惊诧,“莫非羽田死前在暗示凶手,是浅香和朗姆?”

他陷入沉思。

“哪里说不通……他是怎么知道朗姆代号的?”

阿曼达的死亡显然是计划内的。在好友叙述下,诸伏景光忆起了更多细节。譬如那位美国资产家的房间很干净,符合组织出手的作风,老妇人安静的死亡也不会引起警方太多的注意。

羽田浩司则是个意外。他与人打斗,不敌,被强行灌下致死毒药,死前留下了讯息。

是偶然知道了朗姆代号才被灭口的吗?可是,单一个代号也说明不了什么。

“还是阿曼达告诉了他什么?”

“我动用了美国那边的关系。”安室透道,“休斯家族不仅有人从政,和华盛顿DC那边也有交情,包括某些特殊部门。”

FBI和CIA吗?

组织在北美的生意素来活跃,而大的资产家向来没几个纯白的角色。假设在你来我往中,阿曼达掌握了组织的信息,或者本来有着合作,却突然翻脸的话……

“组织要将她灭口,这就说得通了。”景光道,“出动的是刚完成另一项任务的朗姆。阿曼达在和喜欢的棋手交流后察觉到了危机,告诉了羽田一些他不该知道的秘密。这些秘密导致了棋手被杀,又由于是计划外,朗姆的行动出了问题。唔……总觉得哪里不对。这种情况下,假如我是羽田,必然会留下更有价值的消息。”

“是啊。”安室透道,“死亡已成定局,起码,浅香作为身边人完全逃不掉追查。”

事后警方确实将她当作了第一嫌疑人,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如果羽田聪明到能紧急情况下想出暗号,那也一定能想到这个。

“留下朗姆真实的姓氏,或当时正在用的身份,也好过虚无缥缈的代号。”

诸伏景光看向好友。

“零,这个‘死亡讯息’还有别的解释,对吧?”

与此同时,他脑中的字母不断更换,拼凑。

“对。”安室透道,“还可以组成CARASUMA,乌丸。”

组织的乌丸。

这才是朗姆致命的失误。

他所在的家族,本就和乌丸有着明面上的牵扯,倘若再加上暗号的指向……难怪他放弃了身份。

第235章 正在成型的最终计划

Anagram, 即变位词,起源于西方。通过重新组合一个单词或一句话原有的字母,形成新的词义。比如Silent(沉默的)可以变成Listen(听)。这种字谜游戏有着极其悠久的历史。

被棋手用这种方式揭晓组织面目, 即使朗姆肯将自身置于危险之中,那位先生, 也不会容许他冒那样的风险。

更别提, 一旦成为泄露者,出了实打实的差错, 会迎来怎样残酷的对待了。

关于这一点,苏格兰和波本都见识过组织的手段。

所有的信息互相验证, 可以确定坂原家族的三子,就是如今改头换面的朗姆。

诸伏景光:“看来这就是他身份变迁的真相了。”

麻烦的是,羽田浩司的死亡讯息虽然解开了。但案件的发生地是海外,也没有凶手确凿的把柄, 目前, 很难利用这一点做什么。

“你有和濑川他们沟通吗?”

美国本土的FBI搜查官可以做得更多。以往, 他们在此案上没有实际存在的目标,除了下落不明, 身份成谜的女保镖。但在有了具体人选的情况下,FBI进一步追查, 就更可能发现什么了。

金发男人点头默认。

这件事上,安室透不会否认双方有很大的合作空间。公安也会展开调查。那位原口小姐已经被保护起来了。

“那么, 朗姆的真实身份究竟是谁?”景光道。

“坂原, 坂原吏玖。”安室透说出了一个名字。

景光借由姓氏展开联想,报出了大脑里名单的第一个。

“坂原宽治是他什么人?”他疑惑道。

这是某位隶属于经济产业部的长官, 对外形象素来亲民和蔼。

“是他同族的堂兄弟。”

安室透轻笑一声, 眼神里饱含嘲讽。

“有一点值得庆幸, 景,这两支据说关系不好。”

诸伏景光无奈地跟着勾了勾唇。

——也可能只是家族向外呈现的假象。同一血缘,但立场和观念不同,更方便危机下的切割,最大程度保存家族荣誉与传承。这一举动,和牌桌上理智的押注者极其类似。换句话说,坂原两支表面关系不好,不意味着实际上也是如此。

“至少,羽田浩司案件是个绝佳的诱饵。”

黑发的男人推了推眼镜,声音温和,却令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终究曾是个一击毙命的狙击手,瞄准弱点是他的本能。

安室透又笑了。

这次的笑容真心实意得多。

“没错。”

根据朗姆对于ASAKA这类暗号的敏感,如果需要他“去往”某个地点,只要放下适当的饵就行。始终念念不忘一雪前耻的他在恰当情况下一定会出现的。这就是羽田案在现今局面下最大的价值所在。景光说得没错,它是帮助逮捕的天然利器。

“其他人的意见如何?”诸伏景光竖起手指示意。

“还在考虑。”安室透笑意稍敛。

抓捕朗姆是大行动,在这之后,组织的反应难以预料。

现有的证据太过薄弱,就算加上经济方面的搜查,也无法保证能钉死这位二把手,他很可能在组织的“能量”下逃脱,到那时,安室透的处境便很难说了。

他是否会因此暴露?权力结构必然会迎来剧烈变动,他又是否会遭遇其他危机?迄今为止,波本身上仍有未曾完全褪去的“朗姆队”的色彩,黑暗中的子弹也不是总来自于光明。

波本的身份,是目前众多潜伏行动中最成功的。

降谷零也是最接近核心的一位。他的身份极有价值。

如果这次逮捕没能产生有效的打击,却仅仅帮助组织完成了大换血,又损失了波本。那么,现在这幅经由多年努力后终于逐渐清晰的组织面貌,将会再次变得模糊不清。

受刺蛰伏的藤蔓只会向下扎得更深,缠得更紧。

种种担忧,诸伏景光不是不能理解。

“他们的慎重也有道理。”

“是啊。”

安室透答道。

有朗姆所在的环境他足够熟悉,相对来说更为安全。

安室透想起黑田兵卫尤其不赞同的神色。上一次提出要想办法将朗姆的把柄交由切宁的计划,理事官已经认定那是巨大的冒险了。

“我只是在想,权力出现空白,或许是件好事。”

他从不是保守派,景光也明白这一点。

“你之前的计划如何了?”

诸伏景光又道。

两人的思路奇妙地重合了。

安室透开口道:“切宁吗?”

“对,这两个计划……”

“互不影响,没有理由不继续。”

见好友面露担心之色,金发男人的嗓音故意轻快起来。

“我有三种打算。”他道。

“三种?”

“首先是直接合作,明目张胆的叛变站队,方法很简单,找玛克就行。”

诸伏景光这下知道幼驯染在搞什么了,很配合地笑道:“出其不意,很大胆。坏处就是别人可能会怀疑你的诚意,尤其你面对的是组织里那群人。”

除了行动组有特定专长的高手,话里有话是情报人员的常态。送上门的示好绝对会被怀疑是陷阱。

“但也会展示我的决心。”安室透眼睛弯了弯。

“第二种呢?”

“散布消息。”安室透神色认真了些,“搅乱浑水,[那位]一定会第一时间关注到这件事。坏处是……”

“朗姆也会第一时间留意到这点。”

“我不确定谁会更胜一筹。但朗姆大概率,没有可能完全压制切宁,隔绝TA知晓此事。”

否则便对不起两人往日的交锋了。理想状态自然是只入一人的耳。但要保障消息源头的模糊,必须将距离拉得足够远,这样一来,隐秘程度注定无法保证。

景光:“这样会演变成真刀真枪的冲突。”

“这结果不算糟。如果我不知道某件事,一定会选择这条路。”

安室透叙述了井上的事件,玛克在机场和他交手的结果,一半都是故意的顺水推舟。他的意思就是切宁的意思,除了证明自己的忠心,也说明了切宁的退让。

根据这件事,安室透很难不做出判断,双方冲突演变到台面上来只会有一个结果,那就是不乐于看到这种场面的Boss强行弹压。

“你很看好TA?”在安室透解释完后,景光若有所思。

“对双方进行劝架时,你会做什么?”

“像你跟松田那次吗?出门买创可贴……”景光笑了笑,“我懂你的意思。”

被阻拦的是比较强的那个。

“当然。”安室透眨了眨眼,“结论并不是百分百的正确。”

未知总会带来更多的光环。

“第三种呢?”

“这一种更看运气。”安室透说起前情,“切宁很少和非自己团队的人员合作,从不亲自动手,但以往也有不少和其他成员临时的合作历史,所用的联系方式基本是一次性的。但是……”

他的眸色渐深。

“那样的性格和作派,这些被废除的渠道,真的再不可用了吗?”

再谨慎也不为过的作风,稳健,周全,这么一个人,会堵死有过合作的成员们联系TA的途径吗?

景光低头思考了一会。

“有人结束后成功联系过TA吗?”

“据我所知没有。”安室透道,“也可能是有的,只是……”

或许他还没接触到,又或许这些人不一定敢说,或不一定有说的意愿。更有可能,他们根本就成为了切宁的人。

探听的过程极为艰难,安室透不能做得太过明显。朗姆一样是需要打起高度警惕应付的对象,稍有不慎。所谓的第二条道路,就和第一条没什么差别了。

“但到手一个方式还是不难的。”

他心里的主意正在成型。

“你决定试试了?”

“如果没有更好的方式,就它了。”

诸伏景光顿了顿,道,“不一定要是你。”

“景?”安室透听懂了潜台词,“我不会让你来的。”

好友过去和组织的牵扯就是一枚定时炸弹。

“你手上有自己的工作。”他道,“再说了,你不是还有关注的目标吗?”

第236章 令人感动的一份礼物

女研究员佐久间佑穗, 代号“西拉”。

诸伏景光怔了下,面上浮现出惯例性的笑,带着点无奈。

安室透看出了他表情里的那一丝不对。

“发生什么了?”

他想到某种可能。

“她……联系你了?”

“我收到了第二份礼物。”诸伏景光低声道。

“这次是什么?”

“一台PS5。”

安室透挑了挑眉:“游戏机?”

“嗯, 还是网络订单,同样查不到痕迹。”诸伏景光道,“来自一家秋叶原的十年老店, 店主青田接受了网上预定。”

机器连同订货单由宅急送到了[奥田]家门口。

“……还给打了八折。”

“里面存了什么信息吗?”

“没有,机器从未售出过, 不是二手的,一直摆在店里。”景光道,“店主历史也很清白,没出过几次东京都。”

游戏主机和电脑听起来区别很大,本质上都有着出色的硬件性能和强大的计算能力。同样不可忽略的是,它们还都是承载信息的重要工具。

“我检查过,里面没有被技术更改的痕迹。”诸伏景光道,“是店里的展示品。”

“噢。”

——这解释了打八折。

安室透:“完全没有奇怪的地方?”

“唯一异常的,就是上面有未退出的账号。”景光接着说,“但那是店主为了方便在店里展示,才登录的, 售出时, 他忘记清除了。这件事不是第一次在这家店里发生了。”

他在店铺评价里见过其他购买者的类似反馈。

“订货单有什么备注吗?”

“没有,是正常开具的。”

为了确认这一点,诸伏景光甚至又上门去买了一台主机, 对比两次开出的票据,得出结论, 它们是同一台机器打印出的订货单。

“这次礼物的名义是什么?”安室透道。

上次可以说是圣诞节或新年, 但这次……

景光轻轻叹了口气。

“景?”

“没什么。”黑发男人扯出一个笑, 指间夹着领带滑来滑去,显出一点焦躁。

二人选择见面的地方是一家紧邻美术馆和博物馆的公园,常年举办艺术沙龙。诸伏景光也因此系了一条有着五颜六色的波点的宽领带。而安室透则展示过的徽章属于某家艺术爱好者团体。

眼下,领带变得皱巴巴的。

安室透反手用一本杂志敲了敲好友的肩膀。

“就是觉得,好像我一直在等待。”诸伏景光道,“并且,不知道在等待什么。”

“你可是狙击手。”

“我知道。”景光道,“我不是没有耐心,但……”

他看不见全景。无论她要做什么,他没有丝毫的主动权。他知道她一定有什么在传达,也一定有什么要传达,却弄不清首尾。这一切令诸伏景光有种少见的焦灼,而他向来耐性很好。

安室透明了。这段友谊中,以往他才是不够安静从容,更执着于主动权的那个。好友的心情,究其根本,是掩不住的不安占据了主导。

“这就像数学题,条件尚未给全的情况下,你是得不出正确的解的。”他道,“和其他因素无关。”

“零,什么时候,你开始用数学打比方了?”景光道。

“我认识一个人很喜欢。”

安室透道。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至少,她很相信你。但答应我,也别放松警惕。”

毕竟他们还不能完全确定佐久间的真实意图。然而,随着时间的拉长,对方没有做出任何危及好友的行为,安室透能感受到幼驯染的信任在逐渐攀升。

对他提出的要求,景光点了点头。

片刻后,他道:“你说得有道理。”

“数学?”

“不是,你说,她很相信我。”景光道,“不瞒你说,之前我始终担心是信息技术方面的问题。”导致他没能成功获得消息。

安室透:“现在呢?”

“她对于我的水准心里有数,不会采用那种方式的。”诸伏景光半开玩笑地道,“如果那些东西真的有意义,应该是我可以解开的。再说了,她没那么相信警察……现在。”

他眼里闪过一抹黯淡。

安室透耸耸肩,言语里有着安慰。

“你会破解的,对了,最近的节日是五月五日。”

“儿童节?”

“是啊,可能那是个儿童节礼物?”

景光笑了笑:“有没有发现,我们一直在解暗号?”

“这么一说还真是。”

市田柿礼物的暗语,十八年前的变位词。再往前,怪盗基德的预告函也算得上……还有小侦探的国际象棋网站。

想到这,安室透顺便将Ken Thompson的密码故事讲了出来。这是女研究员以前表示出兴趣的话题,也许会在哪个环节帮助到好友也说不定。

“佑穗有次也说起过这件事。”诸伏景光道。

在喜欢的事物上,她总会表现得动力十足,神采奕奕。

他记得她从桌前摇着椅子转过身来,闪闪发光的模样。

他就站在门前。

她快乐地向他分享了一套关于解密的理论。

“你知道吗?为了掩饰与隐藏而设立的密码,却总会暴露人们身上最大的真实,真有意思。”

所爱之人的生日,喜欢的偶像,怀念无比的校园生活里的学号,住得最久的街区,用了很久的号码……

诸伏景光故意道:“那,那些采取国际常用密码的人呢?我听说123456在调查问卷里荣登各国榜首。”

“还有111111,键盘左上角的qwerty……但这也揭示了一部分真实啊。”佐久间皱了皱鼻子。

“什么真实?”

“账户主人记忆力很糟糕,一点也不在乎网络安全,还有他选用的网站系统要升级了。”

……

“这么说,这本就是她的爱好。”

“是的。”

“那她的其他爱好呢?”安室透道,“按照Ken Thompson的例子,喜欢国际象棋的计算机工程师,就用了精彩的一步当作密码。”

“说来,她也挺喜欢游戏的。”景光道。

也因为这个,他收到游戏机反而不太意外。

安室透忽然冒出了新念头。

“那个店主的账号里,玩的都是些什么游戏?”他道,“你是不是说过,那位小姐是个游戏爱好者?”

“对,从第一眼就是。”景光道,他也意识到了什么。

“而那些又都是联网可查的记录。否则,秋叶原有数百家店,她有什么必要非要订一台打八折的给你?”

“我回去看看。”

诸伏景光之前便扫过一眼记录,但并没仔细留意。现在他有了立马起身的冲动。

“我说的不一定是对的。”安室透道。

“不,是我太执着于其中一点了。”诸伏景光道。

因为是关于储存,计算的电子类产品,他关注的更多是信息技术方面的解码。

“换个视角是正确的。”

“很有必要,毕竟她不只有一个‘角色’。”安室透说,“最鲜明的那个总会覆盖其他……”

这次轮到他顿住了。

“零?”

“就像[那位],也并不总是组织的切宁。”

诸伏景光听到回过神的好友飞快道,“‘咨询师’,记得吗?”

“我记得。”

这是他们几年前调查过的对象。

“切宁之所以能在出动不多的情况下完成任务,是因为TA当时还有一个身份。”

他们认定TA在暗网上行动,借此收集消息。一开始,二人并不能确定切宁和咨询师就是一人。但咨询师的风声好几次与组织的行动动向重合,体现出了一致——不然就是咨询师在为组织做好人好事了。

起初,这发现很令人兴奋。然而,随后不久,安室透就察觉到,咨询师的神秘程度丝毫不逊色于任何高级别保密对象,想借此定位切宁更是难上加难。而那时候他甚至没掌握切宁的代号。

他怀疑对方根本没有刻意隐瞒的意思,否则会做得更有迷惑性。大概率只是出于任务需要,TA才为自己在里世界搞了另一个名号而已。

再后来,渐渐地,就没有听到过太多‘咨询师’行动的消息了。

“我一度怀疑过TA是换了名号。”安室透道,“可是,从现在的情形看,更有可能的,是当年的切宁层级和资源不够,才会有那个账号的存在。等TA到了更上一层的位置,这个小打小闹的名号就可以冷却了。”

“这个账号找不到切宁的更多信息。”

“但不管哪种可能,都足以联系上TA。”景光道。

“没错。”

“那你要成为什么?绝望的求助者?”

“不知道。”安室透说,“我一时没想好,而且,‘好心的米尔沃顿’这个名字……”

他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可真让人不快。”

第237章 米尔沃顿与莫里亚蒂

枡山瞳的二号公寓。

短促的钢琴乐声在特殊的衣帽间响起。

黑发的男人拉开抽屉, 移开一双柔软的丝绸手套,一把西格绍尔显露人前,旁边一闪一闪的是一支再普通不过的黑色手机。

回到客厅, 玛克把手机递给[自己]。

“新通知啊。”

枡山瞳看着掌心屏幕显示的消息,眼中露出笑意,头也不抬地朝男人伸出手。

——电脑放在另一个地方。

玛克熟练地揽住女孩的腰, 把人抱了起来,还顺手抚平了她的金发, 然后,两个人流畅的动作难得地卡壳了。

——双腿已经痊愈了。

“唔,习惯真可怕。”

几年来马甲被她用成了惯用手,在无人注意的地方很容易行云流水地对接。

枡山瞳在思维宫殿里贴上一个亮闪闪的大标签,提醒自己认真留心。

“惯用手也没关系,我左右手都能写字,不这样做完全没问题!”

她来到书房里打开电脑,开始敲击键盘。

“这倒是稀奇事。”

轻微的哒哒声在房间内不断响起。

“不过,也没那么稀奇。”她道,“希望是我想的那个人联系我了……采取了最佳的方式。”

面前的字符不断刷新,一个接一个的窗口打开, 铺满了整个屏幕。

在网络的隐秘角落, 收取到的讯息以明文出现。

“有了。”

“好心的米尔沃顿”,作为一名犯罪计划师,很少有人搞懂过他选择客户的标准, 又或者挑选合作目标的逻辑,尤其是在他声名鹊起之后。在那之前, 他还会考虑更多的利益。

等到后来, 他就有了难以捉摸的处事方式。

此外, 他的“领域”也是一个巨大的谜团。很多人都有所谓的专长领域,艺术品,武器,网络数据……不同种类,以及不同地区,很少有人跨越多个方面,就好像顶尖的厨师也会有擅长和偏好的风味。但“好心的米尔沃顿”不同,所给出的计划之严谨,和出没与行动的随性,在他身上奇异地融合了。

他会时不时在各种隐秘平台上出现又消失,有时候也会突然冷不丁插手,在一起交易中,指定某个人为客户。在双方竞争时,他也并不遵循“价高者得”这一普遍铁律。

随后,有人试着总结道,也许他青睐于“绝望的求助者”,许多情况都是如此。

他是喜欢挑战?还是喜欢那种……陷入绝境,再无人出手必定会步入毁灭的死局?

安室透向私人情报网中的“友人”打听时,那位掮客曾这么说道。

“哇哦,你要找[死亡天使]?”

“这是什么名字?”

安室透面无表情地回复,语气里的好奇完全在他脸上看不出来。

“很奇怪吗?英雄综合症——黑暗世界特供版,我就是这么称呼那位的……”

英雄综合症是一种病态的行为,通过把人推入危机,再去拯救他们,来实现心理满足。很多时候,有这样情结的犯人职业是所谓的第一反应人员,即消防员,医生,或者警察。比如,有一个案例,就是一位医护人员不断向病人注射使他们丧失活动和语言能力的药品,再对其进行抢救,以获得院方的褒奖与病人家属的感谢。

“……这就是干我们这一行最方便的一点,你不需要故意让人倒霉,迈向死路的倒霉蛋已经够多了。”

“谁说不是呢?”

安室透按照指示里的步骤,通过特定方式发出暗号,开始等待。

枡山瞳收到了“求助者”发来的前情。

这是一名自称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担心被组织清理,诚恳急切地表示需要帮助的客户。

系统:“您确定是降谷零吗?”

米尔沃顿的网络账号被放置有一段时间了。起初还不断有人频频发来信息,但当她减少了回复的次数,热度自然也降了下来。

“看一看就知道了。”枡山瞳道。

[Milverton]:你手里有什么筹码?

她给出了回复。

第二日,正在咖啡馆里工作的安室透收到了回信。

他放下咖啡罐,向外走去。

[RX-78]:你要买我的消息?

一个个字母随着闪烁的光标跃出。

[Milverton]:更正。我要[知道]你的消息。一块[售出牌]总不是坏事。

——这就是要求他给出更详细的处境描述了。

安室透想了想,打下另一行字。

[RX-78]:在此之前,请恕我冒昧,您是以什么意愿做这些事的?

[Milverton]:不知道……

三个单词缓慢地弹出。

系统:“您这是什么回答?”

“我是不知道啊,或许你可以回答他嘛。”

枡山瞳随口说着,将剩下两个单词发送。

安室透也对这个回答很意外。

咨询师不像是会说出“不知道”这种话的人。

就在这时。

[Milverton]:……Maybe for fun?

因为有趣?

慢悠悠的迟来的单词,为对方染上了多一层的神经质。

那切宁的消遣活动可真糟糕。

要达成交易才是重点,简单的试探来一句就够了,再说恐怕会横生枝节。

安室透指尖点了点,回归正题。

他输入一条秘密账户信息,这是属于朗姆跳转账户中的一个。

[RX-78]:这就是我的筹码,不知道有多大价值?

“他这个剧情好像大竹健哦。”

枡山瞳道。

“作为组织成员,知道了顶头上司朗姆的秘密——背着那位先生搞小动作,于是将这条消息发给了黑警,对方没有成功用上,现在他寄希望于这条情报能保住自己的小命,使他能及时跑路。”

“聪明的做法,降低了嫌疑。”

系统:“听着是很流畅的故事呢……除了大竹健根本不知道自己掌握了朗姆的秘密。那条消息也是您加上的。”

“不然呢?”枡山瞳道,“覆盖了半个国家的团体就是怪物了,动辄要耗费数十年的时间才能彻底解决。而组织覆盖了全世界……主角不需要恢复身体,重新长到上高中的年龄都够了,而波本可能要卧底到五十岁。那个再不回来就会成为一把手的笑话要成真了……”

她深吸一口气。

“他们不会轻易下定决心逮捕朗姆的,太容易被他逃脱。作为第一发,这一枪太险了。”

所以,她需要创造契机。

“失去权柄的弃犬,这才是他们会动手的目标。”

网络中的对话仍在继续。

[Milverton]:一笔钱?你的所求是否过于保守?

[RX-78]:我想要安静的生活,并没有太多野心。

[Milverton]:也许你愿意见见我的朋友。

……

在安室透表达了希望获得庇护的愿望之后,他得到了一个独立岛屿的所有者信息,安全,私密,没有不该有的条约。

也就是说,如果他当真陷入了如他所描述的境遇,在对方安排的安全线路下,[RX-78]完全可以带着换来的财富成功脱逃。

而“好心的米尔沃顿”得到了什么呢?

独家的信息。

只要Milverton判断准确,这些信息就会拥有巨大的价值。

如果RX-78的诉求不是逃跑,是颠覆所在的势力呢?

倘若Milverton帮助他完成愿望,这些势力就会无意间落入被其半操控的局面。一点一点,日积月累。最终,棋盘中对垒的棋子,将成为盘外的棋手。

或许他就是这么成长起来的。

结束对话的安室透回到咖啡厅,将棕色的咖啡豆倒入研磨机,按下按键。

银色的机器发出有些刺耳的声响,金发男人双手撑在桌边。

——这些暂且不论。

现在,最重要的是,切宁收到了他传达的消息,判断价值,做出决策,实施行动……他需得静待一切的发酵。

但是。

“米尔沃顿真的很没格调。至少也该是莫里亚蒂吧……”

副业是侦探的公安如是低语。

柯南道尔的作品里,前者纯粹是靠丑闻勒索的小人,而后者,是福尔摩斯的一生之敌,承认数学教授人物魅力的爱好者从不在少数。

就好像……

安室透想起了枡山瞳佩戴过的手环,她视作护身符的纪念品,主题也是莱辛巴赫瀑布的《最后一案》。

势均力敌的对手。

“安室先生,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路过的榎本梓见到男人嘴唇动了几下,以为他在对自己说话,立刻大声喊道。

“没什么。”

安室透笑着摆摆手。

第238章 百面旗帜与人潮汹涌

东京都, 羽田国际机场。

女明星把墨镜向下压低,露出漂亮的眼睛一角。

“欢迎回来。”

面前的女孩对着贝尔摩德点点头,一句话也没说。

几个人迅速登上了车。

之所以说是几人,是一同跟随佐久间佑穗乘飞机来到东京的还有两女一男。女研究员自然不可能单独出行, 一路都有随身的保护和监视, 这是组织研究者的待遇。

三人中, 男性是体貌不太起眼的那个。两名女性则和佐久间一样都是公务旅行的西装, 金发红唇,时髦的墨镜, 身高也十分接近。戴着的口罩将半张脸蒙了个严实。

入境时, 佐久间的新证件顺利通过了检查,没有引起一丝不该有的怀疑。

女研究员上了一辆黑色的商务车, 坐在两个人中间。在开了半小时后, 保镖队伍里, 两名女性默不作声地下了车,又重新上来两个人, 同样的性别, 打扮也差不多。

更换随行队伍里的人员是为了提升保密程度。

而相似打扮的女性成员, 是为了紧急情况下混淆视听。

“下次能不能不选金发?”

佐久间佑穗扯了扯自己的假发。

“怎么,不喜欢?”

贝尔摩德笑着,捋了下妩媚的长发。

“是不喜欢。”佐久间道。

“这是最方便的。”贝尔摩德道, “无论是你出发的城市,还是这里,金发都是不会出错的颜色。”

在她原有的黑发必须更改的前提下, 这是出入公开场所时不算明显的特征。

“你喜欢红色吗?自由的, 小美人鱼的颜色?”

“当我没说。”

贝尔摩德笑意加深。

她了解对方在实验室里的状态, 那些专注于科学的家伙们, 即使有些疯狂,也处于单纯的范围内。再说了,正常的科学家又有几个不疯狂呢?

而佐久间佑穗和他们相处得很好。最初的尖锐很快就消失了,大部分时间,她恢复了温柔腼腆的一面。

只有在见到自己时,极端和冷漠才又冒了出来。

考虑到二人之间不愉快的过往,这种情况很正常。

若是女研究员能当面和自己装得亲亲热热,那贝尔摩德才需要担心对方性情大变,并且在谋求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作为变装高手,贝尔摩德很清楚一点,伪装是需要天赋的,长久的伪装更是如此。变成另一个人的难度超乎想象,成功维持虚假身份,考验的不仅是智商,还有心性。连CIA探员都最多同时保有三个假身份,否则就会容易陷入心理紊乱。

“还没恭喜你的新成果,很不错。”贝尔摩德又道。

女研究员的安全通讯线路广受认可,除了为组织赢得足够安全低调的环境外,对外也取得了不错的收益。并且会逐步升级。每次升级后的产品又能再收获一波利益。

“该夸奖你对创造需求无师自通吗?”

这手法与某些国际公司的商业模式如出一辙,是令人好奇她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程度。

“那不是我关心的。”佐久间冷冷道,“最新一版才做到一半。你们要我急匆匆地回到这里,到底……”

“嘘。”女明星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中央。

“你会知道的,在合适的时候。”

这就是一时半会不会说的意思了。

“随便。”

女孩丢下一句话,把头顶的墨镜拉了回来。

“别那么沮丧。”贝尔摩德道,“看,外面多热闹……”

他们的汽车正在穿过人潮汹涌的街头,喜笑颜开的人群里,不少都是跑来跑去的孩子,店铺前和道路边的树木间都挂着长长的绳索,上面垂着五颜六色半尺长的鲤鱼旗。房顶上随风飘动的则更大更长,最上方是旋转的宝珠。

“明天是五月五日儿童节。”

“是男孩节。”佐久间道,“三月三日,才是属于女孩子的节日。”

“无论如何,它都是孩子的庆典,为什么不开心点?”

想到了可爱的银色子弹,贝尔摩德心情更好了。

“我不是孩子了。”佐久间道。

“这不妨碍你享受这场庆典?”

贝尔摩德的笑容里多了一丝警告。女研究员并没有回避她的目光。

这一刻,车内剩下的几位成员,连同司机都感受到了过分的压力。

最终,佐久间还是垂下了眼睛。

另一个人很满意。

“我们还有时间。”贝尔摩德道,“你也很久没放松了吧,Shackleton(沙克尔顿)明日可以陪你一起去街上转转。”

西装男人沉默地应是。

系统:“她真的让您出门了!”

“是啊,[我]的示弱总要有所回报。”

枡山瞳通过共享意识同步了[佐久间佑穗]的最新状态。

“柯南,这是你的鲤鱼旗!”

毛利兰笑嘻嘻地将青色的旗子交给柯南。

“谢谢小兰姐姐!”

若是平铺在地上,比小学生身高还长的旗子,令他抱得还有点费劲。

毛利小五郎把腿跷在桌子上,身前是赛马的报纸。

“有什么必要给小鬼放鲤鱼旗,他又不是我们家的人!”

“爸爸,不许这么说!”毛利兰双手叉腰,“快放下报纸,带着柯南把旗子挂起来!”

两个人艰难地在房顶竖旗杆的时候,柯南见到了工藤宅上飘扬的三面旗帜。

毛利小五郎哼了一声。

“那小子都多大了!”

呵,呵呵……不如说赤井先生太沉迷了吧!

柯南露出半月眼。

杯户町。

为了庆祝儿童节,杯户商场今年特意准备了盛典,除了整修一新的游乐设施外,广场上还临时开了集市,持续三周。各类摊子上会出售传统饰品与小吃。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摩天轮。这里一度面临的巨大危机早已被人们淡忘。使它成为焦点的,是围绕着转轮挂起的数百面鲤鱼旗。每一面都有着独特的设计,没有重复的图案。

被嫩绿的柏叶包裹的柏饼吃起来别有滋味,更浓烈的是鲤鱼烧作为热热的甜食烘烤散发出的香味,以及每个摊子上插着的新鲜菖蒲带来的清香。

穿着春日外套,将头发大部分掩在帽子下的女孩仍旧口罩墨镜齐全,她身边跟着一名身材高大的男人,两人并肩行走在不同摊子前,很是亲密,但并不轻易上前,大多时候只是看看,像一对来自外地的拘谨的情侣。

佐久间在临时开辟出的休息处的长椅上坐下。

沙克尔顿攥着她的手腕,并不强硬,但意思很明确,让她在角落休息。

女孩没有反对,只摘下口罩前短暂地停了停,朝他投出疑问的眼神。

沙克尔顿确认了周围环境。他选择坐在外侧,本就是为了挡住来自其他人的视线。

他点点头,并不为她的态度感到意外。

她就像大多数组织的科学家那样,冷淡,但不难相处。稍有不同的是,对他并没有打心底的厌恶与恐惧——具体体现为接触时不会抖个不停,也不会急不可待地要擦手,撇去“脏东西”……她也不会像某些生物实验室的成员一样,总抛出奇怪的窥视目光。

但也很“自成一派天地”就是了,会旁若无人地沉浸于自己的天地中。

沙克尔顿猜想,这是因为被阻断了与外界联系的途径,于是,本就容易出神的研究人员会放任自我思绪飘散。反正,监视者也是保护者。

譬如眼下。

她所在的位置,头顶正好有一面旗子,在风的作用下发出扑扑的响声。

她不知在想什么,仰起脸,一只手举过头顶,透过指间,久久地盯着旗面上蓝黑交杂的花纹。

那是一条黑色的鲤鱼旗。

阳光落在她的面颊上,那一小块肌肤便显得额外通透。其实她今日所穿的衣服风格很成熟,但这种时刻,那鬓角的一点散落的小绒毛,微微翘起的唇珠……重获主导的,终究成了纯真而美丽。

“这代表父亲。”

沙克尔顿忽然道。

“……你知道?”

过了两秒,她才扭过头,动作的改变让一缕阳光照在她的眼睛里,墨镜也无济于事。

她抬起镜框,快速揉了揉眼又放下。

但这点时间,也够他看清其中的诧异了。

沙克尔顿免不了心生感叹。

他当然知道,否则贝尔摩德怎么会允许他一人带她出行?

关于随身监视,最忌讳的就是信息差。假如监视者和被监视者之间存在文化背景上的差异,那么后者所做出的某些行为,前者很容易因为无法理解,而忽视重点。

诚然,在她身上,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很小。但以上考虑,他也不会说给她就是了。

“嗯。”沙克尔顿道,他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比之前轻了许多。

“我还知道,红色代表母亲,青色代表孩子。家里有几个孩子,就会在房顶上挂几条,象征一家人。”

他的父亲总会为他挂上一条。

“你想买一面吗?”

几秒前他见到的不只有疑惑的情绪,还有发红的眼角。

共享意识。

——能理解,并不总是好事。

若他不明白这满城的旗子与何有关,自然也不会读懂她别离的愁苦。

——也不会提出买东西的建议。

第239章 摩天轮里留下的答案

“……好吧。”

表面上, 在应下要求前还停顿了一会的女研究员才是犹豫的那个。

她朝四处张望,寻找售卖鲤鱼旗的店铺,似乎只是不愿意辜负沙克尔顿的好意。

不远处就有一家摊子。

沙克尔顿牵着她走上前去。

所有的摊子都是临时搭建的帐篷,丝麻的垂绦五颜六色, 活泼而喜庆。招牌或宣传语贴在卷起的帘子上方。

这家的木牌写着“公平”二字。

店主是一个短发清秀的青年, 靛青色的羽织外套上有云朵的绣纹, 他始终热情礼貌地招呼着客人们, 脸上笑容没有一刻消失过。

很多商家会立起一个风车用以悬挂鲤鱼旗,这家店立了一个小号的摩天轮, 和杯户商场的霓虹最大摩天轮造型相同, 浅红色的游览舱,舱门上的白色数字也一模一样, 在电机的带动下不断旋转着, 发出小小的嗡嗡声。一旁摆着的是多层木架, 一排排迷你铠甲非常神气,它们有着金色的头盔, 被红绳束着固定, 分为大中小三个型号, 身上的纹路各异。这是另一种专属于儿童节的礼物。父母将铠甲送给男孩子们,希望他们身体康健,坚强勇敢。

这些小铠甲做得实在精致, 连臂甲上的花朵都精妙华美。

佐久间佑穗本来要拿起鲤鱼旗的手转了方向。

瞧见女孩眼神里再明显不过的喜爱之情,沙克尔顿掏出几张钞票递给青年店主。

佐久间将金红色的小铠甲拿进了手里。

“谢谢惠顾!”

店主笑道。

“请允许我为您进行包装,您可以先看看那边的礼物盒, 选一个喜欢的。”

青年指向帐篷一角。

台子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纸盒, 撒着亮闪闪的金粉, 画着形态不同的紫色菖蒲花, 并非统一的印刷品。

怪不得这家店生意这么好,连这种赠礼都是手绘而成的,显然是经过了精心准备。

“我想想。”

佐久间说着将小铠甲递给店主,以便其进行包装。

一只手拦住了她。

沙克尔顿覆住她的手掌,从女孩的掌心拿过小铠甲,盯着它,在指间转了个圈,全部看过,这才交给了店主。

他并没放松警惕。

——她可以买些无伤大雅的小玩意,可有些原则不能违背。

店主迟疑着接过自家店还没成功售出的产品,这位清秀的青年一头雾水地把小铠甲放在了礼物包装台上,那上面铺好了半透明的洒金纸,他手指翻飞,开始第一层包装。

两周前。

秋叶原电子产品店的店主青田是个资深游戏爱好者,他的账号里有不下六百个游戏,种类多样,单是账户以前购买过,需要在新的游戏机上完成升级的就有四十多个。

每个页面都是五个图标一排,诸伏景光向下拉……不同颜色,不同类型,不同首字母……

“AKEYT,OURPS……咦?”

出于近期对于解谜的敏感性,公安忽然发现,账户最近打开的十几个乃至二十几个游戏,首字母完全不同。

而且都是短时间内频繁打开的。

有人在刻意操作这些东西的顺序?

他盯着“Akeytourpsn”愣了一会,加上五个一排的特殊样式,猛然想起了一种加密法,Playfair(普莱费尔)。

这种加密法会设立一句话为密钥,然后根据其制作5X5的表格作为密码表,其间会去除掉重复的字母。

这令人似曾相识的字母组合……她送给他的上一份礼物在记忆里闪现。

市田柿的编号,解密后为“A key to your present”,意为“礼物的钥匙/关键”,Key也会代指密钥,诸伏景光一直在思考这把钥匙到底是什么。

但是,如果那句话本身就是钥匙呢?如今两份礼物互相验证,这就是普莱费尔法的密码表。这个游戏前五排首字母组成的,是密钥推导出的表格。先用密钥那句话从左到右排列,再用字母表里的其他字母依序填充,直到最后,不使用一个重复的字母,略过和i高度相似的j,二十六个字母会变成5X5的组合。

可是,密文是什么呢?

诸伏景光查看着剩余的几百个游戏,将所有首字母依次解密——他需要从中截出一段偶数数量的字符,这也是普莱费尔密码的特征,密文不会是奇数。

数个有意义的单词映入眼帘。

“男孩节,摩天轮盛典,会面,鲤鱼旗。”

这句话跟在一个名为《塞弗尔》的游戏后,主人公Cipher的名字,正有密码暗号之意。

普莱费尔,加密法的名字Playfair,拆开后为“play fair”,意思是“公平、公正”……就像他在节日盛典集市摊上挂出的标牌所言。

纹理漂亮的木板上有着墨色大字,“公平”。

警视厅的公安认认真真做了好几天的生意,每日都在仔细留意广场上出没的客人。

直到这一天,面容遮掩得格外严实的女游客,身形令他感到熟悉,但帽檐下的发丝不再是他习惯的黑色。

——保护欲过强的同行者,对方始终在有意避开她和外界的接触。

熟谙组织作风的诸伏景光对这一套并不陌生。

他抵着展示台的手指颤了一下。

他像个热情的店主——正如几日来表现出的那样,与她搭话。

回答的声音,他很熟悉。

诸伏景光不会认错。

这就是佑穗。

他用余光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她如今的模样。

修长的外套衣摆垂至小腿,相近的颜色令他想起以前她在实验室里白大褂,她清瘦了许多。

“店主”将长方形的纸左右各向中间折了一角。

此次行动前,诸伏景光被提醒有存在陷阱的可能性。但是,等他见到她,他便心里明白,这次冒险是值得的。

关于她为什么要安排这次见面,他也有过猜想。

——佑穗是有什么要告诉他吗?

可能性不大。

她始终有着各种各样巧妙地借助不相干的东西向外传讯的机会,否则他也不会收到她见面的时间与地点等信息了。

虽说,他并不知道她是如何算准出行时间的。

盛典持续不止一天,他没料到她会正好出现在儿童节的当日。

小铠甲被宛如婴儿襁褓一样包好,彩绘在夹着金叶的纸张下若隐若现。

诸伏景光伸手探向桌角,那里有两盒细彩绳。

“客人,礼物是要送给家里的男孩子吗?”

店主问道。

“嗯?”

佐久间在选好铠甲后就来到了鲤鱼旗前,正望着摩天轮的游览舱晃来晃去。

她好似才回过神般,对上他的眼睛。

诸伏景光这次换了新的外貌,他的手还悬在彩绳盒的上方。

“虽然一般都是送给男孩子的。”他道,“但我还是和您确认下比较好。”

“这种是桃花纹。”他点了点左边的盒子。

“这种是草木纹。”右边的木盒被敲了敲。

“……草木纹,但不是送给男孩子的。”

佐久间道。

对诸伏景光说完,她对沙克尔顿笑了下,“是属于我的礼物。”

“还有这个,鲤鱼旗,也麻烦您了。”

女孩把手里选好的旗子交给身旁的男人,由对方递给了店家。

“您客气了。”

诸伏景光道。

此时他一只手按在礼物中央,另一只手缠着复杂的绳结,不小心滑了一下,又立马拉紧。

双手都被占用的店主只得无奈地朝男性客人道,“抱歉,请您把旗子放在这里,我马上处理。”

沙克尔顿将青色的中号旗放在包装台旁,转身回到了佐久间身边。

诸伏景光心神震动。

就在刚才,他似乎看到了她将什么放进了摩天轮里。

小铠甲被洒金纸包好,又裹上一层绢布,风吕敷之外,该套上礼物盒了。

“您选好了吗?”

诸伏景光越过柜架,拿起长条彩盒用以包装旗帜,同时对客人尚未定下的选择提出建议。

“这个寓意就很不错。”他一边卷着旗面一边随手指着其中一个离得近的盒子,就像是再正常不过的推销者。

“菖蒲与铃铛,代表‘旅行愉快,平安回家’。”

“是挺好的。”佐久间道,“但我还是觉得这两幅画得更漂亮些。”

“是啊,颜色更丰富。”

店主浅浅介绍后又回去了,挡在两人中间的沙克尔顿便也没再注意对方。

佐久间最终选中了一幅,沙克尔顿再次转交给青年。

细碎的包装声被二人抛在一边,等待店主完成最后的工作时,女研究员又陷入了那种出神的状态。

她站在门口,背对着店内的所有。

面前,帐篷边缘悬挂的丝带差一点就会触及她的额头,这是错觉,实际上离她还有十几公分,上面同样有简笔画的鲤鱼形状。

“这不是我第一次拿到鲤鱼旗。”

沙克尔顿见女研究员转过脸,对他道,“小时候,我父亲会为我挂上。”

“你父亲对你很好。”他道。

鲤鱼旗一般是为了男孩子竖的,女儿节是三月三日,送她们的礼物是人偶。

“是我要求的。他一开始也不同意。”女研究员道,“说传统不是这个样子的,这天是属于男孩子的节日,鲤鱼旗是祝愿他们奋发有为……而铠甲,是希望他们能在未来不畏艰难,勇往直前。”

“而我说,不管那些是什么,成就、勇气……我也要。”

“总之,谢谢了。”

与男人并排的佐久间道。

“小事。”沙克尔顿道。

“那天是对我最重要的一天。”她扭回头,重新望向前方,“而那是我的选择。”

诸伏景光清楚地听到了这一切。

他知道,那是说给他的回答。

——平安回来吧,你没必要做那些……

——我选了那些……成就、勇气……艰难的征途,血淋淋的复仇。

“这是您的商品。”

他走上前去,从头到尾,面上的笑容没有变过。

“谢谢。”

沙克尔顿接过礼袋。

女孩微微颔首。

客人走后,诸伏景光从摩天轮的游览舱里拿出了她留下的东西,藏在72号舱。

这里,曾绽放过属于她的友人的荣光。

第240章 镶嵌着玫瑰的剑与盾

几年前, 相泽夏美还是爆裂物处理班的拆弹手的时候,曾在72号舱里,解开了犯人设置的密码。现在旧新闻里还能翻出当初的报道。

“长官, 长官?”

拘谨内向的技术支持人员逐渐提高喊人的声音。

诸伏景光定了定神。

“检查得怎么样?”

“无与伦比的设计。”技术人员道。

来自网络支持课的青年姓氏为吉本, 穿了件黑色的连帽衫, 说起诸伏景光带来的存储盘难掩兴奋之情。

“内部被彻底重构了, 这么精巧的结构真的很少有,就像是抽积木游戏最难的那一级, 无论动哪一根,哪怕再不起眼的一根,整个积木都会坍塌, 像一座沙子做成的金字塔。”

他给出的比喻很精妙, 但……

诸伏景光:“打不开?”

“是的,除非想让里面的信息全部作废,否则我必须取得正规权限才能访问。”吉本老实道, “这一点上,‘绕过去’之类的小花招是行不通的。”

噔——

就在这时,房间门口右上角嵌着的绿灯转成了红灯。

这代表有人呼叫。

“那个, 我再去检查一遍确认……”

技术人员知趣地回到了内室。

诸伏景光穿过走廊, 来到另一个房间。

一身灰色西装的金发青年站在那里,是好友降谷零, 一见他就道:“如何了?”

诸伏景光有些讶异。

“你……”他犹豫着道。

话才开了个头, 安室透已道:“西拉的事情, 我已经拿到了权限, 现在归你我全权处理了。”

上面的意见认为, 这次的事情, 充分体现出女研究员保有正面而友好的态度。而这点被确认后, 佐久间佑穗的存在就成为了极大的利好,并且还是在前期他们没有进行任何投入的情况下……她主动性的潜入,会掌握意想不到的消息资源。而她所提供的资料,想必会是绝佳的财富。

“理事官很希望是安全通讯线路的技术关键。”

安室透道。

一旦这些到手,相当于他们找到了组织沟通系统的后门。这是之前他们试着倒推也进展寥寥的技术。新的契机会使他们对于情报的掌控必然会更上一层。哪怕其中涉及到的都是加密过的信息也一样,可以对照本身眼下所持有的——即波本接触到的信息,再次破解。

诸伏景光明白。

“你认为呢?”他道。

“可能性很高。”安室透回顾组织里西拉的动态,道,“毕竟,这是她进组织以来最主要的贡献。”

也是最惹眼的。

身为波本,不仅有所耳闻,他还保持人设,在由此衍生出的生意里掺了一脚。目前为止,这也是她手里会对组织产生影响最大的技术,不难理解她会选择从这点下手。

但是……

安室透看着好友半垂的眼睛。

“景?”他试着问,“你是有其他的想法吗?”

“不,没有。”诸伏景光道。

他又沉默了一会。

“那样,确实会更方便情报的收集。”

这是一句没什么意义的补充信息。

“我会尽可能打听她的消息的。”

安室透道。

“如今她不在欧洲,回到本土,也更容易关注了。”

他听过了好友和女研究员的交流过程,看似平平无奇,但他凭借对好友的了解,知道他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什么。

景光担心佐久间会发生意外,想要劝她回来。

毕竟,她只是普通人。而让原本拥有平静生活的女孩子踏入泥淖,是他们这类人的失职。

“别担心,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只要保持合适的分寸,一时半会不会出差错的。”

安室透尽力将语气放轻松。

“是啊。”

诸伏景光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只是……你我都知道,想获得多珍贵的东西,就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不一会当场兑换……”

“……却是牢不可破的交易守则。”

他们所在的房间空空如也,除了四面墙壁,连张桌子也没有,窗户也只有小小的一个,在离地面很高的位置。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望向那里透出的天光。

片刻后,诸伏景光道:“你也要记得保持低调。”。

好友的计划处在极其敏感的关头,波本需要保持高度的警惕性,紧密留意组织内的风声。

“我知道,破解储存盘的工作就交给你了。”安室透道。

他们就任务范围做出了约定。

“你还想对她说什么吗?”安室透又道。

“什么?”诸伏景光神色里透出不解。

“我想,她既然选择把东西交给你,你的话会很重要。”安室透道,“我可以帮你带话。”

如果波本和西拉在交谈里,前者忽然提到了“诸伏景光的话”……想象一下这个场景……

这下,诸伏景光知道好友是在有意缓解气氛了。

“那你什么时候才会用到?”他道,“暴露身份的时候吗?

安室透笑了一声。

黑发的男人也跟着笑了。

“不必了。”诸伏景光一边摇头一边笑着说。

“没再多说一句,不是你的错。”

安室透收起笑容后,低声道,“景,谨慎的前提下,不暴露她的身份才是最重要的。”

“我明白。”诸伏道。

他们谁也没提另一种可能。

但是,倘若这就是他与她的最后一面……

安室透尽量不去想这些,他将好友的心思看清得无比彻底。

——到头来,景想做的阻拦也好,规劝也罢,只能通过轻描淡写的方式,由再标准不过的“陌生人”身份给出……是推销生意的店主的随口一说。

而他之所以说什么“带话”,更多是想给好友一个令未尽之言出口的机会。

多年的默契使得诸伏景光同样明了好友的考量。

“虽然,她只是借着节日的鲤鱼旗举了个例子,才说了那些话……”诸伏景光道,“我却……”

这两句话被他说得七零八落。

诸伏景光顿了顿,重新整理语言。

“只要想另一件事就能明白。”

“什么事?”

“假使那是你我呢?”

安室透蓦然转头望向好友的眼睛。

“是我们其中一个人,遭遇了……”将“死亡”二字隐在唇齿间,诸伏景光道,“难道你不会为我这么做吗?”

复仇吗?

“你肯定会。”没等安室透回答,景光道,“而我也是一样,别人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而她们……”

黑发的男人扯出一个带着浓烈的悲伤的笑容。

那时候,想到这里,他便知道,这就是自己该退一步的时候了。

无数个日夜的互相支持,并肩作战。

她是为她挡开鲜血与纷争的那个,是镶嵌着玫瑰的长剑,也是刻着十字的盾牌。

她是被她解救的人质,有柔弱的心肠,会为她发挥属于自己的专长,是以黄金匣盛放的耀眼宝石。

自混乱底层摸爬滚打长起来的街头少女,与富贵乡里离世事一度很远的小公主,因共同的兴趣相识,抱着同样的信念前行,一路交缠的旅程,而到了最后……剑与盾破碎,留下的那个人……

温柔与纯真也会成为致命的武器。

“……那天是我最重要的一天……”

“那天是她最重要的一天。”

诸伏景光道。

“昨天的出行顺利吗?”贝尔摩德道。

佐久间佑穗一言不发。

沙克尔顿“嗯”了一声。

基地的大门在前面缓缓打开。

女研究员干脆走在了最前方。

“Shackleton.”被甩在身后的女人也不气,扭过脸对男人道,“小心被迷惑了。”

“被什么?”

高中女生的身影在贝尔摩德脑中一闪而过。

而她在今早看到了女研究员行李里的鲤鱼旗。

“纯洁……善良……柔软……”她笑了笑,“只是个以防万一的提醒,别让我想换人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