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勇敢者们的专属游戏
昏暗的房间, 仅有的光线。
两个人,其中本该更高大的那个, 此刻却比另一个人矮了不少。
安室透自下而上, 抬头望向对面游刃有余的讲演者。
落在他耳边的手指力道很轻,柔软,还带着点冰凉。
他又垂下眼睛看了看她白皙的手臂, 睫毛在眼底投出阴影。
“那么, 这就是你对我的期望吗?”
男人开口了。
枡山瞳定定看着他。
“期望?别那么严肃,只是为你提供一条新思路。”她说,“一场勇敢者的游戏。”
“听上去很有趣。”
“当然。”
“那我能起来了吗?”他说着便准备起身,但下一秒, 女孩的手又重新搭上了他的双肩。
“不行!”
感受到她在试着把他按回去,他也就没用太大的力气抵挡。
只见女孩的神情一本正经,语气里却流露出些任性的味道。
“除非你告诉我,刚才的问题都解决了。”她像是要再三确认似的, “你确定,已经明白我要表达的, 不会再纠缠不放。”
闻言,安室透停下了动作。
男人又把腿收了回去,这还不算, 他干脆就地盘腿坐下了。
“你干嘛?”枡山瞳皱眉, “能不能对这个场所展现出一点尊重?长官, 你已经在‘构陷’这一条后面的方框上打勾了。怎么还能像在家里一样随便坐下呢?”
“考虑到你方才那番言辞,我觉得这点小细节没什么要紧。”安室透道。
枡山瞳:“所以,你还要纠结于那几个问题?”
“不, 那几个问题我可以略过。”
他的眼神沉沉的, 如同大雨到来前的墨色天空。
“那你可以重归旧位了。”
女孩纤细的手掌翻转, 示意对面的位置。
“我还有新的问题。”安室透说,“而那,或许本质上也和前几个问题差不多。”
“我们来谈谈吧。”他又道。
“天哪,这个晚上以后,我要恨上‘谈谈’‘聊聊’这种词了。”她嘟囔着。
“你不是说,不管哪种情况都很无聊吗?”安室透道,“至少我即将提出的问题,还保留着一些未知,因而,存在乐趣的可能性也大一些。”
这是极其奇幻的一刻。
分明男人所说的内容听上 去很贴心,甚至有种过分的贴心了。但他的嗓音却泛着怪异的漠然。
“Colubo小岛,游乐园爆炸案。”
安室透吐出几个关键词。
“你怎么看?”
这是女警官相泽夏美的案子。
系统大惊失色:“啊——什么!他以为是您做的吗?”
“不是。”
回答完电子音的枡山瞳,露出一个高度疑惑的表情。
“你说这个……”她“警惕”道,“是以为我和那件事有关?”
“我调查的结果是无关。”安室透道,“但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出现在那?”
“偶然,巧合,节目组正好认识学校的人,名校生更有看点……”
她随口扯出一个个理由。
安室透直直对上她的眼睛。
潜台词不言而喻。
“……好吧,你不信。”她道,“我也该想到的。”
“那不是你第一次见她了。”
公安警察答非所问。
“几年前,她救过你,也是一次爆炸案。”他叙述着重温过的事实,“几年后,乐园的旅馆,那是第二次。”
“对。”女孩点点头。
……
“你看着我做什么?”枡山瞳道。
“你没什么其他的想说的?”
“你想问什么?”她说,“难怪你坐在这,我们又回到之前的问题了,长官,你从不认真听女孩子说话的吗?”
“我在听。”
“你想要什么回答?”她眼中的淡漠结成一层又一层冰霜,“不妨用[波本]那部分脑子思考下,答案不是很明显吗?”
“回到我们都熟悉的那个世界,生存法则第一条,感谢……就只是感谢。换言之,很感谢一个人,不等于会管她的闲事。”
“你有关注过她。”安室透从她的话语里提炼出重点。
枡山瞳也没否认。
“是,我还对她有过更大的期望。她是少有的聪明人,这样的人,我通常会给出最基本的尊重。”
这句话似乎既能解释相泽夏美的情况,也能解释白马探的情况。
“也就是说,你不会没事救人。”安室透道。
——这是个“trick question(有陷阱的问题)”。
枡山瞳意识到了这点。
“看心情吧。”她道,“记得我们看电影那次吗?我真讨厌那个愚蠢的预备犯。”
想要说的话题被她抢先一步提起。
影院里,偶遇了一位名叫美沙的女大学生后,大小姐曾告知他某个跟踪狂的异常,而他处理了对方为路人女孩带来的威胁。
安室透:“记得。”
“不过那还在其次。”女孩耸耸肩,“我更想看看你会做什么……为我。”
“事实证明,我会按你所说的做。”他将这话说得无比坦然,停了停,才继续道,“你当时,想考验的是[波本]?还是别的?”
——你想看的是组织成员[波本]会不会做好事?还是[波本]有没有其他身份?
“不错的尝试,但这还是那些问题的变形。”
大小姐满眼写着“我看透你了”。
安室透笑了笑,那笑里居然还有少年似的小心思被识破后的羞怯。
“就不能破例一次吗?”
“重要的是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那展览馆呢?”
不知何时,所有的提问,他都换成了平铺直叙的方式。
那次,铃木家展览,她的遇险。他原以为那是玛克的失职,但如果FBI能留意到异常人员的流动,没理由切宁注意不到针对自己的敌意和杀机。
枡山瞳做出回忆的样子。
“那一次啊……是要谢谢你。”
“你原本的计划是什么?”
“你是说被废弃的方案吗?”她道,“很多……一个糟糕的业余者,我甚至都懒得记住和他相关的部分,浪费思维空间。”
她看上去也确实很嫌弃,甚至有几分打不起精神。
但接下来,看向他的时候,她又显得神采奕奕了。
“你救我,不就是诸多方式里最方便的一种吗?”
安室透长舒一口气。
“难道你对救我这件事后悔了吗?”她倒是像对他的表现不满意似的,还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
“……没有。”他低声道。
事实的确如此,即使到了今天,在没有尽头的自我审视与嘲讽中,他也没有后悔,从未后悔过。
——到此为止,所有事情都能解释得通。
公安警察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枡山瞳摊了摊手。
“那,今晚就算结束了?”
“你还是不想谈交易吗?”男声道。
“不想。”
“你的暴露……”
“别说我啦。我要是你,就会更为自己的安危担心。”
女孩的声音又轻又甜,话语所表达的却不是那么回事。
“我的事情是不是上新闻了?在我的照片旁,放着的会是谁的脸呢?”她道,“所有的那些人,如果能读懂前者,理解后者也不会是什么问题吧。”
他的以身为饵,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放到了台前。日后,或许麻烦会比她少一些,但是也乐观不到哪里去。她面对的是明处的追查,他迎上的暗处的冷箭。
枡山瞳发出了很真诚的感叹。
“你打的算盘怎么能总是这么……又鲁莽又疯狂呢?”
这份“关系”,也可能为以后追查她带来线索。
安室透:“但很有效。”
这话一出,他活像个激进而极端的务实主义者。
“长官,你真的该考虑下我们聊过的‘新思路’的。”她说,“你有听过自己都在说什么吗?”
枡山瞳打了个哈欠。
“好了,再见。”
她开始含糊不清地向外赶人,对方却一时半会没要走的意思。
“你还想吃东西吗?”他道。
“怎么,警视厅有必须审问后向嫌疑人提供食物的明文规定吗?”她道,“你又哪都去不了,别折腾了……”
半小时后,拉面的香味飘在深夜的拘留室里。
金黄的汤汁,鲜嫩的叉烧,青翠的甜豆,白色的面条……
“我不想问你是从哪搞到的。”枡山瞳夹起一块溏心蛋瞧了瞧,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又把鸡蛋放回汤里。
“你不是说想吃拉面?”公安警察也给自己盛了一碗,“酱油拉面,是你喜欢的味道吗?”
“不喜欢。但是和味道无关,我就是单纯对食物没兴趣,也不在乎。”她吃了一口卷起来的面条,“可又是会饿。”
“那你在乎我吗?”
“咳咳咳!”
她一筷子在碗里戳歪了,同时猛烈的呛咳,对面人不知从哪抽出纸巾递过来——若无其事。
她好不容易平复了呼吸,又擦掉手腕上的汤汁。
“你想呛死我能不能直接说……”那双透亮的绿眼睛都因此变得湿润,蒙上了一层水光。
“就不能等我吃完吗?”
他不错眼珠地直视着她,平静中还有深深的执拗。
旧日般的气氛一扫而空。
枡山瞳将筷子规矩地摆好,这个动作后,她大小姐对外的那一面恢复了八分,看似亲切与礼貌疏离并排而行。
“这几日,属于我们的回忆已经够多了。”她道,“从最开始……只差最后了吧。”
“这次就不麻烦别人了,不如我来主导,帮助我们回忆下,那一晚,你都说了些什么吧。”
“尽管你对我的理论很不买账,但是,扪心自问,发现‘黑色’占据上风的时候,你真的没有松了口气吗?”
“那些带着占有欲的说辞,不够健康的关系模式的陈述,最后一晚。”她道,“你有在堂而皇之地倾泻吧……纯白绝对无法接受的痴缠与病态。”
“还有……礼物。”
她双手抵成塔状,置于身前。
“你有没有想过?”她的声音里不再有多余的情绪,而是如玉石般清冷,“为什么你会喜欢那么频繁地送礼物?”
“像不像一个控制狂在执着地试图为什么贴上标签?只因为‘她’是私下见面的对象,要避开所有人,为了安全,这段关系也不能为任何人知晓,可是,宣告其存在的渴望始终在叫嚣……于是,一个又一个礼物出现了,‘她’可以随身佩戴的物品,在承载着这份渴求。”
“我说了,或许‘邦尼和克莱德’模式才更适合你。”
她冷漠地为一切下了结语,而他从头至尾一言不发。
“现在,你该走了。”枡山瞳道。
“如果我说是呢?”安室透道。
“……是什么?”她道。
“我是喜欢你。”他双手在汤碗边放着,微微低着头,并没看她,语调有种不合时宜的悠长,“并不需要第三人称。”
“……你在暗示,我没办法面对自己是这场对话的主体?”她眉心微皱,“因为我用了‘她’?”
他这才扬起脸瞧了她一眼,这一眼有太多的意味。
“那好。”枡山瞳道,“不是‘她’,是‘我’,我会给出答案的。我的答案就是,你真该早点问。”
“问什么?”
“表白,爱情,随便你为这些冠上什么名义,不会改变它的本质。它没那么特殊。”她说,“我也没那么看重,因此,答案就是,早点问我,问我能不能交往,问我能不能在一起,或者任何一种同样含义的说辞……我会答应的,会说‘yes’,我不介意试一试。”
“这样的答案,足够清楚明晰了吗?”
她从桌子后面站起来,倾身,对准他的衣领,确切地说,是衣领下的麦克风。
“另一位先生,告诉你的长官,别再表现得像个迷恋坏女孩的青少年一样了。”
风见裕也简直不敢去看回来的上司是什么表情。
他恨不得用脚尖在地板上划圈圈,但是,吓人的安静这样持续下去也不行。
下班后被重新喊回来加班的公安只好没话找话。
“长官,那个……您关心的那些问题,算是得到直接回答了吧?”
正当他以为自己不会收到答复的时候,安室透开口了。
“不。”他道,“她还是在回避,只是……”
他顿了顿,“回避得很漂亮。”
——您在说什么东西?!
风见:“这样吗?啊……”
比起那个。
“您做出了理智的判断啊。”他这句称赞可谓真心实意,毕竟他只是旁听,都感觉到了纠缠的情绪有多么扰人。
“真了不起。”
“不。”金发男人道,“我……”
安室透深吸一口气,平静道:“我维持不住客观的态度了,风见,这也是我需要你在旁边的原因。”
“从我们的相处中,你能觉察出什么吗?”
“啊……这……”风见差点咬到了舌头,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最后,那个……”
——最后那部分,您竟然是认真的吗?
“我顶多在希望,发生在我身上的混乱,也对她多少能有些影响。”安室透道,“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第267章 温馨晚餐与满盘皆输
“长官, 她说的,您的安危是怎么回事?”
风见努力理清思路后,立刻想到了方才对话里自己很在意的一点。
为什么听目标的意思, 长官好像会有危险?
安室透:“日后, 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想找上她的人,也可能会因为这次事件的存在找上我。”
风见:“那您不就是很危险吗?”
——怎么想找来的都会是黑暗世界的角色吧!
“……那样,我就会收到她的消息。这个几率不是百分百的, 大约, 百分之十到三十吧……”
先不说这个百分比怎么算出来的,风见终于理解女孩所说的“疯狂”了。
就在这时,他听到自家长官的最后一句。
“这种小事不重要。”
——哪里不重要了!
“刚刚做得不错。”平淡的走流程似的肯定后,安室透又道, “你还有察觉到别的信息吗?”
恍然间, 风见有种自己在鉴赏伤口的错觉, 血淋淋的,刚被自虐般的撕开。
“吓死我了!”
半夜突袭的访客离开后,系统又有功夫说话了。
但枡山瞳没回答。
躺回床上的女孩只是盯着头顶的天花板,指尖在墙壁上敲来敲去。
“有那么一会, 我真担心他被您说服了!”系统继续说, “宿主,你有没有想过, 万一,他说‘好, 你说得对, 我以后就只当波本了’, 那该怎么办啊?”
她的节奏停住了。
“你……”枡山瞳的回话听上去很艰难, “能不能不要讲鬼故事?”
她嗓音里满是埋怨。
“只是一些诡辩而已,他不至于真的信吧……”
她犹疑着,又猛烈地摇摇头。
“不不不!那种水准……不可能的!降谷零信念很坚定。”
“怎么说呢?宿主,您的‘那种水准’也很有说服力。”
“最多,最多某一刻,稍微让人迷糊一下,停一停他就会想通的!”她翻了个身,“你不要提出这种吓人的设想,我今晚都要睡不着了!”
正当东九区步入深夜之时,东一区,傍晚的夕阳正在挥洒最后一抹余晖。
橘红色的晚霞让半个天空都在灼烧,延至海平面的最远处。
海岸旁,黑发的男人坐在大石头上,两只腿放在水里。
此刻,要是让外人来看的话,就会发现他是……
得看这个外人是谁。
如果是组织的[部分]成员,会知道他就是玛克。
如果是这几日不满程度逐渐攀升的唐泽管家,想必会怒发冲冠地冲他大喊,大小姐都出事了,你作为贴身执事到底每天都在做什么啊!
不过,不管是上述谁来,大概都会感觉,朗内尔.卡罗卡眼下的装扮有点滑稽。
他穿着灰黑色的运动上衣,马甲,扣着黑色的鸭舌帽,底下是宽阔的短裤,就像个再普通不过的在海滩上混日子的渔民。
枡山瞳端着脸,看着[自己]脚下,一只螃蟹从左到右爬过,然后缓缓地,缓缓地,沉进水下的沙子里……
又过了一会。
主角换成了一只贝。
“哗啦啦……”
看了眼远处的天光,她站起来,向岸上干燥的沙滩走去,黑色长筒防水橡胶靴带起一下又一下水声,又和渐起的潮汐声融为一体。
半道上,男人忽然停住了。
玛克俯下身,从两块石头中间,捡起一条被困住的不断扑腾的银白色的鱼。
半小时后,这条鱼被清洗干净,变成两块,出现在了煎锅里。
在煎铲的操作下,它被翻了个面,露出了诱人的金黄色,鱼肉的纹理在油的作用下变色,收缩,固定……上面撒上盐粒和胡椒,放入盘子,一旁堆上青柠汁、番茄块与腌辣椒炒出的奶酪酱。
玛克扬手,从打开的厨房柜子里摞得整整齐齐的袋子里摸出一个,侧眼看了看。
“今天是巴登风味啊。”
他把这块德式的棕面包丢进烤箱加热。
算好时间,拿出来切片,再配上煎奶酪和土豆沙拉,将这份食物装进可以封盖的托盘——固定后,打个滚也不会洒出来。
绕过拐角,又穿过一间房间,掀开一个类似于邮箱投信口的透明板,玛克把食物托盘塞了进去。
顺着缓坡,托盘落入另外一侧。
之所以存在“两侧”,是因为中间有一块从地面直到天花板的防暴透明墙。
这面特殊的墙,将整个屋子的空间分成了两片区域。
一天三次的动静。
银发的男人一动不动,眼光淡漠地朝这边瞟了下。
他原有的长发被割断了,现有长度只勉强抵达肩膀不说,还切口不齐,长短不一,显然不是什么精心修整的结果,衬得原本就冷厉的脸庞愈加线条深刻分明。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这种情形从Top Killer被困后的第二天就开始了。缘由是初步交流很不愉快。
玛克丢完晚餐,转身就走。
忽然,他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
“你的武器装备。”玛克说话时,声音从琴酒所在另一面的扬声器里传出——防暴墙同样隔绝了声音。
“依你现在的位置来说,大约在八点钟方向。”他道。
另一个人并没回复。
玛克仿佛也不在意,继续把双手插进口袋,朝外走去。
“这么说……”
琴酒的声音响起。
“这一切还是会结束的。”
玛克眯了眯眼。
他抽出一只手,拉了下自己帽衫上的绳索,下一秒语气轻松道:“对……顺便说一句,你是怎么能装备得像个军火库的?”
从大小口径的武器,到各式手榴弹,堆在挂着渔网的木屋里,说是一座小山也不为过,可以被称为新型负重。
琴酒抬起眼皮:“你拿的有比较少吗?”
玛克作出思考的模样。
“那倒没有。”他笑了笑,“但这就像是料理,哪怕是同一道菜,不同主厨的手法也一样……我还是从你的搭配组合里学到了点新知识的,比如催泪弹的占比。”
他啧啧称奇:“人啊,真是活到老,学到老。”
在其中一人输给另一人的今天,这话几乎就像是嘲讽了。
“是啊,我也没想到,你对料理是真的热爱。”
琴酒看了看差一米就滑到他身边的餐盒。
“不热爱,但是,它能比卷根烟难到哪去?”
玛克两只手合起来比划了个卷东西的动作,“松散的烟丝,要放在又轻又薄的烟纸上,加上滤嘴,有时候还是悬空的环境,想裹得不紧不松,燃烧速度不快不慢的正好,也是有挑战的呢。”
琴酒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
“说得不错。”
玛克:“相似的情况,还有塞火药的那种左轮。”
“猎鹿季用的那种?”
“对啊。”
两个人的对话不咸不淡地进行着。
“……对了,别尝试了。”玛克道,“你留在身边的设备,突破不了这座岛上安装的屏蔽的。距离和强度都不行。”
“你是怎么掌握……”
“专属于你的设备在这方面的极限的?”黑发男人扬眉,“真的吗?琴酒,我们还要回避那个话题吗?局面已经这样了。”
Top Killer身侧握起来的五指收紧了。
摆弄过他的通讯工具的人……
上一次和“地堡”“小岛”这些关键词有关的行程……
德国。
与家族旧人有关的出行……答案呼之欲出。
……精准地在适合的距离切断了他与外界的联系渠道。不仅阻断了后援的到来,可能还从根本上封禁了他出事的消息。
恰如当下的禁锢。
“要我帮你说出她的名字吗?”
玛克“好心”道。
“不用。”有着狼狈银发的男人薄唇抿紧。
他又抛出视线,瞥了眼玛克从进来开始就避开的侧腹部位置。
那里嵌入过子弹,正如他还在作痛的肩膀。
而黑发男人侧颈还有一道血痕,差一点就命中了动脉。
……
感受着房间内残存的血腥气。
“那么。”琴酒道,“她的最终打算是什么?”
“打算啊……”
玛克的声音像一点点飘远的气球。
琴酒:“让你在这做饭做一辈子?”
“唔!”对方立刻带着受不了的表情抖了抖,“你想得美。”
琴酒笑了一声。
他换了个坐着的姿势。
“既然这样,又通知我做什么?”
“通知?”
“那块牌子。”
皮斯可患病那次旅程之前的飞行里,伏特加就曾告诉过他,切宁手上多了一件奇怪的狗牌造型的首饰。
对于只会更熟悉德语和意大利语的琴酒来说,她手上的姓名牌,变位词……破解不算难事。
和另一个人不同的是,他是见过朗内尔最初的档案的。
这是一览了然的宣告。
蕴含的信息清晰无比。
朗内尔进入组织时就顶着这个名字。足以证明,前雇佣兵成为她的人,时间要比停车场内,在Top Killer见证下发生的所谓“第一面”要更早。
换句话说,玛克,并不是琴酒为切宁选的。
相反,他一直都是切宁为自己选的。
而她花费心思将[自己的人]安排到自己身边,好处显而易见。比如,可以避开组织初期对她的监视和掣肘……
在组织视角看到的故事版本里,玛克没有彻底成为切宁的人之前,是会向上汇报女孩的情况的。
……
所以,在那么早之前啊……
前段时间,她通过名牌,将这个讯息准确无比地传达给了他。
被琴酒说破后,玛克完全没有要否认的意思。
“是啊,确实是通知。”
他道。
“至于目的,也不难想吧。”
黑发的男人一副要展开长篇大论的架势。
他先是左右看了看,找了张椅子坐下后,这才道:“我们都熟悉骑士宣言,现在,来说说骑士冲锋吧。我想你应该不陌生?”
琴酒:“你想证明什么?”
“中世纪战场的老派传统,对攻之前要约好时间和地点,然后,砰!开始堂堂正正的对战。”玛克道,“因此,试着理解一下?”
——再三的暗示与告知,只有一个目的。
“让对战……公平点。”琴酒慢慢道。
“对啊。”玛克道,“我们动手的时候,你不能说环境不公平吧?”
“那我还真得感谢她了。”
“不用!”玛克夸张地摆摆手,“其实,也是为了让这件事更有趣而已。”
他狭长的眼眸微微弯起,又拍了拍手。
“那,就这样了?没什么疑惑了吧,前辈?祝您晚餐愉快。”
“切宁……”
“收到通知后,什么都没做。”玛克打断了对方,眉眼冰冷,“这是你的选择,琴酒,我不能说这件事和最后的结局有多大关系,但……”
“假设这是一场赌局。”他说,“你已经到了结束后,被荷官移走筹码的时候了。”
黑发男人大步走向门口。
“那我要被拿走什么筹码?”身后,男声如是道。
玛克脚步顿了顿。
“筹码一点也不重要。”他垂着头,“你还不明白吗?对我们来说,重要的只有赢而已。”
第268章 如履薄冰与步步为营
隶属于公安警察的嫌犯关押处。
“你来了啊。”
猫眼的青年听到身后的两道脚步声, 回过头笑着发出了问候。
“好久不见。”濑川阳太对诸伏景光点头致意。
两个男人站在关押犯人的房间外面,透过单向玻璃观察着里面的独眼老者。
这时候,诸伏景光的余光瞥见了跟在濑川旁的同事脸上复杂的表情。
“怎么了?”他温和地道。
同事欲言又止, 最后只努了努嘴, 示意旁边的访客。
诸伏景光了然。
濑川阳太作为FBI搜查官,来到公安管理的关押处,想也知道会收获不少注目礼——还是在人员不多的前提下。
但濑川似乎根本不在意。
“情况怎么样?”斯文的搜查官开口询问起前些天被逮捕的朗姆的情况。
“所有证词在这里。”
诸伏景光递来资料, 濑川一页页翻阅着。
“像我们想的那样?”FBI道。
“对。”
“看来, 是件好事。”
旁边的年轻人坐不住了。
“怎么会是好事?”
被逮捕的独眼犯人始终寡言少语, 他们压根没取得什么情报上的重大进展。
濑川看了看他, 没说话。
“茂木, 退下吧。我记得你也该换班了, 不妨先去休息。”景光道。
待到不服气的同事离开后,黑发的警察才又道:“抱歉。”
诸伏景光是明白濑川说的是什么意思的。正式行动前,他们一直有着隐隐的担忧,担心无孔不入的组织会有什么内线潜藏在队伍里。倘若这件事真的发生,在关键时刻,一个弄不好,会为行动带来想不到的麻烦。
但是, 朗姆从被抓捕到现在, 状态都不曾变过。尽管从情报获取角度令人沮丧, 但从另一方面也能证明,没有人向他通风报信。否则,知晓组织现状的朗姆会有更主动的姿态。
“没什么。”濑川说,“是好事啊。”
景光:“怎么还是好事?”
明明刚才都有火药味了。
“能为战利品争吵, 至少说明我们得到了战利品。”搜查官笑了下。
于是诸伏景光也勾了勾唇。
濑川:“好了, 我有多长时间?”
“今天下午, 他都是你的了。”
“多谢。”
即将推门进入房间前,搜查官又转过脸,道:“那个,压轴曲目要来了。”
诸伏景光眼神一凝。
濑川阳太并起两指朝他飞了个礼,笑着眨眨眼。
“欢迎来到最终之战。”
“赤井先生,我真的不能去吗?”
工藤宅,属于知名小说家的环形书房内。
仗着充裕的空间,小学生先盘了几下脚下的足球,才俯身将其拾起,放进置物架。
他的表情是严肃沉稳的,只是声音里透出了一丝丝跃跃欲试。
“小子,你是想去打架吗?”
赤井秀一擦拭完手里的枪管,又拿起另一个零件。
“那不是你的场合。”他言简意赅。
“我知道,只是……”
——终于到这一天了。
蓝眼睛的小侦探呼出一口气。
记忆不由自主地回到了那一日,游乐园的袭击事件,一切都历历在目。
在那之前,关东的高中生名侦探是毋庸置疑的少年天才,自信张扬,头脑过人,有令人艳羡的家世,有感情甚笃的青梅竹马。他本该过着阳光朝气的校园生活,而不是像过去许多日子里那样,于心惊中步步为营,如履薄冰地与跨国犯罪集团作斗争。
但这段经历也不是一无是处。他越发成熟,沉稳,有耐心,见到了许多过去不曾留意到的风景。
“很多感触吗?”赤井头也不抬道。
这种来自FBI的打趣不多见,柯南呵呵了两声。
小学生环视周遭,入目全是各种各样的武器。
他嘴角抽搐了几下。
“您到底是什么时候把这地方变成武器库的啊!”
警视厅。
讯问室内,又几日的时光转瞬即逝。
风见裕也每日听着搜查一课的审讯,老老实实做着记录。自从那日后,降谷长官就变得神出鬼没起来。
对此,风见不觉奇怪,他们既然已用谋杀案困住了拘留室里的女孩,逮捕属于那个组织的真正“大鱼”的时候就快到了。长官更加忙碌是正常的。
他将目光转回进行中的审问。在DNA鉴定结果出来后,“好警察”高木涉就暂时退场了,取而代之出现的是严厉的目暮警部。
这名警部再三询问枡山瞳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这次,正当他们认为她还会沉默不语的时候,女孩开口了。
“我不知道……”枡山瞳眼中浮现出迷茫之色,“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些痕迹。”
目暮:“你不清楚?”
“是……之前我没说,总觉得你们不会真的相信。”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天,他来找我,不知怎么手上受伤了,我就找出医疗箱帮他包扎了一下……我真的很想帮你们找到他,但是,这就是我能给出的所有信息了。”
“你家里的医疗箱,是这个吗?”
目暮警官举起一张现场拍摄的物证照片。
枡山瞳颔首。
“里面没什么物品用过的痕迹。”
警部道。
这也是他们判定她很可疑的原因。
“那我就不知道了。”她说,“我记得医疗胶带用了一半,我还用剪刀剪过……”
“最后接触这个医疗箱的是你吗?”
“不是。”枡山瞳道,“在我……”
正说着话,女孩忽然停下了。
目暮警部留意到,她放在桌上的手指狠狠地颤了颤,不受控制似的。
而她的喉咙也滚了滚,才像是缓过了神。
“……在我为他包扎好后,房间变得很乱,他说交给他收拾,我说好……抱歉,警官,我想我需要休息一下。”
目暮警官不是完全没有怀疑的,但见她的脸色煞白,他还是允了。
“不舒服?需要叫医生吗?”中年男人道。
“不需要,我歇息一会就行。”
她轻轻地摆了摆手。
将她送回拘留室,临关门之前,目暮又瞧了对方一眼。
女孩沉静地坐在那。
警察走后,枡山瞳将掌心贴在右手臂上方,揉了揉。
系统:“宿主,我还是搞不懂,你为什么不切断感官?”
它看到了疼痛产生的来源——另一个身份中枪了。
“痛觉会及时反应信息。”枡山瞳道,“比如伤势严重到了什么程度。及时判断,才不至于失血身亡。”
“分流的意识也能做出这种判断啊。”电子音道,“您没必要自己痛两次吧。”
“……这关乎于沉浸式体验。”
“您还在玩假装‘我不是我’的游戏吗?”
血花在朱蒂眼前溅开。
“卢卡斯,你没事吧!”
朱蒂眼睁睁看着濑川阳太紧急情况下拦在她身前的手臂挨了一枪。
“没事。”
濑川低头瞟了一眼,就又恢复了状态,换了只手将武器握紧。
“小心点……”他道。
就在这时,轰鸣声一点点响起。
前方,古老城堡般的建筑顶部本来毫无异常,此刻,却宛如平静海面上猛然冒出了一张鲨鱼大口,如新生山谷般深深裂开。
一圈又一圈钢铁锯齿活像是旋转的尖牙,露出了黢黑的通道。
闪着黑光的螺旋桨叶片如老鹰锐利的黑色羽翼,于巨大的噪声中探头。
枪林弹雨的嘈杂也没能盖住它的动静,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
“这时候乘坐武装直升机逃跑?”朱蒂万分惊诧,“疯了吗?虽然我也一直都觉得这些人是疯的……”
“不是逃跑。”浅棕色的琉璃般的眼眸里映着飞机的影子,“是鱼死网破。”
逃跑是不可能的,这里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
第269章 为你加冕的闪耀王冠
几天前。
“我会将人救出来的。”
结束对朗姆的审问, 又和公安沟通了后续转移与初步起诉事宜,濑川对诸伏景光道,“你不用非要参加。”
“容我提醒你一句,这是发生在霓虹本土的行动。”诸伏景光道, “我们是有必要参加的。”
“我是说, 那不用非要是你。”濑川道, “提供支援和后续保障就足够了。”
“濑川。”诸伏景光忽然喊了声他的名字,“我知道,这件事你们有个计划。”
“……对。”
“不管是佑穗还是你……你们两个人最清楚,也都知道要做些什么,或许……”猫眼青年道, “还知道,并做好准备要牺牲什么。”
“天啊, 我说得前言不搭后语的。”诸伏景光舔了舔唇,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的重点是,你没必要一个人做……这件事, 这份名单,你们做得非常好,但, 总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吧。”
“这不只是你们的战斗, 也是我早就踏入的战斗。”公安警察道, “无论你信不信, 我是做好为这些牺牲一切的准备的。”
“……你说的, 好像我真会把你从你们的本土行动里踢开。”濑川开口了, “只是佑穗的救援行动在大的袭击行动之前, 人越少越好, 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组织Boss所在的基地,怎么想都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因此,制定的行动计划是静悄悄地组织起最严密的包围圈,然后一举拿下。
在此之前,为了救一个人——哪怕是做出过重要贡献的关键人物,去承受打草惊蛇进而全盘失败的风险,在很多决策者看来,是不值得的。
可是,在场两个人也明白另一个事实。等到Boss所在的基地开始遭受攻击,女研究员的生存几率会随着时间流逝大幅度下降。
“我明白。”景光道。他早不是刚毕业时只有一腔热血的青年了,在半只脚踏出一线行动人员的角色定位后,办公室政治逐渐成为了他难以避开的一环。
“但我总归还是对那个组织有几分熟悉的。”
濑川定定地望着他。
“好吧,那你对易容变装有多熟悉?”
诸伏景光面上浮现笑意,其中还夹着几分腼腆。
“原来我是不太熟的,现在的话,真的是太习惯了。”
不知何时,他已脱离自身“面貌”很久了。
对于组织旗下这座地位最为特殊的基地,公安警察定下的发起攻击的时间是凌晨。
前一天晚上。
伯林格医生胳膊下夹着档案袋踏出自己的办公室,走着走着,他停下了脚步,视线落在旁边房间隐隐透出来的灯光上。
老医生感到了一定程度的满意。
虽然白天总要出去培养不良习惯,总体来说,新来的代号为[西拉]的工具人还是很好用的。女研究员能以最快速度理解他提出的需求,并做出成品,为他的医疗项目提供适当的支持。此外,虽说她早上总是来得不够早,晚上倒是走得很晚。
键盘上,纤细的手指来回翻飞。
屏幕上一行行代码飞速划过。
忽然,佐久间佑穗动作停了,缘由是门口探出一个脑袋,逐步变成一整个人。
“继续努力。”
来人正是伯林格医生,在肃着脸给出了一句自认合适的鼓励后,老人离开了。
女研究员十指轻轻搭在键盘上。
停了会,枡山瞳才重新开始动作。
系统观察了一会。
“您真的在写程序呀。”
“不然呢?”
“但明天就是最后的日子了。”电子音道,“这段程序,或者这个设备本身都不一定能被完好保存下来。”
“那有什么关系?”
“这不是无用功吗?”
“……系统,在设计阶段,你到底被放弃了什么东西?”枡山瞳道,“我一直不懂你身上的制造理念。”
“我可是很高级的智能系统!”系统道,“不觉得我很像人类吗?”
“从计算能力到头脑?嗯,是都还挺像人类的。”
“是吧?”系统得意扬扬道。
片刻后。
电子音:“您是不是在骂我?”
“现在能读懂潜台词这点也很像人类了。”
枡山瞳敲着键盘笑道。
“我这种样子才很难得的!”系统道,“哼,宿主不懂。”
“不,我明白的。”枡山瞳说,“模拟神经结构的确从技术角度来说难度更高,以这个世界为例,具备更大的数据存储量,更快的数据处理速度的超级计算机已经诞生了,但依旧做不到模拟人脑回路。”
“你不说我差点都忘了。”系统道,“宿主在自己世界时也很擅长这方面的。”
而抵达了第一个任务世界后,枡山瞳最初也是以这一特长为敲门砖,进入了麦格纳森的视线。毕竟,黑客技能是网络时代挖掘秘密的利器,能够成为传媒大亨那些特殊业务的绝佳帮手。她以此为始……走到全面接手了偌大的[阿普多密室]的终局。
而在这个世界,[佐久间佑穗]最重要的程序……
“也是您写完的。”
刚到枡山瞳手里的时候,那还是个半成品。
“收尾而已。”枡山瞳说,“就像是照着别人给出的图纸建房子,总不能借此厚颜无耻地声称自己才是建筑师吧。”
“那也是挺繁重的工作啊。”
……
代表调试成功的页面弹出。
枡山瞳将电脑关闭。
房间内的白光惨淡而冰冷,她干脆也关闭了照明,起身倚在桌边。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枡山瞳一个人立在那,一动不动。
她仿佛能听到,一面又一面墙壁之后,被层层保护的设施内,代码在数字世界里运行的声响。
属于真正的佐久间佑穗的残作。
不对,应当是属于佐久间佑穗的作品,正在发挥着人们难以想象的威力。而它能做到的,还不止于此。
枡山瞳还记得那幅画面,羞怯但坚定的女研究员两只手团在身前,如水的眼眸却散发出灼人的光芒——那是对某种事物的强烈渴求。
……
“愿望和交易?那,我想要我的作品,我最重要的程序能完成……并且在正确的地方,发挥着正确的作用。”
佐久间佑穗道。
枡山瞳看过她未完成的程序,简直是把“双刃剑”三个字写在了头顶上。
这种本质上能够计算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算法,可应用的领域太多了。它可以是盾,也可以是矛,能成为辅助治安的工具,也能变成无声无息中锁住人们的枷锁,自名为隐私的资源里榨取利益。
“这么说,你的确也是懂的!”
女研究员很兴奋,她说话的嗓音很清甜,“你也是这方面的研究者吗?”
“不是。”枡山瞳道,“我只是接触过。”
“简单接触过可到不了这种水平。”
“我或许还有那么点擅长。”
“哈哈哈哈,你讲话真有趣。”
娇小的女孩笑得很开心,这一会,她好像忘记了自己的死亡,只对着冷脸的少女乐个不停。
“我挺想和你做朋友的,假如我没那么忙的话……等等,我好像也不会那么忙了。”
佐久间说着,眼中露出一丝落寞。
“下次,真的不该住这么偏远的地方了。”她道。
“你隔壁是十几年前没有落网的抢劫犯。”枡山瞳说。
偏僻地区的别墅,独居的女孩,多疑的凶犯,血案在这里上演。
日后,这里也会成为挽救另一个人生命的地方。
“就是这样,我才希望大家都能活在更安全的环境里啊。”佐久间道。
“我的要求,很难吧?我也知道,发明总免不了被滥用的……”
她是天真,但并不愚蠢。
“……像橙色剂的故事一样。但,我真的只想,用这些,让大家过得更好。”
“我会努力试试的。”枡山瞳道。
……
现在,该完成的程序早就完成了。
枡山瞳用[佐久间]的手指再次抚过键盘。
杀死研究员的人,也在几年前登上了里世界人员的特别关注名单,还被组织的人扣上了一顶“有关系”的帽子……可想而知他们的“幸福结局”。
而这一柄,最重要的武器。
消灭组织这一役,应当算得上[正确的作用]吧。
这个世界最重要的任务,为你人生中最重要的发明加冕。
一举多得。
此外,往后的日子里,这一战也会让人们在意识到它的价值的同时,也清楚那与价值同样强大的威力。
但凡有点脑子的,有这样一个例子在前,启用它的时候,也会再多考虑三分吧。
然而,也不那么好说啊……愚蠢,短视,永无休止的斗争从来都周而复始,毫无新意……
但我的售后服务走不了那么远了。
不过,为了防止一切真的发展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我也为它装了一把[锁],一个能够随时停下的开关,交给了……
……
“伯林格医生?您怎么回来了,是有急事吗?”
门外,安保人员的声音传来。
“我有份资料忘拿了。”苍老的男声如是道。
在抽屉推拉声,纸张的摩擦声过后,脚步声由远及近。
“西拉?”
今晚第二次打招呼的“伯林格医生”探出头来。
“医生?”
连忙打开灯光的佐久间一脸诧异,“不好意思,我正打算走呢,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关于你的程序,我有了个新想法,你现在有空吗?”
“……有空,就像我说的,我手上的工作刚告一段落,准备要离开呢。”
“那过来,我们边走边聊吧,我还写了份笔记,就放在……”
两个人一边交谈一边朝外走去。
走廊上的保全成员对于研究人员专属状态见怪不怪,只随意扫了几眼,直到二人消失在拐角。
第270章 钢铁巨鸟与尘埃落定
绕过一条走廊, 戴着眼镜的老者忽然抓住身边人的胳膊,打开旁边一扇门就将她推了进去。
“你……”
“别喊,是我。”
诸伏景光的声音,从医生喉咙里“响起”。
“濑川喊我来的。”
飞快将话说完, 景光紧紧盯着女研究员脸上的表情, 唯恐她并不信任自己。
须臾后, 佐久间佑穗道:“他呢?”
公安警察放下心来。
“处理门口设备去了。”景光道,“他能为我们争取十五分钟。”
“半小时。”女孩道,“如果我们选择大胆点的话。”
“什么意思?”
“他掌握的信息是我提供的。”佐久间道。
“你是说……”回想起濑川的交代,景光指了指上面,“房顶?”
“是啊。”
那边的确有着最少的感应设备, 但她的身体情况……
“这段日子,你想象不到我有多大的进步。”佐久间道。
她率先迈开了步伐。
“我们走吧。”
诸伏景光顿了下, 跟上了。
……
这座基地很大一部分建在地下。不过,地上依旧有着大片建筑作为遮掩,延续了那位先生家族喜爱的西式城堡风格。从城墙,城垛, 到吊桥一应俱全。
但是没有外人会认为这些部分还会发挥它们设计时的作用就是了。偶尔乱入的人们远远望见风景的一角,也多认为这是什么有钱人休息调养的地方,或是历史悠久的文化建筑。
传统而特殊的材料限制了更现代的设置的安装, 但不妨碍探照灯动辄光临, 以及外圈一层又一层阻碍的设立。
白色的砖墙最高处离地面有数十米。只靠着临时束好的安全绳, 两个人纵跃而下, 时不时, 还要为了躲避检查, 暂停动作, 艰难地“行走”在和地面呈九十度的墙面上, 一点点朝大地靠近。
等到第一缕晨光稍有苗头的时候,他们踩上了坚实的土地。诸伏景光也终于有空仔细看了看这张许久不见的脸庞。
“他们很快就会发现的。”稍显狼狈的女研究员举起一件东西,“我走之前,还拿到了这个。”
她从敏感信息隔离设施内取得了药物资料,这一定会引发电子系统报警。简单交代过,佐久间佑穗将这块硬盘递给诸伏景光。
“好在,他们也很快顾不上这些了。”
和二人会合的濑川道。
总攻马上要开始了。
这些日子,堪称一又二分之一的百岁老者可谓焦头烂额。
最初只是曾经的二把手被抓,这倒是还好。多年在樱花门的经营是会给人充分自信的。而对于朗姆会有的分寸,大权在握超过半个世纪的老人比谁都清楚。
接下来就很不妙了。
各地人员落网,据点纷纷遇袭。一方面,他找不到问题源头在哪,另一方面,他最为得力的“大脑”,切宁,因为一桩案件陷在了警方手中,暂时失联。由头是另一个成员。
这件事情看上去太可疑了。是出了差错还是有什么更深的阴谋?在窥见全貌前,多疑的老者更倾向于不要轻举妄动。
尽管如此,乌丸莲耶也并不慌张。损失虽大,也是暂时的。除了他自己和他的研究,没有什么是真正重要,无法失去的。派出心腹贝尔摩德打听情况后,他又命令正位于其他地区的重要成员,如身在欧洲大陆的琴酒等,着眼大局,保持静默。
他思考过是否要转移,但比起固若金汤的堡垒,在这个特殊时刻,临时将自己轻率交往更靠不住的备用地点,也不像什么明智的主意。
一动不如一静。他所在的基地已经全面封锁,停止对外交流,以静待波折过去。
老者从没想到,当真会有不在他计划内的枪声在耳边响起的这天。
组织基地的武器向外不断喷射着火舌。
一个又一个人员在紧急命令下被调动,研究员依据重要等级依序被安排转移。
等到有部下前来报告少了一人的时候,乌丸也收到了来自随身通讯工具的最刺耳的警告。
有人在没有批准的情况下,接触了他存放药物资料的数据库。
而现在,他所在的地点也被泄露了。
倘若出现的是普通的警察小队或者地面特警队伍,那种局面,这座基地与他都能够应付。但是,眼下的袭击不同。
从阵仗来看,这是国家机器在充分准备,保有最高警戒下给出的顶级待遇。
轮椅上,扣着呼吸机的老者被送入交通工具。
一架又一架武装直升机陆续起飞,还有垂直升降的其他种类飞机夹杂其中。
“这么多?”
刚在墙壁后躲过一场小型爆炸,硝烟味还在鼻尖弥漫。
烟雾中,朱蒂分辨着上方的钢铁大鸟。
“至少十几架,哪一架是真的?”
武装直升机不负它们的名字,上升的同时也在向下方疯狂扫射。
“真是太猖狂了!”
几百码外的山坡上,小学生愤愤道。
他身边是肩扛武器的赤井秀一。
“这证明他们也知道自己走到尽头了。”
深绿色眼眸的FBI透过狙击镜,详细观察着一个又一个目标。
主要力量自然来自本土,但,赤井秀一也想确保真正重要的目标不会逃走。
眼下可不是什么理想的飞行环境,但没影响直升机朝着四面八方散开。
这样的动作势必会遭受制裁。没多久,其中一架便直直栽了下来,像一只断线的风筝。不同的是,它旋转着掉下来的速度更快,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一头扎进地面建筑,接着,砰然变成了硕大的火球!
柯南心头一震。
“是被打下来了吗……”他喃喃道。
——动手再正常不过。
赤井秀一对此没什么想法。然而,他更倾向于活捉那个组织的Boss。毕竟,面目模糊不清的焦尸更难以辨认,他可不想冒着什么最终目标被人替换了的风险。同时,活人口中也往往能撬出更多情报。
不过……目标不能逃走是底线。
眼见有的钢铁巨鸟出现了越飞越远的趋势,他调整姿势,瞄准其中一“只”。
“该早点让你走的!”
诸伏景光及时按下佐久间的脑袋,避开可能飞溅而来的弹片,脸上挂了道污痕的他冲她大喊。
“别开玩笑了!”女研究员也喊了回去,“那会引起太大的动静!”
在正式行动之前撤离,会影响隐蔽性。
这点诸伏景光也知道,只是,留她一个文职人员在这种冲突激烈的地方太危险了。
好在有空军自卫队的支援。而空中开火的局面比他想象中更早上演了。地面行动也因此多少受到了压制。
第一架直升机被击落后,不一会,又有一架蓦然坠落,不妙的是,朝着他们的方向。
“走!”
两个人险之又险地躲开了。
但这还不是唯一的一架。
坠落更频繁地发生,空中残存的目标越来越少。
——是有效的打击,或者说,过分有效的打击……
柯南盯着一场又一场爆炸带来的黑烟。和电影里不同的是,真实生活中的爆炸,能看到的火光要远小于烟雾。
——组织的那位先生,会就这么死掉吗?
一时间,他竟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在天空中的爆炸里?
要知道,飞机不剩几架了……
“咳咳咳……不对劲。”
几乎变成断壁残垣的景象中,景光感到自己的手臂被人牢牢地抓住了。
佐久间佑穗哑着嗓子。
“有些目标,根本不是被打下来的。”
诸伏景光的心猛然抽紧了。
“你是说……”
“倒像是自己撞下来的。我熟悉这里的布局。”她道,“它们在刻意瞄准这座建筑的某些部分,到时候……”
“所有人,赶快撤退!”
诸伏景光当机立断,对着通讯喊道。
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就在所有人撤离到距这座建筑百码外的地方后,一阵更剧烈的爆炸产生了!先是城堡左翼的塔楼坍塌,接着如同一场连锁反应,一片又一片建筑在爆炸声中崩裂……浸入更加浓重的黑色烟雾中。
这时候,空中的目标也一个不剩了。
这种激烈带给人们莫大的震撼。
没想到,对方就这么同归于尽,连带所有自己人也送上了天。
在目标建筑爆炸和倒塌后,周围的攻击自然也停了下来。
前方唯余熊熊燃烧的火焰。
枡山瞳两个身份都欲言又止。
凭借共享意识里的反馈,尽管看不到人,[濑川]和[佐久间]还是朝着对方的位置望去,同时留意着周遭队伍的动静……直到有一对人马明显积极行动起来,她才松了口气。
两分钟前。
“不对。”山坡上的柯南道。
“怎么了,小子?”
“赤井先生,刚才你有没有感受到地底的震动?”
“是,但那不是……”爆炸吗?
未竟的话语被咽了回去,头戴黑色针织帽的男人立刻拿起通讯器呼叫。
很快,从自卫队到公安警察迅速行动起来。
在被点出了忽略的地方之后,来自地下的动静便被行动人员捕捉到了。
深处不仅有空间存在,还有东西在活动!
在地面上一团乱糟糟的时候,地底下,金属的巨龙呼啸前行,试图将重要的目标带出这片区域,直抵海边,再跨越边界……
被成功堵截后,人们终于见到了疯狂行径的发起人,笼罩在这片土地上几十年的阴影的主人。
他枯瘦而破败,没有人帮助甚至不能靠着自己的力量行走,像躲在角落里窥视的乌鸦,阴森森地转着眼睛,坐在一台灰色轮椅上,口鼻处扣着的呼吸辅助装置一下下闪着蓝光。
尘埃落定。
与乌丸莲耶随行的还有不少其他行动人员。
重重包围下,这些人纷纷举起双手,从火车上下来。
其中就有沙克尔顿。男人的外套被弹片划破了,腰侧也有斑斑血迹。
突然,他瞥见了不远处,眼熟的侧影。
那正是袭击刚开始的时候,他去Boss处报告的缘由,无故丢失的本该在监督下的目标……
血液一下下在胸口跳动。
也是某种意义上,眼下这幅场景的元凶。
男人眼神瞬时间变得狠厉,下一秒,他作势要整理下袖口,手腕一甩,一把迷你手枪滑出。
“砰!”
火光一闪。
第271章 十字剑将以天使之名
这是诸伏景光并不陌生的危机。他反手握住身边人的手臂就要替她挡这一枪, 却怎么也没想到,他没能成功。
并不像是什么放慢的镜头。
仅仅一瞬,她的胸口晕开了大片的血迹,身体也被子弹造成的冲击力带得踉跄了一步。
“咳咳咳!”一抹鲜红从她的唇边溢出。
“砰砰砰!”急促响起的枪声中, 动手的组织成员毙命。
她软倒下来, 被他急急地托在肩头。
“急救人员呢!”诸伏景光大声喊着, 他又低头抓住她的手,“没事的,佑穗……”
“摩,摩天轮的礼物……”她死死回扣住他的手,“守好, 守好我的……我的天使。”
什么?
他怔住了。
佐久间佑穗在这句意义不明的话后便陷入了昏迷。好在这次行动准备充足。
时刻待命的医护人员跑上前来,迅速将人带走, 徒留诸伏景光满手是血地站在原地。
过了一会,匆匆的脚步声靠近,是赶来的濑川阳太。两人对上视线,诸伏景光眼里是掩不住的歉意, 他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说出口。反倒是濑川先说话了。
棕眸的搜查官神情冷静。
“救护很及时。”和旁边人交谈几句了解过情况,濑川对诸伏景光道, “这种情况我们也预想过, 她会没事的。”
“……是我失误了。”公安警察道, “我不知道……”
那一瞬间, 她的力量从何而来。
“别这么想。”濑川说, “或许, 她只是保护了她认为更重要的东西。”
不远处, 一个顶着普通面孔, 几乎不会给人留下任何印象的男人朝这边望了又望。他一只手捂在肩膀的伤口处,指间有鲜血隐隐溢出。
他几次拒绝了医护人员关于是否需要帮助的问询。
直到确认另一边无事,安室透才转身朝着其他队伍的方向走去。
途中,这道“陌生”身影同样与一大一小擦肩而过。
“干得不错。”
无论是赤井秀一,或是江户川柯南,都听到了这句话。
大小银弹只是稍稍愣了一下。
“彼此。”FBI低声道。
蓝眼睛的小侦探则奉上了疲惫而不失振奋的笑容。
风见裕也在听闻[重大行动]结束后的第二日,在警视厅的观察室内见到了平安归来的长官。
或许,这个平安前面要打个引号。
降谷长官身上有着格外明显的血腥气与药水的味道。但对方依旧身姿笔挺,说起话来,也令人听不出什么虚弱之处。
安室透说:“这两天情况怎么样?”。
好不容易将事情暂时收尾,眼看着即将开始漫长的博弈。
大批量的人员,错综复杂的关系,交易的取舍,一个个抉择……
佐久间佑穗受了重伤,在抢救后捡回一条命,却迟迟未醒。对此,濑川的打算是等她的病情稳定后,将她转移到国外接受治疗。
至于女研究员带回来的资料,正在接受沙盒审查,即处在安全隔离情况下的前期检查。
那座爆炸过的组织基地也不能放着不管,残留的现场,需要进一步搜索。
被逮捕的组织成员要逐一审讯。
……
肩膀上的痛意时不时袭扰他的感知,但安室透连些微皱眉也无。
“没什么,就是……”
面对长官的问题,风见话说了一半就磕巴了,似乎有着难言之隐。
“什么?”
“枡山小姐晕过去一次。”
金发男人迅速转过脸,“怎么回事?”
“医生检查过,说身体没什么问题,更像是巨大压力下神经性的昏厥……还举了个例子,说就像是身体在强烈痛苦来临时充当自我保护的应激反应。”
察觉到长官眼神越来越冷,风见连忙继续解释:“不是说她真的有什么痛苦啦!只是个比方,一课的人也没做什么……就是她身体素质太弱了。”
“我知道。”安室透没有怀疑同僚的意思,“这不是第一次了。”
他望着玻璃那侧的女孩。
上一次类似的情形,他记得是岛上爆炸案。那时她就出现过这种状况,还有就是……
“说真的,长官,我们到时间真要释放她吗?”
风间向前一步,迈至与安室透并肩的位置。
他能理解情况,却不甘心。明明,他们都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
“不知道她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啊。” 戴眼镜的公安警察又道。
安室透没说话。
大批组织势力覆灭,她其实也可以就此丢手不管……
但是。
你到底在想什么?又准备如何做呢?
这几日对于少年侦探队的孩子们来说,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唯一让人不太高兴的是,他们的小伙伴灰原哀据说生了一种有传染性的疾病,不仅她不能在学校出现,几人也不便前去探望。而另一个伙伴柯南则是他常年身处国外的爸爸妈妈回国了,因为很久没见,便带着他短期旅行去了。
五个人的小团体少了快一半的成员,剩下三个人都打不起太大的精神。
直到这天,他们终于从博士那里得知,小哀的病不再具有传染性了。
于是,才刚放学,孩子们就兴冲冲地从学校一路跑到了阿笠博士家,没想到在这里还见到了一位别的客人。
正是有过几面之缘的……
“奥田先生?”步美道。
[奥田悠辉]对他们笑了笑。
“好久不见。”
“您很久没来了!”光彦道。
元太也说:“还以为大哥哥回横滨去了呢!”
诸伏景光道:“我因为一些理由回来了。”
“是不是佑穗姐姐回国了?”步美问。
“……不是。”男人道,“她,她还在国外。”
“国外就那么好玩吗?”元太道,“大人们真是,说走就走。”
步美:“哥哥,你今天是来跟我们一起玩游戏的吗?”
女研究员以前和孩子们处得很好,打游戏也是他们常有的活动。诸伏景光面上浮起一丝抱歉:“下次吧,等有空的时候,这次……”
“这次大哥哥是有正事噢!”
阿笠博士抢先一步替他解了围,老人对孩子们挥挥手,“去和小哀一起玩吧,客厅里还有准备新鲜的蛋糕!”
孩子们一哄而散。
“谢谢您。”诸伏景光道。
“小事啦。”
阿笠博士将注意力放回眼前的电脑上,设备一旁连接着,正是曾经出现在小号“摩天轮”里的礼物。在悬挂着鲤鱼旗的儿童节那天,佐久间佑穗越过层层阻挠,将这个存储盘送到了诸伏景光的手中。事后,公安技术人员进行了解析,只得到了一份短短的名单,并不是后来帮助毁灭组织的最终版本。
那时,他和零将这份名单理解成了一份证明——即便于说服决策层。尽管如此,诸伏景光也为其和风险不成正比的用途困惑过,他总觉得,由一层又一层复杂的谜题指向的存储设备,很有“大材小用”的嫌疑。
也正是因为没太重要的作用,这件物品得以留在了他的手里。在佑穗迟迟没有苏醒的今天,诸伏景光根据她昏迷前说出的关键词,重新找出了这个存储设备,并向技术水平高超的博士寻求帮助。
“啊!糟了!”
阿笠博士忽然一声惊呼。
“怎么了?”
“完了完了……”博士手忙脚乱,诸伏景光看着他大力拔去连接线,中间还不小心打翻旁边的绿茶。
等将电脑所有与外界的联系断开,阿笠博士擦了擦汗,回到屏幕前。
“咦?”
“博士?”
“……好奇怪,我懂了!”自顾自念叨一通,阿笠博士一拍掌道,“是这样。我调整了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他示意一些字母和数字,“里面的东西就开始运行了,但我没想到,它是个病毒!”
病毒?
诸伏景光:“没事吧,损失严重吗?”
“问题就在这里,它在读取行为后,没有对我的数据发起攻击……”博士挠了挠脑袋,“这更像是个会对什么特定目标发起攻击的病毒。”
[佐久间佑穗的程序很有价值。]
公安这几日给出的判定,猛然从诸伏景光脑海里跳出。
[它在那个组织服务器中的运行,就是一次对这一点的完美论证。]
但二者有什么关系呢?
她说,“守好我的天使……”
什么样的天使?
诸伏景光眸光闪动。
“天使吗?”从客厅端着切下来的一块蛋糕给阿笠博士的步美,“路西法,米迦勒……好多好多呀。”
“小步美知识真丰富!”博士大方地给出夸奖。
小女孩有点不好意思地笑道:“其实最开始从游戏里听说的啦,不过我也有看书了解哦!”
就是这个了,天使。
路西法,米迦勒,加百列,乌利尔……还有……
【拉斐尔】
久远记忆中的一点被唤醒。
零曾说过,组织里的人,将她开发的某个程序,称为【拉斐尔】。
当时,诸伏景光联想到的是意大利的著名画家。但是,圣经中代表治愈的大天使长,同样是这个名字。
“佑穗送你的礼物。”濑川的话语回荡在他的耳边,“好好保存。”
那不是随口的一句闲谈,是郑重的叮嘱。两个人做好了有去无回的准备。
留给他的“天使”,就是指她的程序。
那么,眼前这个“针对特定目标的病毒”呢?
是杀死天使的十字形剑吗……又为什么要给他……
黑发男人敛眸。
她留给过他各种各样的谜题,而这最后一个,实在是有着太过简单的解答。
她在研究方面坚持的信念还言犹在耳。
他仿佛能听到她会说出什么样的话。
——若我的程序不能发挥正当的作用……
——若它以天使为名,却不能回应正确的祈求……
——那么,就将它毁灭吧。
诸伏景光将存储设备攥在掌心,说不清什么心情。
对于佑穗,这的确是更重要的东西。
柯南在博士门口撞到了匆忙离开的奥田先生,他稍微一愣,记下对方身上那点不对劲,进入了客厅。
茶色头发的小女孩正坐在几个孩子中间,笑容轻松。
见状,柯南也笑开了。
他来到桌边,在伙伴们的盛情下品尝了蛋糕,这才小声在灰原耳边说:“很开心吗?”
灰原哀瞥了他一眼,那意思很明确。
不然呢?
“刚才那个人……”柯南想到了奥田。
“是找博士有点工作上的事情。”灰原道,“没什么问题。”
闻言,小侦探放弃了追问的念头。
他兴奋又不安地戳了戳灰原哀的肩膀,眼中竟然还夹杂着羞涩。
“那个,灰原,你看……”
联合行动成功从组织里取得了A药的更多研究资料。再加上科学家这段日子的持续钻研,想必解药指日可待。
“你还真是不让人放松片刻啊,大侦探。”灰原道。
话虽这么说,她也很清楚,高中生侦探是迫不及待要变回大人了。
“但我还没拿到。”开过玩笑,灰原正色道,“资料到手后,我答应,会认真工作的,行了吗?”
“你说得我像个无情的公司社长。”
“你不是吗?”
“哈哈哈……”
蓝眼睛小男生快乐地笑了几声,小女孩受到他的感染,忍不住也笑了。
“你没什么特殊感觉了吧?”
笑了会,柯南又问。
灰原哀摇摇头。
前几日,她的“组织雷达”响个不停,尽管柯南对她的特殊感应不是百分百确信,却也不会不重视。
他与赤井秀一一起,在附近发现了那个女人的踪影。
千面魔女,贝尔摩德。
——她在这里干什么?
柯南担心她仍旧不肯放过灰原,又不敢擅自行动破坏全盘计划,只能加倍谨慎,并且让灰原哀闭门不出。
他没想到的是,在一天又一天的观察中,他发现,贝尔摩德不是冲着雪莉来的,更像是冲着——小兰?
这吓坏了高中生侦探。柯南只差一点就要告诉毛利大叔实情,让他带着青梅躲起来,活在警方保护下。FBI搜查官劝住了他,两人决定再看看。
而在附近徘徊的贝尔摩德始终没有动手,在组织出事后,她更是直接消失了。连同工藤优作在内的几人猜测她是变装后飞去了美国。
有一种奇怪的猜测慢慢浮现。
总的来看,从头到尾更像是女明星得知了什么消息后,在可能的危机到来前,保护着高中女生毛利兰。
“真令人难以置信。”柯南道。
“或许,也不是那么难理解。”
灰原哀顿了顿,讲起了当初贝尔摩德对她第一次追杀时,当柯南陷入昏迷后,小兰曾从后备箱里扑出来,扑倒了处于女明星枪口下的她。
那时的场景就证明,贝尔摩德无法对那个女孩下手了。
“我竟然不知道!”柯南越听脸色越糟糕,震惊之余还有几分后怕。长久以来,他的青梅会向他诉说想念,会和他分享各种事,但在最关键最危险的事情上,小兰居然什么都没说。
“你瞒着她,总得允许她也瞒你点什么吧。”灰原道,“好在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是啊……”
柯南停了会,道,“有国际刑警追踪贝尔摩德去了美国。”
“这样啊。那,另一个人呢?”灰原道。
这是一度活在组织阴影下的两人避不开的话题,她不说名字,柯南也知道是谁。组织大败也不能保证那个男人就此无法对他们的生活产生威胁。
“琴酒,他……”小学生表情变得严肃。
告知灰原相关人员的消息,好让她彻底放下心,正是他来这一趟的目的。
“他在欧洲的……组织和官方的冲突里死掉了。”
“什么?”灰原哀惊诧道。
“小哀,你怎么了?”
直到其他伙伴抛来目光,她才发现自己声音太大了。
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灰原才压低声音,话却止不住又急又快:“真的吗?”
那个,曾给她和姐姐留下莫大阴影的男人,组织里的Top Killer,竟就这么死了?
“消息来源很可靠。”柯南理解她的心情,因为他自己也很难相信这个事实,“是赤井先生说的。”
FBI的态度无比肯定,联想到他的家世……军情六处出身的赤井玛丽……
蓝眼睛小学生用口型说出了“MI6”。
灰原哀了然。
“尸身做了DNA检测。”柯南道,“自知逃脱无望,琴酒最后炸毁了所在的地点。”
那样激烈的手段与性情,正符合那个男人素来展现出的冷酷作风。
这个消息同样消弭了柯南心中的担忧。琴酒之前是怀疑并关注过毛利小五郎的,曾经只差一点,对准毛利侦探事务所的扳机就会扣动……
一旦那个男人幸存,又追到了这里……
不得不说,这个结局,终于令两个人绷紧的心弦得以松懈。
第272章 所有的代价均已偿付
枡山瞳的思维宫殿。
[朗内尔.卡罗卡][相泽夏美][濑川阳太][佐久间佑穗]
四张身份卡, 前三张都变成了代表交易完成的金色。
最终,【交易已完成】这几个字,也出现在了女研究员的身份卡底栏。
至此, 所有使用身份的代价均已偿付。
一张又一张身份卡不再呈现为平铺状,而是旋转九十度, 平行着缩减彼此间的距离, 直到叠在一起, 像收好的卡牌。
完成工作的[濑川阳太]即将带着昏迷不醒的[佐久间佑穗]远行, 然后,熟悉他们的人会隔一段时间收到一条消息。
没那么好, 但也算有个念想。
这所宫殿的主人完成了特殊的收纳工作, 场景开始切换。
金发红瞳的数学教授重新出现在书房中。
熟悉的布局, 常见的姿态。
枡山瞳不再将关注重点放在共享意识里另外两端的动向上,而是开始专注地等待着什么。
现实。
肩上带伤的金发男人, 通过拘留室内的监控镜头,注视着女孩的一举一动。
她仍然时不时用手指在桌面上敲着, 只是这次不再是大众的曲目, 安室透没能辨认得出。
但是, 她总会在一段固定的时间后停一下,显然遵循着某种规律, 是演奏,而不是漫无目的的击打。
“塞西利娅。”
“嗯?”带着些迷蒙的回答。
“塞西利娅。”
绅士又唤了一声。
“瓦格纳的歌剧?”
“对。”枡山瞳像是才回过神。
虚空中的一台钢琴自然无法展现复杂的管弦乐团呈现的壮丽演出, 她只是借由总谱帮助自己回忆当初的点点滴滴。
“好听吗?老师?”
女孩眨眨眼。
“时间很长呢。”数学教授道。
“是啊。”她说,“谁让这是《尼伯龙根的指环》呢?”
这是历史上演出时间最长的歌剧之一, 在十九世纪, 由德国天才作曲家瓦格纳耗费二十六年所作。以北欧神话为灵感, 用庞大的故事结构, 打造了一曲奇幻的史诗。
“记得我们去考汶花园一起看这部剧吗?”威廉.莫里亚蒂道。
“记得。”她道,“真的很久,我都饿坏了。”
“事实证明,我们该听取路易斯的意见的。”
“不该拒绝他备好的食物。”
这部歌剧长达十几个小时,共由四部分组成。尽管伦敦的剧院将它安排在两天晚上上演。几个小时的演出过后,两个人也饿得要死。
“我们有过很不错的时光。”数学教授轻声道,“你知道吗……”
“我知道。”
一次又一次的呼吸,在她的胸腔里鼓噪,又归于平静。
她似乎能听到那过大的声响,伴随着一下又一下的心脏跳动。
这一切正在发生,直到……指尖的节奏戛然而止。
原因无他。
无机质的系统通报声响起。
“您好,宿主,任务已完成。”
不再是平时偶尔会撒娇撒痴的声音,是另一种更为冰冷的,公事公办的电子音。
“欢迎来到结算阶段。”
结算阶段……
终于来了。
这一刻过后,枡山瞳整个人都不着痕迹地放松了。
她没有什么大的外在反应,只将掌心缓缓贴在桌面上,感受着日常物品的坚实与冰冷。
步入故事的[结算阶段],就证明,她给的结局是被认可的。
残存的一点忧虑也可以放下了。
“太好啦!”
严肃的通报声响完后,属于系统的欢快嗓音又被换了回来。
“我们又一次完成任务啦!”
“对。”
“最终评价正在计算。”系统道,“获得评价后,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下个世界会是怎样的呢?真好奇。”
“嗯。”
“你觉得自己会得到什么评价?”
“应该不错吧,我想。”枡山瞳道。
“这个任务……”
“本质是有来有往的纷争,比上下呈现的指数要重要。”
“呼,真担心您会犯错啊。”系统道。
“我怎么会犯那么低级的错误?”枡山瞳说,“第一个世界的任务名是保护麦格纳森。最后他要死在主角枪下。那时候我就知道,主角是不同的,结局也是。”
与评价相关的是识别任务的本质。
麦格纳森为什么会需要一个助手?明明为了保证自己所掌握秘密的价值,他甚至不肯将那些落于纸端。秘密之所以称为秘密,越多人知晓,就会越降低其价值。商业大亨选取了最保险的办法,缺点是难度有点高——他将所有秘密存在了自己的大脑中。
将这些共享给第二个人,风险太大了,那会证明他不是不可替代的。而麦格纳森更不是什么会热心培养“有为后辈”的好心人。他需要她的原因只有一个——他生病了,身体,尤其是大脑支撑不住复杂的思维宫殿。这对于[阿普多的密室]是灭顶之灾。
倘若他走不到与侦探的对峙环节,故事就会出大问题。
她帮助他走向了被侦探杀死的终局。在那之前,毁灭所有威胁到他的敌手。
“等待的时间,您打算做什么?”系统说。
“先离开这里吧。”枡山瞳说,“总不能无缘无故在密室里消失。[失踪]也要营造一个好局面。”
她望了眼思维宫殿里的钟表。
“还有四十个小时我才会被释放。”
系统对比了真实世界的时间,发现她的计算分毫不差。这不是宿主与其他身份沟通的结果。拘留室对嫌疑犯的时间感的剥夺措施没对她产生一丝一毫的影响。
“但最多二十四小时后,我就得离开这个世界了。”枡山瞳又道。
“您……又知道啦?”
“我会观察,之前的两个世界。”她言简意赅。
系统:“那您是要越狱了吗?”
“是‘在没获得允许的情况下走出去’。”
枡山瞳侧过头,瞥向外面的明亮天光。
“要有个好时机。”
好时机不是当下就能立马到来的。
在等候时,系统试图聊天。
“您消耗了一个马甲帮助角色[琴酒]伪造死局,我还以为您很在乎他,会想留在这里呢!”
“不会。”枡山瞳道,“Just payback(只是报偿)。”
“可是,您怎么知道这样能通过评定?”系统在虚空里转了个圈,“说实话,我真担心不会被认可……”
故事里,有名有姓的重要角色是不能到最后忽然消失的。
“他必须要有个结局。”她道,“但,要看在谁眼里的结局。”
主角,主视角,其他重要角色的视角……从以往各种动态对红黑双方指数的影响幅度,足以她大胆推定,不被看到就是不存在。
枡山瞳抿了抿唇。
“不过,这样一来……”系统想了想在角色[琴酒]角度下的故事。在宿主忽然翻脸后,自身被困,再出来时,奉献大半生的组织大败已成定局,覆水难收。
这种情况下,他多半不会以为,[切宁]是单纯的失误被捕。
“他会以为您就是背叛者吧?”
“无所谓。”枡山瞳道,“那不正是事实吗?”
“是吗?”
“是啊。”枡山瞳道,“从第一面开始,对他产生影响的就是虚假的共情,屡试不爽的操控手段。”
系统:“啊,我想起来了,还有那个德国联邦情报局的……”
“威士莲。”
枡山瞳准确无误地报出了卧底成员的代号。
“不是我对金发女性的在乎打动了他,是他的内心在乎那样一个与母亲角色相似的形象,这份‘在乎’被唤醒。例子还有很多……系统,我从没问过,我离开后的世界,会如何呢?”
“唔,反正不用管。”系统道,“就像故事结束后,谁还会看?”
“也是。”
……
门口传来动静,枡山瞳抬眼看去。
拘留室的门打开了。
见到来人,她的唇角瞬间自然而然挂上了笑容。
她先是刻意地看了看窗户投下来的光线。
“这还是白天呢。安室先生,是什么让您冒着这么大的风险?”
枡山瞳又朝外面瞧了瞧,“还有其他可敬的警官先生们呢?”
“琴酒死了。”金发男人道。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安室透并不确定自己想得到什么回答。
他只是盯着她的脸。不同于那一晚,眼下,光线条件再好不过,她的表情有任何一丝变动,他都可以看得清楚。
但她不过微垂下眼眸,又望向他。
“所以呢?”
那双漂亮的绿眼睛里平静无波。
安室透说:“你没什么感想?”
“很遗憾。”枡山瞳沉吟道,“令人震惊……而唏嘘?”
“我还以为,鉴于你们之间特殊的联系……”
这话将尽未尽,似有暗示。
“特殊联系?”她反而像是被取悦了一般,托起下巴,嗓音慵懒,“能有什么特殊联系啊,你不清楚我的工作环境吗?”
“贝尔摩德去了美国。”安室透说,“没人追踪到她的痕迹。”这一句是谎言。
“真棒。”她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味美思酒的芳香是很动人的。”
照例的半真半假的回复,以漠然为主基调。不管是组织出事的明示,或者有关联的成员的死亡通知,都没能溅起一丝涟漪。
“朗姆……”
“打住。”枡山瞳道,“你报酒名上瘾了吗?”
安室透:“我以为你会喜欢听。”
“不,我不喜欢。这句话表述的可是真实的遗憾。”她说,“我对酒精不感兴趣。”
“那,故事呢?”他道。
“故事?”
“你不喜欢听酒名,就试着听我讲个故事吧。”安室透道,“有两个人,他们之间存在重大的资源交换。这样一种交换,有些人也会将其称为‘牺牲’或‘付出’……我还以为,那多少会代表些什么。”
组织资料里有G系列药物的实验记录。疯狂的科学家们从来不吝于拿自己人做实验,尤其是行动向那些身体条件卓越的成员。
可以看到琴酒曾拒绝过以G开头的某药物的试用,却又在之后的某一天忽然接受了。
而Top Killer对强化身体类药物态度的转变……
“什么也不代表。”枡山瞳道。
她甚至笑着加了一句。
“别告诉我,你是相信‘付出一定要有回报’的那种男人?那也太没格调了。”
“你不觉得……可惜吗?”
枡山瞳耸耸肩。
“我尊重他的命运。”
“命运?”
“安室先生,如你所说,假设这就是一个故事。”她说,“在这样一个故事里,如他那样一个角色,你认为会迎来什么结局?”
“你问我?”
“试想一下嘛,有什么损失呢?”
女孩捋了一把自己的长发,耀眼的金色在她脸庞边弹开,为她添了一丝俏皮。
——琴酒吗?
那个男人绝不会回避冲突,也不是偷生的那种人。
安室透没有言语,枡山瞳用笃定的语气道:“你也同意我的想法吧?”
“立场是开场就定下的,人物从头到脚写满了‘战士’的标签……”她唇角轻扬,“而战士一般会有什么结局?”
“不管别人怎么说,他们都最容易迈向自认荣耀的死亡。”
到了这一步,听起来这个话题再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
安室透深深地望进她的眼睛。
“你一直没问过,我叫什么。”
他忽然道。
第273章 玩家给与玩家的提醒
“哈?”
她眯起眼睛, 像是很意外。
“你是说,你的真名?”
“对。”
“何必呢?长官,那是对你来说很重要的秘密吧。”
说是性命攸关也不为过。
枡山瞳道:“我怎么会那么不识趣?”
“你不想试试吗?”安室透道。
“别这样。”她精致的眉眼都皱在了一起,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真的不喜欢胜之不武。”
“有那么重要?”安室透说, “难道不是赢才最重要?”
“那有什么意思呀。”
这话被她说得又娇又诚恳,很奇怪这两种毫不相关的调性竟能融合在一起。
“谁会喜欢靠着作弊器玩游戏?”
“很多人喜欢。”
“不包括我。”枡山瞳道, “当你能一遍通关的时候, 你会想再降低自己的难度吗?那可真的一点乐趣也保不住了。时间是很宝贵的。”
“那现在算什么?”
“中场休息,事情终于有意思起来了……等等等等。”
这话有狂妄的嫌疑, 但安室透清楚,不管是在金钱领域, 还是权术领域, 她令人惊艳的才华都是真的。
“看来这局一时半会,是结束不了了。”男人道。
“嗯哼。”她点点头, “加油哦。”
贴身的通讯工具震动了两下又停止。
这是风见提醒他,搜查一课的警察们要回来了。
公安警察转身朝门外走去。
“安室透。”
降谷零。
枡山瞳忽然唤了他的全名。
“玩家给与玩家的提醒。”女声冷冷的, 像冬日混合着破碎冰面的水流击打岩石。
“想玩好这盘游戏, 就丢开多余的东西。”她道, “我已经厌倦了。”
安室透垂下眼睛。
“是吗?”
“是。”她说, “就当我日行一善。你知道吗?很多人会说,爱会让人完整。”
“事实恰恰相反, 它会让人残缺。当它以和出现时同样快的速度消失后,你会发现,留下的只有一地狼藉……和令人难堪的软弱。”
而我对你期望甚高。
拘留室的门重新关上。
“您表演得像是要被他追查一辈子一样, 有必要吗?”系统道, “都结束了。”
“负责点嘛。”她笑了笑, “又不费什么功夫。”
“长官……”
风见裕也在见到安室透的时候,嘴唇动了动,还是鼓起勇气说出了真实想法。
“或许,您真的该放下了。”
金发男人侧过脸瞧了他一眼。
“或许吧。”他道。
——我只是用词是“或许”,真实想法是“肯定”啊。您肯定,必定,确定是应该放下了!
“继续工作,守好这里。”安室透道。
“您要出门吗?”
“对。”
风见再看,长官已经开始进行掩饰身份的装扮。
望见对方头也不回地出了门,风见只能又把目光转回监控上,老老实实坐下,手边是记录用的笔记本。
下午三时。
“是时候了。”
枡山瞳站起身,从轮椅下方摸出一张卡片,径直走到门口,然后刷开了拘留室的房门。
走廊上没有一个人。
系统:“卡片我见您复制了那位高木警官……但外面的人呢?”
它说话时枡山瞳弯腰打量着门口的面
板,快速在上面点着什么。
“忙于交接换班呢。”枡山瞳边忙边道,“很没新意吧,不是外勤巡逻人员,却还是依照他们的习惯在行动。明明是白天,却是全天防守力度最小的时间。街上,上一班人会提前开车回来准备交接,下一班人已经来了,但会先在室内填写任务清单再出动,没有人意识到,这半个小时,安保力量出现了空白。”
“但他们不需要出外勤啊,只是在这座大楼里。”系统道。
“所以我也没有半个小时……”
电子锁发出“滴”的一声,眼见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枡山瞳随手抹去指纹,朝楼梯走去。
“我只有五分钟。”
“他们也想不到您马上要被释放却还越狱。”
“不能怪我。”
她向前一步,刚好与归来的两名警察错开。
到达楼梯口不意味着就此无忧,这里依旧有一层锁。她从头发上拆下一根发夹,不一会就成功拨动了锁芯。
两层楼中间的楼梯处有一扇窗户,阳光正大大方方地洒进来。
枡山瞳借着窗口望向外面,十几层的高楼,外侧是光滑的玻璃墙。
“您要滑下去吗?”系统莫名激动,“或者!对面也有一幢楼!不如干脆滑到那边房顶吧?”
“我是什么特工电影主角吗?”枡山瞳道,“再说了,我身上连条绳子都没有。”
“但您总能弄来的。”
“不了。”她抖了抖手腕,“太累了,我决心老老实实下楼。”
话虽如此,她还是借着旋转的栏杆省去了部分距离,额头上因此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向下走了五层,有烟草的味道漫入鼻尖。
“啧,有人需要被罚款了。”
底下时不时传来交谈的人声,枡山瞳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转身用同样的方式穿过铁门,进入了另一层。
从清洁间的衣架上摘了件外套,扣上口罩,又踩上一双通用的黑色皮鞋,回想了下路过桌面上的档案,记忆里的警视厅楼层信息……她伸手拽住一位警官。
“警察先生,请问我的外婆在哪?你们说找到她了?”
被拉住的警官看着狼狈的女孩,她似乎是匆忙间裹了衣服出门的,大衣下裙露出短短一截裙摆与光洁的小腿,头发凌乱,发鬓处有些湿润,鼻梁上口罩也歪歪扭扭。
“什么?”
“你们打电话给我的呀!说在公路例行巡查的时候,路边有不记事的老人,很像档案里我的外婆……”
见无法唤起对方的回应,女孩愈发着急。
“她今年八十二岁了,白发,叫富田文那,个子有这么高……她是因为生病,记忆力不好走丢的……你们打电话告诉我,说发现她了!”
“小姐,我们没有……你怎么上来的?”
“什么怎么上来的……”她道,“我说我要去交通课,楼下警官帮我按了十二层!这不是十二层吗?”
“是,但我们是文书课。”警官道,“是哪个新人按错了吧。隔壁那楼十二层才是交通课。”
他指了指对面的大楼。
“啊?那是我走错了。”她慌张地道了个歉,便朝电梯口奔去。
“等一下。”警官追过来,“没有通行证你是没法操作的,我送你下去。”
警视厅大楼一层,人来人往的公共区域,不时有警察来来回回。
特殊人士专属盥洗室,枡山瞳把身上的外套丢在上面,放上来自更衣室内某位警官的制服包。
系统:“啊,怎么没衬衫呢?”
“哪有那么多合身的衬衫。”她换上一身浅蓝色的鼓鼓囊囊的机车服。
“您这是……”
“骑警制服,差异就小多了。”
她套上白色的头盔。
“不过,从贴在柜子里的照片上的参照物来看,和我身高是相近的。”
巡逻车车库门口,一个中年警官焦急地等待着。
直到远远瞧见戴头盔的年轻人边跑边朝他摆手,永井警官这才松了口气,自己也忙向前赶了几步。
“你小子怎么回事!一直不来。”
“前辈,不好意思。”
“你嗓子怎么了?”
“感冒……所以您还是离我远点比较好,免得传染给家里的宝宝。”
“呃!”年长的警官退了两步,嫌弃道,“好啦,钥匙给你!”
抛出车钥匙后,他就打算走人。
“等等。”
“怎么了?小子。”
“前辈,这是生产祝贺礼金。”
后辈从兜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上面写着“祝 新手父亲”。
永井警官一愣。
他的妻子半个月前生产了,按照习俗,同事们一般会准备礼金或商品券来送给好事降临的家庭。这小子一直没动静,他还以为对方是什么新新人类不懂呢。
没想到,晚是晚了点,这家伙还是知道这个规矩的嘛。虽然现在看起来,这个礼金包得也不怎么像话就是了。
“期待看到永井宝宝的照片。”后辈又干巴巴道。
孩子的照片通常会被包在给亲友的回礼中。
“好,谢谢你。”
永井警官将信封收起来,转而朝着自己的汽车走去。
立在原地,好心帮人完成社交任务的枡山瞳的视线自左向右扫过。
“让我来看看,是哪辆车呢?”
“车辙印,没干的泥土……一半时间属于一个热衷练习障碍骑乘,又毛毛躁躁的年轻人,前轮一定会……就是你了。”
她长腿一迈,跨上了靠近出口处的一台白色的重型机车。
插入钥匙,代表车子发动的轰鸣声响起。
即将踩下油门前,她顿了顿,回过头去,一双绿眸里似有什么在涌动。
从这里,隐约能瞥见警视厅大楼的一角。
“你不赶快出警,还在这里看什么呢!”
开车经过她身边的永井警官从车窗里探出脑袋。
“马上就去!”
枡山瞳“乖乖”踩下油门,跟在和守卫打过招呼的永井警官后面出了大门。
风驰电掣。
这辆车被风见找到的时候,是在繁华商业区的街头。车后的红灯还一闪一闪,钥匙也插在上面。尽管如此,车身右侧的警视厅标志起到了很好的震慑作用,旁边心痒痒的青少年们还没来得及行动。
他不敢去想电话那头得知消息的长官是什么表情。
枡山瞳换了两次车,来到了一间周围荒无人烟的海边别墅。
然后开始……洗头发。
为了变装后融入人群,她一度将头发染成了黑色。
一次性染发剂混合着水滴滑落,最后一点点露出本来的颜色。
对着镜子,她将湿漉漉的长发放下。在柴油发电机的作用下,别墅暂时通上了电。电吹风将金色的发丝扬起,一点点带走湿意。
裹着热气的水雾弥漫在空间里,逐渐将镜子变得模糊。
见状,枡山瞳抬起手擦了擦,有意无意,只露出了金色的部分。
“金发呀。”系统感叹道,“说起来,这个发色对您来说一直是加分项来着,我还记得,您刚加入组织的时候,也因此对那个杀手角色印象很好
呢……是和上个世界的主角有关吗?后来,宿主就很少提那个老师了哦。”
“嗯。”枡山瞳道,“怎么想起来说这个?”
“因为这里不就是您同意加入组织的别墅吗?”
枡山宪三曾经安置孙女的住所。
系统又道:“宿主,你怎么想到来这里了?”
“纪念故地嘛。”
“可是,这里不会有危险吧?”
“这几年几乎等于废弃了,呆上半天还是没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