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 · 2024年8月11日

嫡姐咸鱼后我被迫上位了 by 将月去(01 – 09)

文案:

明荞是世家大族的庶女,她生母早逝,是燕国公府最不起眼的姑娘。

按理说只要她安分守己就能吃喝不愁平平淡淡过完这一辈子,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她嫡姐两个月前落水后就被穿了,穿过来的还是条咸鱼。

具体表现为——

小事咸鱼,早上不起吃喝不忌,闲时翻个肚皮。

大事摆烂,宴会不去才艺不学,一说议亲就推三阻四咸鱼摆尾。

最后挑来选去要嫁给镇北侯,那是个鳏夫,虽然战功赫赫有钱有权,但常年在外不着家,嫁过去不仅要当继母还要守活寡。

嫡母气得不轻打算换个女儿培养。

于是,年仅六岁的燕明荞就被嬷嬷领到了正院。

ps:男主顾言

排雷:姐姐真咸鱼但好人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甜文, 爽文,古代历史

搜索关键字:主角:燕明荞 ┃ 配角:燕明玉,沈氏,顾言,楚堪疑,楚铮

一句话简介:咸鱼嫡姐的天才庶妹

立意:乐观生活

简评:

燕明荞的嫡姐失足落水,醒来后性情大变,她不知道嫡姐被人穿了,醒来的是条咸鱼,而燕国公府又急需一个拿得出手的女儿,于是,年仅六岁的她就被嫡母抱到正院教养了。

从懵懂天真到慢慢长大,帮着母亲姐姐躲过各种明枪暗箭,助燕国公府站稳脚跟,最后风光出嫁。文章风趣轻快,塑造了机灵可爱的女主、咸鱼躺平的嫡姐和温柔大方的母亲,讲述了燕明荞被当作嫡女教养,快乐长大的温馨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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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被迫换号

“天气渐冷,梧桐苑是破败了些,荞儿可愿搬来正院住?”

九月底,梧桐苑院前的两棵树叶子已经掉的精光,院里虽然打扫得干净,但在晚秋时节,看着清冷。

三间正房两间厢房,也不像国公府别处院子一样配着小厨房,总而言之,略显寒酸。

梧桐苑管事的李嬷嬷端着铜盆进进出出,来回六七次,才倒满一桶热水。

然后又让林香、林枣把窗户关严,这才仔细地把五姑娘燕明荞脱好衣服,抱进浴桶里。

外面有点冷,燕明荞忍不住往水里缩了缩,仰着脸问道:“嬷嬷,为何今日洗澡。”

她明明前几日才洗过,而且,洗澡太麻烦了,院子没有小厨房,平日烧热水用小炉子,洗澡的话得去大厨房提。

燕明荞不想让李嬷嬷她们来回跑。

李嬷嬷瞧着那张小脸,不够巴掌大小,眼睛大,被热气熏得含着水气,皮肤和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相貌和故去的陈小娘有七八分像,老老实实坐着,水弄脸上就把眼睛闭上,看上去可怜又可爱,让她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李嬷嬷琢磨了一会儿,道:“夫人公爷要见姑娘,所以得收拾干净。一会儿夫人要问什么,姑娘就答什么,若是问姑娘愿不愿意去正院,怕不怕苦怕不怕累,姑娘一定要说愿意不怕。”

燕明荞迟疑地点了点头。

李嬷嬷惶恐把这事儿弄砸了,这若成了后半辈子什么都不用愁了,又嘱咐道:“万不能说二小姐的不是。”

林香和林枣年纪也不大,都低着头不说话,显然是早先敲打过。

燕明荞使劲点了点头,二姐姐很好的,上次去玉明轩看她还给了她点心吃。

李嬷嬷从别的院丫鬟口中得知,夫人想再养个女儿,倒不是再生一个,而是把其他院子的庶女抱到正院去。

这事儿说起来也奇怪,两个多月前二姑娘落水了,那会儿初秋,湖水冰凉,救上来人差点就不好了,好险不险捡回来一条命。养了一个多月身子慢慢转好,可性子也跟换了个人似的。

梧桐苑离正院远些,李嬷嬷也只是听别人说,说二姑娘性子变得颇懒,从前拿得出手的琴棋书画不愿再碰了,光就在屋里躺着,一手话本子一手零嘴的,时时语出惊人,把夫人气个不轻。

就是因为这样夫人才起了再养个女儿的心思。

这儿是燕国公府,盛京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

早些年府上出过一个皇妃,这府上的公子姑娘们,出身好吃喝不愁,但仰仗着府里长大,总得为国公府做些什么。

从前二姑娘性子才情是一等一的好,这才出了事儿,总不能把刀架在人脖子上逼着学,万一再给逼死怎么办。

再说了,好不容易捡回来的一条命,夫人也舍不得。

但国公府总得有一个拿得出手的贵女,夫人亲自教养的和别人自然不一样。

李嬷嬷低头看了眼燕明荞,燕明荞头发揉起了泡,脸蛋被热气蒸着,透了点粉意,就跟蒸包子一样。

燕明荞今年六岁,生母陈小娘走得早,梧桐苑就一个管事嬷嬷两个丫鬟。

在国公府断然不会短了吃喝,但是没人护着的孩子肯定比不上有仰仗的。

梧桐苑没小厨房,夏日还好,春秋拿回来的菜都是冷的,四季的衣服料子也都是别人挑剩下的,而且,别的姑娘在这个年岁已经启蒙请先生了,但燕明荞就像被遗忘了一样。

陈小娘在世的时候就是安分守己的性子,再加上相貌出挑的紧,十分得燕国公喜欢,只不过人走之后,女儿也被抛之脑后了。夫人不会过度关注这些庶女,亲爹都不管,指望着嫡母?

明明她们五姑娘模样好看,又乖巧。

如果能养到夫人膝下,就好了。

李嬷嬷摸着水没那么热乎了,就把人给捞了出来,都擦干净之后,把头发编成了两个小花苞,绑上两根红绳,想了想,又加了两根银质的小钗子,省着看着太过寒酸。

衣服是新做的秋衣,不过料子是去年的,颜色也不是适合这个年龄穿的,而是老气横秋的墨绿色。

但燕明荞长得好看,又白,这颜色一衬,显得她像一块上好的暖玉。

李嬷嬷觉着是下人,照顾五姑娘是本分,但有些事不好说与她听,以免失了这个年纪孩子独有的稚气。

她能做的就是这些,只能剩下的,听天由命了。

燕明荞在府上行五,大姑娘是虞小娘生的,今年春天出阁了。

落水的燕明玉今年十三岁,是正八经的嫡出,中间还有两位姑娘,后头还有两个小的,这事儿未见得能落到燕明荞的头上。

燕明荞没小娘,夫人养着放心,但锦华苑的六姑娘才三岁,生母孟小娘还有个三姑娘,也不是没可能。

从梧桐苑到正院要走一刻钟多,燕国公府极大,有数百亩,院子不少,其余地方都是名贵草木,各种小路曲曲折折,走过来极其废时间。

燕明荞走在前面,李嬷嬷和两个丫鬟在后头跟着,虽然走得累,但燕明荞没喊人抱过。

今儿她来给嫡母请过一次安,这临近傍晚又来一次,她盼着早点回去,吃过饭好去被窝里窝着,她现在肚子都饿了。

走了一刻钟多,可算到了正院,守门的婆子把人放了进去,然后正院的大丫鬟进屋通禀,没一会儿,就把燕明荞领了进去。

屋里烛光明亮,燕明荞进屋之后就低着头老老实实地行礼,“见过母亲。”

主位上一人咳了声,是道男声,燕明荞想了想又道:“见过父亲。”

“起来吧。”沈氏声音有些冷淡,若是燕明荞抬头,就能看见她神色憔悴。

燕国公没说什么,坐在一旁喝着茶。

燕明荞规规矩矩地站好,她不敢乱看,只敢用眼角余光瞅瞅,屋里除了父亲母亲没有别人。

燕明荞还未启蒙,但有嬷嬷教导礼仪,世家贵女讲究行坐躺都规矩,她穿着墨绿色的衣服,颜色不合适,却显得人唇红齿白。

头发也整齐,是个懂礼的姑娘,平日里请安也未曾迟过,反正在沈氏这儿,第一关算过了。

沈氏让丫鬟搬了个小凳子,看着燕明荞乖巧得不行,她咳了一声,语气温柔些许,“荞儿这阵子都做了什么,说给母亲听听。”

沈氏问什么,燕明荞就答什么,丝毫不知这些问题都是考验。

“每日晨起来母亲这儿请安,回去用饭,偶尔会和丫鬟们玩一会儿,其余时间都是睡觉。”

沈氏见她口齿伶俐,神色也缓和了些,“这阵子吃的用的可好。”

一听吃的,燕明荞神色雀跃了些,回道:“好,晨起用了金丝酥,枣泥馅儿的,可好吃了。”

沈氏道:“中午呢?”

燕明荞:“中午吃的是豆沙馒头,还有炒青菜、小黄鱼。”

燕明荞吃饭不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而是大厨房做什么她拿什么。

国公府沈氏管得紧,但下头人做事也圆滑,就连看碟下菜都做得不动声色,燕明荞不知道那些事,只知道像小黄鱼这些菜,她一个月才能吃上一次。

她也明白母亲和小娘不一样,但是平日没人和她说这些,有人问她就总想多说一点,一时之间把李嬷嬷的嘱托全给忘光了,“小黄鱼好吃,很是酥脆,其他的菜也很好吃。”

沈氏忍不住笑了笑,这些日子的愁绪不知不觉消散了些许,“可用过晚饭了?”

燕明荞摇了摇头,沈氏道:“那陪父亲母亲用些可好?”

家宴都在正院,燕明荞来过几次,家宴上全是好吃的,便点了点头。

沈氏让丫鬟传菜。

不一会儿,一大桌子菜就摆好了,离燕明荞近的都是些小孩子喜欢的甜食炸物,她话很少,除非问的时候,其余时间都是一声不吭地专心吃饭。

眼睛跟葡萄似的,脸很白,有些像从前的陈小娘,但少了点柔弱多了几分憨态,可爱的紧。

沈氏又想起了自己的女儿,醒过之后每每语出惊人,一想就头疼。

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十三岁到了议亲的时候了,沈氏想着先订下,这几日看过几个,燕明玉没有一个满意的。

沈氏问她中意什么样的,燕明玉竟说最好是死了夫人的鳏夫,说是、说是嫁过去之后不用生养孩子。

差点把沈氏气个半死。

这样的燕明玉让沈氏怎么放心放她参加宴会,于是就起了再养个女儿的念头。

几个庶出女儿和她并不亲近,三姑娘四姑娘课业马马虎虎,六姑娘是孟小娘的,沈氏嫌膈应,而燕明荞年岁小,又没生母看顾,是最合适的人选。

小小年纪,说话不是装的,性子也算淳善,就先抱到正院,等过两年再单独住,请先生好好教导琴棋书画,万不能再像明玉一样。

虽然这样想,但对沈氏来说,女儿落水之后什么都不愿意学不愿意做,跟看破红尘一样,还是让她心里极其不好受的。

打骂舍不得,又不敢把人逼太紧,本来就小死过一次,沈氏不想把女儿给逼死。

她气得不知怎么才好,也只能由她去了。

这鬼门关走一趟,兴许对有些事看开了,沈氏只求燕明玉能好好活着。

而明荞不记得生母,当作嫡女来培养也未尝不可。

吃过饭,沈氏看燕明荞自己擦了嘴,收拾的干干净净的,笑着问道:“天气渐冷,梧桐苑是破败了些,荞儿可愿搬来正院住?”

第2章 咸鱼

如果这个人长年累月不着家,给她大把大把银子花,那就更好了。

养在正院肯定比在梧桐苑好,做嫡女每月月例翻一倍,学的东西也多,单这些,就是数不过来的好处,还有看不见的好处,比如,出门参加宴会,府上姑娘多,自然先依着嫡女。

但也得问问燕明荞,若不愿意,沈氏不会勉强。

燕明荞早就把李嬷嬷说的事忘光了,不过一想正院有好吃的,每日请安也不用走那么多的路,便觉得比以前好太多了,“我愿意!”

沈氏问燕国公,“公爷的意思呢?”

这事沈氏和燕国公商量过,不过在燕明荞面前,还是得装样子问一问。

嫡女落水后身子一直不好,以后总得有女儿站出来,把燕明荞养在正院也好。

燕国公道:“在正院要懂礼,孝顺你母亲,明白吗?”

燕明荞还是有点怕燕国公的,她点了点头,“女儿明白。”

既然决定让燕明荞来正院,那也不必等到明日了,正院前两日就收拾出来一间屋子,里面东西一应俱全,让下人把剩下的东西搬过来,燕明荞也不必回去了。

年纪小,走那么远辛苦。

这孩子沈氏以前没管过,特地把李嬷嬷叫来问了问。

吃食忌口、喜恶的东西,还有平日在梧桐苑做些什么,沈氏问了大约两刻钟。

问过之后,原来伺候的三个人都留下来了,又拨了两个年纪大些的丫鬟过去伺候,一个叫雪竹一个叫晴日。

林香林枣去搬东西,总共收拾了三个包裹,这么一收拾,就看出燕明荞的东西不多了。

等两个丫鬟进了正院,雪竹晴日去外面候着,留主仆四人说话。

林香林枣心里忍不住惊叹,这儿的屋子比梧桐苑正屋更大,摆设更精致,两人自然是愿意燕明荞来正院的,主子过得好,做下人的也跟着水涨船高。

李嬷嬷觉得不像真的,不停地在心里念阿弥陀佛,一边保佑五姑娘好好长大,一边保佑二小姐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燕明荞以为自己只是换了个住处,她对着更大更软的床铺说了一声,“嬷嬷,这里好大。”

李嬷嬷心说那可不,这个屋子比梧桐苑的大得多,被褥的料子也比五姑娘从前用的好。

妆台、首饰匣子,柜子都是漂亮的黄梨木,虽然里面没有多少衣服。

李嬷嬷咽了咽口水,“是的,姑娘以后就不住梧桐苑了。”

谁能想到最不起眼的五姑娘搬进正院了。

李嬷嬷深知自家姑娘年纪小的耳根子软,所以一定不给别人可乘之机。

在正院养着,如果姑娘表现的好,那过一阵子就被记到夫人名下,那以后就是国公府的嫡女了。

庶女和嫡女,一字之差便天差地别,庶女月例少一半,嫁人低一层,平日的衣服首饰也低一成,便是平日吃饭这种小事,嫡庶也有区别。

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儿啊,五姑娘以后有人护着了。

雪竹和晴日是夫人赏的人,没一会儿就把卖身契送了过来,但对这两个丫鬟,李嬷嬷还是十分客气的。

李嬷嬷想过了,二小姐如今不在正院住,虽然此事因二小姐而起,二小姐也知情,但绝对不能得罪,还是小心本分着。

燕明荞年幼,启蒙又晚,如今由夫人教导,她万不能添乱。

燕明荞这就从梧桐苑搬到了正院,在香香软软的被窝了睡了一晚,次日一早,她醒了之后不见李嬷嬷,便自己从床上爬了下来。

在陌生的环境睡觉,燕明荞忍不住找熟悉的人。

她连鞋子也不顾的穿,光着脚就往外跑,这让匆忙进来的李嬷嬷吓了一跳,忙把人抱了回去轻声安抚着道:“姑娘可是忘了,已经搬到正院了,便不用早起去请安,可以多睡一刻钟。”

燕明荞点了点头,又为难道:“可是嬷嬷,我睡不着了。”

李嬷嬷道:“那便在床上多趟一会儿,时辰到了老奴喊您。”

这一刻钟虽然不长,可以后便知道用处了,多这一刻钟,不仅不用走远路,不想睡干点什么都好。

燕明荞就这样睁着眼躺了一刻钟,到了时辰梳洗干净,便去给沈氏请安。

在国公府,燕国公的妾室和儿女每日卯时三刻要来正院请安。

燕明荞不记得小时侯的事,但据李嬷嬷说,她不会走的时候,是被抱过来请安的,夫人重规矩,不能迟了。

但搬到正院之后,燕明荞就可以晚起一刻钟多。

以前她不喜欢下雨下雪的天气,如今也不怕了。

等跟着李嬷嬷去正屋门口,已有不少人等着了。

一个个穿的颜色鲜亮。

等沈氏那边收拾好,一群人进去请安,先是庶女们,然后才是府上妾室。

请过安沈氏也不为难人,放人回去,独留燕明荞用早饭。

既然养在正院,那也得告诉别人一声,第一顿一块儿吃,平日想吃大厨房的就去大厨房拿,不想吃的话就让小厨房做。

这话一出,燕明荞眼睛一亮,昨日晚饭的味道就好,跟母亲一块吃饭,总能吃到好吃的。

而其余众人皆是神色怔然,不明白为何留燕明荞在正院用早饭。

有脑子活络的很快就想明白,这是把燕明荞抱到正院来养了。

一时之间,这群人也不知作何表情,只得恭恭敬敬退下。

而燕明荞用了这么多年以来最香的一次早饭。

燕国公一早去上职了,所以只有沈氏和燕明荞两个人用饭,但燕明荞在心里数了数,平日她用早饭,是一碗白粥或是别的粥,一道点心两道小菜。

点心要么是包子,要么是饺子。

但今天饭桌上足足有三样粥,六样点心五道小菜。

沈氏人柔声道:“想吃什么就让嬷嬷给你夹,多吃点,你还在长个子。”

燕明荞想吃,但是她知道母亲是二姐姐的母亲,怎么能她吃二姐姐却不吃。

她大着胆子问道:“母亲,二姐姐不一起用早饭吗?”

沈氏扯了扯嘴角,不好说燕明玉现在还没起,“你二姐姐有饭吃。”

为表亲近,沈氏给燕明荞夹了一个蛋饺,身后嬷嬷闻声问燕明荞想喝什么粥,燕明荞自己选了个甜味儿的八宝粥。

这八宝粥是昨儿就开始熬的,里面的米都煮烂了,而加的豆子一个个都开了花,好像还加了糖,吃起来甜津津的。

而蛋饺是她第一次吃,外面的皮有点软有点脆,也很好吃。

一顿饭燕明荞把点心尝了个遍,早就忘了李嬷嬷说的要少食,要谦卑,反而觉得嫡母沈氏是个大好人。

沈氏倒是觉得燕明荞没什么心眼,跟自己女儿一比,谁都赤诚可爱了。

这么一想,沈氏心情颇好,看着燕明荞还穿着昨儿的衣裳,她年纪小,穿什么都好看,但墨绿还是太过老气了些,“宁湘,从库房里选几匹鲜艳料子,送五姑娘屋里去,让绣房的人给五姑娘做两套秋衣四套冬衣。”

燕明荞赶紧起身,道:“谢过母亲。”

她年纪是小,但这么多年都是行礼过来的,平白得了新衣自然欢喜,一张小脸堆满了笑,眼睛也亮晶晶的,看得沈氏十分舒心。

沈氏道:“再去首饰铺子打几件首饰。”

她的首饰,燕明荞还压不住。

一个早上,燕明荞就得了不少东西,五匹好看的绸缎,绣房的绣娘过来给她量尺寸做新衣。她现在也就四头身,做衣服用不了这么多的料子,以后还能做。

李嬷嬷把剩下的布料收起来,她觉得轻飘飘像在梦里,原本她打算多嘱咐几句,又怕多嘴坏事。

只能做事更小心翼翼些。

而沈氏吃过饭就去玉明轩了,她去的时候都快巳时了,天大亮,而门口丫鬟还在守着,看样子燕明玉还没起。

沈氏直接推门进去,又把门关上,果不其然,燕明玉正睡得香甜。

沈氏没忍住把她被子掀开,晚秋的晨起正冷,燕明玉冻得一个哆嗦,直接惊醒,瞪大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道:“母亲……您这么早过来做什么?”

沈氏道:“早?这都什么时辰了,你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也该晨起请安了,一点规矩都没有。”

这若传出去,可还有闺名在。

燕明玉耷拉着肩膀,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明儿我就去正院给母亲请安。”

规矩规矩。

燕明玉从现代穿越过来,已经两个月了,她原来是个工科社畜,熬夜猝死,如今重活一世,她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但她发现这个社会比996还过分,在这里,卯时过半就得请安,风雨无阻,那会儿才堪堪六点。

除此之外,一言一行都得放在框里,每日有上不完的课,一天要见四个先生,琴棋书画、女红管家,还要时时刻刻把家族挂在心上。

好不容易捡了条命,燕明玉可不想再猝死一次。

好在原身出身世家大族,又丢过一次命,沈氏不会逼她太紧。

只不过,原身出身好,嫁人也由不得自己,这才十几岁,就得考虑嫁人的事,燕明玉是真心想嫁个鳏夫,最好有孩子的,没有公婆,这样不用承担生育之苦也不用为婆媳关系烦恼。

如果这个人长年累月不着家,给她大把大把银子花,那就更好了。

就是沈氏好像不太认同她的看法。不过现在也松动了,因为五姑娘燕明荞已经被养到了正院。

燕明玉觉得挺对她不住的。

沈氏说道:“明日上课。”

燕明玉道:“母亲,这次出事女儿感觉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对从前喜爱之事厌恶之至,再提不起一丝兴趣来,就让明荞陪伴母亲,女儿再修养些时日!”

沈氏:“……”

好在,燕明荞已经搬到正院,沈氏赶紧差赵嬷嬷去请从前燕明玉的先生来,好给燕明荞启蒙。

她不学,自有别人想学。

这话倒是没错,府上的庶女们巴不得学这些。

燕国公正值壮年,今年才三十三岁,妾室包括故去的陈小娘总共有四个,各个都有一儿半女。

孟小娘最受宠,有一子两女,三姑娘和六姑娘就是由她所出,还有个十岁的三公子。

因为子女多的缘故,孟小娘在这群妾室里也拔得头筹,燕国公每月去正院半月,在锦华苑能待上六七日。

其余两个院子一两日,书房再待几日,这一个月便就过去了。

如今三姑娘燕明月已经十一岁,单独住了一处院子,三公子在书院读书一月回来一次,锦华苑也只有孟小娘和三岁的六姑娘住着。

燕明玉落水一事孟小娘有耳闻,听说救回来后变了个人。

在她看来,儿子上学读书肯上进就好,女儿却是得愁一愁的。

若是能好好教养日后嫁个好人家,她就没什么心愿了。

燕国公平日除了燕明玉最喜欢的就是六姑娘,孟小娘自信他会答应的。

当晚,孟小娘就去求燕国公了,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还贴心地为燕国公捏肩解乏,“这样也能给五姑娘做个伴儿,况且,六姑娘年岁小,这会儿还未启蒙,去正正合适。”

第3章 月钱翻倍

天上掉下来个馅饼,哐当一下,就砸五姑娘的头上了。

比之沈氏,燕国公考虑的就要多一些。

燕明玉没出事前,就她独一个嫡女,无论如何沈氏都不会让别人越过燕明玉去。

但燕明玉落水之后,沈氏是为了国公府打算才把燕明荞抱到正院来。

世家大族的嫡女不单单为了嫁人,还要参加各种宴会,偶尔会有赏花赛诗会,若是什么都不会,不说丢人,但跟别人家的姑娘比总是差些,一来二去便会有人说燕国公府的姑娘不如别的府上的,长此以往,影响多了去。

一家总得有一个出挑的。

若是燕明荞愚笨,那什么都不会,带出去也是丢人。

倘若不行,那只能再换个女儿,到头来也是耽误时间。

燕国公道:“此事容我再想想。”

这事商量好的,燕国公不愿出尔反尔。

孟小娘其实也舍不得,抱去正院记为嫡女,自不可能还做她的女儿,可是比起养在身边,还是女儿的前程重要些,难不成日后还不认自己这个亲娘了?

可主动把女儿送出去,只能由着沈氏来。

若是燕明荞天资愚笨,那夫人的选择便只有六姑娘了。一个六岁才启蒙的,身边也没个人照看,学的好才怪,她等着就是了。

孟小娘温顺道:“五姑娘先去的正院,还是五姑娘为主。若是不成,咱们的芸儿也行的。”

而正院这边,先生已经请好了。

不到半日,请先生的事就敲定好了。

这事儿自然得告诉燕明荞,包括每日上几节课,每节课都学什么,几时上课几时下学,宁湘不仅说清楚了,还留了张纸。

李嬷嬷略识得几个字,粗看一遍,一边惊叹课时之多,一边又感叹,这培养嫡女和庶女就是不一样。

家里的公子三岁启蒙,姑娘们五岁启蒙,因为燕明荞不起眼,所以都六岁了还无人问过。

嫡出姑娘李嬷嬷不清楚,但庶出姑娘们每日两节课,女红是必学的,再选一样自己喜欢的,琴棋书画或是插花打球,剩下的时间想用功就用功,不然玩闹也成,求的是中规中矩,不出头拔尖也不差劲。

但给单子上写的每日课程就有四节。

启蒙识字、抚琴、书画、算术各半个时辰加两刻钟,并没有庶出姑娘们必学的女红。

李嬷嬷觉着安排的是满满当当,对这么大的孩子也辛苦些,课业是课业,还有作业呢,这一天下来得多辛苦,可这是庶出姑娘们求都求不来的。

启蒙的先生是位告老辞官的翰林,教抚琴和书画的是大家,学着算术以后好管家,总之,多学些东西傍身总是好的。

李嬷嬷就感觉是天上掉下来个馅饼,哐当一下,就砸五姑娘的头上了。

燕明荞不识字,但也像模像样地看了看,看完和李嬷嬷对视一眼,“这么多。”

李嬷嬷深吸一口气道:“好姑娘,多是多了点,但是,可不能使性子说不学就不学了,咱们现在搬到正院,您若是累了就和老奴说,在夫人面前可不兴说累。”

燕明荞一听有好吃的,忙点了点头,冲着李嬷嬷笑了笑,“嬷嬷,我乐意学。”

住在正院,有好吃的,她当然乐意了,而且燕明荞觉着,上课很好,她以前很是羡慕四姐姐她们去上课,会识字的。

还有吃的,那比在梧桐苑待着好。

李嬷嬷道:“姑娘明儿安心上课,老奴给您买城南那家枣糕去。”

燕明荞:“那嬷嬷多买点给母亲和二姐姐送去。”

燕明荞最喜欢吃的就是城南巷子里卖的蜂蜜枣糕,又软又甜,比府上点心师傅做的还好。

既然是好吃的,那就送给对她好的人。

李嬷嬷心道,夫人和二小姐什么没有,还缺这点东西,但总归之是一片孝心,先送了再说,“那老奴多买点!”

燕明荞捧着脸道:“如果有烧鸡卤猪蹄那就更好了。”

李嬷嬷忍俊不禁,“姑娘得好好上课才行,不然没吃的。”

在正院是不缺好吃的的,中午小厨房做了贝柱蒸蛋、红烧小黄鱼、清炒藕片、炒三丝,米饭也是小厨房这边配的碧粳米,蒸的是莹润剔透,吃着是软香四溢。

明日才上课,燕明荞吃饱之后就在被窝里好好睡了一觉,却不知其他几个院子为此事捻酸的捻酸,咬牙的咬牙。

这些课业是别的庶出姑娘想学都学不到的,若是能得大家指点一二,都是不小的进益。

其他院子看热闹的有,吃味的有,但是事已至此,燕明荞已经搬到正院来了,也轮不到别人。

只盼着燕明荞什么都学不会,最好再灰溜溜地回梧桐苑去。

晚上沈氏叫燕明荞一块儿用饭,顺便叮嘱了几句,“明日上学,要听先生的话,不懂就问,你启蒙的晚,但也不必急于精进,还是稳扎稳打,要懂礼,不可顶撞。”

燕明荞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女儿记着。”

沈氏记得陈小娘就颇有才情,也不知这个女儿什么样。

从前的燕明玉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行事端庄自持,是一等一的世家贵女,只不过,落水之后就像换了一个人。

让燕明玉去参加宴会,沈氏可不敢保证她会说些什么,若是像在家里一样,恐怕得把那群世家夫人吓个半死。

把燕明荞抱到正院养虽不是上策,但也是如今最稳妥的法子。

晚秋之后就入冬了,冬日的宴会可以借口冷少去几次,等开春了燕明荞大约也上了半年的学,也能把人带出去了。

沈氏教养庶女,有益于名声,至于燕明玉,过两年也就嫁出去了。

想到燕明玉的要求,沈氏又是一阵头疼。

怎么就非要找一个死了夫人有个孩子的鳏夫呢,还说要家境简单,最好没有公婆,难不成真是以前逼她逼得太紧,死过一次才起了这种念头?

落水这事沈氏查过,确实是女儿不小心落的水,只不过那会儿天凉,在水中待了太久,才差点丢了性命。

沈氏深深叹了口气,又问道:“在这儿住的可习惯?”

身为当家主母,自然不能把心全拴在孩子身上,再说了有丫鬟照看,出不了什么乱子,隔一段时间过问一遍就好了。

燕明荞一一答了,晚饭吃过沈氏便放人回去,她对着烛光坐了一会儿,又把宁湘召了来,“五姑娘那边如何?”

宁湘管往那边送东西,和李嬷嬷说话多些,知道的也多,“吃喝都好,今儿下午睡了一觉,倒是不认床。不过还是年纪小些,屋子里的事都是李嬷嬷拿主意。”

李嬷嬷是燕明荞的奶嬷嬷,这些年也本分,就是太本分了,怕把五姑娘养成软懦的性子。

把燕明荞养在正院,可不是说照着庶女养。

沈氏思忖一会儿,还是决定让李嬷嬷照看燕明荞,两人相处的久,别人的话燕明荞未必会听。

若是李嬷嬷敢越俎代庖教坏府上姑娘,再打发不迟。

沈氏道:“你多看顾着点,不必插手太多,明玉这次出事,我也想了许多。凡事不宜逼太紧,一板一眼失了天真烂漫的性子反倒不好,你看她现在,虽然没贵女的样子,但至少自在些。”

宁湘点了点头,“夫人说的是。”

沈氏道:“从前五姑娘月钱多少?”

宁湘:“和庶出姑娘们一样,每月有五两银子。”

只不过燕明荞从前独自住在梧桐苑,又无人照看贴补,小孩子难免贪嘴些,这五两银子一月到头怕是什么都不剩。

沈氏道:“从今儿起每月十两,和明玉一样,其他的也按照明玉的来,记名的事怎么也得年后了。”

宁湘明白,要等过阵子看看学的什么样,再决定要不要记在夫人名下。

枝儿伸过去了,也得看五姑娘抓不抓得住。

第二天就是燕明荞上学的日子,和府上公子不一样,公子们去书院,每月月底回来一次,而姑娘们上学,是请先生进府,在景安堂单独授课。

这些先生也不是谁都能请来的,如今请人是看燕国公府的交情,若是燕明荞学的好,日后看她的情分也说不定。

总之,世家大族的姑娘,能独当一面者,会是家族不小的助益。

燕明荞今儿醒的还是早,李嬷嬷没让她再睡回笼觉,伺候着梳洗过后又把笔墨用具检查了一遍,然后妥帖地放在书袋里。

这些是昨儿宁湘姑娘送过来的,说是给五姑娘启蒙用。

李嬷嬷看着,都是好东西。

李嬷嬷心跳如鼓,总觉得踩在冰上落不到实处,而燕明荞,却是一点都不紧张不害怕,一脸雀跃地问:“嬷嬷,请过安就去上课吗?”

燕明荞羡慕别人能上课,所以盼着这件事儿,连晚上做梦都是蜂蜜枣糕。

李嬷嬷道:“得吃过早饭才去呢。”

燕明荞:“对,还要吃早饭呢。”

这连吃饭都忘了,那得是多想去。

李嬷嬷还想嘱咐燕明荞别紧张,现在看多余说这个。

李嬷嬷道:“姑娘若是遇见不会的,就问先生,姑娘只管好好学,等下午下课,就能吃到枣糕了!”

燕明荞拍了拍肚子,“嬷嬷不用管,直接去买好了。”

一早请过安,吃过早饭,燕明荞就去景安堂了。

府上姑娘都在这儿上课,只不过不在一间屋子。

燕明荞和几位姐姐见了礼,就进了屋子,一上午两节课,下人是不许进去伺候的,都在景安堂外等着。

李嬷嬷怕燕明荞学不会,焦急地在外面走来走去,终于等到午时,给庶出姑娘上课的先生早就出来了,等了一刻钟,上午最后一门的琴师才抱着琴出来。

没一会儿,燕明荞也背着书包走出来了,眼神明亮,仰着头对李嬷嬷道:“嬷嬷,枣糕。”

咋就惦记着吃的,那这究竟是学的好还是不好呀。

左右无人,李嬷嬷没忍住问了问,“先生可和善?”

若是和善些,那燕明荞学的应该不错。

第4章  家宴

“五姑娘天资聪颖过目不忘一点就会,且不骄不躁。”

燕明荞:“和善,嬷嬷,下午的枣糕,千万别忘了。”

下午是书画和算术课,过了申时就下课了。

只不过,先生出来还是晚了一刻钟多,先生走后,燕明荞收拾好东西,看别处的人都走光了,便蹦蹦哒哒出来了。

第一天上课,燕明荞希望出来就能见到李嬷嬷,果不其然,李嬷嬷就在门口等着她。

燕明荞急着道:“嬷嬷!”

这儿哪儿是喊的嬷嬷,分明喊得是枣糕,李嬷嬷道:“买了,不过一会儿要去夫人那儿用饭,枣糕回去才能吃。”

下午的时候宁湘过来传话,说晚上要一块儿过去用饭,李嬷嬷估摸着,公爷肯定也在。

这第一日上课,说来也是要紧事,免不了问些课业的事,比如跟不跟得上,难不难,这若答跟不上,未免显得愚笨。

李嬷嬷得嘱咐几句,“姑娘,一会儿夫人和公爷问起课业的事,你可一定要说跟得上。”

燕明荞仰头看了李嬷嬷一会儿,认真道:“嬷嬷,我跟得上。”

李嬷嬷老怀大慰,“对,就这么说!”

燕明荞想了想,好像也没错,又跟着点了点头。

去嫡母那儿用饭,她还是很乐意的,跟着嫡母吃,好吃的多,但是燕明荞没忘记给嫡母带枣糕,又问嬷嬷有没有准备着。

李嬷嬷:“备了备了,一会儿梳洗过后老奴就送您过去。”

这回正院耽误一刻钟多,等燕明荞到正屋,已经是两刻钟后了。

在门口,燕明荞见了二姐姐的贴身丫鬟流露,明白二姐姐也来了,心里庆幸点心带的足。

进屋之后,燕明荞给沈氏行礼,又转头对着燕明玉道:“见过二姐姐,二姐姐身子恢复得……可好?”

燕明荞对着燕明玉张了好一会儿嘴,才吐出最后两个字来。

她上一次见燕明玉还是半个多月前,那会儿燕明玉刚养好能见人,大病一场后人消瘦不说,整个人也苍白的厉害。

如今倒是大不相同了,竟比没落水前还要圆润两分。

燕明荞有点诧异,但觉着养好了就好。

燕明玉摸了摸脸,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恢复得不错,妹妹快坐。”

眼前这个不大点的小姑娘是燕明玉唯一一个能喊出名字来的庶妹,这个时代嫡庶有别,但娘也不是亲娘,爹也不是亲爹,又因为自己才让燕明荞起大早读书,所以燕明玉不免多了两分愧疚之心。

总觉得比别人亲近。

燕明荞献上枣糕,道:“二姐姐,这是外面最好吃的一家蜂蜜枣糕,你身子好了,也尝尝,养身子的,母亲也尝尝,这个可好吃了!”

燕明玉吸吸鼻子,看着燕明荞用一双白藕似的软手把匣子打开,露出里面褐红色的枣糕,尤其还带着香甜味,就忍不住伸了手。

而坐在上头的沈氏眉头忍不住跳了跳,“一会儿便吃饭了。”

燕明玉道:“一块儿枣糕又不顶什么,母亲也尝尝。”

燕明荞跟着点头,“母亲,这真的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枣糕!”

对着燕明玉沈氏是有火撒不出,对燕明荞却是熄火,这一番心意推拒总是不好的,沈氏便象征性地尝了一小块。

甜而不腻,并非糖的甜,而是甜津津的蜜,带着若有若无的花香,连着红枣的香气,糕是软的,上头是宣软的空缝,还能吃到或大或小的红枣肉。

沈氏忍不住笑了笑,看燕明荞眼巴巴地看着,道了句不错,“还没吃呢吧。”

燕明荞抿着唇点了下头,沈氏道:“饭等一会儿上,你们吃枣糕吧。”

几块枣糕就被两姐妹吃了个精光,倒是不多,但吃完都半饱了,等吃晚饭的时候,燕明荞就吃了一碗粥。

腮帮子鼓着,吃的慢慢悠悠,一口好半天才咽下去。

燕明玉觉着好笑,而一旁的沈氏和英国公,从头到尾都没问燕明荞课业的事。

沈氏是觉着这才一日,能问出什么来,燕国公纯粹是想,女子又不用考状元,过得去就行。

再说燕明荞启蒙晚,跟其他姑娘比自然慢些,以从前燕明玉的标准来要求她,未免苛刻。

其他姑娘和燕明荞不是一个老师,所以,除了几个先生和燕明荞,无人知道她学的如何。

孟小娘盼着燕明荞是个蠢的,这样六姑娘才有出头的机会,这还有几日便是月底家宴了,孟小娘想找个机会在家宴上问一问。

正好她教六姑娘识字读书,若是一个六岁的比不过三岁的,那就叫人贻笑大方了。

除了第一日,燕明荞都不在正屋用饭,连早饭都是在自己屋里吃的。

李嬷嬷偶尔会从外头买些吃的回来,对于燕明荞学的好不好,已经听天由命了。

等到九月二十六,绣房的丫鬟把给燕明荞做的新衣拿来了,只有两套秋衣,说是冬衣还在赶制。

毕竟还没入冬,自然以秋衣为主。

给燕明荞做衣服是沈氏的吩咐,绣房的人自然放在心上,除了秋衣,还有里衣鞋袜手帕,反正里里外外全了。

料子是宁湘送过来的那些,颜色鲜亮,两身衣服,一身鹅黄色,一身芽绿色。

本来燕明荞长得就白,穿这种颜色就好看,哪怕衣服上什么样式都没有,也能穿的乖巧可人。

而绣房的绣娘们做的精细,不仅是最时兴的样式,还在料子上绣了许多花样。

黄色的上头是飞来飞去小燕子,芽绿的上面不少蝴蝶。对于大人来说花哨,但对燕明荞来说正正好,光梳个花苞头就好看极了。

新衣服燕明荞第二天就穿上了。

晨起请安,上午下午上课,中午有不到半个时辰的午睡时间,晚上要完成先生布置的课业,这一天也算满满当当。

只不过,先生每日都留作业,白天上课,每天晚上燕明荞都要点着灯写,也就到李嬷嬷腰高,却握着笔,做作业一做就是半个多时辰,一来二去,李嬷嬷就有点心疼。

但心疼归心疼,李嬷嬷万不敢拖后腿,万一完不成功课被先生罚了,那可怎么办。

她能做的只有多备点吃的。

燕明荞看李嬷嬷眼里心疼难掩,道:“嬷嬷,真的不累,先生留的作业不多。”

每样一点点,不过是因为四门才显得多了些。

燕明荞道:“先生说要温故知新,不然明儿一早我就把今日学的忘了。”

听燕明荞这么说,李嬷嬷稍微放了点心,不过还是准备好点心牛乳,留着燕明荞饿了吃。

夜里的点心并非沈氏吩咐的,但沈氏说,缺什么问院里的管事丫鬟,李嬷嬷就要了。

如此一来,燕明荞便每日卯时三刻起,戌时三刻睡,算上中午的,每日能睡上四五个时辰。

“二姑娘差不多亥时睡,卯时二刻起,不过,每每回去,还会睡一觉。”宁湘瞧着沈氏的脸色,在心里捏了一把汗。

沈氏放下茶盏,不可置信道:“……还要回去睡一觉?”

宁湘点了下头,道:“二姑娘晨起请安,回去之后大约再睡半个多时辰。”

燕明玉不用上课,回自己院子自然是想做什么做什么。

沈氏:“……她比不上几个上学的妹妹不说,就连六姑娘都比不上。”

燕明荞的表现在沈氏看来中规中矩,府上最上进的姑娘,则是六姑娘,还未到启蒙的时候便已经识字读书了。

宁湘垂下头道:“六姑娘今年才三岁,也是孟小娘太心急了些。”

沈氏道:“真养到正院她未见得舍得女儿。”

沈氏不是不知道孟氏安的什么心,她也不会白白给别人养女儿,“五姑娘课业如何,也有几日了,去问问先生们。”

跟得上最好,若是跟不上,只能下功夫。

不过,既然把燕明荞抱到正院来,除非她自己做了什么错事,否则是不会把她送回梧桐苑的。

宁湘奉命去打听,听先生说道:“五姑娘天资聪颖过目不忘一点就会,且不骄不躁。”

前者难得,但在先生眼中,后者更难得,所以每日都会情不自禁地多上一会儿。

宁湘问的是启蒙先生和教算术的先生,琴棋书画不能说不重要,但陶冶性情的课程,好坏只能慢慢学着。

宁湘心里大惊,把这话原封不动地告诉沈氏,沈氏也愣了好一会儿,“那就慢慢学着,别埋没了,等过几日我亲自和先生们说说。”

这种才情,若为男子,还不考个状元。

心里有了谱儿,但沈氏却未同燕国公说过,她懂得慢慢来的道理,而且,别的院子都瞧着呢。

功课上也只是嘱咐燕明荞稳扎稳打,不懂就问,别操之过急。

燕明荞倒是不急,她觉得上课和吃糕点差不多,她能吃十块,但先生只给了一块,每日都不够吃。

不过,吃多了肚子就不舒服了,少吃点也好。

至于别人学的如何,燕明荞还真没想过。

她知道自己启蒙晚,像四姐姐她们,肯定吃得比她多,她自然得追着赶着,别人肯定比她厉害多了。

又学了两日,府上公子们放假,国公府的家宴也该准备上了。

姑娘们上课不是一月一放,而是上中下旬各歇两日,燕明荞还没上够八日,就迎来了第一次放假。

回去之后,李嬷嬷给她准备家宴穿的衣裳,燕明荞则是在桌前完成先生留的作业。

四篇大字,不少的算术题,抚琴每日半个时辰,再临摹两张风景图。

燕明荞想先把作业做完,以至于去正堂参加家宴就迟了些。

为何说迟了些,因为燕明玉还没到,让燕明玉早去不可能,这种开会团建活动,她向来都是踩点来的。

只不过燕明玉是嫡女,燕明荞是寄养在正院的庶女。

等燕明荞给沈氏燕国公几位兄长姐姐请过安后,三姑娘燕明月道:“五妹妹怎么来的这么晚,怕不是终于等到放假,贪玩忘了时辰。”

第5章 奖赏出门

燕明荞眼睛一亮,飞快地冲燕国公行了个礼,“女儿谢过父亲!”

这话虽是玩笑,可也恶意满满,若燕明荞反应慢一些,就把贪玩成性坐实了。

燕明荞愣了一下,转头一五一十地向沈氏告罪,“母亲,我做作业忘了时辰,下次不会了。”

今儿燕明荞穿的是芽绿色的衣裙,上面绣了振翅欲飞的蝴蝶,梳的还是花苞头,不过绑的不是红绳,而是沈氏做主新打的一对粉色的蝴蝶银钗。

原本沈氏觉着她的首饰燕明荞压不住,就想着让外面首饰铺子打几件。

然后就在前两日,沈氏让宁湘问了先生,知道燕明荞功课好,所以就把压箱子的一块粉色宝石拿出来了,抓紧打了两支蝴蝶钗子。

蝴蝶翅膀正是粉色,眼睛是米粒大小的珍珠,衬得人粉雕玉琢。

听是做作业忘了时辰,燕国公脸色和缓了些。

沈氏道:“不算晚,你还小,不必这么辛劳,功课的事慢慢来,急不得。”

后面那句是沈氏故意说的,她眼睛不瞎,看得见燕明月这明枪暗箭,只不过,作为嫡母要大度,跟小辈一般见识会失了风度,只不过这种哑巴亏吃多了,也让人厌恶。

至于燕明月,以前便这样许多次,燕国公总觉得这个女儿童言无忌心直口快,没什么坏心。

燕明荞点了点头,“女儿明白。”

燕明月在心里哼了一声,还辛劳,认识几个字就辛劳。

她转念一想,嫡母说急不得,那不就是说燕明荞跟不上吗,是因为学不会,才急的。

还未传饭,沈氏便让燕明荞和几个兄长说话,也好探讨探讨学业

燕明荞听话地去找兄长们了,每次家宴都能见到几位兄长和弟弟,长兄最和善,说话透着股和蔼的味道,知道燕明荞启蒙了,便问她学业跟不跟得上,若有不懂的,可来问他。

燕国公府的公子们不少,大公子燕明轩为沈氏所出,今年十五岁,已经过了童生试,功课不拔尖,但也说得过去。

二公子燕明烨也是沈氏的孩子,今年十一岁,课业上马马虎虎。

三公子是孟小娘生的,比二公子小一岁,课业却比二公子强太多。还有三个小公子,年纪不大,都是贪玩的性子,还未进书院。

燕国公府的公子们,嫡庶有别,哪怕锦华苑的孟小娘受宠,三公子的吃穿用度也从未越过嫡子。

也正因为这些,燕明玉才放心大胆地做条咸鱼。

联姻可以,找个有钱有权的鳏夫嫁了,也能维系关系,别的,就别指望她了。

赶着饭点,燕明玉才过来,到了之后给沈氏燕国公和长兄见了礼,又等着一群弟弟妹妹喊姐姐安。

一群人行礼下来,燕明玉的哈欠都快出来了,她坐姿也是随意的很,懒洋洋却不难看。

孟小娘悄悄看了眼主位,沈氏和燕国公不知在说什么。

家宴家宴,孟小娘等妾室,却是坐不得的,不仅坐不得,说话也要掂量着,因为妾室只能算半个主子,另一半,是奴才。

孟小娘就站在燕明月的后面,她伸手轻轻碰了下女儿的后背,燕明月眉间微动,出声道:“父亲母亲,今日下课,女儿回锦华苑看了看,这才知道芸儿妹妹竟然会背诗写字了,让我这个做姐姐又欣慰又羞愧,看妹妹这么用功,也该向之学习”

她话音一转,又道:“对了,五妹妹也学了几日了,不知功课如何,若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燕明月声音清脆,抛砖引玉地极为巧妙,又做足了关心妹妹功课的样子。

说得是好听,但这么一比,一个六岁大的却比不过一个三岁的,这说出去不让人笑话吗。

若是学不好,还是趁早别费那个劲儿了。

一屋人都看了过来,原本热热闹闹的屋子顿时一片寂静。

燕明轩皱了皱眉,说道:“五妹妹启蒙才几日罢了,几日怎能看出功课如何。”

燕明荞倒是不怵, “先生教的我都学会了,还没不懂的。”

燕明月柔柔一笑,“五妹妹也不必不好意思,你才启蒙,就算学得慢些也不丢人的。”

若真学不会,燕国公不得不考虑孟小娘说的法子了。

燕国公刚想开口,却听一旁的沈氏咳了一声,“月儿,你五妹妹说的是真的,她的确没什么不懂的。”

沈氏扭头对燕国公道:“这事怪我,想着不让荞儿骄傲自满便没说,她身边也没个一块儿学的,自然不知道自己多聪慧多上进。”

沈氏把傅先生的话搬出来,“傅先生说荞儿天资聪颖,难得一遇,而且还知上进,这放假了也不肯休息,还在用功呢。”

燕明荞并不知道傅先生说过这些,但是,是对是错不是别人说的,她会给自己辩解,“母亲,父亲,女儿知道自己启蒙晚,所以盼着勤能补拙。”

燕国公脸色缓和了些,“傅先生当真这么说?”

给燕明荞启蒙的先生叫傅仲宴,曾经是老国公的同僚,当代大儒,他说的自然作数。

沈氏慈爱地看了眼燕明荞,“自然是真的,我也是怕她骄傲自满,所以一直没提过这事儿,总之是件喜事。”

燕明月抿了抿唇,一脸怔然,“五妹妹,姐姐也是关心则乱,你莫怪。”

女儿家作委屈的样子总是惹人心疼的,燕国公想着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事就这么算了,结果燕明荞道:“那三姐姐下次不要这样了。”

燕明月:“……”

孟小娘低下头,这下,让六姑娘去正院的心思彻底破灭了。

燕明荞上了六日的课,除了读书启蒙,还有先生传授道理。

比如知错就改。

她人小,说话却一板一眼,看的人心里一笑。

燕明玉深吸一口气,眼见燕国公脸色复杂,立马把皮球抛了出去,“我是觉得五妹妹启蒙之后,越发聪慧通透了,父亲觉得呢?”

燕明荞被表扬,仰着脸眼巴巴地看着燕国公,一旁沈氏也道:“妾身也觉得通透了不少。”

燕明玉跟着道:“凡事得有赏有罚,父亲不如赏五妹妹一套文房四宝吧。”

燕明荞:“?”

燕明玉:“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谢过父亲。”

燕明荞眼睛一亮,飞快地冲燕国公行了个礼,“女儿谢过父亲!”

燕国公:“……赏。”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燕国公命贴身小厮去私库取东西,又训斥了燕明月两句,这事就算翻篇了。

沈氏也让丫鬟传饭了。

对燕明荞,沈氏多了两分真情实感的喜爱之情,因她年纪小,便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了。

沈氏记得燕明荞爱吃甜的和油炸的食物,还给她夹了两个,至于燕明玉,一来说了未必肯听,听了未必会做,反正如今的性子吃不了亏,还不如多喂喂小女儿呢。

家宴上的饭很好吃,有从海边运回来的鲍鱼和大虾,厨子们做了一锅佛跳墙,燕明荞喝了一大碗。

她吃饭的时候很安静,小口小口的,嚼的时候腮帮子会鼓出来一点,每每吃到喜欢的眸子就像装了星星,便觉得她吃的东西特别好吃。

家宴结束,沈氏选了几块名贵颜料,让宁湘给燕明荞送过去,“再送点管消化的茶,若是五姑娘还在用功,让她多歇歇。一个月总共几日假,明儿出去转,让明玉也去散散心,银子从我私库支。”

宁湘瞧着沈氏心情不错,笑着去办事儿了。

燕明玉得知明日能出门,久久没回过神来。

她来这儿两个月了,第一次被允许出门。

这个朝代历史上是没有的,名字叫大越,都城盛京地处越朝北方。

燕国公府就坐落在盛京城南,左右都是达官显贵。

越朝对女子的要求没那么严苛,燕明玉知道府上管事会隔段时间采买,但不管是下人还是主子,出门都需要腰牌。

当然并非所有人出门都问沈氏,下人要找管事,毕竟府上几百人,沈氏操心不过来,但府上姑娘们想出门,必须得经过沈氏同意。

燕明玉在府上待了两个月,躺着是舒服,但出门转转也好啊,她能出门全靠燕明荞,明儿肯定要带着燕明荞的。

她是想出去吃喝玩乐,就是不知道这个小妹妹想去哪里,该不会去书店吧。

燕明荞许久未出门了,上次出门还是上元节,出去看灯会。

她没小娘,李嬷嬷不敢带着她乱跑,看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而宁湘姑姑说明儿可以出去玩,还给拿了五两银子,这五两银子是不算在月例之内的,算是沈氏私下给的。

像其他姑娘就有小娘贴补,燕国公偶尔也会给银子,这回,燕明荞也有了。

燕明荞捧着荷包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妥当地朝宁湘行了个礼,“请姑姑替我向母亲道谢,天色已晚,我便不去打扰了。”

这般懂事让宁湘忍不住心软,她道:“公爷是喜欢姑娘的,这不送姑娘文房四宝了,只不过相处的少些,才显得生分。”

有道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喝,这样提点一些,五姑娘过得好,夫人也好。

夫人好了,五姑娘自然更好。

燕明荞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她对燕国公还是怕的多。

想亲近还是小时候,如今,她觉着先生、母亲、二姐姐她们更亲近。

送走宁湘,李嬷嬷把荷包收好,又准备好明儿出门穿的衣裳首饰,夫人给了银子,明儿带上,不能花二姑娘的钱。

李嬷嬷打算明儿跟着,再带一个丫鬟就行了,备点路上的吃食,早去早回。

没一会儿,二姑娘身边的丫鬟流霜就过来了,说道:“我们姑娘起得晚,巳时二刻在内院门口等着五姑娘。奴婢问过夫人了,说明日不必请安,五姑娘可以多睡一会儿。”

巳时二刻,燕明荞平日卯时二刻就醒了!

第6章 书坊

燕明荞眼睛一弯,雀跃道:“二姐姐,我们赢了!”

燕明荞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睡那么久,但已经约定好时间,等明日巳时二刻,去内院门口等着便好了。

她对明日出门多了几分期待,不知会去哪儿,她现在月例银子多了,遇见好吃的可以给母亲带回来,还可以买几本书,先生给她的书都看完了。

这边让两人出门,沈氏还是不太放心,便让长子也跟着,正好放假,出去散散心。

至于其他的子女,想出门的话沈氏不会拦,不想出门也不会特意去问,只尽到嫡母的本分。

次日

燕明荞暖暖和和地睡了一晚,睁眼的时候喊李嬷嬷,“嬷嬷,什么时辰了?”

是不是已经到巳时了。

李嬷嬷抱着熏好的衣服进来,“刚卯时二刻,姑娘不然再睡会儿?”

才卯时二刻啊,那还有好久才出门。

燕明荞摇了摇头,“先吃饭吧,吃过饭写字,嬷嬷到了时辰喊我。”

写了几篇字,等到巳时一刻了,她换好衣服,然后飞快地往外院走。

燕明荞到时见长兄和二哥哥在,行礼问安后,然后便和两人一起等燕明玉。

燕明烨有些不耐,“二姐怎么还不来。”

燕明荞想,还没到巳时二刻呢,是他们来早了,“等到巳时二刻,二姐姐就会来的。”

果不其然,到巳时二刻,燕明玉就出现在几人眼前。

燕明轩问两个妹妹有没有想去的地方,燕明荞很少出门,不由往燕明玉身边靠了靠,“我听二姐姐的。”

燕明玉来这儿之后就没出过门,她哪儿知道哪里好玩,又怕多说露馅,便道:“我病后许久未出门了,还是兄长决定吧。”

燕明轩做兄长的,自然以妹妹的心意为重,“你们都喜欢什么,看一看我再选地方,出来一趟,不必太拘束。”

燕明玉明白了,她道:“最好有意思一点,人多还热闹,大家无拘无束,不重规矩不分你我。”

燕明轩想了想,倒是想到了一处,“那去城北。”

燕明玉笑了笑,那不就是赌场吗。

一行人坐上马车,大约坐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到燕明轩说的城北第三条街上。

街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便是晚秋天冷,也有不少人在街上,茶馆里有人说书,街边有杂耍看,更有叫卖的小贩,的确热闹。

是人间烟火之色,只不过,燕明玉看遍也没找到想去的地方在哪儿。

四人下车后,燕明轩对弟妹说道:“就在前面,很快就到了。”

燕明玉半信半疑地跟上去,只不过,到了地方,门前牌匾上写了四个大字。

越朝的字体是繁体,燕明玉好些都不认得,但数字还是会的。

而燕明荞恰恰学到了这几个字,一字一字地读了出来,“晋中书坊?”

燕明玉:“书坊?不是说去……”

燕明轩转头看向燕明玉,大约是想到了什么,厉声道:“这种地方想都不要想,不然我会告诉母亲。”

燕明玉都没说是什么地方,“书坊书坊,我说的也是书坊。”

燕明轩不再追究,“这里和你说的一模一样。”

晋中书房比别处的大,除了卖书,还准许人在里面借阅抄阅。

大越崇尚读书,世家子弟更是如此,书坊里面还有供世家公子消遣的玩意,比如骰子之类,不过和赌场不同,是做赌字、默书、飞花令之用。

玩这些也有彩头,虽然也有赌的成分在,但更多的是考究学问功课,想要赢得凭真才实学。

这是别处没有的,所以晋中书坊比别处人多。

正值放假,书坊里坐满了人,一楼窗边就有几堆人捧着书说话,顺着楼梯望去,二楼人们倚栏而立,三五人聚在一块,燕明轩还看见几个同窗好友。

燕明荞从一楼走到二楼,目光不住地在书册上流连,她看见了好几本喜欢的书,回去的时候一定要买下来。

跟着到了二楼,燕明轩与同窗打了招呼,他对着人介绍道:“这两位是家妹,对这儿神之往矣,所以带她们来见识一番。”

几位学生姿态大方,“燕兄的妹妹就是我们的妹妹。”

燕明玉:“……诸位安好。”

燕明荞咽了咽口水,“诸位安好。”

其中一人道:“燕家妹妹想玩什么,不然飞花令?”

燕明玉最讨厌的就是读书背书,她左右看了看,飞快道:“兄长,我刚想起来家里还有事……”

燕明轩一手按住燕明玉的肩膀,另一手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放在桌上,“来都来了,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燕明轩以前玩过,只不过他功课勉勉强强,向来是输多赢少。

同窗们隐隐觉得不对,还以为燕明玉觉得这是赌钱,便大大方方解释道:“燕家妹妹,这个和赌钱不同,只背些诗什么的,输赢不过图一乐子,这样,你和小妹一起。况且燕兄都说了,输了算他的。”

燕明轩:“你说喜欢热闹人多,无拘无束不分你我的,来了又想回去?”

燕明玉只能咬着牙答应。

飞花令飞不起来,写毛笔字铁定露馅儿,燕明玉就选了一个背书的。

一局五人,由一人出题,出题的人随意选一本书,规定时间内看十页,然后由庄家选十句话,四人只需说出这句话在书中的哪段哪句即可。

答对多者便算赢。

每局拿的银子也不多,一局二两,赢者得钱输者掏钱,规则浅显易懂。

只可惜燕明荞字都认不全,而燕明玉还不如妹妹,才女是之前的“燕明玉”。

燕明荞和燕明玉大眼瞪大眼,对着陌生的书页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十页书给一刻钟,燕明玉没一会儿就翻完了。

雁过连毛都没留下。

燕明玉看完之后,燕明荞又看了一遍,字她认不齐,默下来很难,但每个字长的不一样,对她来说还是有区别的。

对这个赌注燕明荞一知半解,但她想让二姐姐赢,所以看得格外认真。

一刻钟到了,燕明玉把书合上,幽怨地看了眼兄长,燕明轩眼观鼻鼻观心,为体现公平性,他并未出题。

接着选段落写出来,四人默写位置,十页书总共十句。

而且,为了让一些人输的不太难看,出题的人选了一两句出现在前两页上的句子。

燕明玉答了一句,后头的是燕明荞蒙的。

原本燕明玉不想写,但燕明荞觉得写上总比不写强,就算错了,也知道自己哪儿错了,输也不至于输的太难看。

第二题在第二页倒数第三句、……最后一题在十页的第四句。

四位同窗看燕明荞的样子不由一笑,答题的三人忍不住放了水,不想为难这么两个小娘子。

燕明荞写完之后,又检查了一遍,这才点点头,“二姐姐,写好了。”

交了答案,燕明玉抱着妹妹等待结果,丢人就丢人吧,总之,赌场她是再也不好奇了。

半刻钟后,出题的人把银子全划到了两人面前,“不愧是燕兄的妹妹。”

燕明玉:“?”

燕明荞眼睛一弯,雀跃道:“二姐姐,我们赢了!”

燕明轩凑过去看两人写的答案,虽然燕明荞笔迹稚嫩些,但的确全对。

后头又玩了几局,燕明玉算了算,赚了有四十两银子,是四个月的零花钱。

当然,答题跟她没关系,全是燕明荞写的,银子她不会要。

燕明玉把银子全给了燕明荞,“好妹妹,全给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燕明荞看了看燕明玉,又看了看皱着眉的兄长和一脸疑惑的二哥,试探着道:“二姐姐,我想买些书,行么?”

燕明玉:“……当然行。”

燕明荞去下面选了几本书,花了十两多银子,剩下的,也不知道该怎么花才好,“那我请兄长姐姐吃饭吧!”

燕明玉自然不会花妹妹的银子,但真心觉得这个妹妹乖,二话不说就带着她找了家看着辉煌大气的饭馆,而且还要了个雅间。

进了屋后,燕明轩把门窗关好,这一顿饭,也只有燕明荞燕明玉吃的认真,吃了不少肉,最后还喝了碗酒酿圆子,把脸吃的红扑扑的。

吃过饭,是燕明轩结的账,他道:“五妹妹的心意我们领了,不过,哪儿有让小妹掏钱的道理,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燕明烨大气都不敢出,每每兄长这副脸色,都是有人惹祸,这次虽不是他,但他怕殃及池鱼。

燕明玉玩够了,也想回去躺一躺,只不过,刚进府就被燕明轩带到正院了。

燕明荞在马车上睡着了,燕明轩先把她送了回去,然后带着燕明玉和燕明烨去沈氏那儿认错,并把外头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燕明轩道:“是我没考虑周全,没想小妹实在聪慧,恐怕太过招人眼。还有明玉,竟然想去赌场。”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况且为女子,少不了惹了妒忌。

燕明轩拿五妹妹当亲妹妹,所以才会考虑这些,今日的都是他的好友,不会向外说,但依明玉如今的性子,怕是容易招惹祸端。

沈氏挥了挥手,“明玉禁足半个月,赌场那是你能想的地方吗,那看一眼都不行,明烨荞儿还在,一点姐姐的样子都没有。”

燕明玉保证道:“我都没说要去……算了,女儿这半个月绝不踏出房门一步。”

也才半个月,不出门也挺好的,她不想见人。

沈氏:“……关于荞儿的事我琢磨过,不能因她聪慧就怕见人,燕国公府还不至于护不住一个女儿,既然聪慧,那就大大方方的。当然,也要小心行事,不可太过张扬。”

燕明轩觉得沈氏说的也有道理,“母亲说的是。”

沈氏又敲打了两个儿子几句,“你看你们妹妹聪颖好学,也当加把劲,为人兄长,当做出表率来。”

而打赌赢的银子,沈氏得知燕明荞想要请客后忍俊不禁,又让宁湘从书房选了几本适合启蒙读的书,给送了过去。

沈氏:“从我私库选个好看的书架,也好放那些书。”

这两日假来的快去的快,次日一早,燕国公府的公子们坐马车去书院,燕明荞又恢复了请安上学两点一线的日子。

只是,晨起请安的时候她没见燕明玉,可昨日还好好的。

不仅燕明荞注意到了,燕明月也发现嫡姐不在,问道:“母亲,二姐姐怎么没来?”

第7章 母亲

燕明荞想,母亲是母亲,小娘是小娘,是不同的。

沈氏顿了顿,“你二姐姐被禁足了。”

燕明月按了按嘴角,但也没敢问犯了什么事,不过光被禁足这事儿就够她高兴了。

燕明荞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净,打她记事起,燕明玉就没被禁足过。请过安后,她问李嬷嬷:“是从外面回来那日开始禁足的,是不是因为我才让二姐姐禁足的?”

那日回来后燕明荞很是欢喜,买了书,赢了钱,还和兄长姐姐们吃了好吃的。

剩下三十两银子,是她从前半年的月钱。

母亲给了月钱和出去玩的,来正院之后没花多少,她如今有四十两银子了。

可是,今日得知燕明玉被禁足了。

李嬷嬷寻思着不能是因为燕明荞,不然,夫人肯定也会禁五姑娘的足。

没道理禁嫡女不禁庶女。

但她一个奴仆不好说,只能道:“夫人说禁足,但允许探望,不如姑娘今日下课后去看看。”

燕明荞不放心道:“那买些吃的带给二姐姐。”

国公府的姑娘少有被禁足的,沈氏对庶女的管教并不严,况且,也鲜有犯大事的,小打小闹拌拌嘴角更不至于被禁足。

下午一下课,燕明荞就跑去玉明轩了。

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就被丫鬟引了进去。

燕明玉招呼她坐下,指着小几上的吃食道:“流露换茶,你这是刚下课?想吃什么就吃,不必跟二姐姐客气。”

燕明玉这两天看完了两个话本,磕了一大包瓜子,以至于嘴角长了一个燎泡。

她喝的是败火的菊花茶,燕明荞估计喝不惯,干脆换奶茶好了。

燕明荞应该还没喝过奶茶,她以前常喝,来这儿之后想吃什么有小厨房,直接吩咐下去,根本不用她操心。

玉明轩有上好的茶叶,做出来的奶茶比从前喝的还要醇香,燕明荞应该会喜欢。

别说喝茶了,燕明荞坐都坐不踏实,她看着燕明玉嘴角的泡,鼻子一酸,“二姐姐,都是我不好。”

燕明玉哎了两声,“你不好什么,是我非要去,后头还带你赌钱。禁足就禁足呗,也挺自在的,就是吃瓜子有点上火,嘴角都起泡了。”

做错事就得认罚,还好没罚燕明荞。

燕明荞有点结巴:“吃、吃瓜子?”

燕明玉道:“对啊,不然呢,还能是因为禁足上火。”

天知道不用请安,每日睡到自然醒,除了看话本就是看故事的日子有多舒服。

燕明荞眼巴巴地道:“可,可是……”

燕明玉:“就别可是了,总之,禁足的事和你没关系,禁足才能长记性。况且,我觉着禁足有什么不好,想吃什么吩咐丫鬟去买,你这不是还给我带了吃的吗。”

熬夜猝死之后,燕明玉没什么远大志向,能好好活着就知足了。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反正什么也不缺,沈氏有燕明荞,她也不用重新学那些晦涩难懂的课程。

燕明荞低着头,一言不发。

燕明玉正了正神色,认真道:“就算不禁足,我也不想去上课,你就别想着我了,好好上课,听先生的话,。”

燕明荞点点头,“那二姐姐,我们以后还能出去玩吗?”

燕明玉沉吟片刻,“你和母亲说兴许可以,但肯定不能再去赌场了。”

燕明荞道:“那两个字念作赌场啊。”

燕明玉觉得她这副样子被吓到的还挺可爱的,“是,所以母亲才禁我足,下次不去就好了。不说这事儿了,快尝尝奶茶怎么样。”

燕明荞喝了一大碗奶茶才从从玉明轩出去,回正院后她写了几张大字,写完之后看了看,觉得写得不好又重新写过。

重写一遍,燕明荞终于满意了,带着四张大字去给沈氏请安。

天色已晚,平日请安也不是这个时辰,燕明荞年纪小,眼睛里藏不住事,沈氏一看就知道这是有话要说。

沈氏中肯地点评了燕明荞写的字,“不错。”

虽然做不到铁画银钩力透纸背,但对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写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是下过苦功夫的。

背书可以说先天聪慧,但想写一手好字,需得付出时间和努力。

沈氏笑着道:“我去给你选本大家的字帖,日后照着字帖练,进益会更大。”

燕明荞仰着头问:“母亲,我能不能不要字帖?”

沈氏顺着话问道:“那荞儿想要什么?”

燕明荞壮着胆子道:“母亲能不能不要禁二姐姐的足了?”

若是从前,燕明荞肯定不敢问这种话,也不会拿写好的字给沈氏看,可是,她不想燕明玉半个月不出门。

沈氏笑了笑,若是燕明荞不来求情,她可能会觉得这个女儿胆小怕事,来求情说明她重情义。

不过,沈氏不会因为燕明荞求情就解了燕明玉的禁足,情谊是情谊,规矩是规矩。

沈氏道:“这个请求母亲不能答应你,你二姐想去赌场就是不对,这次只是小惩大戒。”

燕明荞没有说话,沈氏见状摸了摸她的脑袋,“荞儿,不管是谁,做错事都要受罚,若是求求情便免于责罚,那便都来母亲这儿求情了。”

燕明荞迟疑地点了点头,“母亲说的是。”

沈氏瞧她神色懵懂,不由一笑,“不过,你能来求情,母亲高兴,说明你心里有你二姐。”

燕明荞叹了口气,急道:“二姐姐嘴角都起泡了。”

沈氏又不是不知道,燕明玉哪儿因为禁足上火,分明是吃喝不忌。

“一会儿我让宁湘给她送点药膏,她禁足也苦不了自己,你呀,就别操心她了,母亲问你,还想要字帖吗?”

名家字帖,想要。

燕明荞眼睛变得乌亮,赶忙点了点头,“多谢母亲!”

从燕国公那儿得了文房四宝,又从沈氏这儿得了字帖,燕明荞每日要多写一篇大字才行。

傅先生日日过来,从前是看在老燕国公的面子,如今,对燕明荞多了两分真心实意的喜欢。

尤其不骄不躁这性子,得到嘉奖会高兴,可尾巴也不会翘到天上去,每日按时按点上课,从未迟过一次。

这一晃眼就到了十月初四。

守夜的时候李嬷嬷就觉着冷,开窗看了看,月色下细雨如丝。

晨起雨势变大,雨珠从檐下串起来,屋外地上一汪一汪的水,寒气也从屋外透了进来。

李嬷嬷给燕明荞找了件加棉的衣服,到了时辰就去屋里喊人,“姑娘,今儿下雨了,还去学堂吗?”

燕明荞揉着眼睛坐起来,“要去。”

先生没说有事,自然是要去的。

好像下雨天睡觉会更舒服,被窝里格外暖和,就像那日在二姐姐那儿喝的奶茶,身边全是暖暖的香味。只不过,燕明荞也就眷恋了一会儿,很快就起床梳洗,还要请安,不能迟了。

下雨也要请安,但搬来正院后,她住的屋子离正屋不过十几步路,不必顶着风雨走那么远。

燕明月来的时候裙摆湿了,六姑娘燕明荞没见到,请安时孟小娘为她告了假,说是昨晚着了风,“妾不敢让六姑娘冒雨过来,天一下子就冷了,连月儿都有点咳嗽。”

沈氏道:“多添两件衣裳,让府医去看看,下人们也要上心。”

孟小娘眉眼柔顺,“是。”

请过安之后燕明荞回屋用饭,吃过早饭,便跟着李嬷嬷撑着伞去学堂。

燕国公府小路多,为了美观多是鹅卵石和砖块铺的,免不了有地方积水,而且一到雨天,鹅卵石小路尤其湿滑,得比平时多提三分精神。

一脚一脚踩过来,来的一路上燕明荞都没见别人,进学堂往其他屋子望了望,才知道燕明月她们没来。

空荡荡的屋子伴着雨声,燕明荞身后只有李嬷嬷,她的书袋湿了点,幸好里面的书没事。

燕明荞被风雨吹了一个哆嗦,恍然间明白请安时孟小娘说六妹妹着风是什么意思,应该没着风。

这种天出门冷,还会湿了鞋子,冲小娘撒个娇,便不用来上课了。

燕明荞对着李嬷嬷说:“下课的时辰还早,嬷嬷先回去,这儿太冷了。”

李嬷嬷点了点头,“老奴下课来接姑娘。”

燕明荞笑了一下,“嬷嬷慢些。”

今日不仅傅先生来了,其他先生也来了,燕明荞上了一日的课,早晨那点酸涩早就忘了个干净。

下午雨一直到下课都没停,燕明荞对着上算术课的先生说道:“先生回去的路上小心些,雨天路滑,回去还要烤烤火,以免染上湿气。”

这么大的人一本正经说话总是让人忍俊不禁,先生揉了揉燕明荞的脑袋,“你也是,回去让嬷嬷煮碗姜茶喝。”

燕明荞心里多了丝暖意,“学生记着。”

回去的路上比来时高兴多了,燕明荞想,母亲是母亲,小娘是小娘,是不同的,她能上课,能住在正院已经是天上掉馅饼的事了,若不努力些,母亲定会失望。

她不能太贪心。

回到正院,燕明荞准备先做功课,再吃晚饭。

只不过,大字还没写完一张,沈氏身边的宁湘便过来传话,一并送了碗冒着热气的姜汤和一盘沾着糖霜的蜜饯,“夫人说五姑娘今日上课辛苦,晚上一块儿吃个锅子,好暖暖身子,五姑娘可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菜,奴婢这就命人备上。”

燕明荞愣了愣,“吃锅子?”

宁湘笑着道:“回姑娘,夫人念着姑娘今日冒雨上课,天又冷,所以想吃羊肉锅子暖身子。还有这姜汤,五姑娘若是没喝呢,可得喝完,莫要嫌苦。”

燕明荞深吸一口气,“多谢母亲惦记。”

宁湘笑道:“五姑娘还没说想吃什么呢。”

第8章 私库

荞儿,今日母亲忙了些,没顾到外面雨这么大,路上冷不冷?

燕明荞要了五彩面,说出口后又怕这面太过繁琐不好做,遂问道:“五彩面小厨房的人会做吗?”

宁湘道:“这个简单的很,姑娘放心吧,可还想吃什么?”

燕明荞摇了摇头,“别的就不要了。”

至于为何要五彩面,是因为燕明茹曾和她说过,郑小娘做的五彩面很好吃。

燕明茹在国公府的姑娘中行四,今年八岁,和郑小娘住在露华苑。

燕国公去露华苑不多,一月有个三四日。

燕明茹说的时候只是像显摆新衣裳那样,不含什么坏心思,但足够燕明荞记很久的了。

会疑惑为何面的颜色有五彩,会想和平日吃的面有何不同,却也不会让李嬷嬷为难冲大厨房要五彩面去。

搬来正院有十日了,李嬷嬷从小厨房拿吃的多是有什么拿什么,燕明荞没主动要过,她想尝尝五彩面究竟是什么味道,到底有多好吃。

宁湘福了福身,告退后便把这道五彩面吩咐下去,又让小厨房准备了点孩童爱吃的鱼丸肉丸之类的,这才回去复命。

沈氏下午才知道燕明月燕明茹没去学堂的事,少去一两日不是什么大事,况且今日下雨,若是因为去学堂染了风寒,倒是她这个嫡母的不是。

但明荞去了,也不知她知道别的姑娘没去时心里都想了什么。

燕明玉六岁大时也会和她使性子的。

宁湘道:“五姑娘搬来有阵子了,还是生疏些。许是从小身边只有嬷嬷丫鬟,不会向长辈撒娇。”

沈氏以前管的少,但宁湘不能说沈氏的不是,只能怪到下人头上。

沈氏按了按眉心,“五姑娘是过于懂事了,不过,还是亲昵些的好。”

为何养一个年纪小没了小娘的庶女,不就是为这个吗。

沈氏吩咐道:“你一会儿出去迎迎,公爷可回来了?”

宁湘赶紧道:“今儿六姑娘着了风,公爷若是回来,怕是先去锦华苑。”

这是孟小娘惯用的招数,她子女多,三天两头头疼脑热,总说的严重三分,夫人若拦了反倒显得不大度。

而且,公爷还吃她这一套。

还没回来。

沈氏心里有了主意,吩咐道:“宁夏,去内院门前等着,公爷回来了就说……五姑娘练了新的字帖,想请公爷指教。”

如今长子都十五了,沈氏不稀罕争宠,但是,燕国公的喜爱意味着更多的好处。

单说燕国公的私库,就有不少好东西,前几日给燕明荞的文房四宝,是别人送的,燕国公自己都没用过。

今日下雨,燕国公下职晚了点,不过马车遮风挡雨,他也就袖摆湿了点。

从前院到后院一刻钟多的路,身后有小厮打伞,到了内院大门,有两个丫鬟撑着伞等着。

两个燕国公都眼熟,其中一个是锦华苑孟小娘身边的竹枝,率先开口道:“公爷,六姑娘昨晚着了风,有些咳嗽,一直喊着您,您去瞧瞧吧。”

另一个是正院的宁夏,福了个礼,声音不紧不慢,“见过公爷,今日五姑娘去上学了,写了几篇大字,想求您指点。”

内院看门的婆子俱低着头,不敢看这番抢人的戏码。

若是平日燕国公定二话不说去锦华苑,但今日他的脚步有些犹疑。

芸儿乖巧,是他喜欢的女儿,可一想到先生夸奖过燕明荞,评价还极高,燕国公便想去看看这个女儿功课到底如何。

况且今日还下了雨,府上女儿都娇气些,没想到燕明荞竟这般用功。

聪慧难得,但不骄不躁更难得,燕国公也是如此想,甚至还觉得这份聪慧是随了自己。

燕国公对着锦华苑的竹枝道:“请府医给六姑娘看看,别耽误了。”

说罢,便往正院走去。

宁夏看竹枝脸色一变,也不知一会儿怎么去孟小娘那儿回话。

正院的羊肉锅子已经摆上了,圆形的紫檀木桌,中间一个双耳铜锅,铜锅中间高高耸起如塔一般,留着烧炭走烟,周围一圈盛着熬好的高汤。

炭火已经烧着了,奶白色的汤汁不住地翻滚,不时卷出几根葱段几粒枸杞。

铜锅周围放着五彩面,还有一碟子一碟子的羊肉牛肉、鱼丸虾丸,这个时节菜不多,但国公府有庄子,庄子里建了暖棚,便是寒冬腊月,也能吃到新鲜的蔬菜。

除此之外,桌上还有各种模样精巧的点心和果子。

燕明荞来的早,沈氏让她先吃点心,她惦记着羊肉锅子,吃了一块便不再吃了。

沈氏问了问她的功课,“先生讲的可跟得上?”

燕明荞道:“跟得上。”

沈氏又问:“书画和古琴更喜欢哪个,还是都喜欢的,除了这两门,可有别的喜欢的。”

沈氏温声说道:“读书和算术这两门是必须学的,其他的两门,看你的心意,喜欢什么就学什么。若是有余力,也可在放假的那两日再请先生过来,多学些东西。”

燕明荞可喜欢这样的沈氏了,问她的心意,问她喜不喜欢。

其实书画和古琴课对她来说都差不多,燕明荞更想在放假两日挑一日出来,学别的,“母亲,我能不能学女红啊。”

学针线活刺绣,这样就能在母亲二姐姐生辰的时候送亲手做的东西了。

沈氏笑着道:“你年纪还太小,女红倒是不急,想做什么吩咐绣房的丫鬟去做,除了这个,还想学别的吗?”

这么小的姑娘做针线活做什么,伤手伤眼睛。

燕明荞被沈氏几句话说动,“那女儿想学骑马。”

她不想光在屋子里坐着,傅先生说君子六艺,她也想做君子。

越朝的女儿家都尚诗书,学这些难免离经叛道,但再拒绝,怕是燕明荞以后再不敢提了,学一学强身健体也好。

沈氏点了点头,“那就放假选一日去学骑马,若是学的快,多学些别的也可。”

燕明荞大声道:“谢母亲!”

沈氏心一软,摸了摸燕明荞的花苞头,“若是哪一日不想上课,或是不想做什么了,都可以告诉母亲。荞儿,今日母亲忙了些,没顾到外面雨这么大,路上冷不冷?”

燕明荞没想到嫡母会说这事,白天上课的路上冷吗,好像是有点冷,但在屋子里,在沈氏身边,她便记不起有多冷了。

燕明荞觉得心里就像白日书画课上画花苞,小小一颗,一笔一笔地长了出来,抓的她直痒痒。

她不知道该说冷还是不冷,嘴巴长了好几次都不知说什么,最后试探地抓住沈氏的袖子,“母亲,现在不冷了。”

沈氏把燕明荞抱在怀里,“下次不想去便不去。”

燕明荞想她如今也有母亲,一个月有一天这样,应该也不耽误,便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沈氏心软的不行,自小燕明玉就没吃过什么苦,这样的孩子她还是头一次遇到。

又说了几句话,燕国公带着水汽进屋。

燕国公一进屋,便闻到了羊肉的膻味,“晚上吃锅子。”

沈氏拉着燕明荞一块行礼,“再过不久便入冬了,吃羊肉进补。而且,今儿荞儿顶着大雨上学,我怕染了寒气。”

沈氏轻飘飘两句话便勾的燕国公多想,一个是晚上睡觉着风咳嗽的女儿,她难免觉得下人照顾不好,怎么这么爱生病。

另一个是下雨天还去上课明明很聪明却不肯懈怠的女儿。

燕国公更喜欢聪明的,倘若燕明荞蠢笨,哪怕下了几尺厚的雪,在燕国公眼里都是没用的,而且,还会觉得这个女儿蠢笨的无可救药。

燕国公对燕明荞道:“功课不急在一日,你还小,身子最重要。夫人,从我库房里选些药品补品,再请府医给荞儿看看。”

燕国公发话,沈氏自然不客气,“妾身明日就请府医过来。”

燕明荞对两人的对话一知半解,她不难受,却也没拆沈氏的台,“谢父亲关心。”

燕国公:“快吃饭罢。”

吃饭的时候燕明荞坐在沈氏旁边,沈氏有宁湘布菜,她吃的大多是沈氏夹的。

沈氏有做戏的成分,但心疼也是真心疼。

给燕明荞夹的有肉有菜有鱼有虾,还有她自己选的五彩面。

沈氏没问功课,燕国公有些急,她小声道:“荞儿写的字我看过了,公爷吃过饭再看吧。”

意思是先好好吃饭。

燕明荞面前的碗里堆了不少吃的,她没吃过锅子,家宴上吃的都是摆盘精致的菜肴,这是她第一次吃。

刚捞出来的肉很烫也很香,母亲会说先吹吹。

碗里的酱也香,和芝麻的味道有些像,但味道更丰富,里面还有芝麻和花生沫。

把肉在酱里滚一圈再吃,会更好吃。

燕明荞看沈氏的碗里红彤彤的,似乎是辣椒,便要了点辣椒油,只不过有些辣,她吃不太惯。

吃到最后,差不多有七分饱了,燕明荞才吃五彩面。

盘子里的五彩面颜色分明,有绿色、紫色、黄色、红色和白色。

煮出来之后颜色淡了些,拌在酱料里,燕明荞没尝出别的味道来,但好像和白面条差不多。

原来是这个味道。

一顿饭,燕明荞吃的肚子溜圆,沈氏一边吃一边给燕明荞夹,也吃了不少。

就连燕国公都觉得今日的饭更香,许是入秋后第一次吃锅子的缘故。

吃过饭燕明荞就回屋了,她还有功课没做完。等燕明荞回去,沈氏给燕国公看她写的大字。

这是上次燕明荞拿给她看的,沈氏一直留着。

六岁大,写成这样已经不错了,这才几日。

燕国公满意叹道:“夫人费心了。”

沈氏道:“是荞儿勤奋。”

府上要有个拿得出手站得住脚的嫡女,燕国公十分欣慰,嫡女落水后不好逼太紧,而燕明荞不仅模样好,其他方方面面也好。

次日,大把的补品和药材送到了燕明荞那儿。

这些东西并非得了就得用了,好的东西留着也能做礼物,供人情往来之用。

又或是留作嫁妆,东西自然是越多越好。

燕明荞搬过来,李嬷嬷只收拾了些衣服首饰,也是因为燕明荞本来东西就不多,连屋子都装不满。

沈氏做主在正院开了间屋子做私库,日后有什么占地方的东西,都能放在私库里。

府医给燕明荞诊过脉,只说身子弱了些,没什么大毛病,不用药补,食补即可。

但药材补品都给了,燕国公也不会要回去,便留着压箱底。

这事沈氏不是悄悄做的,故而整个燕国公府,都能知道。

孟小娘一晚没怎么睡,雨下到半夜,她听那声音烦的很,哪里睡得着。

第9章 养匹小马

赵嬷嬷说这匹马是母亲给她选的,可以起名字。

昨日,孟小娘自信竹枝能把燕国公请来,所以让小厨房准备了一桌好菜,就等着燕国公下职后过来。

孟小娘是半个主子,每月也有月钱,是二十两银子。

别看这二十两银子不少,比庶出姑娘们还多,但锦华苑大到走人情小到给丫鬟们发月钱都要从这二十两里出,毕竟丫鬟的卖身契在她这儿,若从正院拿月钱孟小娘也不放心。

锦华苑从上到下丫鬟有十个,一等丫鬟月钱一两,其余半两,月钱就得出六两银子。院里有个小厨房,但是想吃什么得自己出钱,要紧时候比如燕国公过来,从大厨房拿菜难免凉了,孟小娘都会让小厨房做,这个钱也得她出。

平日不想吃大厨房的饭、给儿女买东西、自己的衣服首饰……算下来早就超了每月月例。

孟小娘一个妾室,自然不似沈氏那般嫁妆丰厚,她万事都得仰仗燕国公。

燕国公每次过来,都会给些东西,有时是银钱,有时是首饰,钱给个十两二十两,首饰更值钱,典当能有四五十两银子。

谁知,昨日被截了胡,竹枝说燕国公去检查五姑娘写的大字了。

孟小娘的第一反应不是气恼也不是恨,而是疑惑,她以为自己听岔了,让竹枝重复了一遍。

竹枝道:“公爷说给六姑娘请府医看看。”

孟小娘顿时没了胃口,和两个女儿用过饭后,早早便睡下了,可耳边全是令人烦躁的雨声,直到后半夜她才眯了一会儿。

结果一早又得到燕国公赏给五姑娘不少药材补品的消息。

药材补品不好往外卖,但绝对是好东西。

倘若不是五姑娘从中作梗,这些肯定锦华苑的。

孟小娘也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家宴之后,她便知道燕明荞功课好,她逼着女儿学了两日,但孟小娘自己就不是喜欢读书的料,六姑娘险些累病了。

昨儿下雨,两个女儿歇了一日,原以为能和公爷好好吃一顿饭,谁知道……

若说怨恨沈氏截人,孟小娘还真不敢这么想,她是妾沈氏是正房,便是截人也是她截的。

她是觉得五姑娘太过拔尖,一个没了娘的孩子,本本分分地长大就好了,结果成了嫡女。

三姑娘已经吃过一次亏了,再来一次,孟小娘怕被燕国公厌恶,可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初五是个大晴天,不过风大,仍旧冷得厉害。

燕明荞又加了一层衣裳,里里外外好几层,裹得像个粽子。

到学堂之后,燕明荞便开始上课,第一节 是启蒙课,傅先生会检查昨日留的作业,差不多半刻钟。

上课的方式也和从前略有不同,从前是傅先生讲燕明荞听,如今则是燕明荞看,自己认字识字读书,遇到不懂之处再问

这样的方法让燕明荞的学习进度突飞猛进。

燕明荞感觉,她现在能一下子吃三块枣糕,不仅脑子吃的多,肚子也比能日多吃半碗饭,正院的饭太好吃了!

只不过,饭吃得多,脸上的肉却少了点,看得李嬷嬷直心疼,变着花样买吃,但无济于事。

幸好府医常来诊脉,说燕明荞身子很好,李嬷嬷这才放心。

等到十月初八,燕明荞又放假了,傅先生这回没布置太多的作业,许是知道燕明荞还要上别的课。

不仅傅先生如此,其他先生亦是如此,只强调了温故知新。

燕明荞很期待这次放假,一来,二姐姐就要解除禁足了,二来,明日可以去学骑马。

学骑马的地方在燕国公府的庄子上,燕明荞年纪小,自然不可能骑大马,沈氏为她选了匹温顺的小马。

瞧着燕明荞兴奋的样子,沈氏不由嘱咐了几句,“要听先生的话,不可乱跑,不可逞强。”

燕明荞道:“女儿明白!”

沈氏:“明日学骑马,后日出门亦可。”

燕明荞使劲点点头,“都听母亲的。”

沈氏心里一软,挥挥手放燕明荞回去。

等到晚上,燕国公回来用饭,突然提起燕明荞骑马的事,说道:“左右是去庄子上玩玩,让月儿茹儿也去吧。”

前两天孟小娘和他说了几句,说五姑娘养在正院,燕明月和燕明芸不敢比,但放假的时候想和燕明荞一块儿待着,说毕竟是亲姐妹,平日相处的多些,更显得亲昵。

孟小娘还说,几个姑娘不在一处上课,平日见不到,放假还见不到,这时间长了,难免生分。

上个月月底燕明月也想和大公子他们玩来着,结果根本不知他们出去了。

亲姐妹之间,别生分了。

燕国公觉得这话有理,所以听沈氏说明日燕明荞要去学骑马,顺道就提了。

沈氏静静地看了燕国公一会儿,不由一笑,“姑娘们一道有话说,去是再好不过了,只不过公爷这话说晚了,若是早几日,妾身肯定安排下去。”

燕国公:“?”

沈氏耐着性子解释道:“如今天冷,也过了秋收,庄子什么都没有,府里的姑娘们恐怕呆不惯。荞儿是去学骑马的,这事是因为她功课做的好,我答应在先,所以选好了小马驹,先生也请好了。如今庄子只有一匹小马,先生就一个,若让三姑娘四姑娘同去,公爷说是教还是不教,马又给谁骑?”

“不给倒显得荞儿小气,明明她才是妹妹。”

燕国公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些缘由,他道:“罢了,只让荞儿去吧,多跟几个人。”

他也只是头脑一热,既然不方便,那就别去了。

沈氏哎了一声,道:“不然这样,明日妾身去城外布施,若是三姑娘四姑娘不嫌无趣,就一起跟着。”

跟着嫡母布施,怎么能嫌无趣,若是不答应,既显得不孝顺又显得不仁义。

燕国公道:“那就去布施。”

沈氏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不用想都知道这事儿是谁撺掇的,肯定是孟氏,估计也不知道骑马的事,反正,燕明荞有的就是好的。

那就得告诉她,不是什么事都能沾染。

燕明荞不知嫡母给她解决了一桩麻烦事,次日一早,就坐马车去城郊庄子了。

庄子是国公府的,占地二百来亩,庄子的产出一部分给庄户,剩下的供养着国公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

当然,国公府不止这一处庄子。

燕明荞很少出门,不时掀开帘子看,明明是荒芜的景色,她却看得津津有味。

母亲说了,中午可以尝尝这儿的饭食,虽不及国公府的精致,但别有一番滋味。

就是现在过了时节,若是八九月份,还能来地里扒花生抛红薯,体验一下秋收的乐趣。

沈氏有意引导这些,因为日后要教燕明荞管家之事,管家不止参加宴会那么简单,庄子铺子,样样都要沾手。

想管理庄子却不知粮食如何产的,亩产多少,就会被下头的人当猴子耍,所以,除了燕明荞的丫鬟,沈氏还让赵嬷嬷跟着。

赵嬷嬷来过庄子,一样一样给燕明荞介绍,“后头有一片荒地,姑娘一会儿在那边学骑马,庄子上还有暖棚,姑娘若是喜欢,一会儿可以摘些蔬菜瓜果吃。”

燕明荞点点头:“我想亲手摘些带回去。”

给母亲和二姐姐。

赵嬷嬷道:“姑娘想摘多少摘多少。”

燕明荞学了半日的骑马,她学的很快,快中午的时候已经能自己骑着小马驹跑了,中午的时候风暖和,在地上跑的时候燕明荞感觉自己快要飞起来了。

上完课她给小马起了名字,叫银粟!赵嬷嬷说这匹马是母亲给她选的,可以起名字。

银粟要养在庄子,和它的娘在一起,但燕明荞和小马待了好一会儿,给它梳毛喂豆子。

下午的时候燕明荞从暖棚里摘了好多蔬菜,自己摘得总觉得会好吃一些,最后还从灶台烤了几个红薯,这儿的人说这个他们常吃,燕明荞以前没吃过,尝着甜甜糯糯,便多烤了几个,她觉得二姐姐可能喜欢。

等太阳西斜,燕明荞也该回去了,从庄子坐马车回国公府,差不多得一个时辰。

燕明荞禁不住困意,没一会儿就在李嬷嬷怀里睡着了,睡着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睫毛长长的,在脸上投了小片阴影,看样子是极其喜欢今日。

赵嬷嬷不由道:“五姑娘这是累了,摘了那么多的菜,还给二姑娘烤了红薯。”

赵嬷嬷是夫人身边的人,李嬷嬷不免琢磨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夸姑娘孝顺,还是提点?

李嬷嬷想挑一个最稳妥的回答,但不等她说话,赵嬷嬷抿唇笑了笑。

赵嬷嬷年纪不小了,笑起来眼角都是皱纹,看起来特别和善,她道:“夫人喜欢五姑娘,五姑娘也孝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母女呢。昨儿公爷还说让三姑娘四姑娘一块儿跟着,但夫人没让,想着人多五姑娘会不自在。”

沈氏养燕明荞是为了自己为了国公府,但时间久了,总有几分真心在的。

况且,五姑娘是真得到了不少好处,若还在梧桐苑,肯定没有这些。

如今这母女俩相处总是小心翼翼的,五姑娘可以再亲近一点。

李嬷嬷鼻子一酸,“奴才替五姑娘谢过夫人。”

沈氏今日去布施,天黑才回来。

她身后跟着一高一矮两个小娘子,正是燕明月和燕明茹,只不过,两人神色恹恹的。

燕国公府布施三月一次,给穷苦百姓每人送一碗粥两个馒头,也算结个善缘。

沈氏做主子的,不用亲自去盛粥,但得在一旁站着,不过光站一日,腿就打哆嗦了。

沈氏对着两个庶女道:“今日辛苦你们了,你们有这份心我很欣慰,明儿教骑马的先生有空,你们可要去?”

燕明月很想去骑马,但这是燕明荞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