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 · 2024年8月15日

嫡姐咸鱼后我被迫上位了 by 将月去(29 – 33)

第29章 开学

夫妻一场, 燕国公不想把这事儿闹得太大,到时候沈氏脸上不好看。这是他的夫人,也是他儿女们的母亲, 就算犯了错,也有悔过的机会。最主要的是,说出去燕国公面上也不好看。

而且沈氏管家一向公正公允,庄子铺子都是赚钱的,所以燕国公不明白, 为何沈氏要做这种事。

燕国公想着, 把这事儿推到下人头上, 到时候沈氏自知做错, 来得及悔改, 还能也顾及了彼此的颜面, 算是小惩大戒。

燕国公自认为考虑的周全, 没有过来就劈头盖脸地一顿骂, 已经顾念夫妻情分了, 但他心底对沈氏极其失望, “我知道, 明玉明荞是你的女儿,你为她们考虑, 但也得想想明月她们,她们就不是你的女儿了吗。”

这句话算是隐晦地提点, 燕国公希望沈氏以后别再这么做了, 立足于自身,对儿女一视同仁, 好好管这个家。

虽然沈氏防着锦华苑, 可燕国公说话的时候还是有些许愣神。

她也是从年少时过来的, 刚嫁人时和燕国公也有过琴瑟和鸣的日子,只不过后来因为府里的妾室、各种各样的小事,那颗心就渐渐凉了。

沈氏知道燕国公是什么样的人,在朝中是四品官,这还是靠着进宫的燕太妃慢慢到这个位置上来的。

燕国公有今日,靠的是老国公和太妃。

不过沈氏刚嫁进来的时候,燕珍还不是贵妃,她在宫中需要银子,这银子自然是国公府往里头送的。后来燕珍位份升上来后,也给过国公府不少东西,对她这个嫂子很不错,连带着对燕明玉都好。

但燕国公做过什么,家中大大小小的琐事从未管过,光会拿钱,马后炮倒是一绝。

就像燕明轩功课还不错,考上了秀才,那就是他时常考教功课,明玉出事,则是她管教不严。

燕明烨功课不行,是她生的孩子不如孟小娘的。

好事是他做的,府里有什么事就是她的不是。

幸好早就知道燕国公是什么人,沈氏其实可以提前和燕国公说一声,说铺子是两个孩子给长辈的孝心,那时结果自然皆大欢喜。

燕国公觉得他养出两个孝顺听话的女儿,孟小娘那边也不会有话说,就不会有今日这事了。

但凭什么呢,只许孟氏算计正院,就不许她设计圈套等着孟氏跳?

沈氏了解燕国公,若是知道实情定然会愧疚几日,明玉已经在相看人家了,嫡女的嫁妆差不多是庶女的三倍,但沈氏觉得还不够。

沈氏看这匣子里的点心,看了两眼后问:“公爷有话不如说明白些,妾身不明白。”

燕国公火气上来了,他怒道:“还要我说的多明白,那个玉芳斋,谁的铺子?明玉还没出嫁,你想给她攒嫁妆我不拦你,但你得清楚,明玉她还没嫁人呢!你就一门心思……”

沈氏打断道:“公爷这么不分青红皂白指责妾身,是信了谁的话?虞小娘吗,妾身记得公爷今儿去了裕华苑。”

燕国公脸上有些羞燥,沈氏让他去裕华苑,可孟小娘的丫鬟过来说六姑娘想他了,他转头就去了锦华苑。

“这个燕国公府,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若非孟氏买了点心,我还被蒙在鼓里呢!”

沈氏无奈一笑,“玉芳斋的事儿公爷去寿安堂问问清楚吧,问过之后再来责问妾身。若公爷不想去问,可差个小厮跑一趟。”

电光火石间,燕国公想了许多种可能,难不成铺子是母亲的,又或是母亲做主给明玉明荞的?

那就没事儿了。

燕国公又不傻,自然不可能去问,他脸色稍微和缓了些,只不过还没等他开口,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燕明荞跑进来道:“父亲,您怎么可以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母亲,连事情缘由都不问清楚!”

燕明荞脸气得通红,眼睛里憋了大颗大颗黄豆似的泪珠。

身后宁湘不敢看沈氏的眼睛,这种没主子吩就善作决断的事,最容易惹主子不喜。

但她也没办法,公爷怒气冲冲地就过来了,还让屋里丫鬟都出去,没吩咐不许进去,可是从外头也能听见燕国公厉声质问的声音。

这儿离寿安堂有一刻钟的脚程,就算快些跑着去,一来一回也得一刻钟多。

宁湘怕赶不及,所以去了隔壁屋子请五姑娘过来,五姑娘离得最近,而且,五姑娘得公爷看重。

宁湘觉着,五姑娘说话一定有些分量的。

只是她没想到,五姑娘就直接跑了进来,就像一只幼鸟一样,飞得飞快,一下挡在了沈氏身前,明明五姑娘才是孩子,才是需要被护着的那个。

沈氏也愣住了,她没想到宁湘带燕明荞过来,也没想到燕明荞会哭,她下意识蹲下,把女儿抱到怀里,“明荞,没事的。”

燕明荞仰着头道:“宁湘姑姑,你去寿安堂请祖母过来。”

燕国公刚想开口拦,但燕明荞又说,“父亲不信我们,祖母会还我们清白的!”

宁湘姑姑说是因为玉芳斋的事,那谁说话都没有祖母说话管用。

宁湘很机灵,飞快地跑了出去,燕国公连拦的机会都没有,“你这孩子,为父不过是问问,你当真做什么。”

沈氏蹲下抱着燕明荞,燕明荞也就比燕国公腰高一点,只是燕国公虽然站着,却莫名心慌,沈氏刚刚说,让他去问母亲。

燕国公本来不想闹大的,这明荞怎么这般多事。

沈氏给燕明荞擦了擦眼泪,“没事没事,别怕,母亲在呢。”

燕明荞:“母亲也别怕。”

沈氏如今是真觉得这个女儿聪慧,她根本没想到这儿,结果宁湘误打误撞,把她带了过来。若是别的这么大的孩子,估计知会嚎啕大哭,但燕明荞知道找最大的靠山。

若是燕明玉在这儿,大概会觉得,五妹妹像只炸毛的小鸟。

燕国公如今只剩心虚,他道:“我也只是问问,你们这是做什么,还不快起来。”

沈氏:“公爷若不放心妾身管家,自可让别人来。”

燕明荞抱了抱沈氏,“母亲,您别伤心,我陪着您。”

两刻钟后,宁氏就带着燕明玉从寿安堂过来了,今日老国公出门会友,她和燕明玉沈元景一块用的晚饭。

正吃着呢,结果宁湘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正院出事儿了,因为玉芳斋,燕国公发了大火,反正说得很严重。

沈元景当即告辞,宁氏饭都没吃完,立刻就带着燕明玉来正院。燕明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沈氏是对她最好的人,所以心里急得很。

一进正屋,就见沈氏半蹲着抱着燕明荞,燕明荞脸上有泪痕,脸哭得红通通的,看着分外可怜。

而燕国公坐在一旁,懊恼地直叹气,他刚才好言相劝,劝了有一刻钟,但这母女俩越劝越急,燕国公觉着,他也没做什么,反而像犯了十恶不赦的罪一样。

燕国公劝不动,就不再劝了,等宁氏进门,率先道:“劳母亲过来一趟,都是我鲁莽,没弄清楚,让念安受委屈了。”

燕明荞吸了吸鼻子,道:“祖母,才不是这样,父亲今日去了孟小娘那儿,然后拿回来一盒点心,然后就不由分说地责问母亲,说这是母亲给我和二姐姐的铺子,才不是呢。”

一刻钟的时间,燕国公在解释,燕明荞在听,她理清了思绪,说得和事情原本差不太多。

倒也没添油加醋,但燕国公听得汗颜,他没办法和一个七岁的孩子计较,而且,本就他理亏。

燕国公现在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这弄错了,没问清楚,这孩子太较真了。”

沈氏道:“玉芳斋是明玉明荞对您的孝心,没想到,就这么一间铺子也有人惦记,是我管家不严。”

宁氏对沈氏还不错,所以沈氏不太想宁氏为难,但燕国公毕竟是她的儿子,除了宁氏,谁都没有资格管教燕国公。

沈氏:“还劳您过来一趟,的确不是什么大事。”

燕国公跟着道:“对对对,误会一场。”

燕明荞仰着头喊了一声祖母,宁氏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媳妇估计早就料到这事儿了,不过也怪几个妾室不安分,不然就算这个铺子真是给明玉明荞的,那给了就给了,别人谁敢惦记。

要宁氏说,就算给了也不过分。

燕明玉喊了声祖母,“您知道的。”

宁氏:“什么误会,那是明玉明荞孝敬我的,真是什么都惦记。我不管你听了谁的枕边风,但这就是不尊不敬。你也是,念安这么多年为国公府做的事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而且,明玉都十四了,本来点心方子就是她俩琢磨出来的。”

宁氏脸上不大高兴,她拉过燕明荞的手,“你母亲没错,可别哭了,哭得祖母心都碎了。”

燕国公道:“是我没问清楚。”

他都承认是他没问清楚,这事该过去了吧。

宁氏道:“明玉马上就嫁人了,她是嫡女,嫁妆该多些,本来这都是念安操持的,你从未管过,以后也别过问了。”

燕国公讪讪道:“母亲说的是。”

宁氏话还没说完,“我记得城南有个别庄,给明玉做嫁妆吧,她和明荞做生意不错,府上又不缺她俩赚的银子,以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莫要拦着了。你个当爹的,怎么这么糊涂,子女有出息是子女的事,眼皮子作何这么浅,你对她们好,她们自然孝敬你。”

燕国公的妾室,宁氏向来不爱管,而且,合该沈氏管。

宁氏对燕国公道:“念安性子软,性子和善,不同你那些妾室计较,但你宠妾也得有个度,你怎能由得妾室僭越。”

沈氏拍拍燕明荞的后背,燕国公道:“是我管教不严,锦华苑禁足三个月。”

说实话,孟小娘只把点心端上来,是燕国公疑心重,自己过来问的。

燕国公觉得这惩罚重了,但宁氏并不满意,“这样的小娘能教出什么样的孩子,对正房不尊不敬,恶意诋毁,还随意揣度府里姑娘们,她就是个妾室,还想反了天不成。三姑娘这三个月也别去学堂了,跟着她小娘好好闭门思过,也好好学学规矩。”

燕国公:“是。”

宁氏看了眼还挂着泪珠的燕明荞,“明荞孝顺,念安不是说她在学骑马吗,马上开春了,就还去原来那个庄子吧。”

燕国公从善如流,“那个庄子就给明荞吧。”

宁氏最后问沈氏,“念安,你觉得这样如何?”

沈氏本来也没觉得多委屈,反正两个女儿什么都有了,以后做生意也不必顾着别人,便恭顺道:“媳妇听母亲的。”

这下孟小娘也算得偿所愿,终于把这事捅了出来。

孟小娘让丫鬟留意正院的动静,得知还惊动了寿安堂,心里一笑,连老夫人都惊动了,可真好。

但也就过了半个时辰,正院的宁湘就带着人过来,二话不说就把锦华苑给封了。

院子里人只进不出,到时候会有人给送吃食用品的。

就留了一句话,孟小娘被禁足三个月,六姑娘也在锦华苑,自然也是不能出门的。

孟小娘自然不服,她没想到等了半天是这么个结局,正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被禁足的是她啊,“妾什么都没做错,夫人凭什么禁妾的足!”

沈氏鲜少禁府里人的足,上回被禁足的是燕明玉。

宁湘道:“这是公爷和老夫人的吩咐,孟小娘做了什么事,自己好好想想。若是不服,自可等三月后去公爷和老夫人那儿问。对了,公爷说你管教不严,三姑娘在房里好好学学规矩。”

孟小娘往后退了两步,直接晕了过去。

燕国公无颜面对沈氏,自己去了书房,很快,他身边的小厮就送来一个雕花匣子,里面躺着两样东西,一个是貔貅玉坠,还有一个黄玉做的玉牌,玉牌上两句诗,估计是宫里赏的。

今日若不是燕明荞,估计不会闹这么大,最多也就是燕国公说几句软话,然后给些东西,毕竟他没直言是沈氏犯了错,而是把事推到了下人头上。

原本沈氏也是这样打算的。

谁知道燕明荞不管不顾地闯了进来。

宁夏带着燕明荞去洗脸了,燕明玉陪在沈氏身边,伸手握了握她的手,“您别放在心上,有我们呢。”

燕明玉还算放心,虽然沈氏看上去憔悴,看不是伤心难过,这说明什么,说明男人靠不住。

这男人啊,尤其是古代有三妻四妾的男人,猪都比他们靠得住。

沈氏点了点头,“不用担心母亲,庄子你收下,以后想做什么生意就做什么生意,谁也不必顾着。”

其实正室不好做,跟妾室计较是善妒,还要要宽善对待庶子庶女。

孟小娘有儿有女,为了孩子,也不可能太严厉地处置她,等燕明泽考中,估计就放出来了,希望这回能长长记性。

不长记性也没事儿,沈氏自认为做事对得起良心,就算孟小娘犯事儿,她也能全身而退。

没一大会儿,宁夏带着洗干净脸的燕明荞过来了,燕明荞喊了一声母亲,又喊了声二姐姐。

喊完人后,挤到了两人中间。

宁夏带着丫鬟们退了出去,燕明荞什么都没说,抱住了沈氏的胳膊。

沈氏无奈一笑,“好了好了,什么事都没有,铺子给了你们祖母,能出什么事。”

也幸好早先就给了老夫人,不然还有的磨呢。

燕明荞道:“那父亲也太凶了,竟然那样和您说话。”

燕明荞抿了抿嘴巴,她其实不该顶撞父亲的。在她看来,那是顶撞,以前可不敢的。可书里还说,不管是谁,有错就是有错。

沈氏摸了摸燕明荞的脑袋,“你呀,下回可不许这样了。”

沈氏把貔貅玉坠给了燕明玉,黄玉腰牌给了燕明荞,两人不想要,但沈氏说道:“放我这儿也是干放着,你们父亲的心意,收着吧。”

燕国公这回出了血本,沈氏看那貔貅,估计得五六百两银子,腰牌差不多的价钱,估计本就是给两个女儿准备的,价钱都一样。

也是收买人心讨好的手段。

若非燕明荞聪慧,估计会直接把人赶出去,让她别添乱。

沈氏不觉得有什么,反倒是燕明玉燕明荞一直愤愤不平,晚上都是跟沈氏一个屋睡的。

燕明荞说一个人睡害怕,燕明玉不好说自己害怕,干脆道:“我懒得回去了。”

正好明一早请了安回去睡个回笼觉。

沈氏没办法,只好留两个女儿在这儿睡一晚。

燕国公去了书房,他本想去锦华苑问问孟小娘是何居心,为何故意拿点心出来,还故意说那样的话,只不过孟小娘被禁足了,他再去也不合适。

次日一早,来正院请安的少了三个,郑小娘没敢多问,请过安后,她多了几分庆幸,幸好没沾惹上,只是买了个点心。

若是让夫人知道她买的点心,估计也落不到好,幸好等了一会儿也没见正院来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锦华苑那边,她就说别惹事别惹事,非要去招惹,那夫人又不是傻子,怎么会露这么明显的把柄。

锦华苑被禁足的消息传到各院,慢慢打听出来她因何被禁足,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都不敢多话议论,总之,燕国公府也算能消停一阵了。

而燕明荞,又开始了上学堂的生活,正月十八是开学的第一日,燕明月停了三个月的课学堂只有燕明茹在。

燕明荞上课的第一件事就是由傅先生先抽查功课。

好在她不怕这个。

第30章 踏春

考究功课主要是看看燕明荞放假几日看书看得如何, 再看看她的书法上有没有进益。

四本书,傅仲宴也不是字字句句都考,挑一部分他认为难的, 问其意思,其余的该放就放。

傅仲宴对燕明荞还算放心,但也怕她放假贪玩,好在燕明荞基本上答上了,有些不会的, 也是本来就不会, 而非看得不细致。

一老一少, 一立一坐, 看着倒是分外和谐。

不懂之处傅仲宴略微提点, 燕明荞也就明白了, 考完功课后他然后又说了两本书, “先看这两本, 一个月后我会考你。”

如今上着课, 只能用课余的时间来看, 一个月看两本书差不多。

考完燕明荞的功课, 这节课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剩下的时间要检查沈元景的功课, 傅先生放假前给他布置了练字的作业,每日两张, 傅仲宴数了数, 数目是全的。

至少态度是好的,有些进益, 写的比之前强了些, 这让傅仲宴有些许欣慰, “好好练。”

沈元景点了点头。

燕明荞对这动静充耳不闻,有句话叫做莫管旁的事,书目她告诉了,那是因为姑母,而非沈元景这个人。

他爱如何便如何,不管学成什么样,都是他自己的事。

有时燕明荞会想,他就算告诉祖母他们自己聪明又如何呢,祖母只会为他高兴,但有时候,她又想,倘若她没来正院,母亲对她不像如今这般,她会越过二姐姐,表现自己的聪慧吗,估计也不会。

所以燕明荞也没办法说沈元景做的就是不对。

后头的抚琴、书画课是燕明荞自己上的,只有最后一节算术课沈元景来了。

先生觉得,再教两个月,学了商功、均输、盈不足、方程、勾股后,这门课就能停了。

说起来他还挺喜欢这两个学生的,燕明荞一教就会,而沈元景虽笨,但胜在听话不捣蛋。

也不知到时候用不用再教沈元景。

其实就算不单独教沈元景,他也得来,府里还有几位小公子,郑小娘的儿子四公子今年三岁,还有个五公子两岁了,三岁的那个开春该启蒙了,也要学这些。

虞小娘的六公子也是两岁,估计明年和五公子、六姑娘一块启蒙。

这几个孩子还太小,也不知能不能养大,沈氏管得很少,养成什么样全看自己的小娘如何教养。

沈氏有时觉得,子女会像母亲多些,毕竟燕国公是只管生不管养,还求一个多子多福,越是孩子多越觉得燕国公府人气高,自己也能比别人(府里孩子少的)挺直腰杆。

所以说,孩子们多是像教养自己的人。

燕明月就很像孟小娘,不管是对正院的敌意还是若有若无的小算计。

沈氏有时会想,孟小娘这样的人过得再好只是入府给人做妾室,那燕明月一个庶女,以后又能有什么出息呢。

所以,对锦华苑,沈氏一向懒得管。

但懒得管不代表不会管,这回沈氏打算使劲压压锦华苑的气焰。

马上就开春了,府里做春衣,每人两身外加两匹料子,给锦华苑的肯定都是别人挑剩下的,颜色土气,料子也不算时兴。

反正锦华苑的禁足不出门,春衣也不用太着急做,这些事下面的人就会办好,根本不用沈氏吩咐。

开春赏花宴各种宴席,沈氏也不会带燕明月出门,这估计是孟小娘最在乎的事。

一年就春日里最适合出门游玩,结果要禁足三个月。

大约是好事都赶到一块儿了,上午的时候,沈氏收到了定远侯夫人送来的帖子,说是下月月初,一块儿去城郊踏春。

下个月是二月,正赶上惊蛰时分,天也暖和了,初二那日是龙抬头,可以去庄子走走转转,肯定别有一番滋味。

越朝人有踏春的习俗,世家还回采春,摘些野花野草什么的,全当个乐子。

沈氏明白,这大概是满意燕明玉的意思,到时候一块儿去城郊,沈氏也看看定远侯夫人为人处世如何。

嫁人嫁人,可不单单嫁的是那个人,进府之后要操持大大小小的事,可不能找个厉害的婆婆。

沈氏兀自高兴着,晚上还让小厨房做了一桌好菜,让两个女儿过来吃饭。

燕明玉万万没想到,上元节见过一次刘熙远之后,竟然还有后续。

她当时回来说得模棱两可,对沈氏说的是就见了一面,并没有说几句话,妹妹太困了,就早些回来了。

在沈氏心里,一个还不知道是不是女婿的人,自然比不上贴心的女儿,所以未曾责怪,想着缘分这事强求不得,反正燕明玉还小呢。

谁知道过了几日,竟然来信了。

自己的女儿被相中,那代表女儿教养的好,沈氏自然是高兴的。

但燕明玉不高兴,她对着一桌好菜食不下咽,想开口反驳,又不知从何说起,难不成直说没看上?

“母亲……”

沈氏:“怎么了?”

燕明荞把嘴里外皮油亮的乳鸽放下,赶在姐姐说话前开口道:“母亲,那个哥哥我见过。”

沈氏笑着问:“明荞觉得如何,够不够做你的姐夫?”

燕明荞没说刘熙远好,也没说不好,抿了下唇,选了个折中的,道:“我觉得没有大哥哥好。”

当然是大哥哥最好,而且他也没有镇北侯看着有气度,两人那日穿了一样的衣服,燕明荞忍不住做比较,刘家的哥哥就像棵小树苗,而镇北侯好像参天大树。

燕明荞不知道这个比喻恰不恰当,但她是真心觉得,刘家的哥哥还不够好。

燕明玉松了口气,心说还得是妹妹,拿着燕明轩比,正能说到沈氏心坎儿里。

燕明荞不过童言,但沈氏在这种时候从不把燕明荞当普通孩子看,普通孩子哪儿会遇事让丫鬟请老夫人过来。

燕明荞本来就聪慧,也不是什么都不懂,若是她都能看好……

沈氏道:“哪里不如你大哥哥好?”

倘若燕明荞说哪里都不如,沈氏大概会觉得这是胡说的。

燕明荞实话实说,“大哥哥说话更平易近人,没架子,刘家哥哥总是端着,而且,没有大哥哥长得好看,人也瘦弱些,别的我就不太清楚了。对了,那日还来迟了,不过可能是因为路上人太多,他过不来吧。”

燕明玉咳了一声,“也就多等了一会儿,倒也没什么。”

沈氏皱了皱眉,长子相貌并不是特别出色,但胜在挺拔高大,不如长子,那得是什么样……怎么头一回见面还迟了呢,知道上元节人多,还不早点出门,怎么让姑娘家等着,单这点就不够好。

沈氏觉得也不能一棒子把人打死,刘熙远功课好,万一还有其他的过人之处呢,等踏春的时候看看再说吧。

燕明玉趁着沈氏不注意,冲妹妹投了个感激的目光,相比于她说,肯定是妹妹说的话更有分量。

燕明荞低头笑了笑,她其实也是实话实说,二姐姐的夫婿要好好看的,不能随意,所以有不好的地方自然要说出来。

沈氏给燕明荞夹了一块糖醋鱼的鱼肚子,心里不免又愁了起来,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燕明荞也给沈氏夹了菜,“母亲,买东西还要货比三家呢,更何况是给姐姐找夫君,您得好好瞧瞧,跟别人比一比,比过之后再做决断也不迟啊。”

“而且,二姐姐也不急的,多挑挑。”

沈氏:“行了行了,你个小姑娘懂什么,当挑白菜呢。”

是得挑,但也不能挑太多,不然外面会说这家姑娘不好,亲事总定不下来。

燕明荞这回埋头吃饭了。

吃过饭,燕明荞回屋量尺寸,要做春衣了,去年的冬衣再入冬估计穿不了了,燕明荞到那时还得长两寸。

绣房的丫鬟量着燕明荞高了一寸些许,身上肉少了些,大约是抽条了。

脚也长了点,鞋子都得重新做。

里里外外好几件衣裳,差不多等上半个月就好了,那会儿天暖和了,穿正合适。

还有句话就春捂秋冻,总之,春天是不能太早脱棉衣的,也省着受了风寒。

不仅棉衣脱得晚,各院都送了各种补品,当然没给锦华苑和燕明月院子送,在这上头,沈氏还是很记仇的。

等到月底,正院和寿安堂的春衫就做好了,燕明荞试了试新衣服,比冬衣轻巧不少,不过前两日下了场雨,虽然回暖,却也没到真正暖和的时候,所以还是穿的夹棉的冬衣。

燕明荞捂着热,有时侯跑一头的汗,热得很。

但燕明荞还是跑的飞快,今儿兄长们放假,都回来了。

燕明泽也是回来后才知道自己的小娘姐姐被禁足了。

孟小娘被禁足之后连院子都出不了,锦华苑的丫鬟早晚能回下人房,但不能出府,而且院门口还有两个身强体壮看门的婆子,没人敢往外闯。

孟小娘唯一的希望就是燕明泽,她盼着燕明泽放假和燕国公求求情,兴许就能放出去了,这是唯一被放出去的机会。

但燕明泽仔细想了想,决定不去燕国公那儿求情了。

三月初考试,燕明泽不想这个时候被这种闲杂的事打搅,他只想好好温书,而且,小娘那边他不是没劝过,说让三姐学学推拿按摩的本事,去讨好祖母,得祖母喜欢什么就有了,为何非要找母亲的不痛快。

这下好了,被禁足不说,还连累他被父亲母亲不喜。

只不过,不去求情显得他太过冷血薄情,燕明泽还是去了趟书房,听燕国公说话没转圜的余地,又施施然出来了,放心地回自己的院子温书去了。

他甚至想,被禁足也好,省着打搅他。

放假两日,燕明泽门都不出,让苦苦等待的孟小娘彻底死了心。

虽然儿子寒她心,可她不靠儿子靠谁啊,孟小娘只盼着燕明泽能考好些,这样她也能早点出去。

燕明月把正院三人在心里骂了个遍,骂完又觉得不解恨,把燕明泽骂了一遭。

铺子赚的银子没少拿,却半点用都没有。

两日假过得很快,燕明轩在家看了两日书,令他称奇的是,燕明烨竟然也能静下心看书,学得还颇为认真。

燕明轩有种弟弟终于长大上进了的感觉,不管这次考不考得上,总归没有混着去考试,这就比以前长进太多了。

燕明烨也觉得自己想的和从前不一样了,他今年十二岁,再有几年自己都该娶媳妇了,以前不管燕明泽学得多好,他都不当回事。

现在知道有人想学都学不到,上学反倒变得难得可贵起来。

燕明烨是燕国公府的公子,出门在外也是拿得出手的,他身边有不少人捧着他,都是家世不如他的,有功课好的,也有差的。

大多带着他玩儿,斗蛐蛐,弹珠子这些。

沈元景是第一个带着他学的,燕明烨又不傻,他知道谁对他好,沈氏燕明轩总让他读书上进,沈元景年岁比他小,却跟他母亲兄长一样。

是该读书了,如果连童生都考不上,那也太丢人了。

燕明烨不全是因为沈元景才学的,但也和他有点关系,他以前用过的书都送给了沈元景,反正放他那儿也占地方。

沈元景用不太到,但还是收下了,时不时挑两个问题去请教,这样能让燕明烨记得更扎实一点。

两日假一晃而过,燕明轩和沈氏说下回放假就不回来了,他打算半年回来一次,在书院温书。

燕明烨燕明泽也不回来,两人三月份就考试,得等考完试再说。

沈氏为燕明轩燕明烨打点了不少东西,燕明泽以往都是由孟小娘打点,如今孟小娘被关着,按理说该由沈氏准备,然后准备和燕明轩燕明烨一模一样的就好了。

但沈氏懒得弄这些,让人给锦华苑传了个话,孟小娘自己准备,到时候丫鬟过去取。

包袱里是开春穿的衣裳,一些干粮药品,还有银子。

读书费银子,就像燕明荞的月钱,花也是花在了买书上,一本一两多银子,所以寒门子弟读书难,寒门子弟读书是举全族之力供出来的。而农家出身的,读书就更难了,一年到头也家里赚的银子也没几两,所以大多读书人去晋中书坊抄书,买得起书的反而是少数。

燕国公府的公子们就属于第一种,燕明泽每月有五两月银,燕国公时常给他银子,因为他是几个兄弟中读书最好的,所以只要是和读书做学问有关,燕国公必给银子。

孟小娘也会给他钱,包括燕明月的杂货铺子,每月三十多两的利润除了要给燕明茹十两,剩下的还要分一半给燕明泽。

孟小娘常对燕明月说,你们是亲姐弟,自该互相帮扶,日后你弟弟登科,别人看你有依仗,自然高看你一眼,你弟弟记起你的好,待你出嫁后会挂念你。

燕明月信了,但她没想到的是,还没等嫁人呢,这个弟弟就靠不住了。

孟小娘也觉得心寒,意思着塞了五两银子,连以往一半都没有。

也是现在受难,丫鬟们出不去,拿不着铺子的盈利,手里也没钱,还不知道三个月怎么样呢,自然不能像往常一样给。

马上就考试了,燕明泽在书院能花多少钱。

而看见包袱的燕明泽只觉得小娘不理解他,他又不是没去求情,是父亲不答应,他有什么办法,难不成要他跪下求情,那只会让父亲更厌恶他。

五两银子也是银子,燕明泽带着一堆衣裳鞋袜,跟兄长们一块儿坐马车去书院了,下回回来,就是考完试的时候了。

而燕明玉燕明荞也该收拾收拾,准备明日的踏春。

她有点想吃野菜馅儿的饺子了,打算明儿让丫鬟们挖挖看,若是有的话就挖回来包一顿。

早春,府里的迎春已经开了,地里的小草也冒了绿芽,要燕明荞说就是“最是一年春好处”,但到了燕明玉嘴里,就是看起来挺新的。

尤其下过雨后,府上各处打扫得干干净净,泥土由干枯的黄变成了棕褐色,小草又好像一夜之间冒出来,看起来就特别新。

燕明玉对明日的踏春有数,沈氏不是很满意刘熙远,那就够了,就当是去挖野菜。

沈氏怕燕明玉一个人不自在,给燕明荞也请了假,想了想,让燕明茹也去了

沈氏不知道孟小娘撺掇的事有没有郑小娘的份儿,但她希望府里的妾室们安分一点,所以乐意给些好处。

郑小娘战战兢兢过了半个月,这下一颗心才放下来,夫人没怀疑她,但孟小娘出来了未见得不说,所以郑小娘决定坦白从宽。

沈氏象征性地罚了她一个月禁足,只不过没罚燕明茹,也算是没太计较。

沈氏还问了问沈元景,要不要踏春。

沈元景给拒绝了,“多谢伯母好意,但我不太想去郊外,我能去街上转转吗?”

沈氏给了他腰牌,说实话,她也不知道怎么和沈元景相处,但沈元景不惹事,也不像燕明泽一样,虽然常和燕明烨一起,却不会给人带坏。

是一个不错的孩子。

沈氏给了他腰牌,想去哪儿带着小厮去,逛逛看看都行,她给宁湘使了个眼色,宁湘当即拿了个荷包出来。

是沈氏给的零花钱。

沈元景往后退了一步,“伯母,我还有钱,够花的。”

比起自己的儿女们,沈元景过得还是清苦些,但比起城外吃不饱饭的人,这也挺好的。

寄人篱下虽不好,可是总能吃饱饭。

这话说得也没错,各人有各人的烦恼,没必要一概而论,什么都攀比,最后只会像孟小娘一样,临了什么都得不到。

燕明荞这边请了一日假,她还记得上回赏雪宴,出去吃了烤茶和烤水果,滋味很好,所以对明日出门特别期待。

新衣裳和新首饰已经引不起她的兴趣了,燕明荞下课之后就去玉明轩,明日踏春要吃什么。

燕明玉道:“五妹妹吃过春饼没?”

野菜饺子得带回来吃能吃,踏春吃春饼好了。

燕国公府吃面食少,但越朝却是有吃春饼的习俗的,一张薄薄的饼,里面卷各种菜。

但燕明荞很少吃,她摇了摇头,“二姐姐,我还没吃过。”

燕明玉道:“那就吃烤鸭和春饼。”

别说明儿吃烤鸭,就算燕明玉现在要,小厨房也能给做出来。

燕明荞梦里都是烤鸭和春饼,听二姐姐说好吃的紧呢,甜香甜香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甜香。

次日天朗气清,风还有些凉,楚铮又逃学了,也不是逃学,他根本没回书院。

他骑马出门,跑的很随意,他最烦的就是父亲管他。

第31章 被打

对楚铮来说, 逃课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楚堪疑别以为他现在在盛京就能管他了,以前好几年不管,现在想管, 晚了。

*

踏春去的是定远侯府庄子附近,那处依山傍水,在盛京城南。

有道是“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一座山上气候尚且不同, 更何况城南城北相距几十里, 城南莺飞草长, 城北草叶才冒了个头。

这边离燕明荞骑马的庄子也近, 若是玩得不高兴, 大可去那个庄子, 托孟小娘的福, 现在庄子在燕明荞名下。

沈氏几人出来的早。

出门踏春和赏花赏景不同, 她们一行人穿的都是短衫, 袖口窄, 裙子也不曳地, 鞋子穿的是厚实的千层底,最好走路。

为了挖野菜, 燕明玉还带了小篮子和小铁铲,燕明荞带了同样的东西, 只不过都是小一号的。

阳光正正好, 在太阳底下不是很晒,反而很暖和。

到了地方, 沈氏让燕明玉带着两个妹妹去玩, 自己留下和定远侯夫人、安康伯夫人说了会儿话。

安康伯夫人是同来的, 她带了女儿赵芸安过来,这次来就是凑数的,也算是个小媒人,因为刘熙远就是她牵的线。

三家碰了面,孩子们去采野菜踏春,大人们一道说了会儿话。

定远侯夫人眼里透着满意,对着沈氏道:“你真是养了一群好女儿,各个都出落得这么水灵。”

夸不能直夸燕明玉一个,要连着全夸了。

虽然定远侯夫人有意结亲,可还未定下来,就得含蓄着说,给彼此留着余地。

也不能太上赶着,这会儿就是你来我往试探彼此的意思,若是都点头了,再去提亲。

定远侯夫人今日穿的也素净,大约是打算和孩子们一道玩一玩,所以也是短衫深色裙子,头上没有太多首饰,却也选的名贵的,看起来低调却不失大方。

说话时带着三分笑,瞧着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安康伯夫人也道:“你的这几个女儿,我都想抱回家了。”

沈氏笑着道:“顽劣得很,一会儿也闲不住。”

定远侯夫人突然有些拿不准沈氏的意思了,若是有意,应该顺道夸夸定远侯府的孩子,今日她带了嫡次子和庶女同来,庶女和燕明玉差不多大,就是带过来陪燕明玉的。嫡次子比燕明荞小一岁,已经去书院了,为了今日出来还请了假,这会儿正疯玩呢。

刘熙远也是请假来的,八月份秋闱,这会儿正是抓紧的时候,但他功课好,耽误一天也不打紧。

刘家的小娘子刘熙音跟在燕明玉几人后头,她脸圆圆的,笑起来很招人喜欢,总是围着燕明玉说话,一口一个明玉姐姐地叫着,甜得很。

刘熙远就在后头看着,目光若隐若无地落在燕明玉身上。

燕明玉相貌大气,脸是鹅蛋脸,笑起来极其明艳,尤其风吹过的时候,衣袂翩翩,看起来很好看。

有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刘熙远没管乱跑的弟弟,自己走了过去,问刘熙音,“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可用我帮忙。”

几人蹲在地上,燕明荞正兴致勃勃地找野菜,赵芸安就跟小尾巴一样跟着。燕明玉指一样她俩就挖一样,两人本来年纪就小,也贪玩,最喜欢的就是这样摘菜捡鸡蛋的活。

燕明荞觉得这就像读书一样,记得多了就高兴,现在看菜篮子里越来越多,也高兴。

赵芸安也喜欢这些,她在赏雪宴时见过两人,还记得好吃的烤茶和烤栗子,那么大那么圆的栗子仁儿,都是明玉姐姐给剥的。

而且燕明荞笑起来好好看,还会手把手带着她挖野菜。

燕明茹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她都九岁了,早就不喜欢这些了,但和嫡母出来一次不容易,在外面人前露露脸也是好的。

嫡姐说挖那就挖吧。

刘熙音抬起头来,对着兄长道:“明玉姐姐说这些野菜能吃,就挖来试试看,兄长你看,好多呢。”

刘熙远眼中划过一抹嫌恶,野菜如何能吃,这都是吃不饱饭的人才吃的,为何放着好好的饭菜不吃吃这些。

但是佳人想吃,刘熙远只能蹲下来陪着挖。

只不过他一个读书人,没做过这些,挖的乱七八糟,还掺进来几根野草。

燕明玉看了眼他的篮子,指着其中两棵草道:“刘公子,这两个是野草,吃不得的。”

刘熙远飞快道:“那其他的真的能吃吗,这些野草吃了不会出事吗?”

大约是因为他平日功课好,所有人都来跟他请教功课,刘熙远从没被质疑过,所以燕明玉说话的时候他下意识就反驳了。

燕明玉道:“我采之前自然问过,那定然是能吃的,不然岂不是害了人。”

刘熙远仍皱着眉,刚想说话,一旁妹妹便打圆场道:“兄长,明玉姐姐问过的,你快些挖,好凑够一顿饺子的。”

燕明荞觉得刘熙远话怪怪的,她抿了抿唇,“刘家哥哥,虽然草和草长得不一样,但你看我们挖的这些,叶子嫩嫩宽宽的,看起来很肥美。你挖的那些,叶子又细又长,叶边很锋利,一不小心就会割伤手,那种怎么可能能吃呀。”

燕明荞偶尔会仗着年纪小胡言乱语,这块儿挖完了,她又找了一个地方,热切地招呼燕明玉,“二姐姐,这边还有!”

刘熙远眼睁睁看着燕明玉站起来去了旁边,他拉不下脸跟上,只能跟着妹妹。

野菜几人挖了不少,还有丫鬟们挖的,燕明玉觉得,够她、妹妹、母亲祖母吃两顿饺子的了。

饺子的做法也不难,毕竟是野菜,难免有涩味,焯遍水,多放点肉最好,燕明玉觉着什么东西只要放了肉都不会难吃。

燕明荞采完野菜又去摘野花了,她编了花环,打算一会儿送给母亲。她觉着出门玩很好,在外头吹风都是很舒服的。

而不远处看着这些孩子们的三个大人,脸色有些许微妙,离得并不算远,所以说话都能听见。

定远侯夫人笑着解释,“熙远这孩子,平日读书读傻了都。”

沈氏道:“会读书是好事。”

可看着人也太呆了些,话都不会说,以后为官不怕得罪人吗,看这样子,自己说得就是对的,别人说的就是错,定远侯府也没尊贵到这个地步。

沈氏对刘熙远不太满意,她原想着找个一个能力出众的女婿,却不是这样的。

而且,今日见了人,沈氏觉得明荞说得没错,没有长子高大,看着很是清瘦,今日有风,看他袖管袍子空荡荡的。

清瘦的人她也不是没见过,就如沈元景,但沈元景长得好看啊。

依沈氏挑剔的目光看,刘熙远不太行,说句不好听的,出个门还得顾着他。

沈氏不想再说了,她道:“这也中午了,先用饭吧,明玉说带着大家一块儿吃春饼,还说吃什么烤鸭,这孩子别的不行,倒是会吃。”

安康伯夫人附和道:“正好,我这肚子也饿了。”

定远侯夫人面上不大高兴,但她没觉得自己儿子不好,反而是沈氏太挑剔。

燕国公府也不是什么多体面的人,还不是靠着入宫的太妃,不然还不及定远侯府呢。还有燕明玉,听说落过一次水,那身子如何,可还能生养?

定远侯夫人本来还不在意这个,若是不能生,抱养个到正院好了,看沈氏不也养着庶女吗。

原以为是和和美美的亲事,谁知道沈氏竟然是这个态度。

定远侯夫人让丫鬟喊几个孩子回来,此处靠山靠水,走几步就有片灌木丛,刘熙远和刘熙音跟着燕明玉她们一块,就剩刘熙安不知去向。

但刘熙安身边一向有小厮跟着,丢肯定是丢不了,定远侯夫人让人去远处寻寻,然后低声吩咐丫鬟,去庄子拿些好菜,一会儿就在草地上铺张桌布吃。

亲事一会儿再说吧,不急在这一时。

燕明玉让流露把野菜放回马车,又把带过来的厨具和食材搬下来,踏春野炊,自然要有那个意思,你来一下我来一下,自己做的自己吃。

大约孩子们对这些都比较喜欢,赵芸安就挺喜欢伴家家酒的,所以看两个巴掌大的小锅和高炉子特别感兴趣。

烤鸭得厨娘做,一到这儿就开始烤了,燕明玉也没那个手艺,但是春饼是她烙的。

舀一小勺面糊,在锅底刷小层油,面糊倒进去后轻轻晃一下,面糊就自己滚成薄薄的圆饼了,然后在石头大得灶台上烤一会儿,最后翻个面,这春饼就成了。

燕明玉动作还算娴熟,做起来样子也很好看。

定远侯夫人又有几分满意。

越朝女子,最起码的要会女红管家,家世好的学琴棋书画,也有别的技艺,比如厨艺、插花……

有一手好厨艺也会让婆家高看一眼,世家有厨娘丫鬟伺候,学厨艺的少,但是平民百姓家,新媳妇嫁到婆家第一天,晨起要洗手做羹汤,张罗一大家子饭的。

燕明玉这只能算出来游玩,大家一块儿做,顺道吃个饭,但看起来已经很不错了,定远侯夫人觉着,至少能看出不是养尊处优的性子。

若是燕明玉知道定远侯夫人想什么,会说,你还真就想错了,她就是养尊处优的性子。

烙春饼、炒合菜、京酱肉丝,配着黄瓜条葱丝甜酱,还有炒的鸡蛋酱,这些就是春饼里夹的菜。

一张饼什么都可以卷,全看自己喜欢什么。

合菜倒是没出现在燕国公府的菜谱上过,合菜也叫六合菜,里面放那个韭黄、肉丝、粉丝、豆芽菜、菠菜、鸡蛋,炒出来之后六样菜不分你我,夹在饼里特别好吃。

只不过早春这会儿庄子没种菠菜,用大白菜芯儿替的,燕明玉还加了点豆腐,闻起来还有点豆子香。

另一头烤鸭差不多也好了,空气来飘着甜甜的香味,肥鸭难选,一共烤了两只,一会儿吃了鸭肉再炖个鸭架汤,一顿饭算是齐活了。定远侯夫人叫人送了些菜过来,几道家常菜,一盆还不大的小黄瓜,乍一看什么都有。

简单倒也有趣味。

只不过,定远侯府出去寻人的小厮还没回来。

定远侯夫人在心里骂了一遍刘熙安,招呼道:“大家先吃,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了,不必等他。”

她低声去侍女道:“再去找找。”

侍女人还没走几步,就见一人跌跌撞撞跑来,不是刚出去寻人的那个,看着像是一开始就跟在刘熙远身边的,他跑的一张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道:“夫人,不好了,小公子把人给打了!”

安康伯夫人用帕子掩了下嘴,沈氏低下了头。

定远侯夫人脸上笑挂不住了,尤其在沈氏和安康伯夫人面前,觉得太下面子了,这儿离庄子近,她以为只是打了庄户家的孩子,那给些银钱就好了,怎么还闹到这儿来。

她对着沈氏和安康伯夫人道:“我先去看看,你们慢慢吃。”

沈氏和安康伯夫人对视了一眼,两人点了点头道:“快些去吧。”

刘熙音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明玉明荞,快些吃吧。”

燕明荞没动筷子,她想,怎么都爱打人,她只记得镇北侯府的小世子爱打人,定远侯府的怎么也打?

不过楚铮不光光会打人,他还会救人,上元节那日,就打了一个拍花子。

燕明玉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卷了张饼先给沈氏,几人吃了一会儿,定远侯夫人才揪着刘熙安的耳朵走过来了,刘熙安疼得呲牙咧嘴,嘴里还直喊疼。

后头小厮牵着一匹马,马背上的小公子虽然脸青了一块,但是坐的笔直。

小公子后头就是太阳,这么看去看不清他的脸,燕明荞定睛看了一会儿,转头对沈氏道:“母亲,这是镇北侯府的小世子。”

上元节见过他,当时他抡着拳头打人,一点都不含糊,怎么这回还被打了。

定远侯夫人心一惊,她不认识什么镇北侯世子,但架不住有所耳闻,她只是看楚铮穿的好,所以没给银子打发了。

镇北侯府的世子,很快,她就想好了对策。

定远侯夫人对众人道:“真是见笑了,犬子不懂事,误伤了小世子。”

她当着众人冲楚铮道:“小世子,真是对不住了。”

一个侯夫人对着一个孩子赔笑道歉,一部分原因在于是刘家小公子先出手伤人,另一部分原因在于,他是镇北侯府的世子。

别看镇北侯定远侯都是圣上亲封的侯爵,可爵位和爵位也有不小的差别。

镇北侯楚堪疑是威远大将军,看其爵称就知道,他镇守西北,在朝是二品武将,手握西北十万大军,手里拿着真真切切的实权。

楚堪疑在朝中风头正盛,是皇帝身前的红人。

虽然说楚堪疑不能看谁谁死,但盛京城没有几个不畏惧他手里的权力的。

以往楚铮打人的时候,被打的收下钱就息事了,如今楚铮被打,定远侯夫人怕楚堪疑把刘熙安打死。

她刚才是真不知道,幸好没给银子。

唯一的法子就是先安抚好楚铮,然后等楚堪疑来了,让沈氏她们说说好话,千万别把错怪在刘熙安身上。

楚铮皮笑肉不笑地咧咧嘴,“刚才你不是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吗,现在想让我别告诉楚堪疑了?”

楚铮心里其实没底,也没多硬气。他想说楚堪疑未见得会来接他,而且就算被打的是他,赔礼道歉的不一定是刘熙安。

楚堪疑惯会什么都不问,就给他定罪。

不问他为什么打人,不问他挨没挨打,总之,做错的就是他。

楚铮这回真的什么都没干,骑着马在附近跑,然后有人就把他拦住了,说要骑他的马。

楚铮长这么大,只有他抢别人东西的份,哪儿有别人拿他东西的时候。

自然不给。

他身边没小厮,刘熙安带着两个人高马大的小厮,反正一个纨绔子,越是不给的东西就越想要,身边的小厮还动手拉他,后来不知不觉就打起来了。

楚铮一人难敌六拳,挨了好几下。

脸上青的是最轻的伤,现在后背胸口疼的厉害。

定远侯夫人道:“全是误会一场,误会一场,小世子先去屋里上个药,等你家大人来了再说,你看如何。”

出来踏春却出了这档子事儿,任谁心里都觉得不舒服。

定远侯夫人觉得有些晦气,刘熙远道:“今日是家弟之错,还请小世子勿怪。”

两人道歉,但谁也没提让刘熙安自己道歉。

就这么一件事,沈氏就能看到定远侯府的为人处世,兴许是开始不知道这是楚铮,毕竟刘熙安和楚铮不是同岁,兴许也知道,只是看他一个人,所以想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一下。

楚铮抱着胸,哪儿也不去,什么都不说,就一个人坐在骏马旁边,马低着头啃草吃,他冷着一张脸,不过才九岁,脸上还青了一大块,看起来有些滑稽。

在燕明玉看来,这大有一种我律师来之前我是不会开口的感觉。

燕明荞觉得他脸上的伤看起来好疼,青青紫紫的,就问燕明玉,“二姐姐,你看他又被打了,还吃不上饭,我能不能叫他过来一块儿吃啊。”

她记得林香说楚铮没母亲了,多可怜。

燕明玉也有点不忍心,“你去问问,看他吃不吃。”

事情闹成这样,定远侯夫人早就没胃口了,刘熙远也皱着眉,把弟弟拽到一旁训斥起来。

赵芸安往嘴里塞了个春饼,安康伯夫人也塞了一个,嗯,真好吃。

燕明荞擦了擦手,朝着楚铮走了过去,她倒不怕楚铮打她,一来她不是人贩子,二来没骂过他,所以胆子大得很,“我是燕国公府的五姑娘燕明荞,你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空气里飘着烤鸭的香气,烙好的春饼放在了竹屉里,在石头灶上温着,合菜和京酱肉丝已经炒好了,燕明玉在那卷春饼,还朝他晃了晃,好像只要伸手就能吃。

楚铮硬气道:“我不吃。”

然后,他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燕明荞发出了第二次邀请,“来吃一点吧,我二姐姐做的可好吃了。”

楚铮:“那谢谢你们,等会儿,这是你们的吃食,不是刘家的吧。”

燕明荞摇摇头,“春饼是我们做的,那几样家常菜是他们家的,你吃烤鸭和春饼好了。”

楚铮嗯了一声,闷声站起来,走过去冲着沈氏几人道:“谢谢你们给我饭吃。”

沈氏道:“小世子别客气。”

燕明玉给他卷了两个春饼,楚铮一口就是一个,嘴里塞得慢,但吃饭样子还算好看,偶尔会扯到伤口,就皱皱眉,但不会像刘熙安一样龇牙咧嘴。

楚铮觉得,这真好吃,好吃极了。

饼很软,吃到嘴里是面的甜香味,里面的菜是咸口的,配着饼吃特别好滋味。

大约是打了一架太累,楚铮觉得这顿饭比以往的都好吃,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有人给他饭吃,以前多是他自己吃。

楚铮饭量大,吃得多,燕明荞吃一个卷饼,他能吃三个。

赵芸安看着都不得不加快了速度。

看样子是真的饿了。

安康伯夫人和沈氏不好意思和孩子抢,两人吃得很慢。

一旁定远侯夫人也坐下了,她道:“小世子多吃些。”

楚铮没理她,燕明玉又给他卷了个烤鸭的,烤鸭选的肥鸭,但也没后世喂养的肥嫩,不过吃起来并不差,外皮很酥脆,到嘴里一口油脂香。

鸭肉鲜嫩多汁,烤的极其软烂。

楚铮小声说了声谢谢。

这可能是他这几日吃得最后一顿饱饭了,所以楚铮吃出了断头饭的气势。

燕明荞想了想,问他,“你会哭吗?”

第32章 第二次相亲

燕明荞问他会哭吗, 这让楚铮想起幼时的糗事。

刚记事的时候,大约是三四岁的样子,他常躲在被子里哭, 他没母亲,也没外祖,就一个大宅子,住着他和一堆下人。

搁别人估计做梦都要笑醒,但是楚铮只觉得害怕。

有镇北侯的权势在, 没人敢对小世子不好, 吃穿用度皆是好的, 除了天上的星星摘不下来, 别的什么都能弄到。

看着什么都好, 就是楚铮自己不好。

一开始他不打人, 但很多人骂他是没爹没娘的孩子, 那时楚铮很生气, 一边打人一边哭。

后来楚堪疑回来了, 没问他为什么打人, 也没管他为何哭, 押着他去登门道歉,反正都是他的过错。

几岁的孩子怎么能拧得过大人, 楚铮不服,但他记得好像给人道歉了, 不过楚堪疑在, 那家一直赔笑。

后来楚铮就知道了,只要他打人, 不管因为什么, 楚堪疑都会让他去道歉。

好在楚堪疑一年到头也就回来那么两回而已, 其余时候有管家摆平这些事。

再后来,楚铮就不哭了,哭没用,他只会打赢,打赢了高兴,被楚堪疑骂就骂,等他长大了,非得让楚堪疑也尝尝这种滋味。

今天是人太多了,所以才没打过。

楚铮问:“哭什么,哭丧吗。”

燕明荞被噎了一下,她不是很想知道楚铮要给谁哭丧,这……

燕明荞压着声音道:“不是哭丧,就是小声地哭。”

燕明荞觉着,一会儿镇北侯来了,楚铮可以哭一哭,说不定镇北侯看着楚铮可怜,就多疼他些。这招燕明荞是从沈元景那儿学来的,那次沈元景就是这样,说自己不能科举,让她愧疚。

同理,楚铮也可以这么说,燕明荞不确定镇北侯来了会说什么,可看楚铮的样子,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话。

如果楚铮装的可怜些,那镇北侯说不定会找刘家的麻烦,这样一来,母亲也能看看刘家不值得托付,那二姐姐就不用嫁到刘家了。

燕明荞:“你爹来了你就小声哭,什么都不说,只管哭就是了,有多委屈就哭多委屈,我会为你作证的。”

燕明荞说得也很小声,旁边有人,密谋自然要小声小声地密谋。

楚铮用帕子擦了擦嘴,“我不干。”

燕明荞道:“你就试试嘛,试一下,你若答应,我一会儿求二姐姐分你一个鸭腿。”

楚铮想说他又不是没吃过鸭子,但说话得凭良心,鸭子的确挺好吃。

刘家几人还心虚着,安康侯夫人悄悄和沈氏搭话,问她一会儿该怎么说。

一会儿指的是镇北侯来了后。

沈氏道:“该怎么说就怎么说,我看不惯欺负人的,也看不惯被欺负的。”

前者指的是楚铮,后者指的也是楚铮。

倘若打人的是楚铮,沈氏不会因为镇北侯府的权势说假话,现在被打的是他,也不会因为他是惯犯就帮刘熙安说话。

楚堪疑来的比大家想的都快,大约是早就发现楚铮没去书院,所以顺着寻了过来。

正是燕明玉在上元节见过的那个人,没想到他是楚铮的父亲,果然已有家室。

长得高大,从马背上翻身而下,束了髻,戴着一柄玉冠,眉如剑眼如星,大约是因为他是武将,所以看起来有棱有角特别结实。

沈氏几人上前去行礼,定远侯夫人带着刘熙安给楚堪疑道歉,“犬子不懂事,伤了小世子,实在对不住,下午我们会备上薄礼,登门致歉。”

楚堪疑刚说说话,就听到一阵哭泣声。

他转头看去,楚铮低着头,肩膀不停地耸动,哭太难了,他还是使劲碰了下身上的伤才哭成这样的呢。

反正燕明荞是觉着,他哭得不太行。

定远侯府一众人:“?”

沈氏用帕子掩了掩嘴角,“小世子身上的伤还没上药,只吃了顿饭。”

楚堪疑看了楚铮半响,问道:“怎么回事。”

楚铮什么都不说,光哭,任谁看了都觉得委屈。

楚堪疑又看向定远侯夫人,道:“怎么回事?”

这声和问楚铮的不太一样,多了丝质问。

燕明荞松了口气,她听说楚铮以前打人,都是镇北侯府登门致歉,她怕镇北侯不问缘由,说楚铮,好在,这么大个的人脖子上这么大个的脑袋不是白长的。

定远侯夫人道:“其实是误会一场。”

她不敢再隐瞒,主要是怕楚铮添油加醋,“是这么回事,犬子看小世子骑马,所以想同他一块儿玩一会儿,小世子不肯,犬子顽劣,不小心把小世子给打了。”

楚铮一开始是装哭,后来不知道怎么越哭越委屈,眼里憋了一泡泪,哗啦哗啦地往下流。

楚堪疑看了眼儿子,然后对着定远侯夫人道:“令公子可给楚铮道歉了?”

定远侯夫人说过对不住,刘熙远也说过,偏偏刘熙安没说过。

做错的是刘熙安,别人道歉没用。

楚铮抬起头,刘熙安又被定远侯夫人掐了一下耳朵,这才懦懦地开口,“小世子,刚才多有得罪,对不住。”

楚堪疑看向楚铮,楚铮哭还没止住,脸上还带着伤,看着有些可怜。

楚堪疑:“他身上的伤我还没看过,看过再说。”

自然是不能在这儿看,得回去才能看,但楚铮还没吃完饭。

作为一个伤患,自然要吃饱了才能回去。

楚铮一边擦眼泪一边啃鸭腿,对着燕明荞小声说了句谢谢。

燕明玉给他多弄了几个卷饼,“慢慢吃,别噎着,一会儿还有鸭架汤呢。”

燕明玉招呼其他人也吃,“大家趁热吃,凉了味道就不好了。”

总得吃饭不是。

“是是,明玉说得对。”定远侯夫人面笑心不笑,一边责怪儿子为何非要找楚铮的不痛快,一边又觉得楚堪疑仗势欺人,都已经道歉了,还想怎么着。

最后定远侯夫人又看了眼沈氏,这门亲事大约是黄了,若是传出去对刘熙远也不好。

结亲不成也不好结仇,定远侯夫人对沈氏和安康伯夫人依旧是笑着的,“今日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实在是对不住。”

沈氏道:“没事,养孩子就是难些,总得看着,稍微一溜神就不见了。”

这边楚铮吃完了烤鸭腿,也该回去了。

他眼泪已经擦干净了,肚子也吃饱了,而楚堪疑一直在马旁边等着,因为这边女眷多,所以离得很远。

楚铮有点舍不得走,虽然是燕明荞和他说话多,但在别人身上感受到了善意,而非拿那种眼神看他,很少有人给他吃的。

“多谢伯母,多谢明玉姐姐,明荞妹妹。”楚铮一一行了礼,沈氏等人点了点头。

楚铮这才朝着楚堪疑走过去,他身边跟着几个侍卫,还停着一辆马车。

楚堪疑道:“先上车换药。”

楚铮不想上药,“不用你管,走开。”

楚堪疑:“楚铮,你乱跑逃课的账我还没和你算呢。”

楚铮突然福至心灵,“嘶,好疼好疼,疼死我了。”

掀开衣服,才看见里面什么样,青肿更严重,楚堪疑给他上药,上到一半说道:“下回出门带人,你打了人最多上门道歉。”

楚铮硬生生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弦外之音,上门道歉也不至于被打成这样。

他趴着,觉得还是别人给他道歉痛快,“用你管我。”

*

吃过饭,沈氏也带着三个女儿准备回府了,如今看来,定远侯府实在算不上能结亲的好人家,单看家风,粗看凑合,可细看,哪儿哪儿都不对。

刘熙远自大,刘熙安纨绔,也就刘熙音好些,不过嫁人又不是娶媳妇,刘熙音好有什么用。

对镇北侯父子二人,沈氏有些许改观,镇北侯看上去很年轻,楚铮也没想象中那么顽劣。

跟刘熙安一比,谁都比他强,沈氏想起了自己的燕明烨,虽然不上进,但也不像刘熙安这般。

一行人直接回府,马车有些许颠簸,燕明荞有些困了,窝在燕明玉怀里睡觉。

妹妹的脸蛋有些红,眼睫毛还长,白嫩嫩的好看。

乖的很,燕明玉不由一笑。

燕明玉看了眼沈氏,沈氏白了她一眼,“好生坐着,别嬉皮笑脸的。”

燕明玉就没动,怎么笑一笑都要挨说。

但她理解,想好的乘龙快婿泡汤了,沈氏这能高兴吗。

燕明茹乖巧坐在一旁不敢吱声,有句话叫少说少错,不说话肯定没事。

一个时辰多的车程,几人终于回到了燕国公府,晚上,宁氏问沈氏,定远侯一家如何,沈氏只道:“不太适合明玉。”

却也没说他家的坏话。

宁氏突然想起刘夫人说得镇北侯,但想想还是觉得不行,“亲事急不得,先看明轩的也行。”

相看的不能过多,过满则亏。

沈氏哎了一声,“媳妇也是这么想的。”

哪儿有第一回 就定下来的,那不得是天赐良缘啊。

而另一头,定远侯夫人回府后,让人去镇北侯府探了探消息,得知楚铮疼得下不来床,气得打了刘熙安一顿,打得人哇哇直哭,哭的声音隔老远都能听到。

楚堪疑没说该怎么办,但他儿子受伤了,估计得以伤换伤。

武夫就是粗俗。

还有便是,这亲事黄了,定远侯夫人也生气,气都撒在了刘熙安身上。

刘熙远下午便回书院了,临行前他对定远侯夫人道:“母亲不必介怀,世上好女子千千万万,又不是非她燕明玉不可。”

听儿子这么说,定远侯夫人也只能作罢。

燕明玉这阵子是能喘口气了,回府之后她亲了燕明荞好几下,好吃的好喝的都往正院送,她的妹妹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妹妹,没有之一。

燕明荞其实只是实话实说,她说得哪一句话是假的,刘熙远是不是没有大哥哥好,最后鸭腿是不是给楚铮吃了,她答应的事全都做到了。

至于刘熙远,燕明荞觉得没什么可惜的。

回来之后燕明荞没了困意,在屋里练字看书,中午她吃了不少,可经过小半日肚子早就饿了,晚饭还能再吃一大顿,燕明玉说晚上吃野菜馅儿的饺子,一道去前院吃,毕竟是个新奇东西,家里现在人也不多,叫上老夫人老公爷和几个孩子,再准备些初春吃的菜,一家人一块还热闹。

厨房做饺子也不单做野菜馅儿的,燕明玉点了个胡萝卜牛肉的,又觉得小孩子大约喜欢吃虾,所以替燕明荞要了个猪肉虾仁的。

做法也简单,包饺子嘛,饺子皮都是一样的,只是馅儿有所不同,按照燕明玉的吩咐调,多试几次,总不会难吃。

菜多是早春才有的东西,香椿芽炒鸡蛋,开水嫩菜心,不过开水是好几个时辰熬出来的高汤,别说是早春刚长出来的菜心了,就是老白菜,也好吃。

还有嫩韭菜炒虾仁儿,一桌饺子和菜摆得满满当当的。

燕明荞亲手摘的野菜,早就好奇什么味道了,回来之后攒着二姐姐送的点心没吃,留着肚子等着吃饺子。

过年的时候也吃饺子了,不过是猪肉、羊肉、驴肉馅儿的,也很好吃,但没有这个新奇。

到了吃饭的时辰,一众人坐下,宁氏还夸了夸几个孩子有孝心,出门一趟还不忘挖野菜回来,宁氏年纪大了,还真就想这一口。

她尝了第一个,直言不错。

被夸的孩子里面有燕明茹,她这回觉得没白出门,至少被祖母夸了不是。

燕国公也说了好几句好话,“是不错,出门走走还不忘惦记你祖父祖母们。”

自从上元节后那件事,燕国公一直睡在书房,然后燕明荞上课,燕明玉在院子里不出来,去正院的话沈氏就让他去裕华苑。

虞小娘是沈氏的人,除非她脑子坏了才会在这种时候留人,所以大多时候都是说身子不舒服,要么就是来月事。

想去露华苑,但郑小娘也被禁足呢。

燕国公这回总算找到重修于好的机会了。

做子女的,不能太下当爹的面子,而且沈氏也不想一直这样下去,偶尔来一次能拿住燕国公,时间久了也会恼羞成怒,万一把好东西都留给锦华苑的怎么办。

“那公爷多吃些,如今的野菜正嫩呢,大厨房的厨子手艺好,看这饺子,皮薄而不破。”

燕明荞笑了笑,“父亲喜欢吃女儿下回还给您采。”

燕国公心情大悦,“哎,我记得我那儿有个赤玉的小铲子,一会儿拿过去玩吧。”

赤玉也是玛瑙,因颜色赤红而有赤玉这名字,总之,很值钱。

燕国公没有厚此薄彼,给了燕明玉燕明茹东西,看起来是真的高兴。

燕明玉也说了谢谢父亲,然后沈氏就道:“行了,快吃饭吧。”

沈氏给燕明荞夹了两个野菜馅儿,牛肉和虾仁的各夹了一个,一会儿看她喜欢吃哪个,再吃就好了。

野菜焯过水后已经没有原来的涩味了,吃到嘴里软软的,很鲜嫩。

加在里面的猪肉三分肥七分瘦,吃起来倒是不觉得肥腻,反而很香。野菜的清爽鲜嫩感和肉香味交织在一起,咸淡也是恰到好处。

这是燕明荞第一次吃野菜,和其他菜馅儿的饺子不一样的。

嫩嫩的,好吃的紧。

胡萝卜牛肉的燕明荞尝了尝,她不怎么爱吃胡萝卜,但和牛肉在一块儿反而没了那种奇奇怪怪的甜味,好吃,可没有虾仁馅儿的好吃。

香椿炒鸡蛋带着香椿独有的味道,韭菜味道也有些怪,燕明荞不太爱吃,但她吃了十二个饺子,肚子都圆了不少。

今儿的饭稀奇,所有人吃得都不错,宁氏和燕国公没来盛京时,没有如今这么显赫,倒是常吃这些。

吃过饭,宁氏多留了沈氏一会儿,说等四月份燕明烨燕明泽放榜后,他们就回萧阳老家了。

萧阳在盛京以北,赶路花些时间,到的话差不多就夏天了,正好避暑。

他们之中,自然包括沈元景。

沈元景也要跟着一块儿回去。

沈氏看了楚铮刘熙安他们,心里有些不落忍,“元景也跟着回去吗,他在这儿和明荞一块上课,也有明烨跟他一起玩,挺好的。”

没爹没娘的孩子什么样沈氏见到过,留在国公府至少有同龄玩伴,还有傅先生教他,跟着宁氏和老国公一块儿,沈氏也不是说那样不好,总之没有留在国公府的好。

宁氏皱着眉道:“他功课一般,学也是耽误。”

宁氏很庆幸这孩子普通,没有像他母亲那样,沈元景今年十岁,还有几年便长大了,宁氏希望他顺顺遂遂的,虽然这种顺遂和别的人相比,很平凡,可那又如何呢,总比成为污点的强。

宁氏更怕,等沈元景知道自己身世后,变得狼子野心。

东郭与狼的故事谁都听过。

不管是对沈氏他们,还是对沈元景,宁氏和燕国公都说是沈元景是沈自谌的孙子,但宁氏和老国公清楚,他不是。

沈自谌一家,怎能生出那样好看的孩子来,沈自谌的确有个孙子,不过没人管,家里没人,早就饿死了。

沈元景的母亲也姓沈,是先安王侧妃,名叫沈明珠,是燕珍的手帕交。

两人一同小选,一个进了宫,一个入了安王府。

两人的前程都很不错,但沈明珠有个青梅竹马,进王府之后仍旧念念不忘,也有过书信往来。后来沈明珠有孕,安王察觉此事时,觉得两人有苟且,再后来安王府就传来消息,侧妃难产,一尸两命。

如今孩子还在,但沈元景究竟是谁的孩子,宁氏也说不准。

燕珍信自己的手帕交,说就算沈明珠和顾宁臣有情,但嫁人之后断不会做红杏出墙的事,可谁说得准呢,问顾宁臣,他说话管用吗。

所以,与其让沈元景卷入争斗,还不如安安分分过一辈子,至少吃喝不愁。

若是被安王府的人知道了,沈元景还能有命在?

这么做也是为了沈元景好,

若非燕珍所托,两人也不愿意接这种麻烦事,还是养在身边放心些。

今日若不是沈氏问,宁氏也不会想这些,她没有犹豫,道:“还是跟我们回去吧。”

沈氏便没再劝,次日是二月初二,她去寺里上香,保佑燕明烨明泽考试高中。

不知道有没有用,反正该做的她做了,剩下的就靠他们自己了。

时间过得也快,转眼就进了三月,中旬考试,再等四月份放榜。

沈氏对燕明烨没抱什么希望,反倒是燕明泽考上的机会多些。小女儿功课是不错,但燕明荞也不能代燕明烨去考。沈氏心也大,上个月初二去庙里上了两柱香后就不管了。

她还操心燕明玉的婚事呢。

安康伯夫人因为上回给定远侯世子牵线有些愧疚,又给牵了尚书府的线。

工部尚书府的公子,叫林褚,人长得俊,功课也不错。

今年十六,也是在松山书院读书,同样八月份秋闱。

若说差,最多是家世差一些。

做文臣的,比不得武将,像镇北侯,打一场胜仗就有皇上的赏赐,宅子、庄子,日积月累,自然就多了。

再找个好一点的管家经管,财富非常可观。

但文臣晋升难,若是不贪污,就靠着月俸养家,说不上穷,但绝对不富。

而且在越朝,分家大多都晚,燕明玉若嫁过去,估计还得用嫁妆补贴婆家。

但沈氏还是想看看人如何,见面的日子定在四月份,等放榜后,沈氏要去寺庙还愿,到时候带着几个孩子去,正好见一见这位林公子。

还是得看,别听人说得这好那好,见了才知道,什么人都有。

沈氏上心,燕明玉也不好推拒,只能答应下来。

就是没想到,沈氏动作这么快,两个月一个人的话,那她今年还得见四个,这四个里还不包括林褚。

第33章 放榜

想要终止这种相亲, 除非把亲事定下来,否则,就没有到头的时候。说实话, 燕明玉比沈氏还盼着早点碰见一个差不多的。

在这个时代,婚姻嫁娶就是碰,哪怕见几次面后觉得不错,婚后也可能露出马脚。

沈氏其实对林褚不太看好,耕读世家, 算得上书香门第, 但这种人家规矩多, 说好听一点叫清贵, 说得不好听叫假清高。

门当户对这个词放在哪儿都是有道理的, 燕明玉若是嫁过去, 嫁妆都比尚书府一府的银子多, 沈氏还怕她嫁过去受委屈不自在呢。

只是找夫婿很难找到十全十美的, 且先看看人如何, 若是比刘熙远人品好, 也不是不能考虑。

还有一个月才见面, 沈氏让燕明玉放宽心。

燕明玉不太担心,她反过来安慰沈氏道:“母亲您也别太急, 还有大哥的婚事让你操心呢,光操心我的都这么烦了, 两个人您可怎么办?”

后头还有弟弟妹妹们, 燕明月今年十二,燕明烨也十二, 以后的每一年沈氏都要操心这些事。

若是顺利还好说, 不顺利那岂不是年年都要发愁。

……

沈氏听燕明玉还有空担心她, 气都气笑了,“你还担心别人,你大哥的婚事差不多了,过几日回来看一眼就能定下。”

长子的婚事比女儿的顺利得多,低娶高嫁,沈氏选媳妇不看重家世,也是怕家世太高的压不住,她觉得性子最重要,绝不能像燕明月那样,眼高手低,专盯别人怎么过日子。

能守好燕国公府,孝顺长辈,温顺守礼就好,其他的,反倒次之。

在越朝嫡庶有别,沈氏不可能为长子娶一个庶女,娶妻娶贤,最好是世家女,日子能过到一块儿去,万不能小里小气的。

沈氏看中的是诚康伯府的嫡次女,名叫许静姝。

今年年前及笄,因为是小女儿,性子天真烂漫些,沈氏见过两次,温和有礼乖巧懂事,很爱笑,是个极其不错的一个姑娘。

相貌也讨喜,眼睛大,笑起来带两个梨涡,最主要的是诚康伯府对燕明轩也满意,虽然燕明轩功课勉勉强强,可只要考中举人便可入朝为官,有家中帮扶,好好熬一熬,也有前程在。

就算今年考不上,再等三年……哪怕等六年也不晚,而且燕明轩很知上进。

大概因为是长子,所以燕明轩比同龄人更老成稳重,诚康伯府的也满意这份稳重,那是沈氏第一个孩子,从那么一大点慢慢长大,眼看这就成家了。

燕明玉好奇打听,“哪家的姑娘,我见过没,好不好看?”

沈氏:“一边去,八字还没一撇呢,说出来坏人姑娘名声。”

燕明玉讪讪地闭上嘴,心道,不问就不问。

沈氏又道:“我也不稀罕说你,年后从上元节到现在,你也闲了一个多月了,就真的什么都不干?再过一个多月,孟小娘就该放出来了。”

燕明玉每天晨起请安,请过安之后睡个回笼觉,然后就是看话本子,偶尔会去烤肉铺子里吃一顿,日子太逍遥自在,她都忘了孟小娘在禁足的事儿了。

对啊,孟小娘还在禁足,没想到还有一个半月孟小娘就放出来了啊。

沈氏是觉得,既然都说了准备嫁妆,两个女儿又有做生意的本事,那闲着做什么。银子她这儿有,铺子也有现成的,干嘛不做生意赚银子。

难不成还嫌银子多。

沈氏:“光在院子里,也不知道你成日都做什么,明荞每日上课,日日都有进益,你呢。”

被沈氏拿着和燕明荞比,燕明玉也不生气,反而诚实道:“明荞聪明嘛,我笨嘛,我有妹妹嘛。”

她也没闲着啊,看话本,看志怪小说,每日吃吃喝喝。

沈氏道:“看你嫁人了哪个婆家容忍得了你,性子也改改。”

去年的时候,沈氏还会想法子改改燕明玉的脾气,可现在燕明玉不听她的,而且时常给正院送特色吃食,吃人嘴短,沈氏估摸着烤肉铺子每月怎么也得几百两银子进项,大约是手里有银钱,燕明玉花钱也大手大脚的。

燕明荞却不,花钱也多是买书了,沈氏给她的书架,现在放了大半书了。

燕明玉道:“那我找点事儿做,我和明荞一块儿做生意吧,再问问大哥二弟手里有没有余钱,给他们入股分成。”

燕明轩和燕明烨是亲的,讲亲疏远近,自然该带着他们,最主要的是燕明轩有当兄长的样子,而燕明烨虽然不咋听话,但还挺好欺负的。

生意的话,卖烤鸭春饼就挺好,想吃的时候去外面吃,不耽误功夫。燕明玉想着,做生意也没那么难,沈氏会帮忙,大事有掌柜的定夺,妹妹聪慧,能记账能抓错处,她就想点主意而已。

尤其这些主意都是脑子里的,都是结晶,根本不用她费心,就连吃食也是府里的厨娘做,母亲说得对,为什么不赚钱呢。

孟小娘为了点银子算计来算计去,她有钱还不赚。

沈氏点了点头,给了燕明玉一张地契,“这个铺子大些,上下两层的,你和明荞看着安排就好了。”

燕明玉没客气,直接收下了,估计母亲这边早就有这打算。

烤肉铺子开春了生意很红火,大约是燕明烨燕明轩在书院说了,所以生意比以往要好,每月两人到手有二百多两银子,可以考虑一下换个铺面,或是把旁边的租下来。

其实就算不用沈氏给铺子,两人也有本钱做生意,燕明玉明白,这是偏心,“多谢母亲。”

沈氏:“我是你们母亲,这有什么好谢的,你给我找个好女婿就当感激我了。”

燕明玉咽了咽口水,“您先说不用谢的。”

沈氏:“……”

*

因为生意的事儿,姐妹俩有忙了起来,燕明荞骑马的日程一再耽误。

不过她倒是挺喜欢赚银子的,铺面有了,姐妹俩又一人投了一百两进去,沈氏替燕明轩燕明烨各给了五十两,做为装潢请人的本钱。

后头分成,姐妹俩一人四成,兄弟俩一人一成。

铺子打算卖烤鸭春饼,越朝人都是开春吃春饼,但平日里想吃,就可以来外面,铺子里有别处没有的吊炉烤鸭,烤鸭有多好吃,燕明荞记得楚铮一人就吃了半只鸭子。

卖烤鸭定下来了,不过越朝的鸭子没有后世喂的肥,所以想要油嫩的烤鸭,还得自己养自己喂。

燕明玉有庄子,可以在庄子里养鸭子,这会儿春种,也可以去看看。

姐妹俩倒是不担心生意差卖不出去怎么办,养鸭子能下鸭蛋,就算生意不好还能卖鸭蛋呢,总要试试才知道行不行。

只不过鸭子要养上一阵,加上试菜装潢花的时间,铺子开业得到五六月份了。

如今正值春种,燕明玉燕明荞一人多了个庄子,自然得过去看看。

庄子上大大小小的事,都由自己决定的。

燕明荞的庄子在城东,占地二百来亩,往年主要种小麦,比较偏的地方会种些玉米花生大豆,春种秋收,一年也就一茬。

冬日会架暖棚,种些蔬菜,这样甭管春夏秋冬,一年四季都能吃到新鲜蔬菜了。

庄子还散养了不少鸡鸭,还有几头猪,隔一阵会往国公府送菜送肉,只不过以往送到大厨房那边,如今送到正院。

姐妹俩打算看看铺子里缺什么,庄子那么大的地方,也省着从别处买菜。

燕明荞还不太懂这些,沈氏让宁湘宁夏给两人帮了帮忙,庄户的人也不敢奴大欺主,三月初有农忙假,不过燕明轩他们没回来,燕明荞连着几日往庄子跑,在三月中旬的时候,庄子里的地就种完了。

燕明荞也骑了几日的马,银粟已经长成一匹威风凛凛的大马了,她感觉比镇北侯的马还好看。

三月中旬,各地考生要参加考试,有童试、院试。

童试连考三场,总共三天,院试亦是如此。

燕明烨和燕明泽不在一处考,而考试别人帮不上忙,只能自己来。

三日后,燕明烨从考场出来,感觉自己人都瘦了一圈,轻飘飘的,恍若登仙。

书院放了几日假,燕明烨就直接回国公府了。

他先让厨房炖了只肘子,他得好好补补。

这也不是燕明烨的错觉,沈氏看他是也高了瘦了,离家两个多月,人长大了不少。

燕明烨感觉自己能考上,便实话同沈氏说了,“母亲,我觉得我答得不错,这回应该能考上。”

燕明泽跟燕明烨不是一块儿回来的,他考完试还和同窗说了会儿话,他考得不错,策论都写上了,应该能中。

但燕明泽和燕明烨不一样,去年童试他中了燕明烨没中,他和沈氏说的时候说自己考得不太好,结果放榜之后考得很不错。

燕明泽觉得该谦逊些,不然考不中了丢脸的是自己。

“二哥一定能考上的,我发挥的一般,这回是不报太大希望了。”燕明泽笑了笑,一脸谦逊腼腆的样子。

燕明烨就是蠢,这会儿说大话,等放榜不知道怎么收场。

燕明烨刚要开口,就听沈氏道:“你们在书院辛劳,回来多多休息,放榜还有半个多月呢,这几日放假,想出去转转就出去转转,在府上歇着也好,想吃什么就吩咐大厨房去做。”

燕明泽:“母亲说的是。”

他不打算出去,还是温书吧,这样父亲看见了自会夸他。

燕明烨:“我回屋睡觉了,明儿出去玩。”

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要么跑马,要么斗蛐蛐去,反正他是不想看书了。

因为沈元景鼓得气,现在不剩什么了,他还想带着沈元景一块儿玩,这是说好的,先好好学,再好好玩。

沈氏点了点头,倒是没拦着,等燕明烨走后,燕明泽问能不能去锦华苑看看孟小娘。

燕明泽道:“儿子知道小娘犯了错,所以想去劝劝。”

从正月十七到三月中旬,锦华苑已经禁足快两个月了。

月初的时候郑小娘都放出来了,很是安分,估计以后都不会和锦华苑有密切来往了。

沈氏想了想,若是燕明泽高中,自然会向燕国公求情,提前放孟小娘出来。

沈氏也没想着一直关着她,当即允了,“去吧。”

燕明泽松了口气,转头去了锦华苑。

在阳春三月,锦华苑莫名显得冷清,看门的婆子得知沈氏让燕明泽来的,二话不说就放人了。

正屋门口有两个丫鬟守着,见燕明泽来了眉梢飘上喜色,扬声道:“小娘,三公子来了!”

孟小娘听着动静迎了出来,关了两个月,她面色有些苍白,多了两分弱柳扶风的美感,看见燕明泽,一行泪就落了下来。她后头六姑娘怯生生地探出头,关在院子里不能出门,孟小娘时常发脾气,六姑娘性子变了不少。

燕明泽心里有些难受,“小娘,我来晚了。”

孟小娘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问道:“明泽是不是你父亲要放我们出来了,是不是?”

和燕明玉被禁足不一样,燕明玉禁足时什么都有,吃喝不愁,还有丫鬟去街上买话本子。

但孟小娘不一样,禁足的时候没法出门采买,都是丫鬟中午去大厨房拿饭,拿回来凉了倒还好,但都是些难吃的,要么油大要么咸了辣了,难以下咽。

而且,开春的衣服这月月初才送来,还好不是冬日,不然连炭火都不足数。

孟小娘觉得沈氏可怕,她是不是早就料到了,才挖坑让她跳。

最可怕的是已经跳进去了。

关在院子里的几日,孟小娘每日都在惶恐,怕沈氏用手段要了她的命,还好,她又见到儿子了。

燕明泽低下头,不好意思看孟小娘,“父亲还没答应放你出去,我是求了母亲才能来看你一眼。”

孟小娘脸色灰败,“可这……”

燕明泽:“先进屋吧。”

孟小娘心沉入谷底,进了屋后,她追着问道:“你问了你父亲吗,你求情了吗,你可是他最看重的儿子,你说话怎么会不好用?”

“就是不好用,我又不是没去求情。”燕明泽无奈道,“如今父亲最喜欢五妹妹,我算什么。你和三姐还总是惹母亲不快,父亲对我能有好脸色才怪。”

孟小娘自从见了燕明泽,眼泪就没停过,“我这不也是为了你好,你当我是为了谁,若是从前,你和明月都得你父亲喜欢,我还会做这些?”

燕明泽道:“帮得上忙的才是为我好!”

他见孟小娘哭得更厉害,叹了口气道:“这回院试,没人为我打点,燕明烨回书院大包小包带着,还能买先生预测的考题,可我呢,我什么都没有。”

“考完之后,小娘没问我考得如何,也没问我在书院苦不苦,只一味地哭,一味地抱怨。”

“我上回放假,不是没求情,可父亲连带着我都厌恶,我人微言轻,说话有什么用,本来就临近院试,你们不让我省心也就罢了,非要给我添乱。”

燕明泽问:“若是我考不上,就算有铺子有银子,那有什么用。倘若考不上,父亲会提前放你们出来吗!”

孟小娘哪里想过这些,她偏过头,“是娘做的不对,可是夫人算计我……”

燕明泽:“到如今了你还说母亲算计,我难道没提醒过你吗,凡事就不能动动脑子吗,自己跳进坑里还要怪别人。”

孟小娘如今被禁足,只能指望儿子出去,“娘以后会当心的。”

燕明泽:“等放榜后我会向父亲母亲求情,虽然刚考完,但我不打算歇着,想多看看书,让父亲高兴,日后你要做什么,一定要和我商量。”

孟小娘哎了一声,“好儿子,你可一定要考上呀。”

燕明泽:“三年后乡试,我不想放松,只是书坊的书太贵了。”

燕明泽这话充满了暗示,就是缺银子。

孟小娘咬了咬牙,去拿银子了,她给燕明泽拿了十两银子,其中还有六姑娘的月钱。

“实在不够的话你去杂货铺看看,明月禁足,铺子有两个月没去了,你和掌柜的说就行了。到时候银子给露华苑留二十两,剩下的你花一半,另一半给明月做嫁妆。”

孟小娘不是一个只疼儿子不疼女儿的,相比之下,燕明泽六岁就进了书院,而燕明月一直养在身边,感情自然不同。而且,燕明月如今也被禁足着,若是出来之后发现银子不见了,估计会更生气。

燕明泽笑了笑,“放心吧,我一会儿再去看看三姐。”

拿了银子,燕明泽高高兴兴地回去了,只不过燕明月没什么好脸色,燕明泽看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他又去了一趟杂货铺,但两个月的利润加起来只有五十三两。

倘若拿出二十两给露华苑,那剩下的不过才三十三两。

燕明泽觉得钱有些少,可也没办法,总比没有的强。

三月中旬考完试,四月初放榜,这阵子,书吏都在誊抄试卷,再由阅卷老师批改,四月初,试卷差不多批改完成,经过复核查阅,各位考生的成绩差不多就定下来了。

四月初八,童试和院试一同放榜,一大早就有不少人在龙虎墙处等着。

这两个考试的学生多,榜单也长。

燕国公府的小厮一早就在等着了,榜单一张贴出来,就张着脖子看。

院试那张榜上第十七名是燕明泽,而童试的榜上,燕明烨竟然榜上有名。

排一百三十六,虽然名次靠后些,但好歹是个童生了不是,大喜啊。

沈氏真没想过燕明烨会考上,本来去寺庙是为了燕明玉,这回真得去还个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