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打雪仗
楚铮悄悄对燕明玉道:“不过他要是跟我嘘寒问暖, 我会更害怕。”
都没这样过,像被鬼附身了一样,那多瘆人。
燕明玉想了想, 忍不住劝了句,“你父亲为人如此,你是第一次当儿子,他也是第一次当父亲,互相体谅吧。”
想楚堪疑在西北, 但和燕国公关打听关心孩子的次数差不多, 楚铮可以大笑了。
往好了比自己难受, 那还不能往不好的比吗。
楚铮摸了摸鼻子, “那倒也是。”
他非常有自知之明地说:“反正我也没多孝顺。”
燕明玉:“……”
她看了看旁边的少年, 比她就矮了一点, 冬日里也不知道是真不冷还是装不冷, 穿得很薄, 但扬着头, 看着意气风发。
反观自己, 穿得厚实又敦实, 手里还抱着个小手炉,一点都不冷。
这孩子怎么不知道保暖呢。
燕明玉道:“带衣服了吗, 回屋多穿点,不然明荞可不和你玩。”
楚铮是真不冷, 他火力旺, 怎么是个人都觉得他冷啊,明玉说的话他还不能不听, 回去披了件披风, 这回是暖和了。
楚换好衣服铮问燕明玉:“明荞呢?”
燕明玉左右看了看, 前两日下过雪,庄子景色不错,几百亩地全是雪,有的是能玩的地方。妹妹八成去打雪仗堆雪人了。
在国公府虽然也能玩,不过府里的姑娘要娴静端庄,被人看了总归是不好。燕明荞很喜欢下雪,但顶多攒个小雪球,放在屋外,隔一会儿去看看。现在可算能玩了,自然要玩个够本。
要是沈氏可能怕在外面冷,但燕明玉觉着啊,这么大的孩子,哪儿有不贪玩的,就由着妹妹去了。
燕明玉想进屋躺着了,“你去地里找找,快去吧。”
楚堪疑未见得来,就算来了也不可能在这个庄子住的,跟他见一面估计和楚铮见他差不多。
侯爷。
嗯。
都能想出来,那就没什么期待的了,跟楚堪疑说话,还不如去看话本子呢。
话本多好看。
楚铮找到燕明荞的时候她正在和庄户的小孩儿玩打雪仗,入目全是雪,远处几条深色的线是群山。
雪天一线,燕明荞穿着红色的衣裳,披着一件白斗蓬在雪地里跑来跑去。
地上的雪还是干净的呢,燕明荞恨不得长在雪地里,冬天马上就过去了,不玩就太可惜了。
第一日下雪的时候她和林香堆了两个大雪人,那会儿的雪软软的,像是揉面团。放过两日的雪不好攒雪球,不过前两日下的雪很厚,地里全是雪,稍微用力一掰,就能掰一大块儿,嗖一下扔出去,也省着攥雪球冻手了。
林香和几个丫鬟就站在不远处,怕自家姑娘玩着玩着跌了,好有人照看。庄户的孩子有男有女,凑了七八个,拿着庄稼秧子堆成的草垛当掩体,天上雪球飞来飞去。
林香给这边人打点银子,庄户也懂事,让自家孩子陪东家玩,让着些,保准玩的痛快。
于是,别人扔的雪球鲜少能扔到燕明荞身上,燕明荞扔的,十有六七能砸中。
燕明荞又不傻,她都看见一个人明明没扔中,结果傻乎乎地往雪球上撞了!
小雪饼吧嗒一下砸他身上,人也不恼,咯咯直笑。
燕明荞就砸也不是,不砸也不是。
虽然扔得痛快,可她想要的打雪仗不是这样的,她想要有来有往的,可现在,除了羊皮小靴子的鞋底和裙摆,其他地方都没雪,连湿都没有,这群人就在这儿逗她玩儿。
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玩,燕明荞听见楚铮喊她,“明荞。”
燕明荞回过头,一看是楚铮,高兴地晃晃手,“小世子。”
林香几个丫鬟赶紧行礼,正在地里掰雪块儿的孩子原地站着有点不知所措。
他们知道来小住的是贵人,眼下又来了一个,也不知道该喊什么。
楚铮对林香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和明荞玩一会儿。”
这人和人也是不同的,若是燕明烨说这话,林香肯定不放心,但楚铮看着就靠谱。
林香福了福身,带着雪竹她们离开。
楚铮对燕明荞道:“玩了多久了。”
燕明荞瘪了瘪嘴道:“有一刻钟了,不过,他们不敢砸我。”
楚铮很快就明白过来了,他盯着林香她们走远,对着一群小孩招招手,“跟你们商量商量。”
他从怀里摸了一个荷包,掏出一把银豆子,“算我一个,一块儿玩打雪仗,我和明荞一起,你们一起,使劲打就是了,别看不起人,打完这些就是你们的。”
一众孩子眼里发亮,虽然他们在庄子里,比城外那些穷苦百姓日子好过的多,但谁见过这么多银子啊。
燕明荞看向楚铮,“小世子……”
楚铮安抚道:“听我的就是了,不是想痛快点玩儿吗。”
他又对庄户孩子们道:“玩吗?”
燕明荞的确想玩的痛快点,府里林香不跟她玩,四姐姐也不怎么说话,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能遇见这么多年岁相当的。
不玩就可惜了。
“那我听你的。”
有道是,有钱不赚是傻子,他们又不傻。
出来陪燕明荞打雪仗的一共七个,四男三女,本来三个女娃儿和燕明荞一起,但是挨雪球砸的是她们三个,反正不会让雪球打到燕姑娘身上。
现在说一起玩,随便玩,还有银子拿,哪还有这种好事啊。
当即点头就答应了。
楚铮没立刻给钱,“别放水,不然谁也拿不到钱。”
楚铮和燕明荞一起,剩下七个一块儿,最大的那个九岁,最小的才六岁。
楚铮回头对燕明荞道:“你躲我后面。”
燕明荞愣愣地点了下头,然后眼疾手快地蹲下拿了个雪块,准备一会儿打个出其不意。
楚铮话刚说完话,脑袋就被砸了一下,他回过头,见一个高一点的少年眼冒狼光,跃跃欲试,似乎在试探楚铮说话算不算数,就是他扔的。
跟楚铮比准头,谁也比不过。
楚铮一个雪球扔过去,正砸中了那人的脑袋瓜,雪球散着掉下来,燕明荞也赶紧丢了一个,不过没砸中。
两个打七个,本来没什么胜算,可是谁让楚铮自小习武射箭,准头比他们强多了。
楚铮砸中就相当于她砸中,楚铮被砸不是她被砸,雪球七七八八飞过来飞过去,燕明荞躲在楚铮后面,砸她的少,砸中的也都砸楚铮身上了。
燕明荞心里偷笑,她使劲砸了几个,这回砸中的少是少,但至少都是她自己扔的。
一群人围着雪地跑,雪地里热火朝天,全是脚印。
燕明荞一个不查,挨了一下,雪沫从头上散开,顺着领子滑进去,冰了燕明荞一个激灵。
好凉啊,她嘶了一口气,楚铮跑过来看,“被谁砸的?我去给你报仇。”
燕明荞摇摇头,“不知道啊。”
她根本没看见是朝哪边飞来的,就迎面砸来一个球,那么多人,谁知道是谁打的。
楚铮说了会儿话的功夫,脑袋就被罩了一堆雪,他道:“没事儿,我全扔一遍就是了。”
这回楚铮两只手左右开弓,把这群小孩打的屁滚尿流。
燕明荞趁着“战火混乱”赶紧扔了几个,也不知道是第几个的时候,楚铮叫了一声,“燕明荞你都砸我身上了!”
燕明荞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不是吧,你被打的这么惨,你怎么知道是我砸的?”
楚铮跳脚道:“我还怕你被砸呢,结果一个球就朝我脸上过来了!”
燕明荞弓着腰往后退了几步,“那是我不小心,小世子,我们打别人。”
燕明荞雪球只朝着长得高长得大的人砸,她也没少挨打,但还是楚铮被打的最多,衣服上,毛领子上都是雪沫,今日太阳也大,跑着跑着燕明荞就跑不动了,坐在雪地里起不来。
那七个孩子也累得气喘吁吁,一直喘气,根本跑不动了。
一个小姑娘跑到燕明荞身边,想拉燕明荞起来,“姑娘,地上凉。”
燕明荞摆摆手,“我就坐一会儿,没事儿。”
楚铮也喘气,不过他没燕明荞那么累,他拍了拍身上的雪,把银豆子分给大家,“行了,你们回去吧。”
等人走了,楚铮抖了抖身上的雪,他打人也被打,就算七个人准头不行,可总有两个能打到他。
倒是不疼。
楚铮朝着燕明荞走过去,“别坐着了,多凉。”
燕明荞双手撑着爬起来,“我缓过来了,没事儿,我穿得厚,根本不凉。”
楚铮笑了笑,“行了,回去吧,这回玩痛快了吧。”
是挺痛快,燕明荞觉得也奇怪,怎么挨打还痛快呢,她现在脸是冷的,手和脚是暖和的,尤其是手,红彤彤的,像萝卜条。
她想到了一点,出来玩,若是还顾及着身份,那自然不尽心。
玩打雪仗,哪儿有光打人不挨打的。
燕明荞抖了抖头上的雪,“小世子,一会儿回去要喝姜汤,然后烤烤火,就不冷了。”
楚铮说:“我本来也不冷。”
都快热死了。
燕明荞笑了笑,哈了好几口白气,“这边还有温泉,小世子可以去泡。”
楚铮嫌热,“我不喜欢泡温泉,有马吗,我想骑马。”
她们坐马车来的,怎么可能没马呢,“有马,那也得先喝姜汤才行。”
楚铮心想喝就喝,姜汤而已,明荞也是为了他好。
燕明荞在外面收拾干净,又把小皮靴上的雪擦了擦,鞋子不脏,但是皮子还是湿了一点,衣领也湿了,不过烤烤火就好了,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还有楚铮身上,两人收拾妥当了,才进屋见沈氏。
给沈氏和楚铮的安排的屋子就在她和燕明玉房间的旁边,沈氏来了,吃饭就不能像两个人住的时候在炕上吃了,得另外找间屋子才行。
在母亲面前要规矩些。
进屋行礼问安,燕明荞还是个稳重的小娘子。
楚铮脸在外面吹的有些红,先喊了声外祖母。
沈氏看一眼就知道燕明荞干了什么好事,“宁湘,先带五姑娘和世子换件衣裳。”
燕明荞缩了缩脖子,跟着宁湘换了干净暖和的新衣,楚铮知道过来玩两天,也带了衣服,去自己屋子给换了。
换下来的衣裳是湿了点,以前也没人管过他这些,玩脏了正兴头上时,下人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但第二日就摆了新衣,他也就穿新衣服了。
有人管着,这样的感觉是真不错。
换好衣服,沈氏让宁湘看看饭菜好了吗,一会儿好吃饭。
长子出门游学,今年过年不回来了,燕明烨也放假了,不过他回来要先陪陪宁氏,一共就放这么几天,沈氏就没让他过来。
燕明泽是孟小娘的儿子,沈氏也懒得问,真要来了不够给她添堵的呢。
沈氏打算二十七回去,回去之后还有三天过年,出来太久她也不放心,三天时间,准备准备过年的事儿,就等明年了。
明荞和明玉这些日子准玩野了,她过来之后还没问过呢。
晚上吃得是大锅炖鱼头,大约是因为锅气重,炕和炉子烧得都暖和,大鱼也比以往吃得更入味好吃。
厨娘贴了玉米饼,还烙了千层葱油饼,里面的每一层饼皮都油润透光,最外面的一层金黄酥脆,带着股葱香,泡着鱼汤吃,燕明荞能吃半张大饼。
就是吃鱼要挑刺,楚铮嫌麻烦,专门挑里面炖鱼增香用的五花肉吃。
还有玉米饼葱油饼,也能吃饱。
四个人吃饭,沈氏问问他在书院吃得如何睡得如何,再说些家常话,没过问功课,有说有笑地吃完了。
吃过饭,楚铮还是泡温泉去了,他虽然不太想去,但没去过,试试也行。反正来都来了人,他试了试觉得还不错,真的太舒服了,躺在里面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干,恨不得一头睡死过去。
要是回家也能泡就好了,不过镇北侯没有温泉,可以让人打个大池子,倒热水,也能泡澡。
没有的东西,只要有钱,也能弄个差不多的来。
楚铮泡了有半个时辰,出来的时候擦干了头发,又把衣裳妥帖穿好,他见吃饭的屋子里还亮着灯,想着跟沈氏请个安,结果进屋之后,入目就是楚堪疑端坐在沈氏对面。
楚堪疑怎么这么晚才过来,不过想想过来要一个时辰,骑马兴许快一点,但把宫里家里的事忙完,也不早了。
楚铮看向楚堪疑,他穿的是白色长袍,上面绣着银色的云纹。对楚堪疑来说,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一样,全看绣房的丫鬟做什么颜色的。
穿白色显得人年轻些,也不会显得太戾气,穿浅色衣裳的楚堪疑看着有点像读书人。
楚铮在心里悄悄说了句大老粗,然后才请安,“外祖母,父亲。”
楚堪疑:“嗯。”
楚堪疑刚过来,他带了点东西,来感谢沈氏在他不在盛京的日子照顾楚铮。
沈氏道:“我很喜欢楚铮,这孩子懂事,也孝顺。”
沈氏笑了笑,低下头道:“也是缘分,我没想到你和明玉会定亲,既然定亲了,那楚铮就是我的外孙。”
楚堪疑明白沈氏的意思,她是看在明玉的面子上才照顾楚铮的,若没这层关系,不会多此一举。
这句话的深层含义是,她照顾楚铮全是因为明玉,也要楚堪疑能好好对待明玉。
楚堪疑道:“伯母放心,我都明白。”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沈氏道:“时辰也不早了,明玉这会儿该歇下了,侯爷和楚铮说说话,你们父子俩也许久没见了。”
这么晚了,让女儿见楚堪疑也不合适。
楚堪疑肯定是不能宿在这个庄子的,他在这边也有庄子,过去睡就好了,“嗯。”
楚堪疑没和楚铮说几句话就回庄子了。
临走前楚铮问他:“不用我去陪你吧。”
楚堪疑道:“你就在这儿。”
楚铮呵呵笑了两声,“真当我想去啊,我睡觉去了。”
*
沈氏去了两个女儿的屋子,林香和流露在外屋收拾东西呢,刚想行礼,沈氏就摆了摆手。
林香流露没吱声,悄悄退了出去。
沈氏这才放轻步子进屋。
屋子烛光昏暗,炕头放着两双绣鞋。
炕上铺子厚实的被子,两边还用被子摞上,像个小窝。
燕明荞已经躺进被窝了,就露了个脑袋出来,燕明玉在旁边,一头乌发散下来,正支着脑袋笑着给妹妹讲故事,“然后呢,公主和王子就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燕明荞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笑,“二姐姐,然后呢然后呢。”
燕明玉道:“哪儿还有然后然后,不是说过上幸福生活了吗,就是吃吃喝喝玩玩乐乐。”
燕明荞往被子里面钻了钻,那里放着一个汤婆子,而且睡炕从头到脚都暖和,“那可真幸福,嘿嘿。”
燕明玉心道,聪明是聪明,可好糊弄也是真好糊弄,“好了,今天的故事讲完了。”
“二姐姐,我还想听!”
燕明玉正好也不想睡,“行,那二姐姐我再给你讲一个,咱们讲七个葫芦娃大战蛇精的故事,从前呐……”
沈氏看俩孩子根本:“咳。”
燕明荞顺着声音往头顶看了眼,看着倒着的沈氏,还觉得有些奇怪呢,“母亲!”
燕明玉把头发弄了弄,姿势也端正了些,“母亲。”
沈氏道:“什么时辰了,还不睡。”
燕明荞又把脑袋往里面缩缩,“不是不睡,是和二姐姐一起用功呢。”
沈氏:“歪理,听故事也算用功?”
她还不知道现在燕明玉都看什么书,那些志怪小说,全是妖精精怪,有什么用,自己看就算了,还带着妹妹不学好。
燕明荞一本正经地解释,“才不是歪理,母亲你听,七个葫芦娃,这一看就是兄弟齐心、互相帮扶、友爱互助的故事,他们感情一定很好。我也要像葫芦娃一样,和二姐姐齐心协力!”
沈氏:“……那也得睡觉了,别晚上不睡,早上又起不来。来一趟庄子什么都不顾了,前几日我也没管过,都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时候起的。”
燕明荞小声在心里道,太阳起一个时辰后吧,她和姐姐就起了。
虽然这里有鸡叫狗叫,但是,睡得沉,把脑袋往被子一钻,根本听不见。
别人睡炕,晚上烧着,后半夜就凉了。
但林香她们会半夜起来再烧一次,一直都是暖暖和和的。
沈氏不用听就知道两人什么时辰起,燕明玉本来就起得晚,现在肯定变本加厉。
还带着妹妹一起。
沈氏道:“你们俩就不睡吧,明日一早镇北侯过来,你们想让他看看燕国公府的女儿,就是这般贪懒的吗。”
待客,哪儿有客人来了,主人家还没起来的道理。
燕明荞瞪大眼睛,看向姐姐,燕明玉也惊讶,楚铮过来时说楚堪疑晚上会来,她晚上见人没过来,以为不来了呢。
楚堪疑是明早过来还是现在就在这边。
沈氏道:“天色已晚,我见了见侯爷,你这般样子,明早再见。”
这都睡下了,难不成就为了见人,还再起来梳妆打扮一番。
就得让他等一等,太上赶着的,没人会珍惜在意
燕明玉哦了一声,晚上过来的呀,估计和楚铮说话呢。
就会嗯嗯哦哦的,见面能说什么,楚堪疑来就来呗。
燕明荞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不能捣乱,“二姐姐,我不想听蛇精的故事了,睡觉吧。母亲,我和二姐姐要睡了,您也早些回屋睡吧。”
沈氏笑了笑,“明日早些起来,中午一块儿吃顿饭。”
小女儿在这边,沈氏也不好深说,“快睡吧。”
燕明荞说睡就睡,半点不带含糊的。
她睡觉是老实,乖乖躺着,呼吸匀称,能一觉睡到天亮。
燕明玉却有点睡不着,楚堪疑……哎,其实还不如晚点再定亲,晚一点就不用操心这些事了。
想要稳重大气的,就得忍受他性子闷不会说话。
楚堪疑二十多了,她又不是仙女下凡,怎么可能为了她一下子把性子变了。
慢慢来吧。
妹妹要是再大一点就好了,有心里话也能和她说说,就这么个小孩儿,心里除了读书就是吃就是玩儿,她懂什么呀。
燕明玉脑子里乱糟糟的,次日一早,睁眼就看见燕明荞贴着她,白嫩嫩的脸。
“二姐姐,你醒了呀。”
燕明玉坐了起来,“嗯,醒了。”
燕明荞道:“那咱们起来吃早饭吧。”
吃完早饭看看书,再去玩儿,不给二姐姐添乱。
燕明玉看了妹妹一会儿,“你怎么一直笑。”
燕明荞摸了摸脸,“可能是昨晚讲的故事太有意思了,心有所感,就一直笑了。”
第60章 回家
燕明玉学着沈氏的样子, 道:“歪理。”
还因为讲故事高兴,分明是藏着坏心眼儿,故意的。
燕明荞可不管歪理不歪理的, “二姐姐,该起来了,快些起床梳洗,再不起来就晚了。”
她可是记着呢,今日镇北侯也就是未来姐夫要来, 虽然在庄子, 但是待客也要懂礼数。就算在屏风后面坐着, 也不能等母亲和镇北侯话都说了一会儿了再进去。
哪儿有让客人等着的道理。
燕明玉在心里叹了口气, “知道了知道了, 啰唆精。”
她才不是。
燕明荞在心里小声反驳, 然后飞快地穿好衣服跳下炕, 她朝外面喊了一声, “林香, 我和二姐姐要梳洗。”
很快, 林香就端进热水来, 热水、毛巾、牙刷、刷牙用的细盐,还有给燕明荞涂脸的雪花膏, 燕明玉不用雪花膏,她的和妹妹用的不太一样。
燕明玉梳妆的时间要比妹妹长些, 镜子里的人面庞白净, 眼睛是眼尾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唇红齿白, 燕明玉觉得自己还挺好看的。
她想要不要再点口脂, 手都伸过去了又算了, 就这样干干净净地就挺好。
她才十四岁,可以说是年轻貌美,本来就很好看了,见一个比自己大十一岁的人还要化妆,想得美。
这么一番收拾,姐妹俩衣着整洁地去见沈氏了。
楚铮不在,沈氏正坐在窗前喝茶,见两个女儿进来,抬起头打量了一番,然后满意地笑了笑,“等等,一会儿再用早饭。”
这意思应该是等楚铮,他没在。
燕明荞问道:“母亲,小世子呢?”
沈氏道:“一早就去骑马了,过会儿该回来了。”
镇北侯不知会不会和她们一起用饭。
燕国公这种闲差还要应卯呢,镇北侯回京之后应该也有公事,应该不能一日都在这边。
一早就出去了。
那起得可真早,这个天踏雪骑马肯定很痛快,冷风吹在脸上,逆着风,好像飞起来一样。
只是燕明荞骑术平平,这种天她是不敢乱跑的。
沈氏也不会让女儿去,冬天骨头脆,若是摔了,三两个月起不来。
楚铮她就不好多管了,亲生父亲在这儿,轮不到她。
燕明玉点了点头,坐到了沈氏旁边,笑着问:“早上吃什么?”
沈氏白了她一眼,“光想着吃。”
虽然是带着气的话,但还是回答里面燕明玉的问题,“让厨娘做了豆花,配了不少的卤子,咸的甜的都有。”
燕明玉:“母亲,有辣的吗!”
燕明荞眼睛也亮晶晶的,有辣的吗,她现在可能吃辣了!
沈氏:“没有,也不嫌味道重。今日有客人在,尤其是明玉,要注意仪态。”
燕明玉刚想劝劝,现在注意仪态有什么用,反正定亲了,还能因为她喜欢吃东西把亲事退了不成?
现在装吃得少,以后到镇北侯府还能一直装?
只是没等燕明玉开口,外面宁湘就进来禀告,“夫人,镇北侯和小世子来了。”
沈氏:“请到偏屋,明玉明荞,随我过去。”
沈氏姿态端正,燕明玉突然明白过来,母亲这般也是为了她,给她撑腰,为她说话。
有外人在,能装一点还是装一点吧,无论如何都不能给母亲丢脸。
楚堪疑和楚铮染了一身寒意,父子俩一个气质内敛,一个意气风发。
楚铮见燕明荞进来,笑着对她道:“骑马可痛快了,我是不是还说过要教你骑马来着,明早我带你去。”
那个时辰燕明荞现在也起不来,她干笑两声,“小世子,太冷了,我就不去了。”
她跟着燕明玉对楚堪疑行了个礼,喊的是侯爷。
没成亲,姐夫跟着二姐姐喊喊没事,在外不行。
楚堪疑点了点头,“那天暖和些再去,现在的确不该乱跑。若觉得干待着无趣,侯府小厮精通射箭,五姑娘若想学,可以趁在庄子学两日。”
燕明荞感觉到了一种名为讨好的意味,镇北侯讨好她,定是因为二姐姐,“多谢侯爷。”
楚堪疑又看了眼燕明玉,他不知道该说什么,看了一会儿,他谨慎地收回目光,沈氏也在这个时候开口,“侯爷和世子骑马也该饿了,不如留下一块用个早饭?”
楚堪疑从善如流,“一会儿还要进宫,那便叨饶了。”
五个人,桌子也够坐。
饭菜不及在国公府的精致,但楚堪疑行军打仗,什么没吃过,这些对他来说挺丰盛的。
楚铮坐在了楚堪疑旁边,他和沈氏最熟悉不过,吃过许多次饭,“外祖母,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豆花了,还有饼,都是我爱吃的!”
沈氏笑了笑,目光带了两分慈爱,“爱吃就多吃点。”
楚铮说话带着股憨实劲儿,沈氏就喜欢这个性子的孩子。
燕明玉没说话,飞快地看了眼楚堪疑,他相貌更倾向于青年,虽然长得年轻,但一看就能看出不同来。
只不过没有出现四目相对互生情愫的场面,楚堪疑正看着上来的菜呢,他根本都没注意到有人看他
燕明玉移开目光,真没见识,有什么好看的。
楚堪疑不再看豆花,飞快地看了眼坐在对面的燕明玉,她低着头,小心样碗里的豆花舀了两勺卤。
楚堪疑又低下头,挑了两样卤放进去。
两小盆白净细腻的豆花,嫩的像是水蒸蛋,舀出来的时候会晃两下。
燕明荞看着一盆里面除了豆花没别的,另一盆里面有黄绿色的菜,闻着有些酸。
燕明荞奇怪道:“为何两盆不一样呀?”
宁湘解释道:“五姑娘,这一盆是加了酸菜丝,这边庄户说这样好吃,您尝尝,如果不合胃口,就吃白豆花。”
酸菜做的用的是最嫩的酸菜芯儿,这个酸菜和做酸菜鱼的酸菜还不一样,是庄户用白菜腌的,颜色微微发黄,有股咸酸味。
白豆花可以放蜜豆山楂片桂花蜜,做成甜口的。
酸菜口味的就放肉沫豆皮丝,还有青椒粒,爱吃辣的放点辣椒油,配着饼吃,正正好的。
沈氏虽说没有辣椒,但桌上还是有。
看来还是女儿最大。
燕明荞喜欢咸味的豆花,她以为楚铮这种大大咧咧的性子也喜欢咸的,可是楚铮吃了好几碗甜豆花。
然后把饼里放辣椒油和豆皮丝,这样一口甜一口咸辣,吃的十分痛快。
燕明荞觉得奇怪,又有点好奇,可心里还是觉得这样吃不会太好吃,就没吃甜豆花,她还是比较信自己,楚铮不行。
她喜欢泡着饼吃,加了酸菜味道是不一样,酸味不重,很是清爽,比鱼汤泡饼要清淡些,但也能把饼壳弄得脆中带软,好吃的不得了。
外人在,饭桌上说话就少了。
楚堪疑沉默寡言,楚铮埋头吃饭,好像真就为了吃饭来的。
燕明玉早饭用的不多,因为昨儿晚饭后又吃了东西,今日还不太饿。
吃到后面就慢慢舀豆花喝。
这也是规矩,客人在的时候,不能吃好就放筷子。
楚铮吃到一半,见碗里多了块蒸饺,一看是父亲用公筷夹的。
他打了个冷颤,吃也不是放着也不是,刚想说话,又见父亲给明玉和明荞也夹了蒸饺。
哦。
燕明玉愣了愣,明荞抿了下唇,看着蒸饺也不知道吃不吃。世家女面对这种情况不至于失仪,燕明荞谁也没看,坚定地把蒸饺吃到嘴里。
给她她就吃,她吃了,二姐姐也能吃。
燕明玉也给吃了,反正是没吃出楚堪疑夹的和自己夹的有什么区别。
吃过饭,楚堪疑又向沈氏道了遍谢,感谢这阵子对楚铮的照顾,“我进宫还有些事,楚铮还得麻烦您。”
沈氏道:“侯爷放心吧,楚铮和明荞能玩到一块儿去。”
楚堪疑走得很放心,毕竟他不常在盛京,以前也没照顾过,都是楚铮自己。
楚铮吃饱就想动,他想拉着燕明荞去骑马,燕明荞给拒绝了,“天太冷缰绳太硬,我若是摔下来,年都过不好了,小世子也该小心点。”
楚铮:“好吧……那玩什么?”
燕明荞想到了一个好玩的,“不如咱们看书吧,我昨儿下午就没看书。”
楚铮:“你疯了我可没疯,我才放几日假,还要看书?我不去。我骑马去了,下午我教你射箭吧。”
燕明荞:“那好吧,小世子可一定要带着人才能出门。”
楚铮嫌啰嗦,挥了挥手,很快就走远了。
燕明荞还记着看书,她带了两本书,看完了一本,剩的一本还有十几页。正好今日天气晴朗,坐在窗前看,她看了半日,把最后十几页看完,也算把该做的事做完了。
燕明玉抱着本话本子,但好久没翻一页,她不由又想起那个蒸饺来……楚堪疑竟然还知道给人夹菜,先给楚铮,再给她夹,也给了妹妹。
厨娘的手艺不错,这楚堪疑竟然也知道关心人,看着不像嘛。
燕明玉心情舒畅,虽然只是一个蒸饺,但就是……挺让她开心的。
沈氏也看见楚堪疑饭桌上的动作了,并不僭越,也合情合理,就是定亲之后两人并没有见过几次,等明玉嫁过去更是聚少离多,这就是嫁给楚堪疑的坏处。
年纪轻轻,沈氏还是不愿意女儿嫁过去独守空闺,这跟守活寡没什么两样。
但等到她和燕国公到了相看两厌的地步,就觉得见得少也不错。
现在亲都定了,再说这些也无用。等女儿嫁人后,路就得自己走了。
沈氏在庄子里无事可做,就是来歇着了,喝喝茶,四处转一转,就挺松快的。
明荞庄子买的不错,庄户人也本分。
楚铮真去林子里骑了一上午的马,临近中午回来,吃完饭他歇也不歇,就要教燕明荞射箭。
楚铮为什么不累呢。
他怎么连午觉都不睡呀。
说实话,燕明荞对射箭的兴趣就那么一点,觉得能射中很飒爽,但她自己没想过要练成什么样,不像读书那么喜欢,射箭……学也成,不学也成。
但楚铮好不容易要教明荞一样东西,兴奋得很,还拿出了先生的派头来。
燕明荞追着他问:“弓是不是太大了,我能拿得动吗?”
楚铮拍着胸口保证,“放心吧,上午就让人回府拿我刚学射箭的小弓了。”
燕明荞道:“你考虑的真是太周全了,真是有劳小世子教导我了。对了,小世子,咱们今天要练多久啊?”
“怎么也得学学基本功,让你把弓箭射出去。”
那是多久啊。
燕明荞想射出去还不简单,可当她拿到那把牛筋小弓,发现拉弓都费劲。
这还是她练琴没偷过懒,手指有些茧子的缘故。
最可怕的是楚铮教得很认真,搞得燕明荞稍微走个神都觉得对他不住。
但是她真的不想学了,她想二姐姐了,她想听葫芦娃大战蛇精的故事,还没讲完呢,刚讲到爷爷被杀。
练了半个多时辰,燕明荞试探着道:“差不多了吧,太阳快落山了。”
楚铮:“这才哪儿到哪儿,明荞,你是不是不想学?”
你才看出来呀。
燕明荞正犹豫要怎么和楚铮说,却见楚铮大大咧咧地拍拍手。
楚铮道:“不想学就不想学吧,等天暖和了再教你骑马。”
又不是给他学的,这和他读书不一样,读书是因为要看兵书,燕明荞不喜欢射箭,难道还要为了哄他高兴非射箭。
不想练就算了。
燕明荞笑了笑,“那好,到时候学骑马。”
今日是二十六,明儿下午就要回国公府了,到今天她才明白诗中写的“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是何意。
明日就不能在庄子住了,燕明荞还有点舍不得。
不过很快就过年了,今年过年会更热闹一点,静姝姐姐应该会过来,还有楚铮,她大概能多拿两份压岁钱。
看未来姐夫给她夹蒸饺的劲头,今年压岁钱红包,应该有这么大。
燕明荞在心里悄悄画了个大圆。
楚铮:“行了,回去吧,手疼吗?”
握弓拉弓手肯定磨得慌,楚铮要是因为射箭把燕明荞手弄破了,跟沈氏不好交代。
燕明荞摇了摇头,“不疼,一点事都没有。”
要是疼的话,她早就说了。
燕明荞这回算是发现了,她记性好,但也不是什么都能学会,她也不要想着什么都会,就做自己喜欢的好了。
这在庄子又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林香和流露就开始收拾两人的行李。
被子就放在这儿,但衣裳和鞋子是要带回去的。
还有从庄子带的黄牛筋面,庄户腌的小咸菜、酸菜,要带的东西还不少呢。
沈氏临走前和姐妹俩说了会儿话,“回去之后就不能像在这儿一样,年前年后都要走亲戚,尤其是明玉,明年就十五了,还稳重些。”
燕明玉不服气道:“怎么又说我!”
沈氏瞪了她一眼,道:“不说你说谁。”
燕明荞耷拉着脑袋,“我也该说,回去后有祖母父亲看着,我们肯定不像现在这样的。还不是和母亲在一块儿,就什么都不管了。”
沈氏哼了一声,“行了,别油嘴滑舌了,吃过中午饭就回去。”
这两日国公府没来人,府上想必没发生什么事。
吃过饭,一行人坐上马车回府,楚铮到街里再分开,他要回镇北侯府。
马车驶了大半,快到城门口时,马车突然停下了,不等问,就听宁湘的声音在车外响起,“夫人,前面有人在卖身葬父。”
围了些人,把路给挡住了。
宁湘看是个小姑娘,在寒天冷地中穿着孝衣跪在地上,一张脸冻得通红,看着楚楚可怜。
卖身葬父,把自己十两银子卖出去。
沈氏不欲管这事,国公府的丫鬟都是家生子,外面铺子买人也是从人牙子那儿挑,考察过品性才行。这雪地里救人是好,但千万别救一匹狼出来。
只是这样说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天都暗了,沈氏不想耽误太长时间,就对外面道:“给些银子,让她快些回去,天马上黑了,一个姑娘在外面不好。”
金乌西坠,日头余光被山峰挡住,车内前后左右都被围着,更显着黑。
燕明荞老老实实坐着,等着这事儿解决后快点回府,谁知道马车没动,外面又想起一道声音,这声音有些耳生,夹杂着哭腔,“恩人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愿做牛做马为奴为婢,回报恩人的恩情。”
随着这道声音,还有一声扑通声,好像是使劲跪在了地上了。
宁湘大惊,“姑娘快起来,我家夫人出手相助,不求回报。”
“我走投无路,现在这条命就是夫人的。”
楚铮张了张嘴,“外祖母,这人是不是骗子?”
他没遇见过这种事,怀疑碰上仙人跳了。
他刚要下去,沈氏抬了抬手,车内林香立刻就把棉帘子打开了一半。
冷风顺着帘子钻了进来,沈氏几人都看见了跪在路边的女子,看样子比燕明荞大点,穿得极其单薄,在地上跪着,人瑟瑟发抖。
沈氏有些犹豫,国公府,多养个人也养得起,但这么个人带回府,就因为她可怜?
施粥时见过的可怜人更多。
这边犹豫着,沈氏不开口,没人开口。
宁湘狠了狠心,“姑娘快回去吧,不早了……”
这个姑娘没理会宁湘,她把目光望向燕明荞,“小娘子,我愿意给你做牛做马,求让小女子回报姑娘恩情。”
说完,哐哐磕了两个头。
燕明荞吓了一跳,燕明玉把人抱住了。
燕明玉一向对这种事不敏感,就是觉得奇怪,马车里还坐着她、母亲和楚铮,为何偏偏和妹妹说。
沈氏皱了皱眉,刚想开口,却听燕明荞道:“我们给银子是不想你太晚回去出事,而非让你报答,你快些回去吧。”
燕明荞不缺丫鬟,她有林香她们,多个丫鬟去哪儿?
难不成还要每月多发一份银子,再说这么小的姑娘,她能做什么呢。
“姑娘,我走投无路……”
燕明荞心道,我们好心给银子,你怎么还能赖上我们呢。
“你若是真想卖身,那再卖还能赚些钱,不想光拿银子不报恩的话……那你把银子还我们吧,我不缺下人。”
看着是燕明荞年纪最小,但其实,去求楚铮都比求燕明荞有用。
那个姑娘愣了愣,眼泪还挂在脸上,咬了咬牙,没再说要为奴为婢的事儿,拿着银子跑了。
燕明荞心里有些不好受,感觉自己有点过分。
沈氏摸了摸女儿的脑袋,“一桩小事,别想了。”
若是别人,可能心软些,求求母亲,就把人带回去了,可燕明荞不一样,她觉得给钱就算心软了,这人还想跟着回府,找一庇护之地。
燕明荞不想帮。
沈氏觉得女儿没做错,没必要过分的善心。
她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十两银子,够她安葬她父亲了。”
燕明荞心里有些难受,可万一她家中一群仗势欺人的亲戚,那怎么办。
“母亲,可否让人跟去看看,看她安葬完父亲再回来。”燕明荞道,“若是银子被抢了,咱们好心反倒结怨。”
沈氏答应了,派了个小厮跟了过去。
傍晚,燕明荞终于到家了。
庄子的炕暖和舒服,可是屋子里床铺更软。庄子可以自由自在地玩,但她也想李嬷嬷。
李嬷嬷这回没跟着去,可是想自家姑娘了,看着燕明荞没瘦,高高兴兴道:“姑娘可算回来了,想吃什么,奴婢让小厨房做去。”
宁湘姑娘没传话,姑娘没说和夫人去吃,应该是要自己吃的。
燕明荞的确想要自己吃,这阵子在庄子吃炖菜炖肉不少,她不想吃肉啦,“蒸个蛋羹吧,一碗白粥,还要炒小青菜,别的就不要了。”
这吃得也太少了,只是屋子里向来是燕明荞自己做主,不管是吃食还是别的什么。也就是穿衣由着下面人,给什么穿什么,燕明荞这么说,李嬷嬷也不敢劝。
吃过晚饭,燕明荞把看完的两本书放好,又找出一本新的,今年作业还是五本书,年前看两本,年后看三本,肯定能看完。
去了一趟庄子,她心是有那么一点点飞出去,得在屋里老实坐两日。
走亲戚用不到她,“嬷嬷,把带回来的黄色面条给三姐姐送些去。”
四姐姐不亲近,就不必送了。
李嬷嬷哎了一声,这就去干活了。
二十八二十九,很快就是大年三十了。
和去年差不多,一家人一块儿吃年夜饭,看烟花守岁。不过楚铮说了要带她去放烟花,应该和看不一样,燕明荞有点怕,怕把自己给炸了。
有楚铮在,应该不会吧。
第61章 见红
大年三十, 天还没亮,燕明荞就听见外面丫鬟叽叽喳喳嘻嘻哈哈笑闹的声音。
偏偏她们还觉得自己很小声了,“嘘, 姑娘还没醒呢,咱们小声点。”
她已经醒了!
燕明荞翻了个身,她人小火力旺,左右都暖和,也就脚底是凉的。
有点想念庄子的炕。
外面还在说话, 好像是林枣, 兴奋地说了句, “姑娘给年礼, 夫人也给, 咱们屋的都拿了两份。”
是的, 燕明荞提前一晚让李嬷嬷今早给屋里丫鬟发年礼。
她今年赚的银子多, 月例还翻了一倍, 尽管买了个二百多亩带温泉的庄子, 但手头还是很宽裕的, 还剩三千多两银子呢。
她能赚钱, 也是因为屋里人省心,用心给她打点衣食住行, 所以她才能更好地读书、做生意。
也有她们的功劳。
燕明荞打算把剩下的这些银子拿来做生意,不过要等开春, 现在还不急。
再说林枣她们, 一直都听话不惹事,燕明荞今年多给了银子, 又怕明年赚的少还要给这么多, 所以就只翻了一番。
这涨上去再降下来, 就不好看了。
一人二两银子,外加一匣玉芳斋的点心,算着有三两银子了。
而沈氏给年礼,整个正院都有,也是一人二两,外加一盒点心,看样子今年定下了燕明轩燕明玉的婚事,是真的高兴。
下人们喜气洋洋,燕明荞被吵醒也不恼,过年嘛,今天不一样。
燕明荞在床上滚了两圈,忽然发现床上有个地方有些硬,她忽然想起前几日二姐姐讲的豌豆公主的故事……豌豆公主睡觉的时候能感觉到十层棉褥下面的小豌豆。
她坐了起来,在褥子上摸了摸,好像真有东西。等把褥子掀开,燕明荞摸了个小红袋子出来,里面藏着一个好大的金豌豆。
肯定是二姐姐给她的!二姐姐还给她压岁钱。
燕明荞捧着红袋子傻乐一会儿,冲门外叫了声林香,外面声音顿时笑了,林香立刻端着水盆进来了,“姑娘醒啦,该起来给夫人老夫人拜年了。”
“啊,这是昨儿二姑娘吩咐奴婢的,说要把东西放姑娘褥子下面。”
林香看着燕明荞手里的红袋子,没等问就交代了,也是因为二姑娘和五姑娘关系亲近,若是别人,林香可不敢应承下这事儿。
下人做事全看主子,主子和哪个院子关系亲近,下人就和哪个院子的丫鬟亲近。
林香和流露她们关系就很好。
燕明荞笑了笑,“我知道是二姐姐送的,先梳洗吧,一会儿去给母亲祖母请安。”
说话间,燕明荞就把燕国公老国公忘了。
大约是受母亲和二姐姐的影响,再加上从前在梧桐苑住的那几年燕国公极少过问,对燕国公她没什么期待,也不会想着父亲摸摸她脑袋,问问话。
而老国公常出门会友,孙子辈不管对谁都不怎么亲近,所以感情也就那样。
但是对祖母就亲近,燕明荞想去和母亲祖母讨红包,她不缺银子,就是想讨个好彩头。
今日请安来的都早,包括苏巧慧在内的,早就过来了。
在屋门口说着话,看上去一团和气。
别看燕明荞就住正院,但规矩是规矩,请安也是在外面等着的。燕明玉向来踩着点来,现在还没过来,燕明荞就站到了燕明月后面,“三姐姐。”
说完,她又冲着燕明茹点了下头,“四姐姐。”
孟小娘看着这番场面,把脑袋转向了另一边,她一直觉得燕明荞抢了明芸的东西,所以对燕明荞一直不太喜欢。
只是事情已成定局,五姑娘如今好好待在正院,还有就是……这五姑娘一来,大公子和二姑娘婚事都有了着落,虽然其中没啥关系,但止不住有人往这方面想,再弄个福气好的名声,加上有夫人老夫人护着,孟小娘想使法子也没办法。
明月现在和正院关系不错,孟小娘是不怀好意,但也不会放着好处不拿给女儿使绊子。
现在要紧的是苏巧慧的肚子。
她看着就长气,一个孩子,苏巧慧还拿着当眼珠子。
苏巧慧脸上带着幸福的光晕,她身后有丫鬟仔细扶着,看肚子有四五个月了,脸上多了点肉,也白净了许多,头上簪了两根银钗子,还有一根玉步摇,看着比刚来时俏丽了许多。
啊呸,孟小娘在心里啐了一口,东施效颦的玩意儿。
夫人她对付不了,这么一个小玩意,在这儿装什么装。
孟小娘没看多久,因为燕明玉就过来,一众人给燕明玉行了礼,紧接着沈氏身边的宁湘出来,请众人进去,这才进屋。
沈氏和燕国公坐在上座,她今日穿了石榴红色上袄,颜色这衬得气色极好,头上一套珍珠头面,典雅大气。她说了几句吉祥话,才道:“今年咱们府上事事遂心,明泽明烨都考中了,府上也添了新人,我也盼着明年府上越来越好,人丁兴旺。”
燕明泽立刻道:“母亲说的是,儿子一定用功,争取三年后考中举人。”
燕国公也说了两句,“你们要懂事,知道孝顺长辈,别光长年岁,别的越来越往后走。夫人这一年也辛苦了,操劳这么一大家子的事,做妾室的要知进退,做儿女的要知感恩。”
燕明玉不禁想,这当爹的,糊涂一年,竟然也会说好听的话。
燕国公笑容中带了两分讨好意味,沈氏跟着笑了笑,这么多人,不能让燕国公没脸,她道:“都是妾身应该做的。”
燕国公道:“那也辛苦,今日让虞小娘她们多帮帮忙,夫人你歇歇。”
燕国公知道虞小娘是沈氏的人,这样帮一日,也不会养野心,有些时候他考虑的还是很周到的。
沈氏点了下头,对着一众儿女一人说了几句话,到最后,两人给小辈了压岁钱。看小辈们拿了压岁钱,她道:“老夫人想必已经起了,你们快些去寿安堂请安吧。”
燕明荞悄悄看了眼红包,母亲给的和去年一样,是刻着松柏的银饼,父亲给的一把银豆子,银灿灿的。
一众人又去了寿安堂,走着走着,燕明荞手里多了一样东西,是个红色的小荷包,上面绣着花纹,是个额头带着王字的小老虎。
燕明荞打开一眼,里面是只银打的小老虎,明年就是虎年。
她往左边看了眼,燕明月正好从她身边经过,但是没看她,看来这是三姐姐给的。
她今年多了好多压岁钱呀。
这么个小动作没有惊动别人,燕明月给这个一是为以前的事道歉,二来,她是当姐姐的,若非母亲帮她管铺子,肯定就越赚越少,最后被收上去。回报的总归是少了些,母亲和二姐姐不缺什么,和燕明烨说话不多,给妹妹好了。
一个小老虎不值多少钱,而且妹妹还挺可爱的。
她给了燕明荞,也给了亲妹妹明芸。
燕明芸跟孟小娘住着,性子越来越怯懦,可能小娘觉得她长大了心野了,就使劲管着妹妹。
才四岁,就要日日背诗读书,每日得有一个多时辰花在背诗上,再加上日日听孟小娘念叨,性子能好才怪。
燕明月想管,可总不能把明芸接到她院子里住去,兴许等明芸像她这般大的时候就好了,她以前也不懂事来着。
到了寿安堂,宁氏和老国公早就准备好了压岁钱,分给了一众孙子孙女们,连苏小娘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都有。
这边请了安拜了年,等吃过早饭,就要去关系好的几家串门拜年了。
去年去了长公主府上,还有沈氏交好的诚康伯府,今年也要去的。
燕明烨去找同窗了,今年沈元景没回来,大哥也不在,他和二姐姐明荞她俩玩不到一块去,府上跟他差不多大的就剩个燕明月燕明泽,那还不如出门。
去街上放爆竹,还有看斗鸡杂耍,哪个不比在家里待着强。
省着听燕明泽说一定考中举人这种话。
燕明轩不在,到底是不一样,不过燕明轩有写信回来,他到泸州了,一切都好,他还寄了许多当地特产回来,一份给镇北侯府,一份等过年时送去安阳侯府,也算他不能亲自登门拜年的赔礼。
信约摸是卡着过年这两天送的,只是早到了,沈氏见长子这样还挺欣慰的,只要不自暴自弃就好。
其他的,她这个做母亲的都能做。
燕明荞是不知道沈氏的烦恼,她和姐姐一块儿去各家拜了年,然后回府吃了个中午饭,这下就等着晚上吃年夜饭守岁了。
天快黑的时候,楚铮过来了,招呼燕明荞去放烟花。
楚堪疑下午就进宫了,楚铮好不容易等到太阳落山,这会儿天虽然黑了,但是天上火树银花,一阵一阵乍然开放,看着亮晃晃的。
楚铮早想来了,他准备了一车烟花爆竹,能放到楚堪疑从宫宴回来。
沈氏和燕国公去了宫宴,燕明荞和祖母说过之后,这才带丫鬟和楚铮出门了。
临走前她问二姐姐去不去,燕明玉有点想又不太想,最后嘱咐两句,让楚铮好好看着明荞,就回屋补觉了。
晚上还得熬到子时,她已经好久没那么晚睡了,不先睡会儿一会儿得困死。
宁氏乐呵呵地逗着几个小孙子,燕明月和孟小娘她们打起了叶子牌,就连苏巧慧也和许秀心几人说起了闲话,一年年尾,好像都摒弃前嫌,什么都不计较了。
*
长街上,灯火如昼,鞭炮声、敲锣打鼓声、小孩乱跑大叫的声音交织在耳边。入目是金黄色的灯火,人来人往,好像都穿着红色,街边有剪纸的老太太,还有吹糖人的老爷爷,显得无比喜庆。
燕明荞今日也穿了红色,楚铮虽然没穿红,但是束发的发带是红的。
燕明荞一手捂着耳朵,另一只手被楚铮拽着,“小世子,咱们这是要去哪儿放烟花呀?”
周围太吵,楚铮没听清,回头光看见燕明荞张嘴了,还缺个牙,“啥?”
燕明荞大喊道:“去哪儿放烟花!”
楚铮还是没听清,“你说啥?”
燕明荞深吸一大口气,“去哪儿?!”
楚铮这回听清了,“护城河边,在那儿放天上河面都能看见。”
楚铮想象中,天上烟花,河里金光闪闪波光粼粼,肯定好看。
燕明荞就听见了一个护城河,那是七夕上元节放灯的地方,虽然后面的话没听清,但是燕明荞意会了,倒时天水相映,能从天上看,也能从河里看。
只是,现在这个时节,护城河不应该结冰了吗,难道已经有人用爆竹把河面炸开啦?
爆竹能把河面炸开吗,那威力也太大了,谁还敢放。
她没问,因为楚铮在前面挤着人流走得飞快,燕明荞要小跑着才跟得上。
跑了好大一会儿,终于到了护城河,楚铮看见一整面溜光的冰,两岸街上人也没他想象中多。
寒冬腊月,正是最冷的时候,冰面很结实,不过过年之后天很快就回暖了,上元节有的河道就能化开了。
楚铮大惊:“怎么全是冰啊!”
燕明荞喘着气,跟着道:“对啊,怎么全是冰呀。”
这是冬天,不是冰还能是什么。
楚铮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啊,我再找找别的地方。”
这地儿人少,估计不怎么好看。
燕明荞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她急忙道:“小世子,就这儿吧,不去别处了。”
她跑了有一刻钟多,腿都要跑断了,冰如镜,也能照见烟花,“冻上的水,放烟花应该也很好看。”
楚铮挠了挠头,“行吧,我带你放。”
马车就在旁边,镇北侯府的管事穿得很厚,过来跟燕明荞见了礼,“世子千万小心些。”
楚铮淡淡地嗯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出来,他对燕明荞道:“你先离远点,不害怕再带着你放。”
燕明荞嗖嗖跑到了马车旁边。
她在马车这儿好好看了看没放的烟花长什么样子,一圈纸筒,里面不知道是什么,闻着有些呛鼻,她还没看过这方面的书,对这些一无所知。
烟花桶上边钻出来一条长长的线,不是很细也不是很粗,应该是点烟花的捻儿。
她看着楚铮弯着腰去放花,连忙捂住耳朵。
她这个位置看不见楚铮点烟花,只能从动作推断,站起来就是点上了,往这边跑就是快放了。
“小世子你快点。”
楚铮也怕被炸,心惊胆战的,等他跑过来,那个爆竹桶像是被打了一样,抖了好几下,然后一株火苗窜上天,然后崩裂出红色的火星。
伴随着唰啦啦的声音,像是星星从天上撒了下来。
爆裂声就在耳边,燕明荞扬着头看着天空,一个爆竹桶有八朵花,这还没放完呢,她往河边跑去,黑漆漆的河面在烟花炸开的瞬间变得冰亮,赤色的火花映在河面上,可真好看。
太好看了。
大约是这边烟花声音大,有人往这边走来,燕明荞后头试着放了一个,但她害怕被炸到,还没点上呢就拿着火折子快跑,楚铮一直笑,最后来回跑了三次才放了一个。
就这样还吓得燕明荞心扑通扑通跳。
楚铮觉得太好笑了,“就放个花,你至于吗?”
燕明荞肯定地点点头,“至于,我不敢了,小世子你来吧。”
楚铮:“……还有一车呢,早知道叫明烨也来了。”
燕明烨和楚铮都是那种不怎么用功,但很懂事的人,可能是因为两人像,反倒玩不到一块儿去。
燕明烨去找朋友了,去年的这个时候他和沈元景一块儿吧,今年沈元景没回来,二哥哥就别人玩了。
燕明荞道:“放不完可以带回去,这个又不会坏。”
是坏不了,可都拿出来了。
一车烟花,不放难不成一会儿走回去?
楚铮心道,反正楚堪疑回来得晚,慢慢放呗,他从车里翻了翻,翻出来一把小花,“你玩这个小的吧,一把点着都不会炸。”
燕明荞一看,是像香蒲一样的小棒,楚铮点了一个给她看,点着之后冒小火星,能烧好一会儿。
拿在手里晃来晃去,跟抓了萤火虫一样。
一把花燕明荞玩了好一会儿,等最后的一桶放完,楚铮搓了搓手,“回去吧。”
他得把人好好送回燕国公府。
“我和我父亲初三去你家。”
初一不出门,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初三是最近的日子了,再过几日,楚堪疑又要回西北了。
镇北侯府没个长辈,让沈氏带着燕明玉登门不合适,只能是楚家人来。
楚堪疑回西北就回西北,楚铮愁的是再过几天,他就要回书院了,真是愁死他了。
这年一过啊,就不好玩了。
楚铮发愁地想,要是能一直不上学,天天玩儿那就好了。
燕明荞可不知道楚铮在想什么,“我会告诉母亲的。”
等马车在燕国公府门口停下,燕明荞冲楚铮挥挥手,飞奔回去找祖母了。
宁氏看她脸都冻红了,忙让孙女坐到自己身边,又让丫鬟拿了汤婆子,“这么冷的天,出去做什么。”
燕明荞道:“我去放烟花了,可好看了。”
宁氏故意板着脸,“那也是忒冷了,放烟花能放半个多时辰。”
燕明荞也没办法,但一车烟花呢,如果不放完,她和楚铮就得有人下车走回来。
“祖母,外面人可多了,可好玩了,我一时贪玩忘了时辰,下次不会了。”
宁氏道:“行了,你去看看明玉起来没,再过会儿你父亲他们该回来了。”
年夜饭差不多准备好了,燕明荞能闻见饭香,燕明玉已经醒了,略微梳洗一番就和妹妹去了正堂。
又等了一会儿,沈氏和燕国公从宫里回来,两人看上去很和睦,毕竟是大年三十,总不好还别扭着让老人不高兴。
吃过年夜饭,还要守岁,沈氏怕苏巧慧有身孕受不住,就让她先回去。
谁料苏巧慧站起来道:“夫人,一年就这么一次,不打紧的,妾想同大家一起守岁。”
沈氏由着她去了,反正她话放在了前面,苏巧慧想守岁便守。
守岁要过子时,才是新年,比平日差不多晚睡两个时辰。
燕明荞在庄子的时候最晚也就戌时睡,在沈氏旁边,一直困得上下眼皮打架。
好不容易坚持到子时过半,外面爆竹声响起,终于新年了。
她又长了一岁,八岁了。
沈氏看着两个女儿,又看了看坐在宁氏身旁的儿子,在心里叹了一声,孩子们又长大了。
她道:“好了,都困了吧,快去睡吧。”
沈氏又叮嘱苏巧慧的丫鬟,“天黑,仔细扶着。”
她带着燕明荞回正院,一旁是燕国公。
燕国公在宫宴喝了酒,还和楚堪疑喝了一杯,年夜饭又和老国公喝了两杯,一身酒气,“这真好啊,上半年把明轩婚事办了,等明年开春,明玉嫁人,府上孩子越来越少了。”
这会儿,他忍不住感叹,孩子长大成家立业了,他这个做父亲的也知足了。
沈氏道:“马上有孩子出生了,公爷多去其他转转,孩子会越来越多的。”
话音刚落,就听有人慌里慌张跑过来,声音里含着惊恐,“夫人,苏小娘摔了。”
燕国公打了个冷颤,酒立马就醒了。燕明荞也一个激灵,睡意都没了,摔了,她有孩子呀,母亲可是说了让她小心。
冷风吹着,几人在这当口站了好一会儿。
沈氏稳住心神,道:“林香,你送五姑娘回去,公爷,妾身和你过去看看。”
大年初一,天还没亮呢,出这样的事总归不是什么好兆头。
燕明荞和林香回了正院,她太困了,那边又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先睡去。
半夜她醒了一次,但是守夜的雪竹已经睡了,她翻了个身,想了一会儿,架不住困意又睡了过去。
沈氏忙到半夜,大年三十,府医也回家过年去了。
小厮去大街上请大夫,在落竹苑只能听见苏巧慧哀怨地呼痛声。
苏巧慧摔在回落竹苑的小路上,一同回去的还有孟小娘六姑娘一行人,不过一前一后,还是苏巧慧在前。
一个丫鬟打灯,一个丫鬟扶着,也不知怎么就摔了。
那丫鬟也是个护主的,自己垫在了苏小娘身下,手腕磕破了好大一块儿。
但无济于事,苏小娘倒下就喊痛,被扶到落竹苑时见了红,等大夫赶到,孩子已经保不住了。
孟小娘让丫鬟送六姑娘先回去,自己和虞小娘她们在屋外等着。
里面除了许秀心,都是生过孩子的,自然知道呼痛和血水端出来意味着什么。
孟小娘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冷风吹着,倒是显得脸色有几分白。
第62章 故技
落竹苑院子小些, 虞小娘年纪最大,站在前面,她的孩子也都送回去了, 故而屋外就她们几个妾室。
郑小娘用帕子掩着口鼻,她闻不太惯这股血腥气,“怎么好端端就摔了呢。”
说这话的时候,她看向了孟小娘。
任谁都知道,落竹苑和锦华苑离得近, 回来也是同一条路。
孟小娘:“这谁知道, 她们在前面走, 一下就倒了, 还把明芸吓了一跳。”
虞小娘心里难受的慌, “真是, 这……还不如早点回去。”
“是啊, 我看苏小娘都困得睁不开眼了, 还要和咱们一块儿守岁, 夫人都让她早些回去, 结果呢, 非是不听。这出事了,怨得了谁……”孟小娘声音温温柔柔的, 就是在这冷天里,显得有几分寒人。
许秀心站在虞小娘身边, 她没生过孩子, 听着里面动静莫名觉得有些瘆人。
这得多疼啊,还好她没打算要孩子。
可真是遭罪。
同时进府, 许秀心对苏巧慧还有几分同情之心, 没了孩子, 她估计很难受吧。
燕国公本来就心烦,现在没功夫搭理这群莺莺燕燕,“都闭嘴!”
在夜色下,燕国公脸色铁青,他问丫鬟,“怎么就摔了!夫人不是嘱咐过,要好好扶着好好扶着,你们怎么当差的!”
落竹苑就两个丫鬟,现在在门口瑟瑟发抖,其中一个是回去路上在前面提灯笼的,另一个是摔倒时垫在苏巧慧身下的。
两个丫鬟俱跪在地上,本来一个手就被砖地擦得血肉模糊,另一个又一直哭,夹杂着里面若有若无的哭声,沈氏听得脑仁儿疼。
沈氏道:“都别哭了,你们也议论了。如云,你先去把伤口包扎了,如星,你仔细想想苏小娘究竟是怎么摔的。”
如星:“奴婢当时提着灯笼往前走,然后就听见后面苏小娘摔了,再然后奴婢和如云还有锦华苑的丫鬟扶着苏小娘回去……”
如星走在前面,一直低头看路,她走过的地方,能有什么。
燕国公皱着眉道:“路上可有石子?”
如星摇了摇头,“没有。”
砖块砌的路,她走过,都是稳的。
沈氏想,那和路颜色相近的石头呢,这般天黑,会不会看不见。
可就算有石头,现在再回去找也找不到了。
要么自己摔的,要么被人设计。若是自己摔的,熬了两个多时辰,精神不济,走路的时候崴了一下也不是不可能。
沈氏倒是不觉得是苏巧慧故意摔的,她盼这个孩子盼了许久,平日里也小心看顾,几乎不出院门。
就算国公府孩子多,不怎么重视苏巧慧肚子里这个,但有个孩子傍身总多个倚仗,比没有强。
况且府医常给苏小娘诊脉,没说过胎位不稳孩子不好。
再有今年是初一,出了这样的事燕国公怎么可能有好脸色,老夫人信佛,谁想大年初一这天找晦气,经此一事,苏巧慧怕是……
若是遭人设计,那会是谁呢。
虞小娘不像,她性子稳重,离落竹苑住的远,连孟小娘她们都没对付过,哪里会和苏巧慧结仇。郑小娘好像也不会,她跟苏巧慧无冤无仇的,为何多此一举。
许秀心没争过宠,总共两个丫鬟,也不像。
最可能的就是孟小娘,她前阵子跟苏巧慧争风吃醋,都敢给正院使绊子,做这种事也不奇怪。
可回来这么一条路,沈氏和燕国公过来的晚,当时除了孟小娘一行人,那条路就剩苏巧慧的两个丫鬟。
当时有多乱,沈氏不知道,等她过来再请大夫,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时辰。
沈氏叹了口气,“这事先别惊动老夫人,你们把自己院子管好,嘴都严实点,大年初一,燕国公府不能有这种事,明白吗。”
虞小娘先应道:“妾明白。”
郑小娘等人也都点了点头,屋里大夫还在开药方,苏巧慧已经痛晕了过去,一时半会儿醒不了。
沈氏知道想抓人得拿证据,况且苏巧慧还没醒,不能把胡乱罪名扣在谁身上。
一群人在这儿守着,什么都帮不上。
“时辰不早了,都回去吧。”沈氏早就累了,她对燕国公道:“苏小娘出了这档子事,公爷要不……”
她的意思是在这儿守一会儿,安慰安慰总比冷着好。
但燕国公嫌脏,还嫌血腥味重,他看起来好像一点都在意不久前苏巧慧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
“算了,她刚没了孩子,见了我更难过。”燕国公心烦气燥,大冷天的又在外面站了这么久,都要冷死了,“夫人也累了吧,早点回去吧。”
沈氏点了点头,看着落竹苑正屋窗纸上透出来的豆苗似的灯火,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
这是她的罪过,好好的弄两个年轻姑娘和孟小娘斗,许秀心知道自己要什么,安然无事。如她所愿,苏巧慧进了内宅,把孟小娘试作了眼中刺,可如今孩子没了。
沈氏心里不好受,回到正院后心里还紧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很快就惊醒。身旁燕国公睡得挺沉,外面天还黑着,府内寂静,只有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鞭炮声。
大年初一,是有放鞭炮的。
终于熬到卯时,看外面天还黑着,但屋外已经有动静了。
沈氏喊了声赵嬷嬷。
赵嬷嬷端着热水进屋,不等问就小声说道:“夫人,苏小娘半夜醒了,丫鬟刚找到正院,说苏小娘一直哭,显着晕厥过去,还说……是孟小娘害她。”
沈氏头发疼,“糊涂,她有证据吗就攀咬,去落竹苑走一趟,告诉她别哭了,惊动了老夫人没好果子吃。”
不管是不是孟小娘所为,苏巧慧这么一弄……有理都成没理的了?
沈氏推了推床上还熟睡的燕国公道:“公爷,醒醒,苏小娘醒了。”
燕国公也没睡多久,他脸色不好看,“过去看看。”
等两人收拾好,浅浅用了两口饭,立马去了落竹苑。
屋里有药味,闻着呛鼻。
床边小几上摆着饭食,但是没动过的。
苏巧慧躺在床上,眼睛肿得像核桃,嘴唇干白起了皮,见两人过来,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流,“求公爷夫人为妾身做主,一定要为妾身主持公道,肯定是孟小娘算计妾身,一定是!”
沈氏心微沉,“你可有证据?”
苏巧慧脸上挂着泪痕,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愤愤道:“孟小娘她记恨妾身得公爷宠爱,还有了孩子……所以才在回去的路上……设计绊倒妾,夫人,除了她不会有别人了!也不可能有别人!”
除了孟小娘还会有谁呢,谁会嫉妒她有孩子?
落竹院离锦华苑最近,肯定是孟小娘。
沈氏叹了口气,就连燕国公这种不靠谱的都皱了眉,这跟从不叫证据,而是叫叫胡乱攀咬,若是这样都能抓人,那谁都能做官了。
燕国公道:“你刚没了孩子,心里不好受,先好好休息,其他的事以后再说。这孩子还会有的,先把身子养好。”
他本来就偏爱孟小娘,若有证据也就罢了,到了吗这种没有根据的话怎么可能信。他觉得,是苏巧慧失去孩子,心里不好受,又怕他怪罪,所以才这么说。
苏巧慧张了张嘴,她把头转向沈氏,目光里含着恳求,“夫人,肯定是孟小娘,肯定是她,求您帮帮妾身。”
沈氏道:“你得讲究真凭实据,你仔细回想,当时是怎么摔的,是什么东西拌的还是……”
苏巧慧只记得脚下一空,然后肚子就开始疼,别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的孩子,孩子……
苏巧慧抓着被子,鼻子酸涩,“妾身被人害了,公爷,妾身的孩子被人害了。”
苏巧慧愣愣地看着燕国公,又哭了起来。
一旁如星又是端水又是递帕子,苏巧慧还是哭得撕心裂肺。
沈氏对丫鬟道:“伺候完了过来,我有话要问。”
*
燕明荞醒的时候已经卯时一刻了,李嬷嬷说今日请安得晚点,让燕明荞不用着急起来。
燕明荞犹豫了一番,最后还是问李嬷嬷,“苏小娘她怎么样了?”
李嬷嬷抿了下唇,姑娘小,这种事不该说给燕明荞听。但姑娘聪慧早熟,昨儿又是亲耳听见苏小娘出事,现在亲口问,不说是不成的。
“……她摔了一跤,孩子没保住。姑娘,这后宅,没个孩子是很正常不过的事。”
李嬷嬷道:“今儿年初一,姑娘高兴点儿。夫人一直忙这事儿呢,姑娘也去宽慰宽慰夫人。”
这只是在燕国公府,夫人仁善,府上孩子多,去看看别的府上,哪儿有这么多的孩子。
净有主母容不下旁人,整个府里都没几个孩子。
有的根本生不下来,好不容易生下来,幼时夭折,这种多的是。
也是夫人心善,国公府才人丁兴旺。
她还听外头人说过安王府的事儿,说安王妃善妒,除了府上的世子,就没别的公子。
不过安王世子身体不太好,好像一直用多好的药吊着。估计也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做娘的做了坏事,就报应到儿子身上了。
从这上头看,大公子到五姑娘四人,身体康健,二姑娘落水后越来越好,夫人做得就没错。
但也有不好的地方,都说人丁兴旺好,可像大公子和三公子之间,一个资质平平,一个聪慧上进,兄弟之间有不同之处。
若是没三公子,在大公子落榜后公爷也不至于发那么大脾气,说那些伤人的话了。
李嬷嬷见得多,想的也多,她觉得苏小娘的孩子还不一定怎么没的,大过年这日,守夜回去,谁不是昏昏欲睡。
若是别人害的,找出证据来也难。
这后宅争斗,看不见摸不着,稍有不慎就尸骨无存了。
喊冤都没处喊去。
燕明荞坐在床上,心里完全没有过新年的喜悦,“先梳洗吧,等母亲回来再去给母亲请安。”
她现在帮不上忙,就老老实实的,别给母亲添乱了。
沈氏本想瞒着宁氏,毕竟大过年的,别让老人家不高兴。
但经过一夜,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请安的时候只有苏巧慧不在,今日就不像昨日那般,谁都没有小声说话。
宁氏一早来了正院,屋里跪着落竹苑的两个丫鬟。
出了这样的事,她们恐怕要打发到庄子去。
落竹苑离锦华苑最近,孟小娘身边的竹枝一早就打听到,苏小娘醒了之后说是孟小娘害的她。
孟小娘有些委屈,但腰背挺的笔直,一点心虚的样子都没有。
孟小娘拉着六姑娘,一旁燕明泽神色淡然。
燕明月脸色有些苦,看上去也是没休息好的样子,但和燕明荞对视时轻轻点了下头。
虞小娘等人看气色也不好,估计昨晚没怎么睡。
几个小的被嬷嬷牵着,眼神懵懂,也不知道为什么过年第一日就这般肃然。
燕明玉拉着妹妹,和燕明烨站在一块儿,燕明烨倒是好好的,他昨天晚上根本不知道这事儿,睡了个好觉。
燕明玉看了眼坐在上头的祖母,又看了看其他人,什么都没看出来。
她原以为在燕国公府,最大的算计也就是像燕明月以前那样,在家宴上用言语刺几句。
谁知道还有这样的,这可是谋害性命。也许也是苏小娘自己摔的,毕竟那会儿天黑,又因为守岁犯困,看不清路也很正常。
燕明玉这个脑子,就只能想到这些了,燕明荞今年八岁,让她想一个未出世的孩子究竟是怎么没的,也难。
宁氏坐在上头没说话,老国公低下头说了两句,宁氏也没什么反应。
过了一会儿,棉帘子掀起来,沈氏和燕国公进屋了。
燕国公解了披风,坐在了两位老人的下手,沈氏刚从落竹苑出来,苏巧慧又睡过去了。
她对宁氏道:“母亲,出了这样的事,是儿媳管家不利,请母亲治罪。”
宁氏挥挥手,“你有什么罪,一个府上上下下,这么多事,你还能全管到?”
燕国公道:“不怪念安,昨儿还提醒过,让她不要守岁。”
大年初一,宁氏不想一年开头就因为这种事让整个府糟心,她道:“苏小娘自己失足摔倒,没了孩子,她心里也不好受。你多给落竹苑些补品,缺什么寿安堂有。”
沈氏看了宁氏一眼,“……嗯,母亲说的是。”
趁着说话的功夫,沈氏看了眼下面,什么表情都有。
担心的有,诧异的有,孟小娘脸色和往日没什么差别,沈氏又想起了和苏巧慧说的那句话,说话得讲真凭实据。
宁氏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道:“这事儿谁也不敢私下议论,若是传到我耳边,全打发到庄子去。行了,新年新气象,也别为这样的小事弄得不高兴了,过年就这么几日。”
这种事传到外面也不好听,左右不过是个没出世的孩子,既然没了,那就是和国公府没有缘分。
别因为这事伤了国公府的脸面。
这是宁氏的意思,她本来就不是很喜欢庶出的孩子,没出世的,半分情分都没有。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下面人又请了安,这才散了。
沈氏让赵嬷嬷看着两个丫鬟,又给落竹苑新拨了两人,银子补品一股脑儿送了过去。
沈氏没去落竹苑,而是审问了两个丫鬟,又去下人房搜了搜,就连回落竹苑的那条路都找过了,什么都没有。
听说苏巧慧醒过来之后,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一直大哭喊着是孟小娘害了她,沈氏没办法,只能让让丫鬟好好照看。
若是孟小娘做的,不可说不高明,当晚天黑,又只有两行人,月黑风高之夜,干什么都没人发现。
初一这日宁氏不想生事,直接给遮掩过去,不过是怎么没的,都是苏巧慧自己不小心。
而苏小娘出事,是她这个主母管家不利之过。
那个没了的孩子,跟从没有证据,最主要的是,这天小产,燕国公怎么可能还会再去落竹苑,都数不清一箭几雕。
沈氏现在觉得不是孟小娘,她能有这样的脑子?连证据都处理得干干净净?
沈氏在苏巧慧有孕时,一直担心孟小娘会趁机在饭菜里做手脚,但没有。
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沈氏昨儿就怕苏巧慧出事,让她早些回去,若是早点回了,兴许就不会出事了。
*
燕明月跟着回了锦华苑,回来之后她让丫鬟带明芸去睡觉,“这么早醒,再睡会儿吧,看外面天还没大亮呢。”
燕明泽道:“六妹妹早就送回去了吧,平时不也是这个时辰起来吗。”
燕明月:“送出去。”
很快,屋里就剩孟小娘燕明泽她们三人了。
燕明月看着小娘和弟弟,问:“是不是?”
燕明泽没有回答,而是往落竹苑的方向看了一眼,“小娘,我和你说过,万事要谋划要等,这次不行还有下次,重要的是别让人抓到把柄。”
一个小小的石块,能踩中算她倒霉,踩不中算她命好。
现在看,苏小娘这人还是倒霉些。
这不比去收买她的丫鬟最后被反咬一口强得多?
燕明泽一脸无所谓,“你说她也是,非要跟着咱们守岁做什么,我看她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还想在父亲祖母面前献好,祖母也没多看重……”
燕明月看了看燕明泽,又看了看孟小娘,“小娘,你们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燕明泽打量了燕明月一番,“哎,你不会跟着母亲几日,性子就变了吧,那苏巧慧给了小娘多少气受,她落到今天的下场也是自作自受咎由自取。”
只能怪命不好,稍微一个小石头,就她踩上去,还绊倒了,就算怪也只能怪下人收拾得不好。
估计父亲还会以为她是福薄之人,所以说,命不好怪得了谁呢。
“只是摔一下,我当初不也摔过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燕明月看着眼中带着得意的弟弟,心里有种荒诞之感。
那是一条命,府上府医不在,苏小娘很可能丢了命,什么就咎由自取,明明小娘也是妾室,她也是妾室。
孟小娘赶紧打了个圆场,“好了好了,你们姐弟俩好不容易过年的时候待一块久些,非要这样剑拔弩张地做什么,明月,小娘别的可没做,是她自己太困了,走路摔了一跤。她这般攀咬我,我没告到夫人哪儿去已经是顾及她刚没了孩子,心情不好了。”
孟小娘挺高兴的,老天都在帮她们,让苏巧慧晚些回去,她正好能趁乱把石头踢走。
燕明月叹了口气,“小娘,你们……”
“好了好了,大年初一,她自己不中用而已。你别想这件事了,你看看小娘给你买的新首饰,喜不喜欢。”
燕明月不想看,她道:“我回院子了。”
燕明泽看她这样子,笑着道:“回去吧,我可先说好,你别去外面胡说八道啊,祖母都说了,是苏小娘不小心摔了,谁都不许乱说。”
燕明月没说话,她没办法去向母亲告发自己亲弟弟和小娘,也没办法像燕明泽一样说那是苏巧慧不小心摔的。
燕明泽当初敢设计沈元景,现在敢设计苏小娘,以后呢,会对谁下手?
大哥?还是二哥……会不会是二姐和五妹妹?
他一向这样。
燕明月回了自己的院子,过了半个多时辰太阳从东边升起,有点可笑,今日天还挺好。
*
请过安后,燕明荞去燕明玉那儿吃早饭了。
一个上午,她都在玉明轩待着,本来今日该和母亲一块儿用饭,但出了这样的事,母亲要忙着处理后面的事,燕明荞自知不能捣乱,就过来了。
两人心情都不太好,燕明玉连话本子都看不进去,就忍不住叹气,觉得苏巧慧可怜,给这么一个人生孩子,孩子没了,没人在意。
燕明荞一直看着窗外,她总觉得这件事似曾相识,好像在哪儿见过。
摔倒……就算天黑犯困,可有丫鬟扶着,怎么就能摔了呢。
燕明玉对着妹妹道:“别想了,这事儿有母亲呢。”
燕明玉庆幸自己要嫁的家里省心,就一个继子。
这要是嫁到一个有婆婆要传宗接代的人家,就算她能给纳妾,到时候被人算计了,她根本找不出是谁来。
燕明荞点了点头,她和苏小娘都没说过几句话的,连相熟都算不上,觉得可怜是可怜,但远远没到为她打抱不平申冤的地步。
是啊,一切有母亲呢,祖母也说了,是不小心的。
可是……
“二姐姐,我还是想去那条路上看看。”燕明荞还是坐不住,都说什么都没有,但她就是想去看看。
第63章 初二
燕明荞想去看看, 燕明玉自然不能让她一个人去。阴谋论的话,万一苏小娘真是被人害了,若有心之人看见明荞还在查这件事, 肯定不怀好意又想算计,防人之心不可无,“我跟你一起。”
燕明荞道:“二姐姐,那咱们去看看苏小娘,拿点东西去过去。还不能牵扯母亲, 祖母都说了这事过去了, 咱们就去看看而已。”
在燕国公府, 祖母可以说是第一大, 燕明荞如果没有拿到切实的证据, 就不能再把这件事翻出来。
怎么都不能违背祖母的意思。
燕明荞也没有抱太大期望, 已经过去一夜了, 若是有什么, 也不会等着她来发现。
燕明玉点了点头, “就当去看看苏小娘吧, 我让流露准备点东西。”
这后院的女子, 都是可怜人。
看人的礼无非是那几样,点心果子, 两个没出嫁的姑娘也不用带多贵重的礼物,就拿了玉芳斋的点心过去。
燕明荞记得去落竹苑的路和去锦华苑的是一条, 要去落竹苑还要再走一段。
从正堂往那边走, 先过内院的大门,中间有个小花园, 小径春夏湿滑, 武康石铺成的小路在石缝间隙会长满苔藓, 但冬日里草木枯竭,打扫的也干净。
苏巧慧并非在这里摔的,而是更前面,经过一段抄手游廊,再往前走是个雅致的小亭子,若有人散步累了可以在这儿歇歇脚。
燕国公府的路很绕,数百亩的地除了几十处院子,剩下便是花木石墙各种景观。
没有大片大片的砖地,也不像外面街道那般宽敞,几乎都是能容两三人同走的小路,书里说曲径通幽,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燕明荞和燕明玉顺着这条路走了一遍,尤其是苏小娘摔倒的亭旁的那条,上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周围的草地里倒是有石头,可地里有石块本来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总不能蹲下问石头,它们是不是去过小路上。
真是一头雾水一无所获一筹莫展。
燕明玉摸了摸妹妹的脑袋,“先去看苏小娘吧。”
燕明荞点了点头,两人一道去了落竹苑,院里显着几分凄凉。丫鬟是新来的,出来说苏小娘刚刚睡下了,两人便把点心放下,原路返回了。
燕明玉一向心大,“好了,别不高兴了,大过年的,别为这糟心事影响咱们。”
她觉得事情既已发生,祖母也让众人封口,再追究,只会给自己添堵。
父亲虽然不靠谱,但母亲很好,日后会给苏小娘容身之处的。
再说,有了孩子,依着燕国公那种性子,未见得会对孩子好。
再有等大哥承爵,苏小娘一个人带着孩子出府另过,还不如趁机多拿点银子,以后说不准还能改嫁。
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有银子傍身,不也很好吗。
燕明荞点了点头,“二姐姐你说的对,这事和我也没什么关系,我不想啦,反正也来看过了。”
燕明荞看了看头顶的太阳,“新年第一天不能就这么愁眉苦脸的,还有傅先生说一天之计在于晨,要是早晨都这样,那今天就完蛋喽。还好今天初一,不用上课。哎,二姐姐,明儿是不是要去外祖家。”
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大姐姐燕明静要回来,沈氏也要回靖安侯府。
去年去靖安侯府时,就是和两位表姐一起玩的,表姐们也很照顾她。
府上的表兄大表兄已经成亲了,自然不能一起玩,有个庶出的,不过今年好像十二三了吧,也玩不到一块儿。
还有就是三表兄,今年十一岁了,名叫沈棹桉。上次来就吃饭的时候见了见,还是和表姐们比较熟悉。
去外祖家挺有意思的,就是去吃喝玩乐的,然后陪外祖母说说话。
燕明玉点了点头,“嗯,一早过去,不过吃过中午饭就得回来,还要见大姐呢。”
平阳侯府马上要分家,说是年后分,不过现在心就散了,分家少不了算计扯皮,路明峰有燕国公府做岳家,自然要好好走动一番的。
这其中关系燕明玉也说不清,反正什么都要看,路明峰自己的本事、岳家靠不靠得住,估计要商议什么事吧。
燕明荞也不太懂这些,这事和姐妹俩没什么关系,沈氏也不会因为这事麻烦楚堪疑去。
燕明荞挺想小外甥的,那笑起来,软乎乎的,好想抱一抱呀。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经过小花园的时候,燕明荞没仔细看路,脚下打了个滑。
要摔倒时的感觉,就是整个人往下掉,心猛地一缩,不过就滑了一下,燕明玉眼疾手快把她扶住,燕明荞很快就站稳了。
燕明玉道:“没事吧,没扭了脚吧。”
燕明荞跺了跺脚给姐姐看,“没事儿,就滑了一下,一点事儿都没有。”
跺了两下脚,燕明荞突然停下看向武康石铺成的路面,脚下的石块稍微有些晃动,她道:“二姐姐,你说,有人要是真想设计,还不想被抓到的话,会光在一处弄这些吗?”
她蹲下来,摸了下刚滑脚的地方,石头真的是松的。翻开之后里面干愣愣的,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松动的。
燕明玉看得头皮发麻,后背乍凉。
燕明荞没和任何人说过燕明泽是怎么摔下山的,当时她和沈元景眼睁睁看着他掉到自己说的山坡里,哀嚎大叫。
如今路上多了松动的石子,还是来时没有看见的。虽然没有证据,但她感觉就是燕明泽。
因为虞小娘她们都没有这么做的理由,三姐姐……燕明荞不相信她会做这种事,而孟小娘,燕明荞是觉得她对付她的几次,都是明晃晃的,应该不会想出这样的法子来。
而燕明泽,这人又坏又小心眼。
阴损至极。
燕明荞想不通,怎么他摔了一次没摔疼,反而变本加厉了。
燕明荞道:“一会儿找花房小厮看看,这条路上还有几处这样的地方,但我估计找不到别的证据了,苏小娘那边……”
就只能那样了。
燕明荞也没办法因为以前燕明泽想害人就说这次是他做的,再说了,上次是他自己摔的,躺了好久呢,沈元景一点事都没有。
燕明玉搓了搓发凉手心,“妹妹,咱们要小心点些。”
燕明荞重重地点了下头,“二姐姐,你放心吧,我会保护好你和母亲的,还有二哥哥。”
大哥不在盛京,只能靠他自己保护自己了。
二哥哥春闱考中了,燕明泽把账算在了沈元景头上,但保不齐哪天又来找燕明烨的麻烦。
燕明玉扑哧一笑,“行行行,你保护我。”
两人回了院子,后头让花房小厮仔细检查了那条路,砖石松动的有三处,但走路嘛,总不会一步一步贴着走,所以这三处,都躲过了。
燕明荞问小厮,砖块是年久松动还是近日才松动的,小厮为难地笑了笑,“五姑娘,近日天干,稍微不注意被踩松了也有可能,都是小的们的错,小的去夫人那儿领罪。”
小厮似乎是觉出燕明荞想问什么,但老夫人都说了这事过去了,再查,找不到罪魁祸首,吃瓜落的就是他们了。
燕明荞道:“那你回去吧。”
她把这事告诉了沈氏,别的什么都没说,沈氏摸了摸她的脑袋,“行了,这事有母亲呢,你还小,别管这些。”
腌臜事,听了污耳朵。
现在沈氏觉得,燕明玉能嫁到镇北侯府,也是件好事。
她本来就没有算计人心的那根筋,嫁过去面对一群下人,省着跟妯娌妾室们斗来斗去,这有女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明荞的婚事,她也得好好考虑。
苏小娘那边,就多给些银子吧,男人靠不住,孩子有时候也靠不住。
燕明泽这种性子,等日后哪一天,恐怕会把孟小娘推出去做替罪羊。沈氏突然想起四月份去万象寺上香看桃花,燕明泽不小心从山上摔下去,当时是为了找沈元景。
那沈元景真是因为找不到回来的路吗。
燕明泽今年十二岁,真得防着点。
因为燕明泽的缘故,沈氏对燕明月难免冷淡几分,不过近两日府里人都是这种神情,燕明月自己心里有愧,连看沈氏都不敢,她也没往正院跑。
从这些蛛丝马迹来看,都能看出来这事是谁做的,难就难在没法指认,抓人抓脏,难道指望燕明泽自己说出来?
宁氏说这事过去了,那就是过去了,消息没传到外面去,在外人看来,依旧是一团和气的高宅大院。
傍晚,沈氏去看了看苏小娘,苏巧慧躺在床上,脸就巴掌大点,显得特别可怜。
不说话,也不怎么吃东西,沈氏心里不好受,留下了一千两银票,“什么事儿都会过去,好好养身子,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苏巧慧看着沈氏,嚎啕大哭,沈氏拍了拍她肩膀,“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日子总要过下去,苏巧慧这回算是看清燕国公了,原以为给自己找了个依靠,结果,什么都不是。
还有孟婉言,她不会就这么算了。
沈氏看完苏小娘,便回正院了,次日,她带着儿女回娘家。
燕国公也想去,但沈氏让他陪陪苏小娘,这事是她受了委屈,“公爷阵子就别去锦华苑了。”
燕国公道:“夫人想多了,这事不是孟小娘做的……”
沈氏:“我没说是孟小娘,到底怎么回事,公爷和我都心知肚明。从正堂回落竹苑的那条路,光松动之处就有三处。苏小娘就算那晚不摔,那以后呢?等月份再大些,很可能一尸两命。”
燕国公想对沈氏说,没有证据,就不要这种话。
沈氏道:“纸包不住火,就算公爷觉得不是孟小娘做的,但苏氏刚没了孩子,你也该多陪陪。”
因为这事,燕国公留在了国公府,上午看了看苏小娘,中午和长女女婿一块儿吃了顿饭。
燕明荞则跟着去了靖安侯府,她穿了一身红,梳了两个花苞头,戴着蝴蝶小簪子,看起来特别喜庆。
到了靖安侯府后,先给外祖母外祖父和一众长辈拜年,然后靖安侯夫人杨氏就招呼着儿子沈棹桉,让他带着明荞妹妹去府上四处转转。
“好好带着妹妹玩,若是惹妹妹不高兴,看我训不训你。”
沈棹桉眼角稍微往下耷拉着,“母亲放心吧,我一定带着妹妹好好玩。”
燕明荞看向沈氏,其实更想和素芝表姐她们玩,但杨氏说沈素芝要准备议亲,得好好学学女红,再让沈素珍陪着燕明玉说说话,所以就只能让沈棹桉带着她玩一起了。
沈氏明白嫂子是在撮合女儿和侄子,沈棹桉是她看着长大的,性子不错,而经过苏小娘小产一事之后,更要好好把关明荞的婚事。
就是两人还小,现在也是兄妹之情,的确是不急,但若是能和棹桉青梅竹马地长大,也挺好的。
沈氏笑着道:“去玩吧,母亲和你舅母说点事儿。”
燕明荞对靖安侯府不太熟悉,她也就去年来过一次而已,她点了点头,跟着沈棹桉出屋了。
沈棹桉今年十一岁,比燕明荞要高一些,仔细看面庞,能看出来和沈氏有两三分像。
很干净,眉目清秀,就是脸色不大好看,看起来不情愿。
沈棹桉没想到,大年初二的,还要带个小跟屁虫出门,因为这个外祖家都回不成。
他可不想跟燕明荞玩儿,八岁的小孩子,还不如回外祖家,表妹能和他玩儿到一块儿去。
上回回外祖家,不知怎么提起这个小拖油瓶,沈棹桉知道燕明荞的身份,以前是庶女,因为命好被姑母记作嫡女,母亲竟然想他日后娶她!
还说什么亲上加亲。
沈棹桉烦得要死,他都没和燕明荞说过几句话,娶她,还不如娶外祖家的表妹。
清怡表妹说了,不想娶的话也不能明说,不然是伤了两家的情分。要委婉着来,可以先给燕明荞一个小教训,让她害怕,等到时候说议亲的事,她自己就出言拒绝了。
那样沈棹桉也不会被杨氏怪罪。
表妹说得对,就这么办好了。
沈棹桉看着燕明荞清亮的眼神,心道,你可别怪我,是你自己非要凑上来的。
出了正堂的门之后,沈棹桉打量了燕明荞片刻,“你想去哪儿……”
燕明荞把手背到身后,飞快道:“表兄若是有事,我可以自己带着丫鬟在府里转转也行的,我不会乱走的。”
沈棹桉道:“那怎么行,母亲交代我了,我自然要带着你好好玩。”
燕明荞觉得不太对劲,悄悄咽了咽口水,“那出门转转吧,玩什么都行。”
在靖安侯府不熟,但她常出门,几条街都很熟。
沈棹桉想出门找个时机把燕明荞丢下,然后让小厮暗中看着,这样人也不会出事。
他只是想给燕明荞一个小教训,并不想把事情闹大,也不想让她受伤吃苦头。
也就一个亲事,又不是深仇大怨。
“那好,你跟紧我,若是丢了我可不找你。”沈棹桉舔了舔短了一截的后牙,小样,我还治不了你。
燕明荞哦了一声,“没事,我有丫鬟,丢不了的。”
大年初一街上人少,年初二就已经有商铺开业了,也有小摊贩摆摊,街上飘荡着热热闹闹的烟火气。
过年的时候玉芳斋开业了,春饼铺子和烤肉铺子得等到初六,也是因为过年几日吃点心的人多。
街边卖冰糖葫芦的、卖茶叶蛋的,都在使劲叫卖着。
燕明荞喜欢这样的氛围,就感觉烦恼被一扫而空,“表哥,我想吃个冰糖葫芦,你要吃吗?”
沈棹桉心道,你痛痛快快去哪儿不就行了吗,非要走走吃吃,怎么这么磨蹭。
低头看着燕明荞葡萄似的大眼睛,耍人前让人吃饱了也行,“吃吧吃吧。”
他刚要掏钱,却见燕明荞抬了抬下巴,林香立马去买了两串糖葫芦,那么大的山楂,上面一层薄薄的糖皮,红彤彤的,比燕明荞脑袋还长。
燕明荞递给沈棹桉一支,道:“这个就当你带我出来转的定金啦,表哥你尝尝,这个很好吃的。”
沈棹桉没接,有句话就吃人嘴短,这要是吃了,他还怎么耍燕明荞。
“该我掏钱……”
哪儿有让燕明荞掏钱他吃的道理。
燕明荞在心里松了口气,“这又不贵,谁掏钱都是一样的。”
一个人喜不喜欢她对她好不好,一眼就能看出来。可这是外祖家,若是出了事给母亲丢脸,还会让舅母他们不好做人。
都是亲戚,不能闹太大的。
大年初一苏小娘小产,大年初二可别因为她再惹麻烦了。
燕明荞不知道沈棹桉打什么主意,但看着也不太坏,现在在她心里,只要比燕明泽好的,都不算坏人。
她在心里松了口气,“咱们去吃东西吧,这边我很熟的,知道好多家好吃的,我带你去。”
“过年这几日都是在家里吃的,好久没来吃这些小吃了。”
沈棹桉心道,要不怎么说是庶出的,连这种便宜的小吃的,都能这么喜欢吃。
他使劲咬了一颗糖葫芦,入口嘎嘣脆,上面那层冰糖皮跟冰块儿一样,山楂贼酸的,吃起来直倒牙,他还有颗刚长出的牙。
沈棹桉不好意思吐出来,多嚼几下也还行,也就一两文一串的东西,吃起来还挺好吃的。
“这种吃的不干净,你以后还是少吃为妙。”
这人吃着竟然还堵不上嘴巴!
燕明荞道:“一两次而已,不打紧的,要不然你看着我吃……”
她可以吃两串,开开胃,回去好多吃些。
沈棹桉:“那还是算了,万一有毒,你一个人吃两串,母亲又得骂我。”
燕明荞:“……”
就你有母亲吗,她也有。要不是因为母亲,这又是外祖家,谁愿意出来,初二初二,稳稳当当。
兴许真是初一出事兆头不好吧,燕明荞觉得还不如在家里看书。
沈棹桉:“哎,我是为了你好,而且,一串糖葫芦,我又不是吃不起。”
燕明荞吃了两口,就让林香拿着了,后头又买了两个茶叶蛋,这个味道虽然没有未来姐夫送的茶煮的香,但便宜呀。
一个茶叶蛋两文钱,两个才四文而已。
燕明荞要拿最少的钱,打发这个表哥。
沈棹桉自小含着金汤匙长大,还真没吃过这些,这回他抢着付钱,“我是当兄长的,让你掏钱像什么话。”
耍她是耍她,但这是另外一码事。
掏钱不能让小的来。
燕明荞仰着头问:“表哥压岁钱很多吗!”
燕明荞眼睛大,专注看人时亮晶晶的,里面好像有星星在。
沈棹桉哼了一声,道:“当然了,怎么花都花不完。”
一根糖葫芦,就算教训人也得让人吃饱才行,“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必跟我客气。”
就算全花了他还能再找母亲要钱,不至于那么小气。
燕明荞买了一堆吃的,带着沈棹桉逛了好几条街。
她带了林香,沈棹桉带了小厮。
两个人手里都抱着不少东西。
燕明荞想多吃点,都是吃两口,沈棹桉觉得,便宜是便宜,那也不能这么吃啊,不是那啥吗。
反正燕明荞看着也不脏,干干净净的,剩下的,都他吃了。
年初热闹,燕明荞谨记不该碰的不碰,连斗鸡都没玩儿。
人小步子短,这些逛完,也半个多时辰了。
燕明荞出来一趟吃了个半饱,她摸摸肚子,道:“表兄,咱们回府吧。”
沈棹桉正扒拉着糖炒栗子吃,这些好像是挺好吃,软软糯糯,带着股不是特别甜的甜香味儿。
很合他的口味。
沈棹桉道:“这就回去了?你不买了。”
后面那句是问句,燕明荞特意道:“不早了,再不回去母亲和舅母该着急了。”
沈棹桉哦了一声,他突然想起来,今天出来是想给燕明荞一个教训。
他突然反应过来,出来一趟什么都没干,还跟着燕明荞走了许久,买了不少东西。
燕明荞又道:“若是着急,不会出来找咱们吧,找不到肯定更急。”
沈棹桉嘶了一口,威胁他。
“行吧,回去。”
沈棹桉栗子也不想吃了,他把栗子扔小厮怀里,“那回去吧。”
教训的事以后再说,大初二的。
“但你别觉得我多好,我这个人毛病很多的。”沈棹桉说道,“我什么毛病都有,还很凶的。”
燕明荞拿了个栗子,剥开塞嘴里,“表哥你为什么说自己的坏话呀?”
这让沈棹桉怎么说,他泄气道:“你吃吧吃吧,回去就回去,但我跟你说,你别想着我以后会娶你,想都不要想。”
燕明荞:“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