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程秉川
王氏虽然心里舍不得, 可是这一巴掌的确用了狠劲,只听“啪”一声脆响,赵禄脸歪到另一侧。她别无它法, 幸好今日只有她娘家嫂子和燕国公府的这边在,不然传出去也不好听。
为了息事宁人,王氏只能训斥自己的儿子,“混账东西,当明荞和你妹妹们一样吗!还不快滚回去, 在这儿丢人现眼。”
赵禄退到了一旁。
王氏又对沈氏道:“念安, 兴许有什么误会, 这孩子在家中排行小, 平日和府上的兄弟姐妹也亲近, 所以就可能做什么出格的事儿, 但没有坏心的, 我在这儿先替犬子向明荞道个歉。”
赵禄知道此时此刻不能逆着母亲来, 他也跟燕明荞道歉, “燕五娘子, 刚才唐突了, 多有得罪,在这里跟你赔个不是。”
沈氏如今真的厌恶到底世家这种为人处世的法子了, 什么事都要想法子遮掩过去,别人什么都不知道, 在外人看来, 高宅大院,有出息的子孙, 能光宗耀祖, 可内里呢。
燕国公府出了一个燕明泽, 英国公府这边,又有一个赵禄。
可今日过去了,别人还是不知道,装得人模狗样的。
沈氏挥了挥手,“既然是误会一场,那说开就好了。不过今日花也赏得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有通房在盛京算不上什么事,燕国公从前也有,但也有没有的。这样的人,燕国公府消瘦不起。
出来这一趟,倒也不是什么都没做,毕竟还见了出嫁的女儿,出嫁之后再见可不容易。
这回就当是赏菊花来的吧。
王氏这边亲自把三人送了出去,然后等娘家嫂子也走后,她对赵禄说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别把对房里丫鬟那套拿出来?人家是贵女,和那些人不一样,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呢!”
王氏见过赵禄屋里的几个丫鬟,什么都不给,只要勾勾手,就能笑脸相迎的。所以她才看不上,这儿子又想要个好看的妻子,又不敬重人家,谁说好看的就能冒犯诋毁了。
赵禄以为,以他的家世才学,燕明荞肯定会满意这件婚事,牵个手也是你情我愿的事,不给牵就不给牵呗,非要给弄成这样。
“母亲,你别太生气,日后我再见了燕五娘子,再好好赔个不是。我发誓以后绝不这样了,屋里的丫鬟,我立马给打发了。”
难怪有诗写道,除却巫山不是云,的确,除却巫山非云也。
王氏看儿子这般还想着呢,她觉得这亲事够呛了,不过他屋里丫鬟趁早该打发打发了,省得日后多生事端。
今日被指着鼻子骂,说沉迷女色,这话若传出去,多难听。王氏使劲点了点赵禄的脑袋,“你,让我说什么好!”
在沈氏这边,这亲事已经做不成了。
她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只觉得给两个女儿相看亲事真是一波三折的,林家、黄家,再加上最开始给相看的刘家,今日还得加一个英国公府。反倒是燕明轩燕明烨还有几个庶女们的亲事倒是顺顺利利,赶明去拜拜菩萨。
沈氏也只能当这是佛祖保佑了,省着跳入火坑,不然,真嫁进去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燕明荞看母亲神色恹恹的,安慰道,“您别放在心上。”
沈氏说道:“你二哥分明说他不错的。”
燕明荞笑了笑,“这种事儿外人谁知道呀,府上丫鬟难不成还去外面嚷嚷,公子又收了丫鬟。平日在书院,对同窗好友自然是以礼相待,放假总共就那么几日,要是不出门,估计还以为在家中温书呢。”
兴许也在温书,不过是红袖添香罢了。
况且,燕明荞也明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当初给燕明泽议亲时,也没说燕明泽不好的地方。
燕明荞现在想想,觉得真和当初给燕明泽议亲有点像,做媒人的只会夸,黄家不也是什么都不知道吗。
燕明荞这样说,是不想让沈氏责怪燕明烨罢了。兄长是好意,但对赵禄的了解可能还在表面。
沈氏轻轻叹了口气,“那以后得再多打听才是。”
还是得找知根知底的,不过嫁人也就这么回事,也有许多嫁过去之后才发现,一辈子就那么过下去。那藏得深的,就算打听也打听不出来。
燕明荞道:“我还小呢,您也别急着给我说亲了。”
其实得知赵禄的人品,她还挺高兴的,反正比来的时候高兴。
沈氏点了点头,“嗯,今日你也不错,有什么就和母亲说,母亲还给你做主。”
燕明荞笑了笑,“女儿知道了。”
燕明玉跟着回了一趟燕国公府,中午留了顿饭,吃过饭之后才回镇北侯府。妹妹的亲事她也关心,只不过她平日里相交的世家夫人不多,在亲事上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这种时候跟着过来,不多说话,在旁边压场子。
沈氏这边还有两个儿媳妇,倒是可以帮着问问,不过许静姝如今人还在兆州,一时半会也回不来,下回写信把这事写上,章辛媛还有一个多月就临盆了,还是别为这种事操心了。
不过章辛媛倒是问了问今日去相看的结果,然后回来把燕明烨劈头盖脸地说了一顿。燕明烨也冤啊,他又不是百晓生,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这还能管别人房的事。
再说了,在盛京公子哥有通房丫鬟也是常事,就算别人知道也不以为然,更不会把这当回事。通房丫鬟,若是未来新妇不喜欢,打发了就是。
只是在燕国公府家教森严,沈氏不喜欢那些,没给准备过,燕明烨有妻子,平日读书都费劲呢,更不会想着那样的事。
但对其他人来说,都再寻常不过了。
章辛媛道:“日后再相看,你打听清楚了,这女子嫁人可不单图一个家世,咱们燕国公府家世已经摆在这儿了,别总看明面上能看到的。要看这个人平日里对家中兄弟姐妹如何,还要看看他有没有通房、好不好色,你这光读书都读傻了。”
燕明烨:“这让我怎么问!”
章辛媛说道:“以前还觉得你机灵,现在看,也就那样。你带着他去青楼,看看这人熟不熟悉喜不喜欢不就行了?”
燕明烨:“……你还是别出馊主意了,还去青楼,你这不会是在试探我呢吧,然后真去了再和我闹!”
章辛媛:“你真是……快一边去吧,别来烦我。”
在章辛媛心里,燕明荞的婚事算得上是头等大事,只不过,她娘家那边也没有什么出色的,几个表弟功课平平,还在考秀才呢,她都看不上更不用说婆婆了,那唯一能帮得上忙的只有燕明烨了。
而燕明荞是真真正正地松快了两天,她甚至想,当初二姐姐是不是也这样,知道不是良人之后,反而高高兴兴的,这母亲呢会休息一阵儿,她好长一段时间都不用担心嫁人的事儿。
等到十九这日,顾绵来家中看她,又问她这几日怎么没出门。
燕明荞喝了口茶水,说道:“我母亲要给我议亲,前阵子就在忙这事儿。”
顾绵是燕明荞的手帕交,这种事儿也只能和顾绵说了,“不过最后没成。”
赵禄今年十四岁,不知道何时定亲,她对顾绵道:“如果是日后你母亲给你议亲,千万别跟英国公府的四公子商议。”
“怎么了?”顾绵一边吃柿子,一边问。
燕明荞道:“有通房也就罢了,举止还轻浮。”
顾绵道:“我看就是他们府上丫鬟太多了,哎,这种人你还是离远点儿好了,举止轻浮的可要不得。”
顾绵也不是什么都不懂,至少大道理她是明白的。
议亲也难。
不过明荞做她嫂子不就行了!
她脑子突然活络过来,这个赵公子肯定比不上她兄长,正好她兄长不也是十三岁吗?到时候说上亲是那明荞岂不是能跟她住一个府上!那到时候她每天都能去兄长院子找她!
在顾绵心里,自家兄长最好,明荞也最好,最好的人合该在一起的。
那以后不仅能天天搭房子,还能和明荞一起睡,正好兄长经常在书院不回来。那真是太好了,她再也不用坐小半个时辰的马车过来燕国公府了,只要走几步就到了。
燕明荞看顾绵在那儿笑嘻嘻的,不由问:“你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我想到一件好事,不过不能告诉你。”这种事得大人来,顾绵自己说话不作数的,万一她现在问了,到时候亲事做不成,岂不是两边都不好。
燕明荞说道:“什么好事儿,我都把我议亲的事儿告诉你了。”
顾绵道:“反正今天就是不行,等过阵子吧,过阵子你就知道了。好明荞,你别问了。”
顾绵想的成亲和过家家差不多,就像过家家搭房子的时候,她会给小狗搭一间屋子。
而燕明荞嫁过来,在她脑海里,也就是搬过来一起住,而非关别的事。大嫂就跟她一起住的,每日都能见到。
燕明荞说道:“你不说就不说吧,不过这回亲事做不成,再等估计要到年底,不然就得明年了。”
顾绵问道:“还要议亲?”
燕明荞:“那当然了,我肯定要嫁人的,咱们都要嫁人。”
从前,她看着二姐姐嫁人,如今,顾绵要看着她嫁人了。
盛京的女儿家除非逢亲人过世,要丁忧,大多是及笄之前定亲,太晚了不好。这样也是怕被什么事耽搁了,早定下来就早省心。
燕明荞笑了笑,“你生辰小,等明年下半年,或是后年,也该开始议亲了。”
顾绵想,若她去别人家住,那和燕明荞住一个院子的日子岂不是少了很多,要是能不嫁人就好了。
别人都是少女怀春,她们俩这在这里少女伤秋。
中午一人多吃了半碗饭,总之,把悲愤都化作了食欲。
下午,燕明荞和顾绵出府逛了逛,总在府里闷着,心情也不好,出去逛逛就不会一直想嫁人的事了。
而且这个时候书院还未放假,街上人并不算多,两人去看了看首饰铺子、布料庄子,最后去一趟书坊,逛完天也就暗了。
入秋之后,天越来越短,黑得也越来越快,燕明荞如今回家的时辰都早一点,晚上跟沈氏一块儿吃的饭,清粥小菜,母女俩一边吃一边说话,怡然自得。
而另一边顾绵回到太傅府后,就去了顾夫人那边,她想问兄长什么时候成亲。
顾夫人说道:“你兄长成亲起码也得三年后,议亲的事不急。你看他如今刚考中,一心在功课上,说这些难免分心。会试还不一定考上考不上,如再等三年,年纪也不算大的。你做妹妹的,操心你兄长亲事做什么?”
顾绵说道:“我当然是怕好的都被别人挑走了呀,您该着急的。”
“这别人家的母亲都很着急的,早就为儿子议亲了,您这个都太落后了。”顾绵不太高兴,这个赵禄不成,那下一个成了怎么办!
会不会还有李路王路?
顾夫人笑了笑,她目光温柔如水,说道:“怎么又落后了?你兄长不才十三岁,着什么急呀,而且你这话说得不清不楚的,什么好的要被别人挑走了。行了行了,你快回去吧。”
顾绵:“说了您也不懂,就抓点紧吧。”
顾夫人脑子转了转,她记得今日女儿去了燕国公府,那自然是和明荞一块的,难不成明荞这个年岁就准备议亲了,女儿家这个年岁,的确该准备着。
说的八成就是明荞,但是顾夫人也不好去问,不然有碍人家小娘子的名声。
议亲是要紧事,得慎之又慎。
不过想想盛京这些姑娘,明荞的确是最知根知底的。不仅漂亮,就还会做生意,品貌才情一样不差,只不过论家底来说,太傅府差燕国公府太远了,这不是高攀吗。
而且肯定得问儿子的意思,顾言会愿意吗?他和明荞也相熟,自小到大身边就这么一个不是妹妹的姑娘,他会有别的心思吗。
这一宿,顾夫人当真是睡不着了。
明荞是个好姑娘,可又怕嫁到太傅府来受委屈。而顾言从小这般又想赚银子,又想干什么的,两个人似乎很相配。
可结亲不单是两个人的事。
太傅府若娶一个世家女好像容易,然而明荞的姐姐嫁到了镇北侯府。
一边是武将,一边是文官,不过又好像没太大关系,镇北侯铁骨铮铮,从未因官职给亲戚谋利,是个好人。
这些年下来,也没听燕国公府得了多大的利,都是本本分分的人。镇北侯就是皇上的人,她家老爷也是皇上的人,那都嫁给皇上的人又有何不可呢?
再说,皇上还能管臣子的婚事,宫中没有适龄的公主,不用担心圣上赐婚。
顾夫人可不愿意儿子当驸马,不然满腹学问无处施展了。
顾夫人这般琢磨了半宿,等终于琢磨累的时候,反倒是睡不着了。
等月底顾言回来,可以问问顾言的意思,再问问老爷的意思,这亲事能不能做,要是可以,就加把劲儿跟燕国公夫人商量商量。
哪怕最后不行,她起码使过劲了。为了儿子以后,顾夫人愿意多出去几次。
而且中间人顾夫人都想好了,当初燕国公府的大公子成亲,顾言不还去压床了吗,燕明轩的妻子许静姝就是她公公的兄长的外孙女,也是明荞的嫂嫂。
可以先见见明荞的嫂嫂,然后打听打听沈氏的意思。
这又琢磨了一会儿,天都亮了。
顾太傅睡醒,起身说道:“你这一晚上都做什么了,翻来覆去的。”
他夜里醒了几次,他醒的时候,顾夫人都醒着,时不时翻个身,可见一晚没怎么睡。
顾夫人说道:“想一件好事儿,你别管就是了。”
顾太傅一边穿衣一边道:“什么好事儿,能想一宿?”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你快收拾梳洗吃饭,一会儿好上朝去。你这做官要谨慎些,越在高位越要如此。” 顾夫人常嘱咐这些话,不管顾太傅记不记得,总之,说总比不说强。
“嗯,你也管管绵绵,她年岁越来越大了,不能总往外面跑。该安静些,学学女红,读的那些书不能全忘了,你也教教她管家,不能,日后嫁人了,什么都不会,不然说咱们教女无方。”
儿子不用操心,顾太傅也只能操心操心女儿了。
顾夫人轻轻哼了一声,“你这偶尔问起女儿一次,这印象还是几年前的呢。如今绵绵跟明荞待在一块儿,既会做生意,又会管庄子铺子,家里这些事,哪儿还用得着我教?”
顾太傅说道:“有长进就好,多学着点,家中辛苦你了。顾言不必藏拙,好好考就是,如今朝中正缺人才。”
今年乡试考中的不少,比之前二十年前,年轻人更多,朝中需要他们。只要是为皇上做事,为百姓谋福,不必担心树大招风。
顾夫人点了点头,心道,这明荞准是家里的贵人。
她还记得六七年前,女儿总是跟林毓婉一起,然后盛京好多小娘子都不跟她玩,这些事儿还是后来知道的。等到再后来,跟明荞相交后,又和嘉元郡主她们一块儿了。
女儿的手帕交,自然是好的。
盼呀盼,顾夫人可算等到月底书院放假。
这期间下了三场秋雨,一场秋雨一场寒,到月底,秋衣已经不足以抵挡风寒了。
燕明烨回来,赶紧换个厚衣裳,一杯热茶下肚,和章辛媛说了几句话后,道:“娘子,我打听好程秉川了。”
这回他仔细打听了打听,从家世到人品,再到有没有通房,一概打听清楚了。
和英国公府这样的世家不同,程家从上到下没多少人,也好打听。
程家好几十年前还是伯爵府,但随着爵位一削再削,三十年前就成了寒门。
没有银子,几十年间没有撑得起门楣的人,家中为了供孩子读书越来越穷苦,直到如今,才有了一个程秉川。今年乡试,是盛京的第八名。
如果说这个年纪别人考中是天生聪慧,要么就是家中请名师辅导,但是程秉川绝对不是。
他靠自己,靠抄书读书,在书院除了读书,脑子里就没有别的事,可以说是全书院最刻苦的人。
就是程家没什么钱,他在饭堂吃饭,吃的从来都是最简单的菜样。
家中总共六个兄弟姐妹,一位老母,他是家中长子,为人重情义重孝道,也没有通房。
平日里更没有什么不好嗜好,比起世家子弟,他身上多了踏实、本分的品质。
这些极为难得。
人燕明烨远远见过一次,长相端正,人有些黑,身板看着挺结实的。
若非说有什么不好的地方,那就是程家如今贫苦,跟燕国公府比,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要管着家中兄弟姐妹和族亲,毕竟他是举全族之力供出来的,但有程秉川在,假以时日,程家绝对会起来。
章辛媛问道:“他母亲如何,可好相处。”
燕明烨烟这个也打听了,“他母亲倒是挺识大体的,偶尔会过来送个饭,如今拉扯着几个小的,会出门摆摊做生意,也不是干等着现成的人。
一家七个孩子,给养大成人也不容易。
听说程秉川放假的话,会在自家摊子帮忙,他的几个年纪比较小的弟弟妹妹也会在摊子帮忙。
从这上面就可以看出,他不是一个重脸面的人,他母亲更不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弟弟妹妹们也懂事听话,就是太穷了,咱们燕国公府……哎,说起来也不相配。”
下嫁的确有下嫁的好处,毕竟若真嫁过去,以燕国公府的门楣来说,燕明荞嫁过去绝对不会受委屈,而且程秉川为人重情重义,而且当家早,很会照顾人,就人品来说,日后也不用担心翻脸不认人。
有一句话叫做门当户对,但细想,燕明荞从小是娇养过来的,身上一块儿玉佩都能抵得上程家那座小宅子,时间短可能没什么,但时间长了,都是事儿。
只能说家中人品不错,别的燕明烨不敢保证。
第111章 我愿意
章辛媛皱了皱眉, 她觉得就算程秉川的母亲为人不错,但和这样的人家结亲,怎么也不像一回事。门当户对, 家世极其重要的。
而且若他是小儿子也就罢了,偏偏是长子,下面六个弟弟妹妹。从前弟弟妹妹摆摊做生意供他读书,那他以后做官发达,自然也要念着弟弟妹妹。
出息还好, 至少有个头, 不出息, 那这辈子都甩不掉了。
章辛媛说道:“我觉得程家不行, 你就单看家境, 明荞嫁过去, 住哪儿?以后吃什么喝什么?”
燕明烨说道:“程家家境的确不行, 可是燕国公府有银子啊, 日后明荞出嫁, 自然少不了陪嫁。在银钱上面帮扶程家一二, 也是使得的, 而且程母为人本分,自然也会念着明荞的好。再说, 大越朝有律法,嫁妆就是嫁妆, 凭着自己想给不想给, 婆家不能占用。”
章辛媛摸着肚子嗤了一声,瞥了燕明烨一眼, 这么简单就好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做凭自己想给不想给, 那真要嫁过去了,程家几个弟妹吃糠咽菜,那明荞每日山珍海味地吃着,绫罗绸缎穿着,那程秉川他人品再贵重,他能眼睁睁看着他弟妹受苦,到时候大道理一摆,不定多委屈。”
吃也吃不得,用也用不得。
“你说程母为人本分,那她日后娶一个好媳妇,那她还会不会出门摆摊做生意,那程秉川可会怜惜他母亲年迈辛苦?再说他功课是好,可日后像大哥一样,远赴赴任,明荞还要照顾一家老小。”
燕明烨道:“有丫鬟,哪用明荞照顾。”
燕明烨记得,沈氏就没让两个儿媳伺候过什么,如今大嫂还去了兆州。
章辛媛本就泼辣,这回一说更是止都止不住,“那程母若说,她不习惯丫鬟,几十年都这么过来了,若你你怎么答?你也不看看明荞穿戴的是什么,她头上的首饰,就算便宜的也得几百两银子,那程家呢,我问你这些要不要给他弟弟妹妹,如果他们想要怎么办?
就算程秉川和程家人人品贵重,稳重自持,不贪图燕国公府的钱财,那我再问你,怎么个帮扶法。是给一千两银子还是给一万两银子,一年又给几次?倘若日后不给了,程家人会不会有怨言。
还有六个弟妹,这婚事怎么办,都得明荞操心。我是不知道程秉川的弟弟妹妹人品如何,究竟有几个弟弟,读书怎么样,若是品性不好,娶不到好媳妇,岂不是还要怪长嫂了?”
章辛媛说得口干舌燥,饮了一大杯水。
燕明烨全听进去了,他道:“我也没说要把妹妹嫁过去,是当初母亲问我,书院哪几个功课好,让我打听一番,我打听清楚了,回来和你说说。你这……不满意程家就是了,何必说得好像我要把妹妹给卖了一般。”
燕明烨:“他家我只是打听清楚了,桩桩件件,没夸没贬。母亲看中才学,我才打听的他,那自然也有世家子弟人品好的,但是功课上差,就像当初我一样,乡试没考中,只是母亲没看上罢了。”
章辛媛气消了消,她对燕明烨说道:“是让你机灵点儿,这样的人就别说给母亲听了。你说嫁到这样的人家,还没在燕国公府当姑娘的日子好呢。”
燕明烨:“你说得对。”
“你再退一步想想,明荞的生意,每个月给咱们的分成就有几千两银子,这些钱别人见了,会不会眼红?你们是亲兄妹,给银子那是情分,日后你仕途上顺利,至少能给明荞撑腰。可程家那群,说句不好听的,都是打秋风的穷亲戚。”
或许程家真的如表面上那般,本分善良,程秉川也能扛得起门楣来,那大可娶一个家世上没有差太多的妻子,世家女好是好,谁都知道好,可也得看看自己够不够得上。
章辛媛说道:“我没有否认程秉川的品性才学,只是两家家世上不合适。这个道理跟燕国公府和安王府差不多,等他升官加爵,那也得等十几年之后,凭什么咱们家好好的女儿要嫁过去受苦?这个人别和母亲说了,你下次也看着点儿,打听是打听,可你自己都觉得不好的,你连我都不必说。”
燕明烨是觉得,程秉川功课好,若人品没问题的话,日后对明荞必然敬重。而且燕国公府不缺银子,哪怕舍出九牛中的一毛来,也够帮程家的。如果他是程秉川,自会对妻子敬重万分,日后有什么好的先给妻子。
但细想之下,章辛媛说得有理,嫁人之后的事都不是小事,尤其是银子的事。明荞不计较,那程家看见这样的富贵,不一定没有别的心思。
燕明烨道:“是我没考虑周全,下回这事不和你说,你这有孩子,也别太动容了,当心动了胎气。”
章辛媛说道:“我这好吃好喝的,养得这么好,凭什么动胎气?”
燕明烨也是没法了,“是是是,我再看看,你放心,我这回一定擦亮眼睛。”
章辛媛道:“行了,多大点事儿,对了,程家是做什么生意的?”
供一个读书人可不容易,这一年下来,束脩加上笔墨纸砚,必须要买的书册,也得几百上千两银子。而且程家这么多年来,也不止有程秉川这一个读书人,考不上学,难怪没落,程秉川能走出来也好。
燕明烨道:“卖糖炒栗子的,手艺还不错。”
章辛媛狐疑道:“你打听这些的时候没走漏什么风声吧,别再让程秉川以为咱们对他有意,然后闹出什么乌龙来。”
燕明烨说道:“你放心好了,没有的事儿。”
他自然是小心小心再小心。
章辛媛这回放心地点了点头,婚姻嫁娶也难,是个人都有短板,就看燕明烨,出身好,有一个好母亲,有好妹妹好兄长,可是功课平平,人时而聪明时而不聪明。
左右妹妹年纪小,还不急,等她孩子生下来,再帮忙看看。
月底燕明荞和顾绵出来玩儿了,马上进十月份,眼看就要入冬下雪了,如今天气就已经很冷了,再不出来,那入冬之后就更懒得出门了。
出来吃个饭,再买点衣裳首饰,这样的天气适合吃热锅子,吃烤红薯,吃糖炒栗子。
两人倒是还没换冬装,但是燕明荞已经穿上加棉的秋衣了。
袖口没有兔毛,但是领口有一点儿,显着特别暖和。衣服的颜色是淡蓝色,上面绣着莲花、荷叶,绣工精美。
绣鞋也夹了绵,上头缀着不少小米粒般的珍珠,如果有阳光恰巧照过,就会熠熠生辉。今日出门,燕明荞就简单地打扮了打扮,头是簪了根玉钗,并着两朵宫中样式的珠花,但也是十分好看了。
拿到烤红薯之后,顾绵夸张地吸了一口气,“就这个时候,吃烤红薯是最舒服的了。下雪吃也好,我就觉得她们烤的红薯和我在炉子里烤的不一样,我烤的红薯就没有这么好吃。”
燕明荞觉得有理,就像厨娘炒的栗子就没有外面卖的好吃,外面卖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吃起来又干又糯又甜,而且还特别好剥。这兴许就叫品质控制,这样才能拉到回头客。
两人一边吃一边走,走到卖炒栗子的摊位前,燕明荞要了四斤糖炒栗子,“一个油纸袋里装两斤。”
燕明荞给的钱,因为刚才烤红薯是顾绵给的,丫鬟手里有银子,她自己也会拿钱袋子,是去年精心绣的荷包,和衣服一样的颜色,就在腰间挂着。
从荷包里拿了二十四文钱之后,她也没看见有一颗碎银子不小心滚落在地上。今日书院放假,周围人不少,乱糟糟的,直到栗子装好燕明荞也没发现,后面的丫鬟更没看见,就这么走了。
这时,在摊位这边帮忙的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蹲下把银子捡了起来,她起身望着街头,这个好像是刚才那个可漂亮的姐姐掉的银子,因为当时就她站在这儿。看她那样子,应该不缺钱吧,这一块银子,能赶上母亲她们卖一天的栗子了。
可是银子是人家的,不是她的。
她看向自己的母亲说道:“娘,那个姐姐掉了银子,我追上去给还了。”
程母点了点头,给程尔雅塞了几颗栗子,“快去吧。”
摊位上还有一个帮忙盛栗子的小子,看着比刚才的小一两岁。两人身后是一个正在拿着铁硕大的铁铲炒栗子的年轻人,看着挺高,眼睛好看,身板结实精瘦,铁铲舞的是虎虎生威。
一锅冒着热气的栗子,就是这样慢慢炒好的。
程母看着摊位前排队的人,可不少呢。这个摊子开了已经几十年了,她从婆婆手里接过来,到如今,味道一如既往地好,兴许用不了多久,她的女儿、儿媳妇就不用干这个了。
另一边,程尔雅气喘吁吁地追上燕明荞,把银子还了回去,她跑着追来的,银子在她手心里攥得热热乎乎。
燕明荞还真没发现自己丢了银子,她数了数荷包的钱,还真是自己的,她又数了十枚铜钱,说道:“真是谢谢你了,辛苦跑过来,你家栗子可真好吃。”
程尔雅说道:“喜欢的话,姐姐下次还来买,我给姐姐算便宜些。”
燕明荞点了点头,“好。”
程尔雅蹦蹦跳跳地回去,她觉得把这银子还过来真好,偷偷昧下这位姑娘兴许也不当回事,但不是自己的钱,拿着心里也不踏实。但十文钱是姐姐给她的,拿着心里就踏实。
母亲还给她栗子,如今兄长考中了,等到明年开春会试,他们家就大不相同了。
这十文钱程尔雅看了又看,最后在卖包子那儿买了五个肉包子,两文钱一个,正好买了五个,捧在手里看着可多了,她觉得这还没入冬呢,春天马上就要来了。
燕明荞没把这事儿太放在边上,不过下回还是要小心一点,虽然有银子,但是她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呀,真丢几两肯定也会心疼。那个小姑娘还挺好看的,这个年纪跟着出来做生意,也辛苦。
顾绵剥着烫手的栗子,剥完之后赶紧塞在嘴里,可栗子太烫,她含了好一会儿才开始敢往下咽。
“他家的栗子是真好吃,程家老字号了。最厉害的是味道一直一样,就没变过,前阵子,我母亲让我学做菜,说什么要学女红管家厨艺,可我每次做的菜味道都不一样。”
燕明荞听着一乐,问道:“你做的菜最后都谁吃?”
顾家风淳朴,崇尚勤俭持家。当然是顾绵自己吃啦,只要是熟的都能吃,要是不熟,厨娘给回个锅儿,然后她再继续吃。
燕明荞直笑,“还好不是给兔子吃。”
顾绵有点生气,“你怎么对兔子比对我还亲呢?”
反正兔子也在顾家,她在心里偷偷乐了一会儿。她盼了许久终于到月底了,她兄长可算回来了,可以问问兄长说亲的事。
就旁敲侧击一下,兄长都愿意给明荞养兔子,那肯定也喜欢明荞的,肯定不想让她嫁给别人。
顾绵小声问道:“明荞,最近伯母有没有给你说亲呀?你说给我听听,我心里也有个准备。”
燕明荞以为顾绵是来取经,这阵子没有,不过母亲也让她学厨艺,平日里也会学厨艺,虽然不用自己做饭,但凡事都有个万一,万一哪儿出了什么变故,自己会总不至于饿死。
沈氏最近没有给她相看,估计也是因为英国公府太气人,想等等吧。兴许也有,但是她不知道。
她摇了摇头,“没呢,不过我会做麻辣兔丁了,放一堆辣椒和泡椒,可好吃了。”
自己做也有一个好处,就像辣椒,她想放多少就放多少,再辣也不怕,但是厨娘就会担心她的身子,虽然也有辣味,但是辣味是不够的。
顾绵听得口水直流,心里又美滋滋乐地冒泡儿,“那可太好吃了,下回咱们一起做,我吃你做的,你吃我做的。”
燕明荞敲了敲顾绵的脑袋,“你想得倒美!”
中午两个人在外头吃了一顿热锅子,盛京城这几年新开的门面铺子不少,卖吃食的也多,从外面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热热乎乎吃一顿,人懒洋洋的,在饭馆喝了壶热茶才走。
中午这会儿是一天最暖和的时候,回去太可惜,燕明荞又带着顾绵去玉芳斋拿了几匣子点心,两人这才各自回府。
燕明荞的点心自然是给各院分一分,自己留两盒,一样吃两块,剩下的给丫鬟们分了。
而顾绵兴冲冲地跑去正院,把点心往桌上一放,然后穿过珠帘找顾夫人,一边走还一边问,“母亲?母亲,兄长呢?”
顾夫人正在看书,看着顾绵,不太满意女儿这般莽撞,“你看你怎么冒冒失失的,姑娘家哪能这样?你兄长在院子里温书呢,怎么了?”
顾绵道:“没事儿。”
她打算一会儿亲自去找兄长问。
顾夫人说道:“正好你没事,你喊你三哥过来一趟,我有话要问他。”
顾绵有些无奈,她说的没事是找兄长没事,又不是说自己没事。不过她本来也没什么事,就顺道跑了一趟兄长院子,把他喊了过来。既然母亲要问话,她的话可以等兄长回来再问。
这样顾绵跑了一次腿儿,顾夫人看着书发呆,等了一会儿,顾言过来了,她把书收了起来。
离明年会试还有四个月,顾言回来之后也没出院子,先温的书,然后打算明日出门一趟,生意不管不行,但得以功课为重。
进了屋,丫鬟给倒了热茶,就悄悄退了下去。
顾言这几年长高了不少,顾夫人看着,跟顾绵也就差一岁,但是比女儿高一个头多。整个人看着精神爽朗,橡根挺拔的竹,是个不错的公子。
顾绵还是个小丫头呢,儿子就能自己做生意,担事了,不是读死书的性子。
顾夫人点了下头,“坐着说话。”
顾言坐下,问道:“母亲叫我来可有事?”
顾夫人:“没事就不能喊你过来?你这去书院大半个月,可还好?”
顾夫人问了问顾言最近的功课如何,在书院过得好不好,吃喝可还好,过两日回书院的时候,带几身冬衣,再带点吃的。
又嘱咐他也别太用功,顺其自然。
顾言不想顺其自然,他想全力以赴,尽自己最大努力考好一点,“母亲,我年纪本来就小,已经比他们少学三年了。他们如今都废寝忘食,我若不比他们还用功,那会试肯定考不过的。”
虽然说盛京的松山书院是大越朝最好的书院,但保不齐其他各省还有功课好的学生。那些辞了官的文臣门下有几个学生也不足为奇,顾言不能放松。
顾夫人说道:“这些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身体最重要。今日喊你过来,也不单单为了这些事。嗯……你年纪其实也不小了,母亲想着,要不要先把亲事定下来?不然这盛京城的好姑娘,都被别人给挑走了。”
顾言想也没想就说道:“母亲,我还是想先考过会试再说。”
会试考中,殿试只要不顶撞皇上,就没有考不过的。
顾夫人按了一下眉心,说道:“你先别急着推托,先听我说完。我这心里儿有一个好人选,若不定下来,我怕是整夜整宿地睡不着觉。”
现在顾夫人也不确定顾言会不会愿意,万一就是个一门心思读书的,那就算天仙来了,他眼睛也不眨一下。
顾言心道,就算母亲整夜整宿地睡不着觉,他也不能答应。
但让母亲先把话说完还是行的。
“您说。”
顾夫人说道:“这个姑娘还经由你妹妹认识的,家世好,才学好,头脑好,品貌也好,说实话,娶她是咱们顾府攀了,如今,我也不知道人家姑娘家愿不愿意。她家中的兄弟姐妹成婚的有,不成婚的也有。”
顾言瞳孔微缩,手不太自在地放在了腿侧,攥握成拳。听母亲说的这个人,怎么莫名有种熟悉感,经由妹妹认识的人……
“母亲,您继续说。”
顾夫人没卖关子,道:“其实你和她也有挺有缘分的,你可还记得你八岁的时,你祖父弟弟的外孙女成亲,你还去给人压床了,当时给了你三百两银子。”
那是顾言自己答应的事,后来靠着这银子做了生意,如今也不错。
顾言喉口有些泛干,他道:“记得。”
顾夫人道:“这位小娘子当初就和你一起压床来着,我说的就是燕国公府的五娘子,你可愿意。”
若是旁人,恐怕直说全凭母亲的意思,含蓄地答应了。
但顾言说道:“我愿意,您去说合吧,可用我做什么?”
顾夫人笑了笑,“你就专心温书吧,其余的事儿不用你操心。这个事儿我只和你说过,亲事不成之前,嘴严实些,不许往外说。”
其实顾夫人也不担心,今日若非她提起,顾言这个心思,恐怕不会让别人知道。
别人就是专心会试,到明荞这儿就是去说合。
顾言使劲点了点头,“嗯,您放心吧。”
顾夫人道:“还是得专心功课,你虽然年纪轻,但是有功名在,议亲也会好说一点。男子汉,别到外面一说,什么都没有,就有个太傅爹。”
顾言明白,“您放心。”
顾夫人眼角带了点笑意,挥了挥手,“行了,回去吧。”
顾言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辛苦母亲为我操劳,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您尽管说。儿子这不还会做生意吗,聘礼不用您操心的。对了,若是燕国公府不满意,您写信给我,我来想办法。还有,您怎么说我都行,这是在家中,到了燕国公府,还是得多说好话。”
顾夫人一笑,“可嘱咐完了?”
还有一句话,顾言差点忘了,“绵绵和燕五姑娘很熟的,您可以带着她去。”
而顾绵还在兄长院子里等着呢。
顾言回来不动声色地问:“你怎么还在这?”
顾绵说:“在这儿等你回来呀,有话想问问你,顺便来看看兔子。”
入秋之后,兔子就去窝里睡觉了。现在他吃得膘肥体壮,也不用担心过冬冷。而且,院子里的小厮给兔子窝仔细加固了一番,它倒是知冷知热,这会儿待在自己的小房子里不出来。
顾言:“问吧,什么事。”
顾绵道:“你知道吗,你这个年纪,该要议亲了。”
顾言点了点头,“知道,怎么了?”
顾绵又道:“明荞好像跟你同岁吧,她好像也要议亲了。”
顾言静静地看着妹妹,他好像明白为什么母亲要说议亲的事了。
第112章 做媒
顾言说道:“姑娘家的事儿, 你不该和我说的。”
母亲说过,这事儿不能外传,不管日后成不成, 现在,就是和亲妹妹也不能说。
若是知道他已经点头,顾绵不定欢喜成什么样,然后忍不住问东问西,问他为什么答应。
她一个小姑娘是怎么想到的, 肯定也这样念叨给母亲听了, 所以母亲才来问他的意思。
就是没想到燕明荞竟然议亲了, 不知道议的是哪家公子, 功课有他好吗?有他年轻吗?有他会做生意吗?有他会养兔子吗?有他这么好的妹妹吗。
为什么就议亲了, 若是没有顾绵, 是不是等他明年会试考完, 再去燕国公府提亲的时候, 她已经许配给别人了。
顾言心里有些不好受, 不过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生气, 他如今什么都不是, 只不过知道燕明荞心里不舒坦罢了。
不,该舒坦才是, 这不是没成吗,兴许是燕五和家里人说了, 不愿意, 没成得好。
顾绵瞪大眼睛道:“就这呀?!”
她心里急得很,这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呀, 怎么兄长一点反应都没有, 还说什么姑娘家的事儿不该和他说。
这不是别的事!明荞要跟人议亲了, 若是成了,那就成别人的新娘子了。
“兄长,明荞要是嫁给别人了,那以后就再也不能来太傅府看兔子了,这根本就不是你们的兔子。”顾绵真是气顾言不争气,“你怎么什么都不懂!”
顾言道:“若是燕五不来看太傅府看兔子,我可以把兔子送给她。行了,我还要温书,你回去吧。”
顾绵:“送给她!你还真是大方呀!”
顾言从袖袋里摸了摸,把翻出来的银票一股脑塞给妹妹,“给你,拿去花吧。”
他该感谢妹妹,如今只能给银子了,他身上差不多六七十两银子。
顾绵看着手心的银票和碎银子有些不解,问道:“你为何要给我银子?”
顾言道:“不要,那给我。”
“我要!我要,白给的,为什么不要?” 顾绵看着银票,心满意足地笑了,她虽然想让明荞做自己的嫂子,但也明白,强扭的瓜不甜,成亲的事不能勉强,兄长一心只有读书,估计还没有想到这一层上。
两人只能说是有缘无份,唉。
日后莫要后悔就是了。
有银子也行啊,她也别想着这事了,就……顺其自然吧。
不然还有什么办法。
这么多银子,叫明荞一起花,下月初一两人要去万象寺还愿,回来的时候逛首饰铺子去。
九月的最后一日,下了一场大雨。雨势极大,整个天阴沉沉的。豆大的雨珠顺着天穹落下,外面雷声雷雨交加,风声鹤唳。
燕明荞把门帘开了个小缝,看院子里面两棵树上为数不多的树叶也被风雨吹掉了,树枝张牙舞爪的,不出去都知道外头多冷。
檐下滚着雨帘,燕明荞伸手试着接雨水,冰凉,这是真的冷了。
丫鬟们都窝在隔壁的小室里,屋里林香林枣在伺候,点上火炉子祛湿气,又给燕明荞拿了件薄斗篷。
两人只要不出门办事儿,屋里的事儿还是她们两个做,毕竟是跟燕明荞最久的人,用得也顺手。作为大丫鬟,有用是有用,但也不能逛管铺子有用,这样姑娘才会记着她们,等嫁人也把她们带过去。
林香泡了一壶红茶,又往里面添了勺蜂蜜。这两日是姑娘的小日子,如今天冷,喝些热的能暖暖身子。
燕明荞坐下喝了一大杯,她道:“这一早就下雨,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
今早不用请安,她在被窝里懒了好一会儿才起来,这样的天出不了门,看书也嫌天安。
林枣道:“眼看就要立冬了,看着天色,兴许要下到晚上了。这可能是立冬前的最后一场雨了,姑娘今日可有事?”
燕明荞倒是没什么事儿,就是这样,光看着下雨,觉得没意思得慌。
她对林枣道:“喊雪竹来吧,给我研磨,我要练字。”
就练一上午的字,中午吃个饭,下午好好睡一觉。醒来之后看天晴不晴,如果还下雨就继续睡,不下的话就出去转转。晚上天黑,路上湿滑,肯定是不出门了,喊两个小丫鬟过来讲盛京城的事,不过这种事不知真假,听过便过。
昨儿和顾绵吃的锅子,今日她可不想再吃了,不然这个天气吃锅子最好。
“中午饭就酸汤面吧,要放鱼肉和酸菜,再来两个菜,一荤一素,让小厨房看着做就是。”
这样一日也就安排好了。
别看下着雨,但昨儿庄子有送鱼来,就在水缸里养着,听说是鲤鱼和什么鱼生出来的,肉嫩还少刺,做鱼肉片最好吃了。
雪竹过来研磨,顺便把屋里剩下的几盏烛灯给点上,这样光线会亮一些,省着伤眼睛。林枣去吩咐小厨房了,姑娘想吃酸汤面,别的菜也得精心准备。
昨儿姑娘在外面吃的,今早也没用多,再加一道清淡的炒菜心,一道泡椒炒牛肉,正好一荤一素。
吩咐好之后,林枣就回了屋里,燕明荞正在练字,林枣静悄悄地站在后面,她喜欢看姑娘练字,觉得很好看。姑娘穿着淡青色的衣裳,认真专注,写出来的字也好看,外面雨势如注,屋里安静祥和,只觉得岁月静好。
府上几个妾室都在自己院子里养孩子,燕明烨陪着章辛媛待了一日,也没温书,可放假了,陪陪娘子,也是应该的。沈氏对照着棋谱,自己跟自己下了一日的棋。虽说雨势太大出不了门,但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今日盛京城铺子开得都少,街上的摊贩也都窝在家中,路上行人更少,偶尔会见马车踏雨而过,也不知这样的天出门做什么。
这些马车中就有太傅府的,顾夫人让身边丫鬟去了趟安阳侯府,打听到许静姝跟随夫君赴任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安阳侯夫人还说许静姝有孕,年后也不一定能回来了。
这样一来,给儿子议亲的事,就不能指着许静姝了。
顾夫人为长子和庶女都操持过婚事,知道议亲必定要有媒人,若是许静姝不成,那只能先托安阳侯夫人把燕国公夫人约出来见见。
下着雨也不能办事,得看明日天晴不晴。顾夫人沉得住气,也不怕有人捷足先登了,毕竟她出不了门,别人也出不了门。
顾绵今儿也在自己院子中,哪儿都没去。
顾言上午出了趟门,过午才回来,他不怕冷,开着窗子看书,兔子早就被小厮抱进了屋了,就在书桌旁放着,抱着一片白菜叶啃得如痴如醉。
这个时节,他种的菜全都没了,如今兔子只能吃燕明荞给送来的菜,倒也爱吃。
不过顾言讨厌雨天。
要不是今天下雨,母亲说不准就去安阳侯府了,等母亲回来,他便也知道安阳侯府的信儿,但明日一早,他就得回书院了,在书院不能回来,什么都不知道。
顾言既高兴母亲问他这件事,心里又忐忑,如果不知道,他大可一心读书。如今知道了,就总是忧心。
他低头看了眼书册,本来就帮不上忙,如果明年会试考不中,那更前功尽弃了。
还是读书吧。
他和燕明荞是自幼相识的缘分,别人谁来都没用的。
次日天放晴,顾言天还黑着就回了书院,顾绵跟燕明荞约好了去万象寺祈福还愿,今儿是十月初一,这在寺庙许了愿,若是灵验,是要还愿的。
顾夫人嘱咐女儿路上小心些,然后拿着拜帖去了安阳侯府。
在顾家这一脉中,顾太傅是最出息的,慢慢从翰林院熬出头,一步一步走上了太傅这个位子。
但因为安阳侯夫人顾氏和顾太傅为堂兄妹,所以两家并不亲,再加上顾太傅娶的是书香门第的陈家女,这种家世出身,而顾太傅又官职特殊,在外说话要注意着,所以哪怕顾太傅给顾夫人请封诰命之后,她也不怎么出门参加宴会。
如此一来,来往就更少了,今日陈氏登门拜访,顾氏还挺诧异。
有一句话叫做无事不登三宝殿,昨儿才让丫鬟过来问静姝在不在,今日又来安阳侯府,这是要做什么?
不过这样的亲戚,肯定得请进门。
陈氏到了安阳侯府正厅,客客气气地跟顾氏见了平礼,有丫鬟看茶,之后悄悄退了下去,把正厅留给两人说话。
顾氏开门见山道:“堂嫂今日怎么有空过来?还是为了静姝,可是有事找她,不过静姝一时半会儿真是回不来,她和明轩去兆州了,如今有孕,不能颠簸,估计得等孩子大一些,明年入秋才能回来。”
六月份的产期,那刚出生的小孩得满月吧,许静姝也要坐月子,两三个月大也不能坐马车,估计就是入秋了。
这事儿昨日传信的小厮就交代了,怎么陈氏还非要亲自过来一趟。
顾氏狐疑地想着。
陈氏也不想多绕弯子,她道:“静姝有孕是喜事,当以身子为重。我今日过来,是想托妹妹帮忙说个亲。我有一幼子顾言,今年十三岁,在八月份盛京乡试考中了第二名。明年就十四了,这眼瞅着就过年了,我想先替他说亲。这边相中了静姝婆家的妹妹,现在静姝不在京中,所以想托你帮忙牵个线,好跟燕国公夫人见上一面。”
安阳侯夫人顾氏和沈氏是儿女亲家,说这些也容易。
顾氏一听这话,愣了一会儿,然后笑着道:“这是好事儿呀,当初顾言和明荞一起去给静姝压喜床,把静姝日子带得红红火火,如今竟成了这样的缘分!
这对静姝来说也是一种福气,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你想哪日约,明后行不,过阵子天就冷了,还得趁早些。”
顾氏从前还因为燕明轩第一年乡试没中不满过,可是如今女儿嫁到燕国公府,吃喝不愁,日子红红火火。
沈氏都愿意女儿跟着燕明轩赴任去,那燕明轩仕途也顺利,若是明荞嫁上太傅府去,那对女儿也是好事一桩,燕国公府越好,女儿也就越好。
更何况不是别人,跟她还是亲戚,她当然愿意给做媒了
只不过顾氏没做媒的经验,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但她还是循着本心把燕明荞夸了夸,“堂嫂的眼光也是独到,明荞这丫头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静姝回娘家这十几次,就没一次不夸她的。
这硕大的燕国公府都是她在管,上上下下井然有序,根本挑不出什么毛病来。而且,明荞自小通读诗书,师从傅先生,在才情上,不是我吹嘘,盛京没有几个姑娘能比得过她,不过是不在意那些虚名罢了。”
陈氏知道明荞好,不然也不会来求娶了,“我也是这样想,你还不知道,我的小女儿绵绵和明荞是手帕交,平日里也总把明荞挂在嘴边。我就想这样的,我是没这个福气有一个明荞这样的女儿了,只能好求来做媳妇。”
顾氏连连点头,“那是那是。”
顾夫人陈氏说道:“约在后日吧,若是燕国公夫人愿意来,这事也成一半了,就怕明荞现在正在议亲,我这来晚了。”
顾氏说道:“你就放心吧,绝对不会晚,一会儿我就去燕国公府说这事儿,我们是亲家,都是有什么说什么的。你放心好了,若是顾言不好,当初也不会请来给静姝压床的。”
陈氏点了点头,“那就有劳了。”
陈氏来安阳侯府就是为了说这事,既然已经说清楚了,她就把拜礼留下,然后回了太傅府。
安阳侯夫人这般收拾齐整,坐马车去了燕国公府,因为是儿女亲家,直接递上拜帖,很快就被丫鬟领了进去。
第113章 顾言
顾氏跟着丫鬟走在燕国公府里, 她也能清楚地感觉到,燕国公府比安阳侯府有银子有底蕴。昨儿刚下过了大雨,安阳侯府有些不太平整的路面还有小水坑, 其实不影响什么,只有下雨才能看出来,但燕国公府地上干干净净,就是湿漉漉,园子里连片落叶都没有。
一路过来, 顾氏已经看见了好几盆名贵的菊花了。
丫鬟小厮们穿着也比安阳侯府的好一点。
顾氏还听女儿说过, 如今燕国公府管家的是明荞, 府上大约还做着生意, 她自己也做, 每月都会给大房分成, 具体多少银子没问过, 但顾氏估摸着每月也有几百两。
几百两哪个府上都能拿出来, 但是, 一年下来就是大几千两。谁家妹妹这么惦记家中兄长的, 许静姝补贴娘家的次数并不多, 但是总归是出嫁女,自然也会惦记家中的兄弟。
顾氏自认为自家女儿比不过明荞有头脑, 所以也不比给娘家贴多少银子。
燕国公府是好亲家。
若是燕明荞真嫁给顾言,绝对是好事一桩。
总归是他们顾家的人。
穿过影壁长廊, 地上树枝的影子有些稀疏, 从前院走到后院,这才终于到了正院, 领路的丫鬟跟着正院丫鬟交代了几句, 然后又换了人带顾氏进屋。
顾氏目不斜视, 见沈氏道:“今日过来,实在多有叨扰。”
沈氏笑脸相迎,“亲家怎么来了,中午一定要留饭才是,只是静姝去了兆州,不然你们母女可得好好说说话。”
顾氏最满意的就是,沈氏能点头答应让许静姝跟去兆州,而且这个事儿还是沈氏自己提的。不然长媳,理应留在家中照顾一群弟弟妹妹,替婆婆分忧。
新婚夫妻,两人只有一个女儿,能去兆州跟着夫君,哪怕日子辛苦一点,也好过在家中。
这回兄弟姐妹不用许静姝照顾,燕国公府自然是不贫苦的,银子有的是。明荞尚未出嫁,管家的事儿也是明荞管。
于情于理,顾氏都该道一声谢。
顾氏道:“今儿也是来特地感谢亲家母,让静姝跟着明轩去兆州,这去了就传来好消息,我这心里真是高兴得不知怎么才好。”
“应该的,应该的,”两人客套了一番,沈氏拉着顾氏赶紧坐下,“先尝尝茶点。”
这茶是好雨前的芽尖,点心也是玉芳斋新出的点心,顾氏用了点,然后说道:“不过今日也不单为了这一件事。”
沈氏还奇怪呢,如果为了许静姝有孕,那也是早传回来的消息,何至于入秋之后才过来登门说谢。
那不是为了许静姝,又是为了什么。
沈氏说道:“亲家母请说,若是能帮得上忙的,我这一定尽力而为。”
沈氏还以为顾氏有事相求,只要不太过分,能帮得上忙的,她都是愿意帮的,毕竟许静姝自己拎得清,安阳侯府也是极其不错的亲戚。
世家联姻,也是为了这些,有个能帮忙的。
顾氏笑了笑,今日还真不是来求沈氏帮忙,她喝了口茶,慢悠悠道:“明荞呢,怎么不见她?”
顾氏虽然没做过媒人,可是自己儿女不少,是操持过婚事的。有一句话叫做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在陈氏那边要夸明荞,那在沈氏这儿,自然要夸顾言了,但也不能莽着,上来就说太傅府有意结亲,说顾言多好多好,那样就不美了。
沈氏心里掂量着,道:“今儿不是初一嘛,先前她去文殊菩萨跟前许愿来着,上个月放榜,她二哥考中了,就去万象寺还愿了。”
问明荞,难不成是为亲事来的。
顾氏道:“那可真是巧了,她是不是和我堂嫂家的四姑娘一起去的,我记得我那堂侄顾言也考中了,还是第二名,估计一起去还愿了。我听堂嫂说,绵绵和明荞是手帕交,关系亲近得不得了。”
沈氏大约明白几分了,安阳侯夫人顾氏和太傅府是有亲戚关系的,不然当初也不会让顾言来压床。虽说顾氏一直说明荞和顾绵关系好,但说得根本不是这事,而是顾言乡试考第二名。
若安阳侯夫人是来结仇的,自然不会在她说了自家儿子考中之后,故意说顾言考了第二名。不是来结仇,那就是来结亲的。
顾言……
沈氏端起茶喝了一口,然后道:“她们两个性子是投缘,绵绵那孩子我也见过几次,性子纯真善良,活泼可爱。只不过她兄长,那还是数年前有过一面之缘,如今都忘了他长什么样了。”
顾氏顺着话说道:“也是我堂嫂养孩子养得好,她家总共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其中一个庶女已经出嫁了,家风如此,几个孩子性子都是这样,只不过女儿家多了几分可爱,这男子嘛,就顶天立地,性子多两分坚韧。不过我这人嘴笨,说得再好,都不如见一面。”
沈氏没接见面这茬,道:“性子倒是没得说,只不过,这年纪尚小,你看绵绵,比明荞小个一岁,但是吧,还跟孩子一样。”
顾言十三岁,正月的生辰,年纪尚小,这也是沈氏最担心的事。
沈氏道:“也不是我说,明荞从小到大一边跟着傅先生读书,一边跟我学管家,她和明玉姐妹俩做生意,管家就无师自通了。在我身边爱撒娇,可在外人面前,什么都撑得起来。
如今静姝不在家中,我这二儿媳妇又怀有身孕,马上就临盆了,操劳不得。明荞孝顺,念着我年纪大,就一个人把府上大大小小的事儿给担起来了。
她如今辛苦,可我却不希望日后她也这般辛苦,再去照顾别人。”
顾氏明白沈氏说的意思,也明白她担心什么。
就像当初许静姝议亲,燕明轩就比她大一岁,而燕明轩成熟稳重,又是家中长子,当初也恰恰看中了这一点。顾言年纪是上小,十三岁的确是小了点,但是顾氏她有嘴呀,她能把顾言夸一夸。
“明荞今年也是十三吧,我记得绵绵的生辰在腊月,而她兄长生存在正月,这看着是差了一岁,但实际上差了两岁呢。
绵绵也是有个好兄长,你看哪个十三岁的小公子能考中乡试,还是第二名?这都是祖上冒青烟的事,这若一门心思只知道读书,那可得往死里学去。”
顾氏道:“我听民间有这么一句话,叫做一通百通,说是一件事儿上学得好,在别的事儿上也通透。好几十年前顾太傅,中举时可没顾言年轻。你看明荞聪慧,绵绵这也挺聪明的,她兄长就更不用说了。虽说现在看年纪是小了点,可十三岁议亲,又不是让他们十三岁成亲的。你等到十五十六,不仅明荞长岁数,那边也在长呢。”
这果然就是为了议亲的事儿来的。
但是拿几十年前顾太傅说事并不妥,这回乡试又不是只有顾言一个考中的,其余人年纪也不大,只能说盛京有钱的变多了,孩子们吃喝好,读书容易了。
沈氏不想绕弯子了,她说道:“你是静姝的母亲,我平日怎么对静姝的你也知道。咱们是儿女亲家,虽然那边也是你顾家的亲戚,但论起来,也是咱们更亲近些。你跟我说句交心的话,这顾家还有顾言究竟怎么样。”
而且太傅府,官位越高越险,都是走在刀尖上的。
顾氏被沈氏这番掏心掏肺弄得还有点懵,不过这话是没错的,论亲近,肯定是和燕国公府亲近,安阳侯府和顾太傅家已经不走动了,平日连节礼都不送,明荞是她女儿的小姑子,又是沈氏心头肉,若是明荞怎样了,沈氏不得撕了女儿。
她自然是盼着明荞好的。
顾氏说道:“安阳侯府和太傅府并不走动,我这堂嫂单看她说话做事,是很和婉的性子,管家的能力平平,她出身书香门第陈家,性子你大可放心,家教也错不了的。顾太傅为人有主见原则,不然安阳侯府也不至于没跟着走动,为官是清廉,但肯定也得罪人,不过这几年一直稳稳当当。”
“顾言上头还有一位兄长,今年二十多,好像是二十六七岁,在工部为官呢,这种人家,也不用想着怎么继承家业。他娶的是他老师的女儿云氏,两人有一子一女。”
沈氏又喝了口茶水,“他兄长二十六七,那顾夫人今年多大岁数?”
沈氏今年三十八岁,长子二十二了。
顾氏说道:“四十多了,但超不过四十五岁。我堂兄年纪大一些,但也没过五十呢,大约是四十五六的样子。”
具体多少岁她不知道,但顾氏上头的话可没瞎说,“念安,我跟你说实话,就这样的人家,上面有能撑起来的兄长,下面就一个妹妹,顾言自己还有才学。嫁过去就算不分家,日子也清闲。”
最主要的是,顾言功课好,日后入朝为官,父子三人,只要谨言慎行,就没过不去的坎儿。
顾氏又尝了尝点心,这个还挺好吃,上下两片宣软的,中间一小块豆沙泥,也不算太甜,还有别的味道的,吃起来很不错。
“家世上,顾家是普通些,但是的确说不上贫苦,只能说顾太傅为官清廉。念安,你也不能拿顾家跟燕国公府比,明荞管家厉害,这嫁到哪儿去管家都厉害。绵绵你是见过的,性子也知道,跟明荞关系也亲近,这明荞平日里估计也去过太傅府,不然我堂嫂也不会起这样的心思。”
沈氏觉得不好的地方就是顾言年纪太小,顾太傅官位太高,一旦有什么事,肯定受牵连。但顾家胜在人口简单,家风优良。看顾绵,顾夫人应该是个事儿少的。
沈氏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道:“那你今日过来……”
顾氏道:“堂嫂今早登门来,让我帮忙牵线,先见你一面,最好就这几日,不然天冷了大家不爱走动。她是见过明荞的,我觉得呀,你带不带明荞都成。咱们三个找个地方坐下说说话,也了解了解。你放心好了,我的女儿嫁到你燕国公府来,我自然是盼着明荞好的。”
若是这亲事不好,日后许静姝在燕国公府,在沈氏身边,还当不当儿媳妇了?
沈氏明白这个道理,但还得谨慎些,议亲就这样,慢慢看,若是不合适及时止损,不耽误对方另觅良缘。
“成,别在云露别苑,找一个安静些的茶馆或是戏院。等明荞回来,我也问问她的意思,再给你传个话。”
若是九月份,或是入冬之后,还能出门赏赏菊花赏赏雪,如今这天又冷又什么都没有,出门只能听书看戏了。
沈氏觉得,顾氏过来说亲倒是可信,而且她的确常见到顾绵,很机灵懂事的小娘子,一家人总有相像的地方。
若是亲事不好,许静姝在燕国公府也不好做人。
顾氏也明白这个道理,虽然离开燕国公府的时候心里有点后悔,但是她觉得没什么事,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回了趟娘家,把太傅府的事给打听清楚。
而沈氏给带的几匣子点心,都让她做了顺水人情。
不过这在外能打听到的自然不是什么大事,太傅府家教森严,连着亲戚家都不怎么走动,怕沾上事,动脑子想想,应该是干干净净。
其余的就打听了打听顾言,生辰大,长得也不错,不仅会读书,骑射也精通,君子六艺,样样不差。
至于顾言做生意的事,顾氏就没打听出来,而顾太傅,晨起上朝,傍晚下职,其他地方哪儿都不去。
其实说到底,这事儿让燕明荞去问顾绵最好,但是亲事偏偏顾绵是最问不得的,当妹妹的还能说兄长不好。这样一来,只能等着后日顾夫人和沈氏见个面了。
顾氏觉得给别人说亲比操持自家儿女的婚事还要累,她这一天一早见了陈氏这个堂嫂,然后又哒哒哒去了燕国公府跟沈氏说话,下午刚吃过饭就回了娘家。
然后又找人约了间茶馆,留着后日用,这一天下来,真是一会儿都没闲着。回家之后一杯热茶下肚,这才缓了过来。
自家儿女说亲,只要跟媒人见,再见见对方就行了,期间的事自有媒人操持,这边两头跑,还不仅要跑一次。
不过,这亲事要是真成了,等着静姝再生一个儿子,那在沈氏心里可是香饽饽了。她其实该问问女儿的意思,但女儿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写信又看不见,只能算了。
现在明荞管家,最好晚几年出嫁,这样静姝还能多在兆州跟着燕明轩,等燕国公府越来越富庶,她女儿日子也越来越好过。
顾氏心道,她得加把劲才是。
而燕明荞和顾绵,在山上吃了素斋才回来,因为这回给的香油钱也多。
不过前几个月刚吃过,现在再吃,觉得还是肉好吃。
也可能是今日顾绵总是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她饭吃不香,燕明荞对着一张苦瓜一样的脸,吃着也觉得不香。
这饭是毒药吗,还是上山太累了。燕明荞想问问顾绵,咱们不是来还愿的吗,今儿怎么这么不高兴。
燕明荞突然想到了,“是不是伯母要给你说亲了!还是你来月事了?你今天怎么这么不开心。”
她如今来月事,不疼也不难受,爬个小山都不在话下。
顾绵都不知道自己心里的苦和谁说,她是惋惜是难过,她是恨兄长什么都不懂,白白浪费她一番好意。这个肯定不能和明荞说,不然以后她和兄长见面,多尴尬。
说到底是她一厢情愿了,可明荞做别人的嫂子还会对她好吗?她如果有小姑子了,会不会只对小姑子好?
唉,她想这些能不难过吗。
顾绵说道:“可能每个月都有这么两天心情不好吧,没事儿,你别不用管我,过阵子我自己就好了。”
燕明荞扑哧一笑,“还自己就好了,你说你这能有什么烦恼,可以说给我听呀,我可以帮你出主意呀。不然我可以带着你去吃好吃的,你早说咱们就不吃素斋了,去吃好吃的。”
顾绵笑了笑,“没事儿,咱们晚上也可以吃。我们去吃烤肉吧,你烤的我吃,我烤的你吃。”
燕明荞摆了摆手,说道:“没事儿,没事儿……我全烤就行,就不吃你烤的了。”
顾绵说道:“爱吃不吃,等我以后嫁人了,我做给我夫君吃!”
燕明荞刚才去还愿的时候,对着菩萨许愿,希望能得一个好亲事,就是不知道下次还愿是什么时候。
她觉得顾绵还是年纪太小了,若真等到议亲的时候,就不会这样大大咧咧地说,以后嫁人如何如何。
燕明荞笑了笑,顾绵道:“伯母要是给你议亲,你跟我说呀。”
马车晃,燕明荞也跟着晃,她握住顾绵的手,摇了摇头,道:“年前估计不成了,得等年后吧。会试之后,若是二哥哥能考中,亲事也好说一点。”
但说实话,会试比乡试难得多,而且燕明烨的名次并不靠前,在很后面,她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中。
若是考不中也没事,议亲找能考中的学生。
顾绵嗯了一声,“明荞,等你嫁人之后,有了小姑子,会不会跟小姑子更亲呀?”
燕明荞说道:“我觉得你倒不用担心这个事,你看我家中还有几个妹妹,也不怎么亲近,小姑子是小姑子。而且就算真嫁人了,还要管家管各种杂事,我这些生意也要管,肯定能出门,到时候找你不就行了。”
顾绵高兴了几分,那倒也是。
这般马车慢悠悠到了红泥小火炉的后院,两人从后院下车,直接绕了过去,这边铺面变大,雅间也是宽敞漂亮,小二进来,送上菜单,候着让两人点菜。
中午没吃肉,正好今日送了牛肉过来,两人点的就全是牛肉。
燕明荞又要了壶温茶,这番吃着,一边烤一边说话,一直在这儿坐了一个多时辰。
天黑得早,两人摸黑才回去。
回来,照例先去正院说一声,然后就看见沈氏把今年新做的秋衣给找了出来,装匣的首饰也摆了一溜,看样子是有大事儿要出门。
沈氏问燕明荞,“你看这几身哪件好看?”
燕明荞道:“都好看,紫色的贵气,蓝色的更稳重些。首饰的话,女儿觉得,母亲这些都好看,若穿紫色的出门,就戴点翠头面,若觉得贵重,一只钗子就够了。
若是蓝色的衣裳,翡翠头面好些。母亲这是要去做什么,见什么人。”
燕明荞三言两语给搭配好,沈氏满意地点了点头。
沈氏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就是觉得这门亲事能成。
上回沈氏带着女儿去了,结果不尽如人意。而且顾氏说顾言在书院,估计是不来的,就她们几个大人先去看看。沈氏着急是着急,但这毕竟是燕明荞的终身大事,自然也要问过女儿的意思,上回见英国公府的人,也说了那边是哪家。
她道:“想给你说门亲事,顾家三郎,这回母亲先见见顾夫人,若是觉得还不错,你再见顾家三郎。”
见肯定是要见的,总不能见都不见就说不好,那样可不行。
燕明荞下意识问哪个顾家。
沈氏:“绵绵的兄长,你也认识。”
*
燕明荞晕晕乎乎地回荞安轩了,她记得自己点了头,后面的事儿就不清楚了,母亲又和她说了什么,最后选的是哪件衣裳。
她只记得脑袋一阵阵发热,脸也是,出来之后走出那么远,等吹了会儿风才好受一些。
她这是要和顾言议亲了吗?
第114章 等雪
和顾言议亲, 听起来怎么这么不真实?
燕明荞理了理袖子,看自己衣衫整齐,这才深吸一口气, 谁知冷风进肚,这会儿她感觉到冷了,还是得快点回去。
燕明荞脚步加快了一点儿,回到荞安轩,把身上斗篷解下, 立马有丫鬟端来热茶。后头的丫尽职尽责把斗篷收起来, 也不知燕明荞在正院跟沈氏说了什么, 更不解回来这一路, 为何走得这般快。
喝了热茶, 暖了暖身子, 燕明荞坐下之后才仔细想和顾言说亲这事。
母亲刚才没说别的, 从前也没提过, 那应该是顾家的意思。怎么顾绵这边一点风声都没有, 看样子她是不知道。
不然今日也不会问如果有了小姑子, 会不会对小姑子比对她好。以顾绵的性子, 肯定说——我要是做你小姑子了,你会不会对我更好?
顾绵都不知道啊……
她看了眼自己的手, 突然觉得放哪儿都不合适了。
其实她以为,经过英国公府的赵公子, 怎么也得等明年再议亲的, 这回能成吗。
燕明荞现在也说不上愿不愿意,但是对她来说, 太傅府是知根知底的, 她常去找顾绵玩, 跟顾言也算得上熟悉,平日里更是常见顾夫人和顾家大嫂。
顾夫人是个温柔如水的人,顾家大嫂也是,听到那人是顾言的时候,反正是比知道要去见英国公府的赵公子高兴。
母亲说不用她去,估计也是因为这个时候没什么玩的,总不能两人对坐着说话,下雪了出门才好。
后日母亲先和顾夫人先见一面,再做决定,那她只等着就行了。
如果是母亲见过不满意,那自不用说别的了。
若是满意,岂不是要跟顾言见上一面,双方的母亲都在,二姐姐也来,这个时节能去哪儿呢,燕明荞也不知道。
见面之后他们会像之前一样吗,她也说不上来。
燕明荞觉得这个时节不好,也不明白为何顾家这样急,对,就是有点急。
反正见面都定下来,急也就急了,燕明荞并不想一直相看,跟个猴似的,若是这次能成,那再好不过了,母亲不用再为她的亲事发愁了。
燕明荞又忍不住想起顾言,顾言跟着她一块儿见过坏人,抓过兔子,也一起在街上逛过,就是七夕那日,不过顾绵也在,第一次见的时候是一起压床,结果路上还中暑了。
顾言……是守礼的,燕明荞以为七夕那日遇见是为了陪他妹妹,现在想想,又好像不是。
燕明荞笑了笑,这还见过不少次呢。
燕明荞这个年纪,真考虑把顾言做夫君可能还早一点,但是跟顾言待在一块儿的时候,她就没有不高兴的。
燕明荞捏了捏手指,心道,既然顾家来说亲,那应该也问过顾言的意思了,顾言肯定是点了头的。
想起兔子的那间好看屋子,燕明荞心里又有点欢喜。
她不仅想到了顾绵,不知道顾绵知道她要和她兄长议亲是什么反应。若是成了,岂不是顾绵就成了她小姑子?
顾绵什么都不知道,但她若是知道明明她想出来的主意,结果她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肯定又变成了苦瓜脸。
顾绵这厢回了太傅府,本来见天色已晚,而且她还吃过饭,就想不去正院了。
结果被顾夫人叫去问,哪件衣裳好看。
顾绵:“什么?”
在她印象里,母亲不是一个喜好打扮的人,而且父亲为官,虽然家里人能穿绫罗绸缎,但衣物上没有刺绣,首饰贵重的也有,但不多罢了。
平日里穿衣大方能见人就行,母亲一向不在意这些,何时关心过哪件衣裳好不好看了。
顾夫人:“哪件衣服好看一些,你看这秋衣有点臃肿,是不是穿薄一点好看?”
毕竟四十多岁了,身段比不上年轻人,这又是第一次正式见燕国公夫人,于情于理,都该慎重些。不管结果如何,都该把态度给拿出来。
选身大方得体的衣裳,搭配着首饰来,别人见了也会高兴。
顾绵咽了咽口水,问道:“母亲这是要见什么人?”
顾夫人说道:“一位贵客。”
她没多说,看着女儿稚嫩的脸庞,觉得问女儿能问出什么来,最后还是自己选了件颜色浅的,她年纪应该比燕国公夫人长几岁,穿这个颜色显着年轻些。
顾绵见母亲没说的意思,觉得可没意思了,“行了,您用我跟着吗?”
顾夫人摇了摇头,“你留在家中。”
不让绵绵去,她自己去就好了。但若亲事成了,明荞登门来,绵绵肯定得在的。
顾绵:“那女儿回去了。”
顾夫人道:“急着走做什么,我还有话想问你呢,今儿出门玩得怎么样?”
她知道女儿是和明荞出去的。
“还愿倒是还了,不过山上素斋不太好吃,晚上我们是在明荞铺子里吃的,味道可好了,嘿嘿嘿。”
顾夫人忍不住嘱咐了几句,“出门在外,别总让明荞花银子,哪怕是她的铺子。该花钱的花钱,没了银子跟我说。也不许仗着你年纪小就跟在家中一样,知道么?”
顾绵点头听训,“女儿明白。”
她珍惜这段友情,尽管日后明荞做不成她的嫂子,但是总归还能做好朋友。
顾夫人道:“行了,回去吧。”
第二日,依旧是个晴天,安阳侯夫人顾氏又去了一趟燕国公府,把自己打听出来的和沈氏说了说,沈氏自然留她吃了饭,这一日一日的,很快就到了十月初三。
沈氏去见了顾夫人,其中安阳侯夫人顾氏作陪,三人约在了茶楼,说了一个多时辰的话,高台上的说书人也说了一个多时辰的书。
茶香袅袅,屋里暖和得紧,三人相谈甚欢。
在沈氏看来,顾夫人还算好相处,人的确和婉,身上带着书卷气,说话不是那种慢吞吞的,但是就和别人还不太一样。
也挺好说话的,知世故但不世故。
三人也就说了说两家的情况,沈氏主要是听顾夫人说,顾氏在旁,时不时夸两句在两边的孩子,沈氏偶尔也会插几句嘴,通过这一个多时辰的谈话,对顾言也算了解了。
不过,顾夫人说话自然还是以夸赞居多,这也在沈氏的意料之中。
把顾夫人的话往下面稍微减个一两成,差不多就是顾言本来的样子。
的确聪慧,但不是死读书的性子,自己这边还做着一桩生意,每个月大约有几百两银子的进项。
陈氏知道这些银子对燕国公府来说不算多,但是顾言平日多在书院,每个月回来一两日,能赚几百两银子也不少了。她知道明荞是娇养的,日后顾言肯定会更加用功,绝对不会让明荞受委屈。
陈氏是真心实意想要和燕国公府结亲,所以该交代的都交代了。
还包括家中的长子,等到顾绵出嫁,差不多就分家。太傅府家产不多,倒也分不了什么,但顾言自己赚的银子,肯定是给两个人的。
最后,陈氏还道:“顾言他大嫂性子也不错。”
沈氏听着不由一笑,“明荞和绵绵总是无话不谈,绵绵活泼可爱,一看就是家里人和善,我是放心的。”
陈氏又夸了夸燕明荞,“她们两个小姐妹也是有缘分的,跟明荞在一块儿待着,绵绵学的东西可多了。”
顾氏一笑,“那咱们等这月月底,顾言从书院回来了,安排两个孩子见一面,估计到时该下雪了,正好一起赏雪。”
陈氏道:“下雪要看老天爷的意思,月底还不一定下呢,要不这样,等今年下第一场雪了,我让顾言从书院请个假。”
沈氏很好说话,也不算太急,“还是以孩子的功课为重。”
马上要会试了,若是因为议亲耽误功课,那就不好了。
陈氏笑了笑:“若是能定下来,这孩子也安心。”
两个孩子年纪都不大,但也不能真等一年半载后再定亲,万一这期间燕国公府看中别人了呢。
只不过年尾说着到底是有点儿不吉利,若两家都有意,还是等着年初正月再定亲,也没几个月了。
请人算好日子,以结两家之好。
沈氏大约明白了,这门亲事顾言愿意得很。不过这样也好,男方家加主动一些,日后日子也好过。顾言十三岁,倒也不用担心会试,哪怕这次不中,三年后也才十六岁。
燕国公府也不是什么拎不清的,不会仗着顾家诚意重,就为难人家。
她点了点头,“那也好。”
这番也算双方满意,临近中午,三人移步留香楼,吃了一顿饭,是陈氏花的银子,沈氏也受了。
吃过饭,陈氏先送沈氏上的马车,然后好好感谢了一番顾氏,若是亲事能成,以后和安阳侯府也得当亲戚走着。
顾氏比两个人看起来都高兴,脸上笑止都止不住,“哎呀呀,不用送了,这回我心也落到地上了,有什么事儿就去安阳侯府,先道声恭喜了。”
陈氏道:“现在说还早一点,让两个孩子见上一面再说。”
不过比起别人议亲,这两个估计会顺利些,到时候把顾绵带上,帮着说说好话,应该就八九不离十了。
*
而沈氏回到了燕国公府,这一趟出门倒没耗费什么心力,回来之后又简单梳洗一番,睡了个午觉。睡醒之后,浑身舒坦,她问宁湘,“明荞今日可出门了?”
宁湘笑着摇摇头,“五姑娘今日没出去,上午去了账房,这会儿应该睡午觉呢。”
那知道她回来了也没问,真沉得住气。沈氏说道:“叫她过来一趟,有话和她说。”
沉得住气挺好,女子,还是得拿着些。
第115章 见面
宁湘今日没有跟着沈氏出门, 跟着出去的是宁夏。不过她也知道,夫人出去是为了五姑娘的婚事,听夫人这么说, 看样子是有好消息。
宁湘笑着道:“那奴婢立刻就过去。”
*
荞安轩,燕明荞躺在床上睡午觉,只不过睡着的人呼吸匀称,也不会时常翻身,但她时不时就翻一个身, 眼睛也没闭着, 俨然是醒着的样子。
其实燕明荞平日这个时辰早就睡着了, 估计都睡上一觉了, 但今日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睡不着索性就不睡了, 本来她以为母亲过了中午就能回来, 可没回来。这都未时三刻了, 她都多躺了半个多时辰, 母亲还是没回来。
别看燕明荞没去, 心里还挺着急, 这究竟是行还是不行啊, 她还要不要准备见面了,那如果不行……燕明荞庆幸顾绵不知道, 不然日后都不好意思一起玩了。可顾言知道,不行真的好可惜。
不过也可能是说得太高兴了, 一时忘了时辰, 这才晚了。
燕明荞在屋里躺着,丫鬟们还以为她睡着, 所以她不知道沈氏已经回来, 还睡了一觉。
燕明荞这般在床上胡思乱想, 然后听见里屋这门被敲了敲,“姑娘,可醒了?夫人叫你过去说话。”
是晴日。
燕明荞午睡的时候,一向不喜旁人在屋里守着,这又翻了个身,猛地坐起来,她咳了一声,声音小小的,装作刚醒的样子,“我这就过去。”
燕明荞心里明白,有些事儿急不得,已经发生的事摆在那里,早去晚去,结果都是一样的。就像当初乡试放榜,名次早就写在那儿了,就算小厮去得早,名次也不会改变。
同样的道理,她就算早点去正院,成与不成早已成定数。
但燕明荞还是想早点知道。
她快点起来,换了身衣裳,又叫晴日进来把头发梳好,打理妥当了,披上薄斗篷去了正院。
进屋之后甜甜一笑,行了个礼,喊道:“见过母亲。”
沈氏坐在榻上,她对燕明荞招了招手,“过来坐。”
女儿笑得明媚,进来之后屋子都亮堂了,等女儿坐下,沈氏也没卖关子,她道:“今日我去见了顾夫人,倒是个和善人,说话大方得体。相处……现在自然是好相处,只不过这女子嫁人前,婆婆都是这般和颜悦色好说话的。
其他的……顾言还有个兄长,今年二十六岁,如今有两个孩子。绵绵你是知道的,顾家家世上算得上人口简单,上头又有长兄在,日后这亲事真成了,你嫁过去也不用操心什么。等分家之后,两个人过日子,总比一大家子过日子好。”
女儿能赚钱,多给老人一些,夫妻俩的日子能甜甜蜜蜜的。顾言这些年攒的钱,太傅府再出一些,能给置办一间不错的宅子,刚成亲,两人住小一些也没事。
毕竟住的院子就一个,也不会换来换去。
说起这些的时候,沈氏心里五味杂陈,她一直盼着女儿有一个好亲事,可真到这一步,又觉得舍不得。
明荞在梧桐院住了六年,在正院不过待了三年多,而后自己住一间院子到现在。她们的母女情分,说深也深,说浅也浅。这还有两三年,就要嫁人了。
沈氏伸手摸了摸女儿的脑袋,“等过几日下雪了,你和顾言见一面,若是合适,咱就定下来。”
沈氏今日也说了,她这女儿养得娇,想多留两年。
现在还没到议亲定婚期的时候,但是她把话放在前面,若亲事真成了,出嫁要等明荞十六岁,过了生辰之后,顾夫人答应了。
燕明荞过来,本来也是高高兴兴的,得知石头落地,也该欢喜,可是见沈氏说得慢,一字一句,更像是嘱咐她,心里又酸酸涩涩。
她低下头,抿了下唇,“是,母亲。”
沈氏说道:“下雪那日,不管是在街上转转,还是去哪儿赏雪都好,你想去哪儿?这肯定得依着你的意思。”
燕明荞道:“……去人少一点的地方吧,街上还是算了。”
沈氏笑着道:“今年冬衣已经做好了,不过见人是大事,得新做一件,母亲出料子,让绣娘给你加紧赶制一身漂亮的,首饰也换一套,俏皮好看一点的。”
下雪的日子,还是得戴亮晶晶金闪闪的首饰好看,既要好看,也要贵气,得让顾言看一眼就离不开眼才行。
燕明荞重重地点了下头,“嗯!”
沈氏这便吩咐了下去,燕明荞舍不得走,虽然不是明天就嫁人,但是她就想跟母亲待在一块儿,晚上也要在这儿睡才行。
沈氏也乐得有女儿陪着,母女俩说着话,在暖和的屋子里,倒也自在。
而另一边,陈氏送完安阳侯夫人之后就回了太傅府,先让门房小厮去书院送个信,她是了解自己儿子的,这事儿若是不跟他说,怕是读书都要分心的。
虽然话有些夸张,但让顾言知道,也能安心些。
跟小厮说完话,又让丫鬟去喊女儿过来。
说实话,陈氏对这件婚事有底气,也是因为顾绵跟明荞相熟。这一来二去,明荞也见过顾言,自然对比对别人的印象好一些。而且有顾绵在,日后真嫁过来,两人估计还能有一年多住在一块的时间,这样和小姑子亲密无间,明荞肯定愿意点头的。
再让顾绵给说些好话,这亲事不就稳妥了吗。
陈氏觉得这事稳当得很,真等下雪那日出门,女儿肯定也要跟着的。
但是顾绵不懂,她只知道这两日母亲总是叫她,叫了还不说为什么,一点意思都没有,跟溜她似的。
所以过来的时候,她问陈氏,“您又叫我做什么?”
陈氏拍了拍旁边的椅子,让顾绵坐下,她道:“叫你过来当然是有事了。我今日出门,给你哥哥说亲去了。”
顾绵:“什么?!”
陈氏还以为女儿没听清楚,又重复了一遍,“给你兄长说亲,这事儿还多亏了你,说的就是燕国公府明荞,她跟你兄长同岁,我觉得他们二人甚是相配。”
顾绵:“……”
顾绵的表情一言难尽,她倒不是觉得两人不相配,只不过……这事儿吧……
她问:“兄长可知道?”
陈氏:“当然知道了,给他说亲难道还不问他的意思,我就直接给定下来呀。”
可是顾绵分明记得,她跟兄长说明荞要说亲了,兄长一点反应都没有,还说这事儿不该跟他说!说他要温书,让她快点回去的!
顾绵皱着眉道:“母亲,是不是那日你让我喊兄长过来跟你说话,你俩说的这事儿。”
陈氏点了点头,“今日我去见了燕国公夫人,大致上谈了谈。你和明荞关系好,多帮着你兄长说说话。”
顾绵在心里一笑,呵,顾言都知道了,还在那儿装什么傻啊。
她说明荞要议亲,顾言心里指不定想着,我知道,那个人就是我!
他那会儿还给钱,原来是因为这个。全都知道就不告诉她,还想让她帮顾言说话。
顾绵道:“我要把兄长从小到大的糗事,全给抖出来!”
陈氏吓了一跳,“怎么了,他是哪儿招惹了你了?要你这样干?”
顾绵说道:“就凭你们全知道还不告诉我,明明是我最先想让明荞做嫂子的,明荞是我的好朋友,我自然不能偏颇,兄长的好是好,兄长的坏也是坏。”
她可生气了,怎么能这样,还让她帮忙说好话,
陈氏听着直头疼,这可怎么好,儿子倒也没什么丑事,只不过一些小时候的糗事说出去不是逗人笑丢人吗?
她道:“不跟你说是为了让你别去问明荞,省的弄的她红脸尴尬。这不见面的事一成,我就立马告诉你了吗。你兄长这是大事儿,你可不能胡来。再说了,你若想说他的糗事,何不等日后明荞嫁进来了,你们两个人慢慢说。”
顾绵:“看我高不高兴吧。”
的确,这是兄长的大事,若是搞砸了,明荞真不嫁进来,她也不高兴。
顾绵又笑了,“那今日明荞去了吗,您就见了沈伯母呀。都说了什么?快说给我听听。”
陈氏简单说了说,“明荞今日没去,想等着下雪之后让她和你兄长见上一面,若是两人觉得合适,等明年年初就定亲。你和她是关系最好的,这事儿也多亏了你,不然我没起这个心思。等你兄长见明荞那日,也给你做一身新衣裳,成不?”
顾绵点了下头,“成了。”
七十多两银子外加一身新衣裳,日后且看顾言的态度吧,反正她是不吃亏的。
再说传信的小厮去了松山书院,趁着晚间学生吃饭那会儿,把信给顾言送了去。顾言打开信一目十行看完,又怕看错,再看了一遍,然后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弯了弯。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母亲好,沈伯母也好,还有绵绵。
只要等盛京城下雪这日,他就能请假去见明荞了。
顾言又看了一遍信,然后贴身收好,他想到放身上也不好,若不小心掉了,让别人捡到就不好了。反正已经背了下来,烧掉好了。
他仰头看了眼天色,夜色深沉,天上繁星点点,不是阴天的样子,估计明儿是不会下雪了。
虽然偶尔会看五行八卦的书,学观测天象之法,但是对顾言来说,算准哪日下雪还是太难了。
不过知道是好消息之后,顾言心也安了些,能够更沉下心思来读书。现在每日除了读书之外,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看外面有没有下雪。
十月初六这日,顾言正读着书,忽然听见外面有人说下雪了。
他下意识往外看去,可外面空空如也,只有凝神仔细看的时候,才能看见天上飘下来的细小雪花,就如盐粒一般。
地上是干愣愣的,估计是没等飘下来,这雪就化了。
再仰头看,太阳还明晃晃地挂在天上,这就算下雪也无赏头可言。这不行,得是那种大的厚的,这太小了。
怎么还不下雪呢。
*
是怎么还不下雪呢,往年十月上旬,就下雪了。
燕明荞望着窗外,心里盼着快点下雪。
绣房加紧赶制的冬衣已经送到了荞安轩,冬衣大多臃肿,毕竟里面加了棉,可是这件却不。
淡粉的颜色,上面绣花不多,只有衣摆和裙摆处绣了一些图样。
是梅花。
花蕊用的是黄色的小宝石,串了孔,缀在上面。
布料比以前用的软,若是夏日穿容易飘起来,而里面加的棉正好垂下来。雪酥这两日一直给衣服熏香,用的就是梅香,香气淡淡的,并不熏人,若隐若无。
首饰也送来了,两支漂亮的梅花小钗子,剩下的是母亲珍藏的一块冰透的玉料打的几件首饰,一支梅花簪子,一个小佛像,还有一对耳坠。
浅淡的白色,看着极为通透,好看极了。
衣服和首饰送来的时候燕明荞就试过了,连着发髻都换了好几种,选的是最好看的,乌发向后梳成一个髻,下面留着的头发挑几缕辫小辫子,其余的就这样散着。
燕明荞头发乌黑浓密,散着也好看。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冬雪了。
也可能是越急什么越不来什么,往年这个时间已经下雪了,往南一点才会拖到十月底十一月去,但今年这雪来得格外晚,一连几日都是晴天。
中午的时候外面还怪暖和的呢。
昨儿顾绵还来找她来着,好好地把她促狭了一顿,吃得都堵不上她嘴,临走的时候在她耳边小声喊了嫂子,喊完就跑了,燕明荞想追都追不上。
这么想想还挺好笑的。
顾绵说见面以前也常见,就当以前不就行了,但燕明荞知道,这次不一样。
燕明荞看了窗外一会儿,而后,雪竹来提醒说,“天冷,这样吹风得冻着,姑娘可得当心些。”
燕明荞点了下头,这才把窗户关上。
如今也不止议亲这一回事儿,账本要看,铺子要管,既然不下雪,那就先忙自己的事。二嫂的肚子越来越大,可能等不到十一月份,十月就临盆,稳婆也得找好了。
又过去了几日,等到十二日,燕明荞一早觉得被窝极其暖和,怎么睡都睡不醒。耳边冷风呼呼的,外面天一直不亮,入冬后天亮得晚没错,可这跟没有白天似的,她以为时辰还早。
燕明荞正睡得迷迷糊糊,林枣就进来,把她手拿到外面,轻声说道:“姑娘,外头下雪了,可大了。刚才正院的宁湘姑姑过来,说今日要出门,姑娘快起来准备吧。”
下雪了,得出门了。
一面是暖和的被窝,一面是外面的雪,可一想下雪要出门,燕明荞一下子清醒了,手已经凉了,她拍了拍脸,“什么时辰了?”
“卯时过半了。”
衣服和首饰是一早就选好的,只要梳洗干净,把衣裳穿戴好就行了,也没怎么上妆,就抹了口脂,她这个年纪,什么都不涂就很好看了。
早饭估计是林香吩咐的,一碗清淡的白粥,没什么辣口、重口的菜,连包子都是青菜馅儿的。
吃完又仔细漱了口,这般才去了正院,然后跟着沈氏坐上了马车。
先去镇北侯府接燕明玉,然后才去赏雪的地方。
她们要去的地方在盛京城西,那有一片竹林。竹林旁边是几间茅草屋,文人墨客爱在这儿作画写诗。外面能赏景,里面升起炉子还算暖和,能煮茶吃,倒也不用担心没个遮风雪的地方。
而且这处离燕国公府还算近的,燕国公府正在城南,过去差不多半个多时辰,这马车慢悠悠地驶着,燕明荞悄悄掀开了车帘,天色还早,加上下着大雪,外面没有出摊儿的,只有地上几行车痕。
雪下得正大,如柳絮一般,母亲和姐姐就坐在车内,燕明荞心里又紧张又安心。
沈氏和燕明玉时不时说着话,因为天冷,燕明玉就跟着坐了一辆马车,母女俩说说闲话,沈氏也不见着急的模样。燕明玉也觉得没什么可急的,母亲说了,顾家挺不错,明荞和顾言以前也见过,算得上青梅竹马。
能有年纪相当的小公子自然找年纪相当的,明荞和她不一样,尽管在这个时代见事多,但也是十几岁的小姑娘。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城西竹林。
燕明玉先下的车,这一下车就有冷风吹过来,竹林被雪覆盖,有点像许久之前看过的江湖景色,她看了两眼,路边等着的人也不怎么认识,就扶着母亲和妹妹下来。
燕明荞下来后理了理斗篷,雪挺大,她往前看了一眼,就看见顾绵使着劲跟她招招手,她一身娇俏的黄色,身旁是顾夫人,两人身后站着的是顾言。
身旁几人,她见过的,是大嫂的母亲和妹妹。
冬日燕明荞不爱出门,也不常去太傅府,更没见过顾言穿冬衣的样子,月白色的衣裳,淡蓝色的斗篷。
但和别人的斗篷不一样,她们的带着帽子,而顾言的只有一个灰白色的毛领,他头上、毛领上都是雪花。
顾言第一个看见的就是燕明荞,这个时候他也想不出什么夸赞人的诗句来,只觉得燕明荞这样穿真好看,虽然平日也很好看就是了。
陈氏往前走,顾绵和顾言紧紧跟着,一旁还有安阳侯夫人带着家中的一个女儿,是过来陪顾绵的,怕一会儿两人转的时候顾绵一个小娘子在这儿没意思。
一行人走到沈氏她们跟前,陈氏先笑,“念安,这是明玉吧。”
燕明玉点了点头,“顾夫人。”
沈氏道:“她平日不怎么出门,今日雪大,我们来得有些晚了。”
陈氏道:“不晚不晚,我们也是刚到。”
顾言先看了眼燕明荞,然后对沈氏和燕明玉见礼,“见过伯母,见过姐姐。”
燕明荞也一一喊了人,但是她没看顾言就是了。
安阳侯夫人顾氏道:“这外面雪也是大,那咱们先去里面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燕明荞走在了后面,顾绵也溜了过来,顾言在后头,就如七夕那晚出门,她和顾绵在前面买来买东西,而顾言就跟在后面一样。
顾绵一直在笑,回过头还冲兄长扬了扬眉,模样极其欠揍。
这些小动作自然躲不过燕明荞的眼睛,她回头看了一眼,见顾言神色有些无奈,见她看过来,脸上立马露出一个笑。
顾绵轻轻哼了一声,道:“明荞,今日我不能陪你了,我要陪许姑娘。”
大局为重,她往前走了几步,跟燕明荞并排着走的就成了顾言。
燕明荞心里紧了紧,两人之间隔了两个人的距离,往前看,什么颜色的衣裳都有,顾绵头间的步摇还一晃一晃的。往后看,几辆马车等在那里,再往旁边看,就是顾言。
这一路过来还是有些紧张的,但如今燕明荞好像不紧张了,这雪景很好看,顾言还和以前一样,都是熟悉的人。
其实也有一点不一样,她记得陈越州看林枣就是总看,姐夫也是这样看二姐姐,如今,顾言又是这样看她。
目光跟小刷子似的,扫一下扫一下。
弄得她脸上有些痒,可是伸手一摸,却是晶莹的雪花。
顾言脸上带笑,两人就这么走着。
燕明荞也笑了一下,她小声说道:“你说,这么一群人,你会不会不自在呀。”
顾言点了下头,又摇了摇头,“有一点点,但是,你看她们在前面,我们在后面。”
尽管顾绵这个妹妹偶尔回头做贼一样看一眼,又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回过头,但是,跟燕明荞在一起,怎么会不自在。
这是他最光明正大跟燕明荞一起走的时刻了,不自在作什么。
那一点不过是紧张罢了。
那茅草屋之后,就看见几个丫鬟在煮茶准备点心,沈氏几人坐下,燕明荞就坐在了姐姐旁边,一群人围着炉子烤火说话,无外乎哪家衣裳好看,今日的雪真大。
等暖和过来,沈氏就道:“这边还有竹林,明荞,你不是最喜欢竹子吗,快出门去瞅瞅。”
燕明荞没有喜欢竹子,不过她也喜欢过菊花,一样的道理。
总之都是女子先出去,男子再跟上。
燕明荞点了下头,“女儿正想着呢,这先去看看。”
燕明荞带着丫鬟出去,走得也慢,外面雪景是不错,没一会儿,顾言就追过来了。
顾言走得很快,风雪萧萧,他头上刚化干净的雪又附上了一些,斗篷上稍微暗色的毛领上也沾了很多的雪碎,过来之后,在燕明荞身前站定,“燕姑娘。”
燕明荞轻轻颔首,“顾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