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 · 2024年9月5日

网恋到顶头上司了! by 时有幸(60 – 67)

第60章  惊梦

雨势在凌晨渐大,几声春雷炸在近处,空气似乎为此凝固了一瞬。

纪弥下意识地缩了一缩,再度想要躲回被窝。

但头脑昏沉之际,还记得自己答应了Jing不要闷在棉被里,他微颤着湿漉漉的眼睫,没有违反这个约定。

在他的角度正好能瞥见纪弥的后脑勺。

纪弥的发丝看起来就很软,可能晚上喜欢抵着枕头睡相乱七八糟,有一戳头发被压得微微翘起来。

出门前纪弥大概尝试过把它梳下来,但没用,以至于每次转头或抬头,这戳头发就不听话地晃一晃。

贺景延安静地瞧了会儿,录下来发给纪弥看。

纪弥抬手摸摸自己的脑袋,敲了一个“?”回去,不懂对方为什么会注意到这个。

贺景延逗他:[被传染了,我也突然手滑。]

纪弥:“……”

他放下手机,打算找贺景延算账,但闷闷望过去的时候,对方已经在旁听高管的视频面试。

贺景延虽然总是挂着一副散漫的腔调,但不管是站是走,姿态都有一种很自然的挺拔和利落。

这时候有摄像头时刻对准,他坐得比往常稍端正了些,人模人样的颇有矜贵风度。

这场面试估计有点无聊,纪弥发现贺景延会有一些下意识的动作。

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贺景延用指节很轻地敲着桌沿,有时候忽地快了几拍,大抵是借此克制心里的不耐烦。

纪弥凭借好视力观察得仔细,颇像念书时在做实验,只是这个研究对象不太配合。

分明没从电脑前挪开过视线,那只敲着桌沿的手却若有所感地停住。

紧接着,修长的食指摩挲过大拇指指腹,是一个预备收费的动作。

纪弥反应过来这人是什么意思,假装随便看风景继而扭回了脑袋。

周六他特意来公司是有正经事想做,收心后随即开工,眨眼就过去三个多小时。

顶楼响着清脆的机械键盘声,纪弥和项目经理敲定验收质量,又与QA主管商量测试节点。

谈排期绝不能太早打包票,主管适当留出喘息余地。

[Lethe,这边部门内部还要商量,下周版本日之后会给一个明确时间。]

纪弥细心地标好沟通日期,之后便歇了下来。

他还是好奇贺景延的朋友圈,这次和做贼似的轻手轻脚,成功地悄悄潜入。

贺景延的动态不多,一年只有三四条,不过没设置时间权限。

纪弥一路翻到五年以前,贺景延第一条动态是转发公司的推送。

这篇推送文章  曝光了新项目的一部分信息,开发者是紫台工作室,那时候笔者还将其称之为“新人冒头”。

五年的时间,紫台成了互娱的招牌工作室,在业内赫赫有名,贺景延转发的内容也不再局限于一间工作室。

纪弥很快就看完他的全部动态,总感觉哪里漏了什么……

贺景延没有晒过日常?

“什么人啊,只会发工作动态?”纪弥小声嘟囔。

他琢磨了下又觉正常,这种人只揣着一颗永不满足的野心,不会为事业之外的东西留意。

随后纪弥反观自己,那朋友圈就丰富多了。

前几天,他记录窗外瓢泼大雨:[可惜没带皮划艇上班。]

一周前,他收拾东西搬去顶楼:[接下来在电梯摁个最大的数字。]

六月底公司办趣味比赛,发的竟是今年高考数学卷,纪弥虽然没参加过高考,但午休散步顺手去拿了个第一。

奖状由HR总来题字:《你是真的做题家》。

HR总开心地发完奖状,强烈要求得主晒图反馈,纪弥发完被一众人调侃好久。

自己这些和贺景延的一对比,简直就像个幼稚鬼……

贺景延说不定真在背后嫌过自己太稚气呢?

纪弥抿起嘴,企图走高冷人设,包装自己的成熟。

但由于懒得删除历史记录,他选择把权限设置成三天可见。

秋雨里天色渐暗,纪弥伸了个懒腰,放松时觉得这儿有点闷。

独自待久了就容易这样,这层楼里倒是不止一个人,但给他九个胆子,他也不愿意主动招惹贺景延。

桌前的手机亮起,Jing居然默契地和自己感同身受。

Jing:[有点无聊。]

mī:[你今天在干什么呢?]

Jing:[公司下午有安排,我负责当观众,坐着看别人装逼。]

[半个小时前他就在吹牛。]

[还在吹牛。]

[吹得很起劲。]

纪弥笑起来,怂恿:[那你找借口偷溜呀。]

Jing:[现在将近六点半,那人应该快说累了,不累也该去吃饭吧。]

纪弥怔了怔,之前忘了注意时间,这会儿后知后觉肚子发饿。

他下意识想要赶紧点外卖,却打开了页面又关上。

转过脑袋看向办公室,贺景延在那里坐了足足一下午,也还没有吃过东西。

视频面试估计步入了尾声,这会儿贺景延三心二意,低着头在摆弄手机。

纪弥琢磨:[Jing,你说我要不要邀请上司吃饭?]

初入职场总会束手束脚,Jing能够理解他的顾虑,回复:[他会乐意和下属尽快熟悉起来的。]

贺景延敲完这句,觉得自己这几天被磨得脾气都变好了。

新招进来的助理还很小,有一身没被社会污染过的单纯,脸皮薄到一听点什么就容易脸红。

贺景延跟人面对面,状似游刃有余,实际有些别扭,莫名有种每天要好好做人的压力。

遇到白纸一张的网友,他也难得不冷漠,还能当个心灵导师。

这么想着,贺景延听到耳机里传来HR的声音。

“如果您没有想问的了,我们稍后会与面试官整理反馈,下周内与您更新进度,谢谢您愿意投递鸿拟互娱。”

待到候选人断开连麦,HR舒了一口气。

“好在Delay乐意来救场,我真的没想到沈总突然会病倒,他指明了要您来帮忙把关……”

贺景延淡淡地说:“你周末加班也辛苦,我等会还有事,那先下了。”

晚上有朋友约他见面,同是游戏圈的人,彼此已经认识了好几年。

贺景延准备来这边的时候,就被约过聚餐,太忙了一直没空,拖到今天实在拖不下去。

对方热情地请客吃饭,贺景延就提出自己买单喝酒。

朋友欣然附和:[我本来想说来着,哎,好不容易有空透口气,当然要碰两杯啊!]

[到时候喝酒我再叫几个人?都是在这儿扎根做自研的开发商,和你也认识。]

游戏行业看重土壤,还有一定的地域性,有些本地厂商会建立合作,尤其是沪市,公司之间氛围很融洽。

互娱以后会侧重在沪市发展,新总裁本来在穗城办公,升职了也要搬过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点,朋友也有意从中推一把拉好关系网。 

贺景延问:[你们有想去的店么?]

朋友:[听你的呗,大众点评上随便找,我先去做个热身,省得晚上摇不动花手。]

贺景延顿了顿,自己其实想去一家清吧,没有蹦迪的意思。

然而朋友会错了意,他将错就错,想问问mī有没有推荐,但对方估计已经去和上司共进晚餐了。

然后他想自己打开过纪弥的简历,上面写过籍贯就在这里。

“小纪老师。”贺景延开口,发现纪弥杵在座位上,“你还没吃饭?”

纪弥见贺景延匆匆披上了外套:“你等下有事?”

“嗯,有一场局。”贺景延说。

纪弥犹豫了下,跟着贺景延往外走:“我想回家早点休息了。”

“那你有没有推荐的夜店?”贺景延问,“好玩一点的那种,人均消费没限制。”

纪弥闻言着实有些意外,这人怎么回事?

连轴转了那么多天,没有萎靡不振也就算了,还有力气去潇洒?

什么夜店咖啊那么爱蹦……

“那我要想想。”纪弥正正经经道。

贺景延盯着他看:“小纪老师,你是不是从来没去过啊?”

纪弥不肯承认,努力回想着自己有没有听说过哪家夜店比较出名。

这还真的被他想起来一家,之前付千遥去玩过,还问他要不要一起。

只是因为他不太爱去喧哗场合,和付千遥的其他朋友也不熟,所以没有去,不过付千遥对此评价不错。

于是,他报了店名,还佯装老练地问了一嘴。

“我在Plum有会员卡,你要不要?”纪弥唬人,知道贺景延不可能需要借卡。

果然,贺景延摇了摇头。

不过他拒绝的原因没别的,只是自己对这类玩乐一向敬而远之,平时不会去消费也就没必要折腾。

“外面在下雨,送你一程?”贺景延顿步。

今天自己在穗城的车被运送到这里,他就开来加班了,跑车嚣张地停在写字楼楼下,门卫愣是没赶人去车库。

“我带了伞,淋不着雨。”纪弥客气地说完,看着那辆车开玩笑,“而且你的柯尼塞格我不懂怎么开门。”

回到出租屋,阳台依旧挂满了室友们的衣服,这些天没什么太阳,令人觉得潮湿发闷。

卧室门都被房东改成了密码锁,纪弥输入了自己的入职纪念日。

主卧收拾得井井有条,角落摆着迷你的空气清洁器,他又把窗户推开半扇,凉风携着雨水味道吹进来。

纪弥和往常一样煮泡面、洗澡换衣做家务,再奖励自己拆了一盒奶油蛋糕。

“哥们儿我来问候你,新岗位适应得还好不?”付千遥来电关心。

纪弥用纸巾擦过嘴角:“嗯嗯,和你在电梯里认的小兄弟凑合过呢。”

付千遥茫然了两三秒钟,差点没记起来他说的是那一茬。

贺景延那天跟着纪弥坐电梯,付千遥与他们搭话,看人家相貌英俊,还以为是哪位装饰性秘书……

“你怎么和Delay学坏了!”付千遥难过地谴责,“总办这个大染缸,把我的小弥还给我。”

纪弥笑起来,再忽地记起Delay此刻应该在享受糜烂的夜生活。

纪弥歪过脑袋:“那是什么?”

没有让他等,Jing回答:“这个才是哄你。”

第61章  背影

昨天晚上看着纪弥入睡,贺景延干脆打开笔电坐走廊加班,崭新的大楼里全栋恒温,条件算不上艰苦。

等到五点多,纪弥就醒了,情绪有些不安,过许久才平缓下来。

贺景延不清楚是什么梦让他筋疲力尽,不过纪弥回笼觉睡得很沉。

[咱们新老大的秘书室今早正式搬过来,有人到园区了不?求前线照片!]

[我昨天听到行政的在聊这个事,顶楼全部清空,架势特别大。]

[之前在企业通讯录上查过新老大,ID是叫Delay吧?他好像隐藏权限了,搜不到照片诶。]

秋天的阳光漏过窗帘缝隙,照进狭窄、老旧却整洁的租房,明亮得惹人心烦。

但纪弥懒得下床拉窗帘。

他眯着漂亮的眼睛,干脆把脑袋蒙进被子,过了会,一只手慢吞吞地伸出来。

枕头旁的手机被指尖勾住,再卷进了棉被里。

群里提到的Delay是个高管,之前在集团总部穗城供职,据说即将调来沪市,成为整个互娱事业群的CEO。

作为集团的核心板块,互娱承揽游戏业务,全球各地排布了多个工作室,吸金能力和研发水准位列行业顶部。

接替总裁不是小事,何况是从外地请来的陌生大佬,肯定吊足大家的好奇心。

可惜新人们一通打听,相关信息少得可怜,大家连一张正面照都没找着。

[……这有什么好讨论的,长得帅早去娱乐圈了,鸿拟做的是互联网,管理层不都是一张熬夜了三十年的脸?]

有人这么怀疑完,其他人大概觉得言之有理,随之纷纷跳过这个话题。

他们开始猜测Delay的行事风格怎样,背景履历如何,以及多久会正式上任。

纪弥恋恋不舍地赖着床,昏沉地翻了一会群聊,直到时间不能再拖,匆忙去水池前洗漱。

空气里浮着薄荷牙膏与洗面奶的香味,他挤了一把毛巾,将其盖在脸上一顿揉。

冷水刺激得他轻微颤了下,瞌睡虫总算是醒了。

之后他戳开朋友发来的语音。

“小弥,今天别穿你那格子衫了,披一件风衣搞得帅点!”

付千遥兴奋地指挥,让他记得耍酷。

两人当过初高中同学,大学毕业后凑巧成为同事,虽然去了不同的部门,但彼此关系不错。

“你马上要和总裁办公室那群人接头了吧?挺好,让他们看看这儿的事业群群花,在颜值上搞个下马威。”

纪弥听着他的叽叽喳喳,不禁瞥了眼镜子。

自己习惯性穿了一件舒适的衬衫,浅色的衣服清爽齐整,不想再刻意更换。

“接头这词听上去怎么怪怪的?像在做黑帮交易。”

纪弥回复着,嗓音温软悦耳,带着少年人的清亮。

他再道:“我上午就是收拾工位,和新同事认识一下,Delay还没来,这周估计是见不到他了。”

照理说纪弥对Delay并没兴趣。

他作为应届生,刚进公司没到半年,身为普通员工连总监都难以见到,更别说那位风头正盛的总裁。

即便他们能在同一栋大楼办公,也不过是没有切实联系的两个世界。

只是不久之前,总裁办公室发布了技术助理的岗位竞聘,纪弥本着试试的心态被他们选中。

于是,那位神秘兮兮的Delay,不仅即将成为他的顶头老板……

而且会当他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直属上司。

“那你见过Delay没有啊?他参加你的视频面试了吗?”付千遥好奇。

纪弥正戴上蓝牙耳机,推开笨重生锈的防盗门,大门发出“吱嘎”一声。

小区不远处有公司班车的站点,他每天搭车通勤,单程二十分钟,在大城市里算方便。

纪弥边走边回答:“没,我的终面面试官是他秘书和HR总,你有打听到什么吗?”

付千遥向来消息灵通,不过这回却沮丧地叹了一口气。

“如果是总监、经理之类的,大家倒是有机会接触,我们想见副总就很不容易了,一般都只是向他的秘书汇报。”

他有些玄乎地说:“我这边有个前辈,出差的时候倒是见过Delay一面,他形容的就四个字……”

纪弥保守猜测:“衣冠楚楚?”

付千遥痛苦地公布正确答案:“不敢直视。”

纪弥:“……”

敢情是从沿海城市调来了一头哥斯拉?

他扯了扯嘴角,颇有些遗憾地想,看来期待着欣赏帅哥的群友要失望了。

九点半到十点是互联网业的早高峰,路上堵得水泄不通,班车晃晃悠悠停到公司门口。

行色仓促的人流里,纪弥准时打卡走进园区。

这回坐电梯时和往常不太一样,他在感应区刷完工牌,摁了最高的楼层键。

几乎是摁下去的那一秒,周围人明里暗里地开始打量他。

放在往常纪弥也很瞩目,因为长相出挑,明艳又灵动,五官精致得几乎不真实。

可这次另有缘由。

园区容纳了近万员工,部门众多、功能丰富,大家有工牌就可以每层楼乱窜。

需要特定权限才能通往的有且仅有顶楼。

那片区域只属于总裁办公室,一个通常被简称为“总办”、整栋大楼里权力最高的地方。

没人不对此怀有憧憬。

与此同时,纪弥的屏幕上跳出消息。

这回不是来自微信了,而是鸿拟研发的即时通讯OC软件,供以企业内部办公使用。

[Hi纪弥,我是一秘Noah,已经到岗咯,你搬工位需要人手的话可以喊我。]

[我才看到一辆小推车,里面应该是你的东西?]

[你直接上来吧,我正好有空,给你安排位置。]

纪弥礼貌地回了句“谢谢”,表示自己过两分钟就能到。

这些天他与原部门做转岗交接,昨晚刚刚忙完,办公用品确实都整理在推车里。

因为不知道会被安排坐哪儿,所以当时把车塞到了顶楼的拐角处。

这些东西现在被Noah拿到走廊上,对方没急着谈公事,热情地率先打招呼。

“吃早饭了吗?”Noah是个绿眼睛的混血儿,中文格外流利。

纪弥笑了下:“吃过了,椰蓉面包。”

Noah说:“等下我要去和项目组开会,和你交代几句,你工位就在Delay的办公室旁边。”

“这儿的架构很简单,除了总裁就是秘书和技术助理,助理只有你一个,要和Delay打配合的地方比较多。”

“最近你不会有什么新工作,先跟我们磨合吧。这边很久没新面孔了,我有什么没顾上的话,你随时提出来。”

除了纪弥,其他人都是跟随Delay迁来的同事。

换办公地点的时候,前一任助理因私人原因离职,所以他们临时招人替代。

纪弥听得认真,小心翼翼地问:“我有什么可以准备的吗?”

接下来纪弥有许多东西需要学习,只是现在Delay还在外地,没切实的任务可以布置。

在这种情况下怎样提前准备,也是一项能力考核,Noah不方便详细建议。

“要不给自己做点心理建设?Delay是个很难形容的上司,有时候会让人觉得……”

Noah词穷地停顿了下,哈哈大笑:“钱真的好难赚啊。”

纪弥心思细腻,察觉到Noah语态亲近,进而竖起了耳朵。

“比如说?”他问。

这里氛围扁平化,尤其是在快速上升的高新科技业。

环境的好坏往往能侧面证明团队的运转水平,人际上越是融洽,越是蓬勃有劲。

总办在这方面就松弛得不可思议,Noah清清嗓子,随即辣评老板。

“关于他的评价都很极端,有些人就喜欢锐意进取的领导,还有人就觉得他傲慢毒舌又挑剔……”

“要我概括的话,Delay是一个精英主义的事业狂,有时候真的不是故意刁难,他对别人严格,对自己要求更高。”

纪弥觉得也是。

正话和反话讲完,讨厌Delay的人只在性格上挑毛病,看来顶头老板的工作能力很受认可。

思及此,纪弥感觉肩膀一沉,是Noah拍了拍他的肩膀。

Noah既是分享,也是给纪弥打预防针。

他透露自己一直怀疑,上任技术助理跑路,可能是受够了Delay的脾气。

“是吗?”纪弥眨眨眼。

这里给出的薪水极为丰厚,是一个绝大多数人都愿意卖力的金额。

不过,自己不是刚离开象牙塔的温室花朵,见识过职场自上而下的压力能有多难熬。

Delay听上去是个卷王,说不定在他手底下,命和工资只能留一个?

而且Noah说了Delay毒舌,有可能是擅长言语施虐,以至于下属心理崩溃?

就在纪弥越想越邪恶的时候,Noah说出证据。

“人家提出想走的前一天,给Delay泡了杯咖啡放桌上,Delay喝完问谁给他配中药了。”

纪弥:“。”

Noah耸耸肩:“然后那人重新泡,Delay这回没评价口味,打听是谁刺杀一次没成功,还要袭击第二次。”

纪弥:“……”

万万没想到导火索竟是这样。

他身旁,Noah还在往下讲。

“中午那人搞砸了事,怕被骂呗,就倡导实行鼓励式办公,然后Delay看着他传错的资料包,夸了句他真有一手把鸿拟干倒闭的水平。”

“那人有点不肯认错的小毛病,我们费劲跟他复盘半天,他不太乐意听,表示自己只是粗心,能力还是很好的,以前应试总是第一,Delay就问考试科目是体育吗?”

回忆到这里,Noah感叹:“我真是草了,他还不如当场把人开除呢!”

纪弥:“…………”

这特么是什么职场大魔王?

在Delay来之前,自己主动走人还来得及吗?

“那个,我也不太会煮咖啡……”他求助似的看向对方。

Noah拍了拍他的肩膀,意思是让他放轻松。

“把你招进来没打算让你当保姆,虽然是助理,但重点在技术,不走行政线。”

纪弥讨教:“Delay有没有明确的喜忌事项呢?”

Noah摇摇头,再高深莫测地说出从业心得。

“少挣扎多适应,想靠做功课来避雷没什么用,没有人搞得定他。”

也就是说……

等着被老板搞吧。

待到这段聊天结束,纪弥近乎恍惚地坐到椅子上。

他望着忙忙碌碌的众人,别的忙帮不上,就陪设备中心的小哥装电脑。

再一转头,几个秘书不见踪影,大概去开会了。

他们一来就压力和强度拉满,没空组织迎新活动,纪弥不擅长应对热闹场面,本就暗自犯紧张,正好松一口气。

这里的作息是早十晚六,傍晚,纪弥与付千遥在食堂排队。

“你不和新同事吃嘛?”付千遥问。

纪弥嘀咕:“大家一轮轮地谈话和开会,全天不见踪影,顶楼只有我一个人在当保安。”

说完,他自动屏蔽朋友的笑声,研究起食堂菜单。

最抢手的海鲜面已经被第一批卖完,纪弥探头探脑看着热气腾腾的汤面窗口,点了一份牛肉面。

付千遥排在后头选得一样,再收住了笑意和纪弥嘟囔。

“我主管今天午休搜你来着,看完照片,猜测CEO招助理的时候被你晃过眼。”

公司用人制度严格,不可能在招聘上放水,但面试官们看到亮眼的简历照,偶尔也会被吸引着停留两秒。

而纪弥很无语:“那位大概连我名字都懒得记。”

“真的么?你可别谦虚。”付千遥指着餐盘,“掌勺阿姨见了你都心软,咱俩一样的面,你的浇头比我多两勺!”

纪弥垂下脑袋,根据Noah的描述,他合理认为Delay是Gay的几率为0%。

冷血无情的臭直男一个,怎么可能会留意下属的长相?

两个人在拥挤的食堂找到空位,付千遥咬着筷子,很快转移话题。

“话说你周末有什么打算啊?”他问。

纪弥回答:“做家务和看论文。”

付千遥打广告:“我参与的项目明天上线,送你尊贵的年度会员卡一张,请多多关照哈!”

纪弥迟疑了下,询问:“是你提过的交友APP吗?”

付千遥嬉笑回答:“定位是这个,实际的话,大模型预估有不少用户拿来谈恋爱。”

纪弥恍然大悟般“噢”了声,领悟到了产品精髓。

“约炮软件。”他说。

这话倒也没讲错,肯定会有相当一部分用户怀有猎艳心思。

大众意义上就是这么个说法。

付千遥解释:“有人满脑精虫,有人灵魂共鸣,有人奔现结婚,什么样的都会有,不要粗暴地拿个别用户概括平台!”

见纪弥一脸不理解,他打听:“小弥,你是不是没用过这种产品?”

纪弥点点头,被说中了。

他从小性格就乖,循规蹈矩地过了二十来年,每一步都按照优等生的标准没有踏错过半步。

以至于他读的分明是前沿科学,做过最先进的学问,心性却在单调的环境里格外保守。

在刻板印象里,线上发展的关系都不太靠谱,甚至显得有些轻浮……

“天啊,你好纯。”付千遥吃着面,颇为感慨地说。

“很多人都是刷着打发无聊的,这年代了交个网友不稀奇。”

“就算是网恋,大家目的性也没那么强,有缘聊两句,没缘就拉倒。”

纪弥微微歪过脑袋,不由地感到困惑,

“为什么人会喜欢一个现实里都没见过面的网友呢?”

付千遥无语地问:“你对谁动过心么?就想搞明白这么进阶的问题?”

虽然很受欢迎,但没谈过恋爱的纪弥:“……”

行,是自己不配了。

第二天,鸿拟正式推出交友APP《萌心》。

制作方是个穗城的工作室,互娱这边的NLP实验室参与其中,提供了算法协助。

纪弥在公用厨房煮夜宵,如约收到一串来自付千遥的会员激活码。

出于对朋友的支持,他靠在墙边,很快下载软件再注册账户。

进入页面后屏幕冒出许多粉色泡泡,伴随着轻扬的背景音乐,再引导纪弥做出选择:

您是[男]or[女]?

纪弥没有反串的爱好,果断选择了前者。

您的取向是[男]or[女]or[我想想]?

纪弥:???

然而,他一时间怔住。

因为贺景延看到纪弥眼眶发红,蒙上了一层水光,神情脆弱却不像生病……

纪弥在他面前颤颤眼睫,有泪珠滚落下来。

第62章  秘密

纪弥掉眼泪的样子很特别。

人的哭泣总是伴随巨大冲击,失去一部分自持能力,嚎啕、惊恐或者崩溃。

临近约定时间,剩下的同事陆续来这里,因为知道这次有新总裁在场,一个比一个拘束。

他们本想趁着这会儿空隙,互相哀嚎和打气,没想到一推开门,贺景延已经在了。

他旁边有个漂亮的男生,断然就是新来的助理,明明屋内空调没有很热,那人耳尖却有些泛红。

一群人没敢细看,杵在门口磨磨蹭蹭。

“没有迟到,你们坐。”沈光意有些疲倦地说。

坐在投屏前面的老泰有些古怪,整个人很不自在地掰着手指。

实习生讨好道:“师父,要喝水么?”

刚才就是矿泉水扯出了事情,纪弥听到这话题被无意提起,暗落落地瞥了眼贺景延。

对方毫无惹事的自觉,漫不经心地转着钢笔。

“我不渴。”老泰同样在观察贺景延的脸色,局促地说,“既然人到齐了,我们开始吧。”

下午的议题以三组为重,他们主要探索强化学习作用于游戏算法。

研究最终要应用到实际场景,纪弥找了适合试水的开发组,询问年底是否能在垂直领域上落地。

他设的排期并非随意划分,种种安排结合了项目的版本进度,还讲到某几处迭代可以用新的研究成果做优化。

面对一众高管投来的目光,不紧张是不可能的,纪弥稳着声线陈述完,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贺景延适时接住话茬:“在大版本前有好几个外放节点,可以尽早做推动。”

这场会议贺景延可来可不来,纪弥当时问起他的意思时,还以为他会推掉。

可贺景延很快就答应了,以总裁的繁忙程度这么专程跑一趟,纪弥一度觉得对方是不放心他独自对接重要需求。

彼此的信任度还没那么高确实是一方面,大家还有所察觉,贺景延在给纪弥撑腰。

有些话谁来说、怎么说,效果非常不一样,有老板附议,所有人的态度都是全力配合。

不少同事之前怀疑新助理与团队的磨合程度,猜测很快会更换人选,看人下菜碟这种事哪儿都有,他们对这个助理没有那么重视。

如今贺景延的态度显而易见,大家都要多几分心思,除此之外吃惊着Delay原来是个护短的人。

“有人说你为下属重拳出击,真的么?我不信!”Shell抓狂。

他几乎落泪:“我特么上次被艺设那帮原画师喷得狗血淋头,没见你过来救人啊!”

贺景延打发道:“美术生太猛了,我去了也只能挨两句骂。”

“老泰难道很好搞么?你也不是头一天知道他的作派,专挑这会儿肃清风气?”Shell喋喋不休。

贺景延被他烦得受不了,从办公室出去透口风,见纪弥在看PyTorch的模型搭建,捣乱似的轻轻吹了声口哨。

纪弥学习得入迷,八成也不想理他,装作没有听到。

“晚饭时间到了,有人排食堂么?”贺景延故意在他旁边溜达。

这次依旧没被回应,他再拖腔拿调:“谁的菜啊这么高冷?”

话音刚落,眼前的“白菜”终于听觉上线,闷闷地瞪过来一眼。

“你还提这个?”纪弥羞恼道,“那时候沈光意看过来的眼神,好像快要替我报警了!”

贺景延说:“撬墙角的又不是没有,我率先警告,勿谓言之不预也。”

纪弥眼珠子一转:“我的转正答辩你要不要也发个言?”

贺景延调侃:“那我求求HR,好不容易把新人养熟,怎么能把他撅了?当总办是校招培训基地么。”

纪弥这时候积极起来:“今天菜单有水饺,我请老板吃一盘。”

被冷落的Shell跳出来抗议:“你们就抛下我走了?”

“不敢打扰你和女朋友沟通感情。”贺景延道。

Shell跟在他身后,阴恻恻地问:“谁打扰谁啊?”

贺景延非常坦荡:“你每天都这个点去缠缠绵绵,我只是习惯了不想当电灯泡。”

纪弥一边摁电梯,一边问:“Shell,你住在哪里?我想参考下。”

Shell知道他打算换房,啰嗦地聊了一大堆。

他再说:“有点贵,不过没Delay住的贵,这人睡大复式呢。”

纪弥新奇地“噢”了声,道:“是租的吗?”

Shell摇摇头,解释贺景延那套房位于热门楼盘,价格一度上过新闻,是砸了重金直接购置的资产。

“Noah试图去Delay那边打地铺,说哪怕是蹭一间阁楼都比外面睡得香。”他笑道。

“你猜Delay怎么回的?”

纪弥扭头看了眼贺景延:“让你们去做客?”

Shell拍了下贺景延的胳膊:“他说恕不接待野男人。”

纪弥:“。”

贺景延懒散道:“你们是没见过Noah家,和野生动物园差不多。”

听到他冷冷淡淡的嘲讽,纪弥想到了自己的租房,抿起嘴角没有多吱声。

原先他的卧室很整洁,只是最近太忙了,周末也没睡几小时,更别说做家务。

外套脱下来了就到处堆,快递包装也不及时扔,场面可谓一片狼藉。

“小弥?小弥!”Shell喊他,“你愣什么呢?”

纪弥回过神来,找借口:“数着再熬多久能出门玩。”

贺景延道:“正好还有五天,和其他部门一起走。”

“到时候出行也会在一起吗?”纪弥问。

贺景延道:“没,只是飞机订了同一班。”

回答完,他见纪弥吃着水饺,刚准备说些什么,却被来迟的Noah转移注意力。

Noah端着餐盘坐下:“你怎么又瞧你助理呢?”

“怕人跑了吧,毕竟跑过一个,有危机感也正常。”Shell道。

纪弥哼声总结:“珍稀品种,烦请保护。”

贺景延很无语,解释:“他筷子一根长一根短,我看看怎么了?”

纪弥不小心拿了长度不一的筷子,夹饺子的时候才发现。

他勉强保持镇定地嘴硬:“我在锻炼自己的掌控感。”

贺景延短促地笑了声,随即视线往下移,发现纪弥的手指纤长匀称。

……和mī有点像?他不禁多留意了下。

可惜mī那张头像光线昏暗,画面糊得仿佛打上了马赛克。

至于后续发过来的照片,有一张是用手比了个“9”,因为镜头角度问题也没什么参考性。

[你怎么又在看……]

[看完脸又看手,他是你同事不是你老婆好吗?也不是需要被审视的犯人!]

微信上收到Noah私下发来的两条消息,贺景延澄清:[不是你恶意揣度的那样。]

Noah:[我恶意?你最开始抱怨的什么来着?怪我干嘛给你找了这么个助理。]

贺景延:[这也是合理质疑。]

Noah:[现在你乐在其中了是吧?]

贺景延飞快辩驳:[我没有。]

[我和方溪云、Shell也经常有沟通,你怎么不挑刺?]

由此对面太过义正词严,Noah被问得开始反省,向人道歉自己发散太多。

他们吃完饭就回去纷纷开工,这阵子大家忙得兵荒马乱,为了挤出旅游时间,很多事情必须提前处理。

有次,纪弥作势要下班,往办公室扫去一眼,还发现贺景延趴在桌上睡着了。

他头一回见到贺景延这样放松,壮着胆子凑近打量。

贺景延的眉目很英俊,容易给人冷冽又傲慢的观感,睡着时收起了那股张扬劲,多出了几分柔和。

钢笔拆开了盖子,不知道贺景延怎么搞的,笔尖戳到过面颊,留下一道很短的黑色印记。

纪弥想把他难得的样子拍下来,但是耳边忽然有定时闹钟响起。

贺景延颤颤眼睫,转眼从浅睡里被迫惊醒,再察觉到有人在身边。

有那么一瞬间,纪弥隐约地感觉到,贺景延的身体很紧绷,那是一种独属领域被突然侵入的排斥。

只是他还没细看,贺景延发现是他,散漫地靠到了椅背上。

“有事?”他嗓音略微沙哑,喝了口咖啡。

纪弥弯起眼睫:“你脸上有东西。”

被一双清澈眼睛这么盯着,贺景延有些别扭摸了下鼻尖。

然而纪弥会错了意:“不是在鼻子上……Delay,你好像还有单个酒窝。”

往常贺景延的表情很淡,即便是笑,也非常克制。

加上纪弥之前对贺景延有些怯,总是敬而远之,更不敢凑近了观察对方相貌,都没发现这人原来有个很浅的酒窝。

“是么?”贺景延貌似睡迷糊了,自己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

纪弥拿起那支钢笔,试探般缓慢伸过去,很轻地用末端戳了戳那处痕迹。

“在这里。”他小声道,“诶,我看到了你真的有酒窝。”

被这么一讲,贺景延才意识到自己在笑,妄图压下嘴角却没能成功。

随即他别开眼,假装自然地问:“你用钢笔对着老板,是沾到我会过敏么?”

而纪弥有些无辜:“我是记得你提醒过Noah。”

贺景延怔了下:“什么?”

纪弥回忆着自己刚来总办的见闻,答道:“你说自己受不了被男人碰呀。”

“他抱起我的时候,其实我以为自己会受伤,因为从小学开始,就没被人这样对待过了,整个人特别僵硬。”

“但我一直没摔下去,那时候我发现,自己的腿弯和胳膊,自己的脊骨和肩膀,原来这些轮廓都是适合被拥抱的。”

话音落下,纪弥问:“他这样教会我了,你想要抱吗?”

第63章  耳语

说不想太假,怎么可能不想?

贺景延的脑海里根本没冒出这个可能性,就和短路了似的,只有一个答案。

Jing:[不止是拥抱。]

Jing:[他没来得及教你更重要的,你也应该被爱。]

 纪弥:“。”

没敢多想Jing会是什么反应,纪弥红着耳尖,埋下头假装风轻云淡。

mī:[我要去泡温泉,碰巧逛到这里。]

“泡温泉?”

贺景延匪夷所思地念出这三个字,总办的度假行程不就有这一项?

骚扰犯难不成就在身边?他想,但总共四个人,每个都和mi不像。

虽然上网冲浪的身份全凭一张嘴,但mi烦恼过的那些事情,对久经大风大浪的秘书们来说,根本不算是问题。

那自己的助理呢?

浮现出这个可能性之后,贺景延不禁蹙起眉头。

纪弥完全是优等生作派,品行谦虚端正、性格低调内敛,被打趣时还容易害羞,也不太会吵吵闹闹。

与其认为他会在网上看人腹肌,不如怀疑方溪云恶作剧。

这时候,身旁的老总喊了他一声。

那人是出了名的人缘好,消息自然灵通:“你们今年要去日本玩?”

“嗯,有这个安排。”贺景延有些心不在焉,“你那边也是么?”

老总摇摇头:“没啊,我带着营销二组刚去欧洲玩过,看城堡逛博物馆累得够呛。”

说到这个,他有一些后悔:“还不如学你们和技术中心呢,这个季节很适合去北海道。”

最近热门的旅游点就那么几个,大部分不是到海滩晒阳光,就是飞雪山泡温泉。

除了总裁办公室,肯定有其他人同样会选择后者。

贺景延颇有兴趣地问:“他们也还没团建?”

“整个事业群就只剩你俩了,他们前阵子忙得够呛,就为了今晚的季度汇报。”老总感叹。

可疑范围因而缩得很小,贺景延扯了下嘴角,转头让技术中心的组长散会后来找自己。

然后,他不着痕迹地侧过身,恰好挡住了手机屏幕。

尽管贺景延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值得遮掩,碍着mī的行径一言难尽,与之交涉的时候,他莫名觉得他们的关系见不得光。

他旁敲侧击:[这些裤子你买了哪一件?]

mī:[没有想好呢。]

纪弥原本在琢磨,Jing收到照片会不会忽视,毕竟两人也没到替对方挑选衣物的程度……

怎么Jing看上去貌似挺有兴趣的?

纪弥自然很好奇:[你要帮我选吗?]

古怪的是Jing半天没有答复,不知道是挑花了眼,还是在做激烈的心理斗争。

过了会,Jing发回一张图,在纪弥之前拍的照片上,用涂鸦笔圈出了其中一款。

泳裤的颜色以深蓝为主,图案有些小众,长度一直到膝盖,在大多数人能接受的范围内。

纪弥诓骗道:[你让我等了五分钟,我在排队结账了。]

Jing:[刚刚有人找我聊天,不方便拿出手机。]

Jing:[我还是觉得这件比较好。]

纪弥没那么好说话,狡黠道:[就算我这样穿,你又看不到,不想听你的!]

Jing这次回得很快:[那你把行程信息发我,我过来参观。]

纪弥才不让他如意:[不要,和网友第一面就约着泡池子?你还是衣料多一点吧。]

Jing:[所以你最后拿了什么样的?]

纪弥对Jing反常的执着感到困惑,这个答案非常重要么?

他揣度:[你为什么这么积极?戳到你癖好了啊?]

Jing:[……我没有这种剑走偏锋的癖好。]

纪弥弯起眼睫捉弄他:[Jing,你好像一个性冷淡。]

不过在他离开这片货架之后,购物车里还是多出了Jing圈出来的泳裤,因为自己也觉得这件版型挺不错。

贺景延被网友质疑阳痿,本来有些心梗,转头得知mī成功上钩了,又觉得快要解脱。

正好汇报散场,技术中心的组长找了过来,两人在报告厅外面碰头。

“Delay,突然有什么事?”沈光意问。

贺景延道:“有个麻烦要拜托你,你也是月底准备度假?”

他做事向来稳当,很少会风急火燎把别人喊过去。

沈光意收到消息的时候,还以为公司出了什么意外,可是瞧了眼办公平台,一切都在正常运转。

此刻被冷不丁问了度假的事情,他更是一头雾水,技术中心商定出行时间那会儿,自己特意核对过最近没有重要的工作需求。

“具体是什么情况?”沈光意道,“我们机票还没买,我可以留下来。”

贺景延道:“不,我想让你牢牢跟紧你的同事。”

说完他打开手机,还瞥了眼门口略显拥挤的人流,继而往旁边走了几步。

这架势有一些神秘,沈光意猜测着是不是有商业机密,甚至脑补部门里难道出了间谍。

随后贺景延点开萌心相册,示意他凑近了过来看……

为什么是一张超市的照片?

见状,沈光意茫然地望向新老板。

而贺景延点了点自己画的那个圈:“你进了温泉池别急着摘眼镜,找找有没有穿这件裤子的同事。”

生怕沈光意记不住,他再说:“待会儿我把图片发到你OC上。”

沈光意:?

身为尽职爱岗的模范员工,支撑着引擎架构的劳模组长,他头一回觉得领导的任务没法做。

足足愣了半分钟,他有些绝望:“这是整蛊吧?”

“我是把自己最大的困扰托付给你了。”贺景延嘱咐。

“无论你们那儿有没有这号人,你到时候都和我说一声。”

沈光意面无表情道:“怎么,他偷了你的泳裤么?”

贺景延沉思片刻,似乎在正儿八经地组织措辞。

沈光意真以为这人对老板犯了大罪,过了会,贺景延道:“他差点拆了我的男德牌坊。”

沈光意:“……”

天降这茬糟心事,沈光意难以直视如今的总办团队,几天后,技术中心却必须与他们线下开会。

纪弥到的比较早,拿完签证的快递,便直奔会议室。

“您好。”他礼貌地说,“我是Delay的技术助理,今天来旁听做记录。”

“随便坐。”沈光意刚在这里结束一场视频沟通。

纪弥左顾右盼,走到了一个能看清投屏、又接近角落的位置。

这场会议有保密级别,不能带个人的电子设备,他打开了一本硬壳的笔记本。

这个笔记本是今年校招生的入职礼物之一,纪弥已经用掉了大半本,很有条理地加了书签和便利贴,看起来鼓鼓囊囊。

没有与沈光意套近乎,他安静地涂涂写写,字如其人,是清丽又挺拔的漂亮。

瞧男生出乎意料地乖,沈光意再想到贺景延的诡异嘱托,心中难免生出同情。

之前他与贺景延见过几次面,其实贺景延往常给人的感觉很强势。

不仅没那么不着调,反而有种步步紧逼的压迫感,也是出了名的不懂得关照人。

在这种上司身边容易透不过气,加上贺景延最近私下遇到麻烦,办公心情大概也不太好。

由此可以想象,纪弥过得有多么水深火热,而且今天拉会的三组组长还爱摆架子……

刚想到这儿,有人风风火火地推门而入。

“怎么会议室里多出一个陌生面孔?”那人问。

纪弥抬起眼,机灵地辨别出他是三组的组长老泰。

他规矩地说:“我是总办的新助理,您可以叫我Lethe。”

老泰的目光从上到下把人打量了两个来回:“你老板在哪儿?怎么你跑来这里干坐着?”

纪弥怔了怔:“他会按时到。”

“你是今年的校招生啊?”老泰注意到那本笔记封面。

他再调侃:“怪不得……Delay怎么要了个这么嫩的后生仔?都没学会办事呢。”

“少说几句吧,马上你就能讲很久,对自己嗓子好点。”沈光意插嘴。

老泰笑了声:“还有一刻钟就要开会,这儿桌上还光秃秃的,我确实要保重自己的嗓子。”

纪弥这时候听懂了:“我去拿矿泉水,下午这里是九个人?”

职场上吩咐新人做杂活的情况不少,有的前辈喜欢通过这种方式证明权威,某些地方再严重点,还会让人每天帮忙收拾桌子倒热水。

只是总办从不会这样,哪怕贺景延让纪弥去买咖啡,态度也是让他帮忙,而不是使唤。

不过纪弥觉得偶尔被叮一下无关痛痒,尤其贺景延对技术中台很看重,自己不想搞砸他们的观感。

老泰道:“十二个,我带的几个实习生过来上上课。”

纪弥点点头,刚准备出去,却见贺景延匆匆赶到。

放在平时如果有两点钟的日程,那贺景延肯定是两点钟准时到场,他的时间向来宝贵,多十分钟都挤不出来。

当下,写字楼里暖气宜人,贺景延套了黑色薄毛衣,从电梯那边来到走廊上,远远就能看到他高大的轮廓。

注意到纪弥后,他迎面快步走近。

“你这是要去哪儿?”他道,“刚才没见你人,Shell说你八成是钻楼下来了。”

纪弥没来得及讲话,老泰咳了一声抢着回答。

“我们这儿没有水,渴了只能干瞪眼,所以让Lethe跑一趟。”

贺景延循声看过去,微微勾起嘴角,语调却有点冷。

“噢,原来你不知道你们楼的茶水间在哪儿?”

不料他是这种反应,老泰微妙道:“没有没有,就是Lethe不像我们这种干了十来年的老家伙,腿脚都不太好。”

“我看他坐着没什么事,就是教教他到场了可以干些什么……”

听到这里,贺景延打断了老泰的解释。

“Lethe好像是我一个人的助理,不辛苦别人来教他怎么做事?”

他的姿态依旧松弛,抬手扶着纪弥的肩膀,示意让人往回走。

纪弥感觉到氛围一点点冷却,硬着头皮坐到贺景延身边,没敢去看对面老泰的表情。

贺景延拿过他的笔记本,随意打开了一页,里面满是条理清晰的分析点。

“我把他招进来,是让他做技术支持的,他平时也很忙,端茶倒水不在他的职责范围内。”

老泰干巴巴附和:“怪我做事太糙,差点闹个笑话。”

贺景延听Shell抱怨过三组的风气,职级差异分明辈分观念很深,一个个都是见风使舵的人精。

往后纪弥与他们打交道的次数还很多,既然有一方注定要当软柿子,那自己先替助理捏一捏对面。

贺景延笑了下:“不,太糙的人可做不来前沿课题,所以有劳你把我们小纪老师仔细放在心上。”

这么说完,他指尖敲了敲桌沿,又轻轻地“啧”了一声。

纪弥疑惑地看着他,听到他正儿八经地补充:“你们也不能太惦记。”

也不知道Jing在不在线,纪弥戳开他的主页想看状态。

只是,Jing的主页刷新过后……

为什么这个人会和Delay一样在杭州啊?!!

第64章  扑火

纪弥之前认为自己的网恋进度是80%,心照不宣还差一层窗户纸。

被Shell问得连连溃败,他后退一步说成60%,实际上暗落落有点不服。

他习惯性想拍拍纪弥的肩膀,又硬生生放下手,随便扯了一个理由搪塞过去。

纪弥以为Shell在抽风,也没有细究他的咋咋呼呼。

中午天气晴朗,四个人端着餐盘坐到花园吃饭,Shell又殷勤地给纪弥夹菜,以至于纪弥一度怀疑对方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

吃完饭,他们打包一份三明治,去投喂连轴工作的老板。

贺景延上午排了长会,议题有些复杂,进行到现在都没结束。

纪弥看秘书们日程很紧,表示自己在这里守着就行。

等的时候他嫌闷,想找付千遥聊天,但眼睁睁看着朋友被喊进了那间会议室问话。

付千遥见到他在走廊上,颤着手与他握了握,神色有些悲壮,颇像是洗干净脖子准备上路。

纪弥失去朋友还有“电子宠物”,于是去找Jing。

[吃完饭超困,可我上司还在努力搬砖,好想把他敲晕了拖去休息一会。]

[唉,水深火热,他一开口,对面Leader都紧张到脸色发白,谁能想到我每天过的什么日子?]

Jing:[你上司没拉着你一起干活,你为什么不午休?]

纪弥用了夸张手法:[我在当他的贴身保镖。]

Jing看着他头像的纤细手腕,想不出这保镖能有多少功能。

他质疑:[对面如果群殴他,你负责干什么?]

纪弥直接替上司放弃就医:[我会给火葬场打电话。]

见Jing这么有精神,他好奇:[你那边没午休么?]

Jing回答:[现在有点工作,别人在分锅。]

纪弥困惑:[那你还玩手机啊?]

Jing:[讲的内容太空了,听多了犯困,一直在偷偷打斗地主提神。]

纪弥:“……”

不是,这工作态度竟然没被开除?

他纳闷着,继而隔着一扇半透明的墙壁,忍不住往会议室里看了一眼。

四个小时的会议坐下来,别人俨然有些吃力,而贺景延的反应稀松寻常。

他一本正经坐着,指尖转着钢笔,目光则落在投屏PPT上。

手头大概有多线程的公务,贺景延时不时瞥眼手机,神色冷淡地在桌下戳一戳。

紧接着,他注意到纪弥在外面,和组织者说了句休息五分钟。

其他人纷纷喝水的喝水,走动的走动,有的泡了碗面条拿进去。

纪弥把三明治塞给他,听到他说:“帮我买杯咖啡。”

有涨房补在前,纪弥的觉悟提升了,到了饮料店就说要最贵的那杯。

服务生不好意思地说:“不好意思啊,我们今天咖啡都没了,你要不要喝奶茶?”

反正贺景延没忌口,纪弥配合更换了品类。

不过他不知道贺景延爱喝哪种小料,很阔气地让服务员都放一遍。

纪弥没太意识到,自己不论是食堂打饭还是喝奶加料,只要是堂食就能吃到颜值红利,量经常能比正常多一倍。

两分钟后,纪弥收到了一杯八宝粥。

因为最近步入冬季,所以他点的是温热款。

纸装杯身看不清里面情况,纪弥拿到的时候,觉得份量不太对劲,但没怎么细究。

坐电梯的时候,纪弥与Jing宣布:[现在我从贴身保镖晋升成了头等奶妈。]

另外一边,贺景延忽地咳嗽了几声。

“Delay?”身旁人立即望了过来。

贺景延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摇摇头:“没什么,呛到了。”

“要不要帮忙倒杯水啊?茶水间就在旁边。”付千遥问,看着随时要起身。

贺景延不需要被人这么伺候,表示用不着这样。

他等纪弥回来的工夫,盯着mī发来的那行字,百思不得其解。

究竟是哪个充满了妖魔鬼怪的部门,怎么上下级关系这么离奇?

最开始mī搁这儿骂上司相比来说还算正常的了,后续成了打手,又演变到喂奶?

他回复:[需要我帮你报110吗,你这个上司真的不用被调查?]

这会儿纪弥对贺景延态度极好,说:[当他下属爽死了。]

发完这一句,他推开会议室的门。

之后会讲到一些技术迭代模块,贺景延让他也旁听一会,于是纪弥坐到了旁边。

“咖啡没货了,我买的是奶茶。”纪弥解释。

说起来这杯也能归在奶类里?贺景延心里起疑。

但他低头喝了口,愣是没吸上来,平生第一次对自己的肺活量产生茫然。

他盯着杯子好像在观察未知生物:“这是什么东西?”

纪弥道:“加红豆加珍珠加布丁,好像还加了烧仙草,都是加一点点,你看你喜欢哪个下次还能点。”

敢情是给自己炖了锅热量大杂烩,贺景延险些喝得血糖飙升。

当着一群人的面,他不好多说什么,散场上正想把人捉住,纪弥却先一步凑过来。

“怎么样?”纪弥问的是口味。

贺景延喝得腮帮子疼:“感觉快要物种进化。”

纪弥说:“那么好喝啊都要飞升了?”

贺景延扯了扯嘴角:“喝一口能吃五颗珍珠,我都要变成豌豆射手。”

纪弥:“……”

随后他发现贺景延还是有些讨厌,这人说完还不够,转头换掉了OC上的默认头像。

纪弥一刷新,就看到了“Delay”的名字旁边,顶着绿油油的豌豆射手。

纪弥:“。”

他无声表达着抗议,把自己的改成了海绵宝宝,脱水颓靡的那一种。

过了会,贺景延没来找自己说话,但明显发现了这点小动作。

纪弥再去注意的时候,那只豌豆射手已经变成了蟹老板!

“贺景延。”他实在受不了这人的骚操作,连名带姓称呼老板。

扭头一看办公室,贺景延却不在里面。

·

“我都知道了!”Shell心事重重地对贺景延说。

贺景延在茶水间倒了一大杯柠檬水解腻,见Shell严肃地拦在门口,差点以为秘书准备就地造反。

“你知道什么了?”他莫名其妙。

Shell字字泣血:“还以为你是看我太凄惨要加待遇,我终究错付了,你根本不是良心发现!”

贺景延冷笑:“睡着两万三的房子,你惨在哪里?”

Shell话里有话:“住在棠荆的小纪助理就是真的让你心软咯。”

贺景延原本正要往外走,听到他这么说,忽地顿住步子。

“我没冤枉你吧,你肯定是周六送他回家了!之前是不是还一起出去玩过?”Shell审问。

贺景延不懂他怎么会猜到,如果自己被骗进Gay吧,纪弥跑过来补救,也算是一起玩的话。

Shell得意地解释:“虽然我没查监控,但我谈过恋爱啊!”

贺景延淡淡地说:“那天我们去见了殷潜他们,纪弥坐地铁回家太晚了,顺路送一下而已。”

“送完意犹未尽,找我问他家租金。”Shell补充。

贺景延道:“之前的福利就不合理,集团对外宣传这里是高科技产业,上班的是高收入人群,其实回家挤在老破小……行业流失率这么高,和生活状态有很大关系。”

再者说,做游戏是一件不可回避的辛苦活,能休息的时间已经很少。

如果把员工当做耗材,长期下去留不住几个人,更别提完善人才培养路径。

互联网业在校招待遇上一届比一届卷,也是差不多的道理。

贺景延正好注意到了租房问题,就让HR去商讨,提案通过董事会审批,没有哪处环节值得指摘。

“你真的没私心?”Shell问。

贺景延看向他,不解:“你觉得我是恋爱脑?”

Shell还记得贺景延曾经对恋爱脑的态度,对方私下里点评过:有点弱智。

“我还想跟你收一笔封口费来着,既然你这么坦坦荡荡,那和纪弥全盘托出了也不要紧?”Shell说。

贺景延顿了顿,道:“你要多少钱?”

Shell差点“噗”一声笑出来,道:“你问心无愧的话怕什么啊!”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贺景延说。

Shell心服口服,问不下去了。

他打劫表示自己晚上要吃披萨,让贺景延掏钱请客。

贺景延回到办公室,进门前看了眼蔫巴巴的助理。

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在看他,纪弥坐直了腰板,一边看工作台一边配置环境。

“海绵宝宝?”贺景延喊他。

纪弥道:“我有自己的名字,两个字!”

“海绵?”贺景延故意逗他。

眼见纪弥没回应,但键盘被敲得更用力,贺景延拿腔拿调:“宝宝?”

这下“宝宝”与他翻脸,将人赶进办公室。

傍晚,付千遥问纪弥忙不忙,今天是NLP实验室的健康日,所有人正点下班。

付千遥道:[就你问过的Plum,我带你去蹦?]

纪弥没敢跟人说,自己不仅去过了,而且还带老板体验一把,贺景延甚至被吧台小哥唾弃。

他回想着那晚的狂欢景象,有些跃跃欲试。

不过,纪弥瞥了眼电脑屏幕,比起泡吧还是更想工作。

他能在这份事业里感受到认可和价值,这是难能可贵的收获,很多人都是出卖时间换取工资,可他还拥有乐趣。

就是老板有点气人,纪弥琢磨着,但一时没想出拿捏对方的办法。

回到租房,尽管隔壁依旧有人连麦打游戏,但他还是心情很轻快。

他没什么亲友可以分享,就和网友说:[我们公司涨待遇了,好开心。]

Jing见他匆匆上线:[你上司终于断奶了?]

纪弥没了之前的境界,讨饶:[大喜的日子不想聊到他。]

[下午他来惹我,被我重拳出击了,别的部门见到他都想晕倒。]

打完这行字,纪弥自认不算造谣。

自己把老板驱逐到工位上可谓一种壮举,以及开会的时候,其他同事坐贺景延对面,有几个人说话在打颤。

另外一边,贺景延真的不懂,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事业群里居然有这种不被喜欢的高管?

“你确定集团里风评差的只有我一个么?”他问方溪云。

方溪云道:“玩PUA和内斗的也很多啊,你指哪方面?”

贺景延犹豫了下,说:“人品败坏,到处骚扰?”

方溪云耸耸肩:“这可真不知道,有受害人找你了么?一杆子捅到总裁层啊?”

他忙着写手头的策划案,目不转睛地说:“严重的马上立案,其他的走投诉流程,先让人家恢复情绪什么的……”

贺景延搞不明白mī具体什么情况,但感觉对方的确需要一些安慰。

他以前见过别人处理类似争端,回忆了下标准话术,甚至登录内网看了眼记录。

贺景延整合了一下,把这些复制给mī。

嘴上逞强,他想的却是:

又不是不能搞黄色,自己这就去擦边,把Jing从知己擦成相好!

第65章  视频

之前纪弥认识Jing,不太愿意被同事们窥见,去日本旅游时,特意关掉过萌心的软件推送,

那时候,他以为两人只是萍水相逢,卸载软件就可以毫无牵扯。

 在他的角度正好能瞥见纪弥的后脑勺。

纪弥的发丝看起来就很软,可能晚上喜欢抵着枕头睡相乱七八糟,有一戳头发被压得微微翘起来。

出门前纪弥大概尝试过把它梳下来,但没用,以至于每次转头或抬头,这戳头发就不听话地晃一晃。

贺景延安静地瞧了会儿,录下来发给纪弥看。

纪弥抬手摸摸自己的脑袋,敲了一个“?”回去,不懂对方为什么会注意到这个。

贺景延逗他:[被传染了,我也突然手滑。]

纪弥:“……”

他放下手机,打算找贺景延算账,但闷闷望过去的时候,对方已经在旁听高管的视频面试。

贺景延虽然总是挂着一副散漫的腔调,但不管是站是走,姿态都有一种很自然的挺拔和利落。

这时候有摄像头时刻对准,他坐得比往常稍端正了些,人模人样的颇有矜贵风度。

这场面试估计有点无聊,纪弥发现贺景延会有一些下意识的动作。

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贺景延用指节很轻地敲着桌沿,有时候忽地快了几拍,大抵是借此克制心里的不耐烦。

纪弥凭借好视力观察得仔细,颇像念书时在做实验,只是这个研究对象不太配合。

分明没从电脑前挪开过视线,那只敲着桌沿的手却若有所感地停住。

紧接着,修长的食指摩挲过大拇指指腹,是一个预备收费的动作。

纪弥反应过来这人是什么意思,假装随便看风景继而扭回了脑袋。

周六他特意来公司是有正经事想做,收心后随即开工,眨眼就过去三个多小时。

顶楼响着清脆的机械键盘声,纪弥和项目经理敲定验收质量,又与QA主管商量测试节点。

谈排期绝不能太早打包票,主管适当留出喘息余地。

[Lethe,这边部门内部还要商量,下周版本日之后会给一个明确时间。]

纪弥细心地标好沟通日期,之后便歇了下来。

他还是好奇贺景延的朋友圈,这次和做贼似的轻手轻脚,成功地悄悄潜入。

贺景延的动态不多,一年只有三四条,不过没设置时间权限。

纪弥一路翻到五年以前,贺景延第一条动态是转发公司的推送。

这篇推送文章  曝光了新项目的一部分信息,开发者是紫台工作室,那时候笔者还将其称之为“新人冒头”。

五年的时间,紫台成了互娱的招牌工作室,在业内赫赫有名,贺景延转发的内容也不再局限于一间工作室。

纪弥很快就看完他的全部动态,总感觉哪里漏了什么……

贺景延没有晒过日常?

“什么人啊,只会发工作动态?”纪弥小声嘟囔。

他琢磨了下又觉正常,这种人只揣着一颗永不满足的野心,不会为事业之外的东西留意。

随后纪弥反观自己,那朋友圈就丰富多了。

前几天,他记录窗外瓢泼大雨:[可惜没带皮划艇上班。]

一周前,他收拾东西搬去顶楼:[接下来在电梯摁个最大的数字。]

六月底公司办趣味比赛,发的竟是今年高考数学卷,纪弥虽然没参加过高考,但午休散步顺手去拿了个第一。

奖状由HR总来题字:《你是真的做题家》。

HR总开心地发完奖状,强烈要求得主晒图反馈,纪弥发完被一众人调侃好久。

自己这些和贺景延的一对比,简直就像个幼稚鬼……

贺景延说不定真在背后嫌过自己太稚气呢?

纪弥抿起嘴,企图走高冷人设,包装自己的成熟。

但由于懒得删除历史记录,他选择把权限设置成三天可见。

秋雨里天色渐暗,纪弥伸了个懒腰,放松时觉得这儿有点闷。

独自待久了就容易这样,这层楼里倒是不止一个人,但给他九个胆子,他也不愿意主动招惹贺景延。

桌前的手机亮起,Jing居然默契地和自己感同身受。

Jing:[有点无聊。]

mī:[你今天在干什么呢?]

Jing:[公司下午有安排,我负责当观众,坐着看别人装逼。]

[半个小时前他就在吹牛。]

[还在吹牛。]

[吹得很起劲。]

纪弥笑起来,怂恿:[那你找借口偷溜呀。]

Jing:[现在将近六点半,那人应该快说累了,不累也该去吃饭吧。]

纪弥怔了怔,之前忘了注意时间,这会儿后知后觉肚子发饿。

他下意识想要赶紧点外卖,却打开了页面又关上。

转过脑袋看向办公室,贺景延在那里坐了足足一下午,也还没有吃过东西。

视频面试估计步入了尾声,这会儿贺景延三心二意,低着头在摆弄手机。

纪弥琢磨:[Jing,你说我要不要邀请上司吃饭?]

初入职场总会束手束脚,Jing能够理解他的顾虑,回复:[他会乐意和下属尽快熟悉起来的。]

贺景延敲完这句,觉得自己这几天被磨得脾气都变好了。

新招进来的助理还很小,有一身没被社会污染过的单纯,脸皮薄到一听点什么就容易脸红。

贺景延跟人面对面,状似游刃有余,实际有些别扭,莫名有种每天要好好做人的压力。

遇到白纸一张的网友,他也难得不冷漠,还能当个心灵导师。

这么想着,贺景延听到耳机里传来HR的声音。

“如果您没有想问的了,我们稍后会与面试官整理反馈,下周内与您更新进度,谢谢您愿意投递鸿拟互娱。”

待到候选人断开连麦,HR舒了一口气。

“好在Delay乐意来救场,我真的没想到沈总突然会病倒,他指明了要您来帮忙把关……”

贺景延淡淡地说:“你周末加班也辛苦,我等会还有事,那先下了。”

晚上有朋友约他见面,同是游戏圈的人,彼此已经认识了好几年。

贺景延准备来这边的时候,就被约过聚餐,太忙了一直没空,拖到今天实在拖不下去。

对方热情地请客吃饭,贺景延就提出自己买单喝酒。

朋友欣然附和:[我本来想说来着,哎,好不容易有空透口气,当然要碰两杯啊!]

[到时候喝酒我再叫几个人?都是在这儿扎根做自研的开发商,和你也认识。]

游戏行业看重土壤,还有一定的地域性,有些本地厂商会建立合作,尤其是沪市,公司之间氛围很融洽。

互娱以后会侧重在沪市发展,新总裁本来在穗城办公,升职了也要搬过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点,朋友也有意从中推一把拉好关系网。 

贺景延问:[你们有想去的店么?]

朋友:[听你的呗,大众点评上随便找,我先去做个热身,省得晚上摇不动花手。]

贺景延顿了顿,自己其实想去一家清吧,没有蹦迪的意思。

然而朋友会错了意,他将错就错,想问问mī有没有推荐,但对方估计已经去和上司共进晚餐了。

然后他想自己打开过纪弥的简历,上面写过籍贯就在这里。

“小纪老师。”贺景延开口,发现纪弥杵在座位上,“你还没吃饭?”

纪弥见贺景延匆匆披上了外套:“你等下有事?”

“嗯,有一场局。”贺景延说。

纪弥犹豫了下,跟着贺景延往外走:“我想回家早点休息了。”

“那你有没有推荐的夜店?”贺景延问,“好玩一点的那种,人均消费没限制。”

纪弥闻言着实有些意外,这人怎么回事?

连轴转了那么多天,没有萎靡不振也就算了,还有力气去潇洒?

什么夜店咖啊那么爱蹦……

“那我要想想。”纪弥正正经经道。

贺景延盯着他看:“小纪老师,你是不是从来没去过啊?”

纪弥不肯承认,努力回想着自己有没有听说过哪家夜店比较出名。

这还真的被他想起来一家,之前付千遥去玩过,还问他要不要一起。

只是因为他不太爱去喧哗场合,和付千遥的其他朋友也不熟,所以没有去,不过付千遥对此评价不错。

于是,他报了店名,还佯装老练地问了一嘴。

“我在Plum有会员卡,你要不要?”纪弥唬人,知道贺景延不可能需要借卡。

果然,贺景延摇了摇头。

不过他拒绝的原因没别的,只是自己对这类玩乐一向敬而远之,平时不会去消费也就没必要折腾。

“外面在下雨,送你一程?”贺景延顿步。

今天自己在穗城的车被运送到这里,他就开来加班了,跑车嚣张地停在写字楼楼下,门卫愣是没赶人去车库。

“我带了伞,淋不着雨。”纪弥客气地说完,看着那辆车开玩笑,“而且你的柯尼塞格我不懂怎么开门。”

回到出租屋,阳台依旧挂满了室友们的衣服,这些天没什么太阳,令人觉得潮湿发闷。

卧室门都被房东改成了密码锁,纪弥输入了自己的入职纪念日。

主卧收拾得井井有条,角落摆着迷你的空气清洁器,他又把窗户推开半扇,凉风携着雨水味道吹进来。

纪弥和往常一样煮泡面、洗澡换衣做家务,再奖励自己拆了一盒奶油蛋糕。

“哥们儿我来问候你,新岗位适应得还好不?”付千遥来电关心。

纪弥用纸巾擦过嘴角:“嗯嗯,和你在电梯里认的小兄弟凑合过呢。”

付千遥茫然了两三秒钟,差点没记起来他说的是那一茬。

贺景延那天跟着纪弥坐电梯,付千遥与他们搭话,看人家相貌英俊,还以为是哪位装饰性秘书……

“你怎么和Delay学坏了!”付千遥难过地谴责,“总办这个大染缸,把我的小弥还给我。”

纪弥笑起来,再忽地记起Delay此刻应该在享受糜烂的夜生活。

“什么?”纪弥被问得呆住。

继而他沮丧起来,提醒:“你眼神跑去什么地方了,看不见我衣服上全都是这个印花?”

第66章  腹肌

纪弥第一次和别人开视频,本来就不太有信心。

Jing会不会觉得他没事找事?卡通图案有什么好看,大晚上讨论这些无聊的边角料……

可让纪弥真去说些不自重的话语,他也一时难以启齿。

 “你特么捂得严严实实,告诉你哈,我见到纪弥了!他怎么是男的?”

半小时以后,贺竞南在看《家里有Gay自己能如何帮助》,贺景延主动拨了回来。

“哟,谁啊?”贺竞南凉凉道,“不是明天再说么?”

贺景延没有丝毫心虚,更没有掩饰的意思。

他开门见山:“你去亚樾里了?”

“哥们儿要给我订酒店,被我感动但婉拒,就为了来参观你的心上人。”

说到最后,贺竞南故意咬重最后三个字。

“以为被你金屋藏娇了,一看人家甚至加班,你追人就这点水平?活该现在还打光棍。”

贺景延不吃他的挑衅,短促地嗤笑了声。

“特此通知,我现在不是单身。”他道。

贺竞南震惊:“那为什么不同居?我这块地方风水那么好,你俩非要住一个?”

贺景延怕他在纪弥那边胡话,道:“事情比你想得复杂,你听不懂别掺和。”

贺竞南回喷:“怀疑我智商?我特么堂堂神学高材生,剑桥的毕业证回头就贴你门上。”

老牌豪门早已积累丰厚的资本,富家子在这份庇护之下,没必要考虑赚钱,念书都选最难变现的古典类学科。

贺景延貌似头一回听说:“原来你本科读的是神学。”

贺竞南:???

他怒吼:“哥,你太过分了?!”

全靠那张毕业证,贺景延道:“我这边还有事,电话里讲不清,待会儿过来说。”

“我要是等久了,可以去找纪弥了解详情!”贺竞南摆谱。

贺景延说:“在他那里,你估计只能听到Jing的故事,没有你哥的人名。”

贺竞南皱眉:“什么跟什么?这儿又不是公司,诸位装哪门子逼,还整出英文来了?”

他再回味:“这么刺激,你们三角恋啊?”

贺景延:“……”

他咬牙切齿:“贺竞南,再说一遍?”

贺竞南现在翅膀硬了,堂哥让他重复,他还附赠强调。

“你还是三角恋里不被爱的那一个!”他嚷嚷。

·

有演出活动的餐厅大多带有酒馆性质,五月初放小长假,正是客流高峰段,各家店提早拟出节日菜单和安排。

纪弥挑了下,看中一家西班牙饭店,他家有院子有草坪,在这个回暖的季节正合适。

于是,他向Jing旁敲侧击。

先发去店家的点评平台截图,名字、地址和口碑全在里面。

他再粘贴草稿箱的内容:[你爱吃火腿吗?这家的海鲜和甜品也不错,假期有乐队驻场。]

因为心里没底,不禁有些怯,没等Jing的回应,纪弥妥帖地先发去节目单。

他圈了最底下的乐队名字:[我听过他们的歌,是我的手机铃声。]

话里没有请求句,但字里行间,都是希望Jing能陪自己去。

mī:[不过他家建议最少两个人去。]

纪弥一股脑说完,端得含蓄自若。

实际上,他全程屏住呼吸,收工后不敢多看屏幕,揣着加快的心跳,只敢找付千遥抓狂。

“为什么约人奔现比约架还紧张?”纪弥嘀咕。

他看时间,又开始焦虑。

“距离发送过去了整整两分半,他还没有回答我,这样是不是失败的预兆?”

付千遥道:“他估计还没上线吧,这个点你平时都在公司干活,今天怎么这么早?”

“为面基做酝酿。”纪弥回答。

他的感情经历简单又干净,心动、告白以及更进一步的种种,都是值得郑重对待的新鲜体验。

付千遥问:“你准备几号和Jing吃饭啊?”

纪弥说:“5号吧,返工前一天,担心他假期要回去看望家人。”

“那你之前没事的话,要不要跟我们出去玩?”付千遥问,“千岛湖度假据说还有烟花秀。”

纪弥上一次出去玩还是到日本旅游,如今已经隔了半年,确实想要近处走走。

“有其他人吗?”他问。

付千遥说:“这边几个同事也去,你都认识,还有你们的总办的方溪云,我们开保姆车自驾,目前能再带一个人。”

既然没有陌生人,纪弥说:“我明天看看日程表,怕临时有加班,不想放你们鸽子。”

“你来的话咱俩拼房,白天找地方露营,大家一起烧烤。”付千遥说。

纪弥有些想去,又放不下工作。自杀闹剧的来龙去脉,由此变得非常清晰。

盲目以为足够懂行懂技术,玩虚拟币加杠杆想要走捷径,赚到这种轻易的快钱,连工资都不稀罕了,整天浑水摸鱼。

但鲍海青的金钱观被扭曲后,碰上了突然的暴雷。

赌徒被市场教育,只会觉得自己这次倒霉,不会幡然醒悟。

借款后他不甘背负债务,继续杠杆企图绝地反击。

这下亏得被直接击穿,要么铤而走险,要么全家打工八辈子来还钱。

提供线索的人说:“鲍海青问我借钱的时候,也说给他妈妈出车祸。”

“然后我在币群里提了嘴,有朋友和他关系挺好,经常一块儿盯盘,马上讲我被骗了,鲍海青刚亏过小一百万。”

财务被紧急抽调,搜集鲍海青的欠款情况,再结合加密货币的事件,争分夺秒整理最终的结果。

期间,贺景延带Noah去了趟医院,看到鲍父颤颤巍巍地与打着电话。

发现公司的人来了,他回避地挂断。

“聊聊赔款吧。”贺景延道,“和你,或者和你儿子,我都可以。”

鲍父警惕地看着他们,不愿意沟通。

然后Noah开口,说起他们能沟通的机会不多,以后如果上法庭,鸿拟只派法务和律师出席。

“你们怎么还有脸打官司啊?”鲍父问,“海青说了一千万三百万和解,我也不想和你们纠缠。”

贺景延淡淡地回答:“嗯,董事会知道这件事了,他们也问过我的意思。”

“那你准备赔多少?”鲍父变得重视。

贺景延说:“我的原话是,一分都不给。”

Noah听到这句话,忽地记起来,董事问话那会儿,调查组和纪弥还没回应。

那时候贺景延就敢这么讲了,狂得够可以,他不禁多看了对方一眼。

“前几天忙着查你们为什么碰瓷,有怠慢的地方抱歉了,其实比起你儿子,我还是更愿意听你说话。”

贺景延对鲍父说着,慢条斯理地往下说。

“那么大的年纪陪他讹人,你和令妻羞耻么?应该被逼到绝路了才能这样丢人,看在这份上,公司垫付的医药费,我愿意说说看。”

他催促:“你儿子急了出昏招,你觉得他很高明?栽赃的人都洗白了,你替他考虑也该站出来,我们现在还可以商量下公司名誉该怎么赔。”

鲍父的脸一阵红一阵青,终究是败下阵来。

看贺景延那么年轻,在他眼里和小孩无异,但贺景延或许比他经历过更多大风大浪。

这位老板表现得太稳了,最开始不与家属沟通,只是没有兴趣,一开口就让局面被摆布。

“你想听我讲什么?”鲍父说。

贺景延示意Noah录音录像,再扭头交代。

“我们需要全部的真相,里面半个字有假,我都当你们这边拒不谈判。”

·

碍于有不确定的因素,公司原先并未声张借钱的事情。

周一上午十点钟,官方对外公开了完整的事件回顾。

鲍海青从今年开始炒虚拟币,尝到过一些甜头,几次与圈内朋友说起暴富还是不能靠上班。

他也讲过赚六百万就辞职,回家找个清闲工作,可惜在实现之前就满盘皆输。

过程中,母亲遇到车祸,也被他拿来利用,诓骗同事借款累积七十多万。

借款也血本无归之后,他终于与父母坦白。

面对远超普通人认知的巨额债务,父母别无他法,只能陪他孤注一掷,希望公司能为他的下半生买单。

鲍海青对此已经布局仔细,但凡纪弥没能够撇清关系,他咬死了自己受过霸凌,都能收到公司和纪弥的一笔赔偿。

可惜他挑中的陷害对象很完美,他尚且在为碎裂的骨头生不如死,纪弥已经打了翻身仗。

在回顾的结尾,贺景延作为风波中的总办负责人,简单地写了收尾段。

[正确答案至此公开,希望这类悲剧不要重演。

以及,在这里致以被无辜波及的人员:

通过这次事故,我再次看见大家在工作中表现的专业性,也从配合中感受到了弥足珍贵的信任,虽然这段时间我们并未相见。

谢谢你们选择来互娱做同事,今天大家结束这场风波,未来,相信你们的名字一直出现在耀眼的地方。]

互联网公司的考勤线在十点左右,官方掐着上班的点发,鸿拟的同事们看得津津有味,友商的管理们直呼歹毒。

被卷入的绩效主管没被停职,看完大老板的发言,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虽然他用了们这个后缀,但怎么好像没有在和我说话……”主管凝噎。

另外一边,纪弥清闲地窝在沙发上,听到有敲门的声音。

闻言,他用手梳了梳略微蓬乱的头发,低头看到自己的睡衣,又急忙去换上得体衣服。

打开门,贺竞南灿烂道:“邻居,我听说你最近不上班。”

纪弥:“。”

早知道就不换衣服了。

眼看纪弥装都不装,表情变得郁闷起来,贺竞南也很受伤。

不过,他眼尖地问:“你在家打扮得还挺隆重,听说你们程序员都喜欢衬衫啊?”

“不要刻板印象。”纪弥潦草道,再问,“请问你是有哪里需要我帮忙吗?还是有别的事要说?”

贺竞南道:“我哥说你最近歇了,我来问问你要不要一起点外卖。”

“你哥?”纪弥愣住。

贺竞南道:“对啊,贺景延是我堂哥。”

尽管纪弥早有猜测,但最近忙着上班,没与贺竞南见过面,这事也就被抛到脑后没去确认。“好像地暖开得太热了,你也出来喝冷饮。”他说。

贺景延很不配合地回答:“温度没有调整过,小纪老师,你今天觉得热?”

感觉到对方很好奇地打量自己,纪弥硬着头皮接话。

“唔,可能我穿得比较多,不像某个人刚从浴缸里出来。”

贺景延嗤笑:“在卧室里忙着干嘛呢,那么晚还没洗澡?”

纪弥随口扯淡:“我在潜心学习。”

“什么知识看得你口渴,我也想看看。”贺景延逗他,“回头发我一份可以么?”

纪弥硬着头皮道:“还在调查阶段,恕不对外公开。”

尽管两人已经同居了一段,可很少大晚上凑一块,要不然两个人都是整整齐齐穿着长袖睡衣。

眼前,贺景延的脖颈上还有水珠,衣服的系带只是潦草打了个结,看起来有些松垮。

话音落下,他习惯性想去探个究竟。

但扭头过去,又觉得不对,自己总不能把耳朵贴对方身上。

再对上贺景延狡黠的视线,纪弥怀疑上当受骗。

他咬牙道:“怎么办呢?这儿又没有助听器,赶紧找个老板娘给你检查吧!”

看到纪弥迟疑,贺竞南以为他不信,立即开始提供证据。

“他网恋头像都是我拍的呢,我的摄影水平可好了,你要原图吗?我有带头的那种。”

纪弥:“……”

听到这件事就无语,他有些懊恼地准备把贺竞南关去门外。

动作到一半,纪弥又停住,重新敞开了门。

贺竞南满头雾水地站在外面,听到纪弥支支吾吾地说:“……要。”

真相大白,鲍海青从欺骗同事到忽悠网友,期间利用了多少善心,这下变成愤怒加倍反噬到了自身。

或许他还躺在病床上,做着嫁祸提现的白日梦。

或许他的父母已经与他坦白,所有的牺牲竹篮打水一场空,他想靠投机摆脱坐班拿工资的生活,最终连那份工作积累的一切都失去。

摔下去的他以后要如何,他鸿拟的前同事们就不太关心了。

他祈祷:“希望贺景延做个好人。”

“老板绝对放你走,方溪云说了,Delay五月头要去集团开会,都不在园区里。”付千遥透露。

纪弥诧异:“那么辛苦?不是法定假吗?”

付千遥道:“公司开着的每一天都要操心吧,要养活那么多人呢,他不辛苦点大家喝西北风。”

说完,付千遥把纪弥拉到了微信群里。

方溪云:[\\欢迎小弥/]

其他人纷纷复制,然后询问纪弥的驾驶水平。

纪弥有样学样:[\\哪怕是柯尼塞格也不在话下/]

其实回顾过往两年,他只开过超跑,没碰别的车。

随即,纪弥再不可思议,这是Jing自己拍的图?!

在他再度删掉那些草稿信息时,Jing发来了文字消息。

Jing:[嘁。]

第67章  挂牌

十点钟的一楼南侧,三个电梯前面排起长队。

业内都是夜猫子,大白天各自不清醒,一个个困得东倒西歪。

纪弥在研究公司的健身房宣传,行政鼓励大家多运动,每周都安排了免费的集体课程。

 在他的角度正好能瞥见纪弥的后脑勺。

纪弥的发丝看起来就很软,可能晚上喜欢抵着枕头睡相乱七八糟,有一戳头发被压得微微翘起来。

出门前纪弥大概尝试过把它梳下来,但没用,以至于每次转头或抬头,这戳头发就不听话地晃一晃。

贺景延安静地瞧了会儿,录下来发给纪弥看。

纪弥抬手摸摸自己的脑袋,敲了一个“?”回去,不懂对方为什么会注意到这个。

贺景延逗他:[被传染了,我也突然手滑。]

纪弥:“……”

他放下手机,打算找贺景延算账,但闷闷望过去的时候,对方已经在旁听高管的视频面试。

贺景延虽然总是挂着一副散漫的腔调,但不管是站是走,姿态都有一种很自然的挺拔和利落。

这时候有摄像头时刻对准,他坐得比往常稍端正了些,人模人样的颇有矜贵风度。

这场面试估计有点无聊,纪弥发现贺景延会有一些下意识的动作。

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贺景延用指节很轻地敲着桌沿,有时候忽地快了几拍,大抵是借此克制心里的不耐烦。

纪弥凭借好视力观察得仔细,颇像念书时在做实验,只是这个研究对象不太配合。

分明没从电脑前挪开过视线,那只敲着桌沿的手却若有所感地停住。

紧接着,修长的食指摩挲过大拇指指腹,是一个预备收费的动作。

纪弥反应过来这人是什么意思,假装随便看风景继而扭回了脑袋。

周六他特意来公司是有正经事想做,收心后随即开工,眨眼就过去三个多小时。

顶楼响着清脆的机械键盘声,纪弥和项目经理敲定验收质量,又与QA主管商量测试节点。

谈排期绝不能太早打包票,主管适当留出喘息余地。

[Lethe,这边部门内部还要商量,下周版本日之后会给一个明确时间。]

纪弥细心地标好沟通日期,之后便歇了下来。

他还是好奇贺景延的朋友圈,这次和做贼似的轻手轻脚,成功地悄悄潜入。

贺景延的动态不多,一年只有三四条,不过没设置时间权限。

纪弥一路翻到五年以前,贺景延第一条动态是转发公司的推送。

这篇推送文章  曝光了新项目的一部分信息,开发者是紫台工作室,那时候笔者还将其称之为“新人冒头”。

五年的时间,紫台成了互娱的招牌工作室,在业内赫赫有名,贺景延转发的内容也不再局限于一间工作室。

纪弥很快就看完他的全部动态,总感觉哪里漏了什么……

贺景延没有晒过日常?

“什么人啊,只会发工作动态?”纪弥小声嘟囔。

他琢磨了下又觉正常,这种人只揣着一颗永不满足的野心,不会为事业之外的东西留意。

随后纪弥反观自己,那朋友圈就丰富多了。

前几天,他记录窗外瓢泼大雨:[可惜没带皮划艇上班。]

一周前,他收拾东西搬去顶楼:[接下来在电梯摁个最大的数字。]

六月底公司办趣味比赛,发的竟是今年高考数学卷,纪弥虽然没参加过高考,但午休散步顺手去拿了个第一。

奖状由HR总来题字:《你是真的做题家》。

HR总开心地发完奖状,强烈要求得主晒图反馈,纪弥发完被一众人调侃好久。

自己这些和贺景延的一对比,简直就像个幼稚鬼……

贺景延说不定真在背后嫌过自己太稚气呢?

纪弥抿起嘴,企图走高冷人设,包装自己的成熟。

但由于懒得删除历史记录,他选择把权限设置成三天可见。

秋雨里天色渐暗,纪弥伸了个懒腰,放松时觉得这儿有点闷。

独自待久了就容易这样,这层楼里倒是不止一个人,但给他九个胆子,他也不愿意主动招惹贺景延。

桌前的手机亮起,Jing居然默契地和自己感同身受。

Jing:[有点无聊。]

mī:[你今天在干什么呢?]

Jing:[公司下午有安排,我负责当观众,坐着看别人装逼。]

[半个小时前他就在吹牛。]

[还在吹牛。]

[吹得很起劲。]

纪弥笑起来,怂恿:[那你找借口偷溜呀。]

Jing:[现在将近六点半,那人应该快说累了,不累也该去吃饭吧。]

纪弥怔了怔,之前忘了注意时间,这会儿后知后觉肚子发饿。

他下意识想要赶紧点外卖,却打开了页面又关上。

转过脑袋看向办公室,贺景延在那里坐了足足一下午,也还没有吃过东西。

视频面试估计步入了尾声,这会儿贺景延三心二意,低着头在摆弄手机。

纪弥琢磨:[Jing,你说我要不要邀请上司吃饭?]

初入职场总会束手束脚,Jing能够理解他的顾虑,回复:[他会乐意和下属尽快熟悉起来的。]

贺景延敲完这句,觉得自己这几天被磨得脾气都变好了。

新招进来的助理还很小,有一身没被社会污染过的单纯,脸皮薄到一听点什么就容易脸红。

贺景延跟人面对面,状似游刃有余,实际有些别扭,莫名有种每天要好好做人的压力。

遇到白纸一张的网友,他也难得不冷漠,还能当个心灵导师。

这么想着,贺景延听到耳机里传来HR的声音。

“如果您没有想问的了,我们稍后会与面试官整理反馈,下周内与您更新进度,谢谢您愿意投递鸿拟互娱。”

待到候选人断开连麦,HR舒了一口气。

“好在Delay乐意来救场,我真的没想到沈总突然会病倒,他指明了要您来帮忙把关……”

贺景延淡淡地说:“你周末加班也辛苦,我等会还有事,那先下了。”

晚上有朋友约他见面,同是游戏圈的人,彼此已经认识了好几年。

贺景延准备来这边的时候,就被约过聚餐,太忙了一直没空,拖到今天实在拖不下去。

对方热情地请客吃饭,贺景延就提出自己买单喝酒。

朋友欣然附和:[我本来想说来着,哎,好不容易有空透口气,当然要碰两杯啊!]

[到时候喝酒我再叫几个人?都是在这儿扎根做自研的开发商,和你也认识。]

游戏行业看重土壤,还有一定的地域性,有些本地厂商会建立合作,尤其是沪市,公司之间氛围很融洽。

互娱以后会侧重在沪市发展,新总裁本来在穗城办公,升职了也要搬过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点,朋友也有意从中推一把拉好关系网。 

贺景延问:[你们有想去的店么?]

朋友:[听你的呗,大众点评上随便找,我先去做个热身,省得晚上摇不动花手。]

贺景延顿了顿,自己其实想去一家清吧,没有蹦迪的意思。

然而朋友会错了意,他将错就错,想问问mī有没有推荐,但对方估计已经去和上司共进晚餐了。

然后他想自己打开过纪弥的简历,上面写过籍贯就在这里。

“小纪老师。”贺景延开口,发现纪弥杵在座位上,“你还没吃饭?”

纪弥见贺景延匆匆披上了外套:“你等下有事?”

“嗯,有一场局。”贺景延说。

纪弥犹豫了下,跟着贺景延往外走:“我想回家早点休息了。”

“那你有没有推荐的夜店?”贺景延问,“好玩一点的那种,人均消费没限制。”

纪弥闻言着实有些意外,这人怎么回事?

连轴转了那么多天,没有萎靡不振也就算了,还有力气去潇洒?

什么夜店咖啊那么爱蹦……

“那我要想想。”纪弥正正经经道。

贺景延盯着他看:“小纪老师,你是不是从来没去过啊?”

纪弥不肯承认,努力回想着自己有没有听说过哪家夜店比较出名。

这还真的被他想起来一家,之前付千遥去玩过,还问他要不要一起。

只是因为他不太爱去喧哗场合,和付千遥的其他朋友也不熟,所以没有去,不过付千遥对此评价不错。

于是,他报了店名,还佯装老练地问了一嘴。

“我在Plum有会员卡,你要不要?”纪弥唬人,知道贺景延不可能需要借卡。

果然,贺景延摇了摇头。

不过他拒绝的原因没别的,只是自己对这类玩乐一向敬而远之,平时不会去消费也就没必要折腾。

“外面在下雨,送你一程?”贺景延顿步。

今天自己在穗城的车被运送到这里,他就开来加班了,跑车嚣张地停在写字楼楼下,门卫愣是没赶人去车库。

“我带了伞,淋不着雨。”纪弥客气地说完,看着那辆车开玩笑,“而且你的柯尼塞格我不懂怎么开门。”

回到出租屋,阳台依旧挂满了室友们的衣服,这些天没什么太阳,令人觉得潮湿发闷。

卧室门都被房东改成了密码锁,纪弥输入了自己的入职纪念日。

主卧收拾得井井有条,角落摆着迷你的空气清洁器,他又把窗户推开半扇,凉风携着雨水味道吹进来。

纪弥和往常一样煮泡面、洗澡换衣做家务,再奖励自己拆了一盒奶油蛋糕。

“哥们儿我来问候你,新岗位适应得还好不?”付千遥来电关心。

纪弥用纸巾擦过嘴角:“嗯嗯,和你在电梯里认的小兄弟凑合过呢。”

付千遥茫然了两三秒钟,差点没记起来他说的是那一茬。

贺景延那天跟着纪弥坐电梯,付千遥与他们搭话,看人家相貌英俊,还以为是哪位装饰性秘书……

“你怎么和Delay学坏了!”付千遥难过地谴责,“总办这个大染缸,把我的小弥还给我。”

纪弥笑起来,再忽地记起Delay此刻应该在享受糜烂的夜生活。

第二天他撩开眼帘,猛然发现变天了。

彻夜语音的手机微微发烫,但更加烫得刺眼的是,Jing那五彩斑斓的头像框。

Jing举着牌子,选择展示的ID明晃晃地写着:[m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