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127. 异端 插翅难逃
离上课时间只有几分钟, 学生们陆陆续续来到教室，看到余依依几人站在欧洲班后门外，纷纷侧目扫过。
几人知道现在不是适合交流的时候, 都没说话，直接往隔壁的华语班走。
这时姚天正好朝教室走来。
和别的同学一个个腰背挺直、步伐稳健不同, 姚天姿态有些懒散, 手插裤兜里，微垂着头, 似有点心事重重。
发现前面有人，姚天抬起头, 余依依几人的身影立刻闯入眼帘。
余依依注意到，姚天在看到他们的瞬间, 瞳孔猛缩, 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愕然。
紧接着, 他慌乱地移开视线、低头侧身、一溜地绕过他们冲进华语班教室。
余依依几人一脸莫名：“……”
他们有那么可怕？
姚天果然不对劲。
他们随后进了教室, 姚天已经在座位上坐好, 脸上的表情恢复平静, 正一手撑着下巴一手在桌面的试卷上点点点, 没抬头看他们一眼。
试卷？
余依依直接走向一组五排的座位，并排的两个桌子上依然贴着“唐小哥”“李鱼”的名帖, 除此外, 还各放了一张试卷，唐小哥桌上的那张是空卷。
她没去看试卷分数, 而是往第四组看去——木子李和凯瑞的座位在四组二排。
和她一样，三组四排的阿离和殷七也正站在走道上往四组二排看，他们看了几秒，就回自己座位坐下。
上课铃声响起。
哒哒哒, 班主任孙玲在铃声中踩着皮鞋走进教室。
她环顾教室一圈，没提试卷和分数，而是说：“我从学生会那里得到消息，昨天同学们见到的凯瑞同学，其实是顶替交流生身份混入学校的危险分子，现在正在潜逃中，如果同学们见到他，记得举报。”
学生哗然，纷纷惊讶地看向读者们，像是真的完全不记得昨晚的事。
——除了姚天，他依然垂着头。
另外，王阳和晴雪没像普通读者那么惊讶，只是一个看向付军，一个看向余依依，目光灼灼，带着一丝渗人的火热。
像是想把他们拆分入腹。
孙玲放缓语调：“当然，凯瑞的事只是特殊情况，希望同学们不要因此用有色眼睛看别的交流生，大家要好好相处。”
学生们有的轻蔑地挑了挑眉，有的不屑的撇了撇嘴，也有点一脸平静不为所动——显然都没有和他们好好相处的想法。
孙玲开始上课，学生们收回视线。
学生们专心看黑板，坐在最后一排的余依依就只能看到大家的后脑勺了。
因姚天行为反常，上课时余依依特别注意他，可惜的是从后脑勺无法辨明情绪，只注意到他有好几次偏头看向四组方向。
她怀疑他是在看木子李和凯瑞的座位。
她余光总往那边扫，无意中还发现，阿离和曾枯荣上课异常认真。
当然不是说殷七和付军就不认真了，他们——至少从外表来看也显然在认真听课，只是……总有些不太一样的地方。
她认真观察，终于意识到了差别所在：姿势！
殷七和付军坐姿相对随意，尤其是付军身材高大，课桌椅的空间拥挤，大抵是为了给大长腿腾位置，他将身体往后倾，几乎靠在后面的桌子上。
阿离和曾枯荣则坐姿端正、腰背挺直：阿离比较娇小，这么坐也不显得奇怪相反还很好看；倒是曾枯荣端正坐在椅子上，显得相当拘束，一看就知道他坐的并不舒服，然而他像是感觉不到，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到下课。
余依依心里微微一突。
很快到了下课时间。
余依依刚站起身，就发现一个身影嗖地跑出教室，再一看姚天的位置，已经没人了。
“……”
阿离来到余依依的座位旁，殷七去了付军和曾枯荣的座位旁。
阿离说：“那桌子上，木子李的名字不见了，凯瑞的倒是还在，只是不知被谁用红笔划了×。”
余依依哦了一声，笑问：“重新体会上高中的感觉怎么样？听课有没有想要昏昏欲睡？”
“还真没有，”阿离一脸感叹，“说实话，除开那些古怪的地方，我真觉得这学校不错，老师上课质量好高，以前我不懂的东西，被她一讲，我就懂了，要是以前有这样的老师教我，就是清大我也能上！”
余依依：“老师讲的那么快，你跟得上？”
“所以才说老师教学质量好啊，”阿离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有点不对劲，还笑道，“我甚至觉得我几乎要爱上学习了。”
余依依心里微沉，面上不显，拉长语调暗暗提醒：“可惜啊，就算你爱上学习了，你也没办法重回高中。”
阿离：“那也没关系，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活到老学到老，不学课本知识，我还可以学习别的知识，多学习总是没错的。”
要不是在这种特殊的情境下，听到阿离说出这么有上进心的话，余依依指不定还会心生感动。
然而……
课间十分钟一晃而过，又到上课时间。
姚天踩着铃声回到教室。
不知道是不是怕被读者们逮住，一上午，他就像和谁打游击战似的，下课就跑得不见踪影，上课准时回来。
上午的课结束，他更是一下子就跑没了影。
余依依很是无奈，她确实有很多问题想问他。
中午余依依几人在食堂随便吃了点，来到操场分析情况。
“姚天肯定知道些什么，不然不会一直躲着我们。”阿离说。
曾枯荣说：“班主任孙玲从学生会那知道凯瑞的消息，这说明要么姚天和学生会关系密切，要么除了姚天外，学生会也有人记得昨晚的事。”
余依依说：“我觉得晴雪今天看我的眼神很火热，不知道是为什么。”
付军接道：“王阳看我的眼神也不对劲。”
殷七看看曾枯荣和阿离，又看看余依依和付军，拨弄着手腕上的佛珠：“阿弥陀佛，我发现四位都印堂发黑，可能有血光之灾。”
余依依一头黑线：“……大师，你别搞封建迷信乱我们的心态啊！”
“不会吧？你看的准不准啊？”阿离不愿意相信，“血光之灾我昨天就已经受过一遭了！我不想再承受那些了。”
付军面对质疑一脸平静，看上去倒像是胸有成竹似的。
曾枯荣反问他：“我们都有危险，你呢？”
殷七淡定地从口袋里——余依依严重怀疑是从借书卡——拿出一面巴掌大的小镜子，对着自己左照右照，看了一会儿。
“我也大概率有血光之灾。”
余依依、阿离一脸无语：“……”
曾枯荣较真：“我听说医者不自医，算者不自算，你竟能看自己的面相？”
“嗨，我哪有那种本事，”殷七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突然笑不可支，指着自己眼睛道，“其实我是用了一个类似看面相的技能，三分钟内，别说看我自己，就是看一头猪我也能看出来一点。”
“……”
“……”
在其余四人的冷眼注目下，殷七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讪讪笑了笑。
“其实不用太担心，根据我以往的经验，这个看相不一定百分百准确，只要小心谨慎点，有很大概率能避过危险。”
余依依问：“你能看出我们可能面临的危险来自哪吗？”
殷七摇头。
阿离吐槽：“那你还不如不看，说出来，除了给我们增加心理压力还有别的用吗？”
殷七脾气很好地说：“抱歉。”
又说：“我以后再看，不把结果说出来。”
阿离：“……”
副本世界本就危机四伏，所以大家都没太在意血光之灾的说法，很快转到别的话题。
付军说：“按班主任的意思，学校还没找到凯瑞，你们觉得这种说法可不可信？”
“不可信，”阿离立马就说，“昨天晚上我用了隐身符和敛息符都被盯上了，这学校又有那么多监控，我不信凯瑞有本事能躲过学校追踪。”
曾枯荣接道：“假如学校已经找到凯瑞，那传出没找到的消息是为什么？”
阿离猜测：“或许是为了试探我们？看我们其中有没有人是凯瑞的‘同伙’，会不会想办法联系凯瑞？”
殷七说：“只要我们找到凯瑞，或者弄清楚凯瑞在哪里，就能知道学校传的是真消息还是假消息——如果你们有凯瑞的毛发或血液，我有办法找到他。”
毛发或血液？
阿离不由想到以前看过的小说里，有些可怕的巫术也是要利用人的毛发或血液才能害人的。
再看殷七，就觉得他原本充满佛气的光头多了几分邪气。
她下意识离殷七远了点，离余依依近了些。
凯瑞和木子李住一个房间，现在两人都出了问题，大家没办法进他们宿舍找头发，血液更是没有。
殷七说：“那我没办法了，我只有一个适合用来找人的道具，还必须有毛发或血液做媒介才能用。”
找人的道具？
余依依的个人技能“占卜术”，特殊道具“宝图碎片”和“追踪蝶”都适合用来找人，尤其是追踪蝶，既好用又没什么限制。
余依依不想在这事上浪费时间，干脆伸出手，手心躺着一只小小的蝴蝶。
她在脑海里回想之前和凯瑞接触的场景，小蝴蝶薄薄的翅膀上红色光芒闪动，随即展翅飞了起来。
“这是……”阿离开口问。
余依依没详细介绍，只说：“跟着它，我们就能找到凯瑞。”
*
和在鬼城时一样，追踪蝶习惯走最短路线，也就是直线，碰到挡路的，它就径直穿过。
在追踪蝶接连穿过一棵树、一根路灯后，其余几人都发现了它这个特性。
阿离好奇：“它不会转弯？”
“它会，只是还没适应。”余依依说。
随着她心念一动，追踪蝶扇着翅膀，转了个弯。
余依依心里一喜，追踪蝶现在是属于她的特殊道具，她还在进副本前给它喝过一滴血，果然如道具栏介绍说的那样，追踪蝶和她心意相通了。
她不仅能指挥追踪蝶避开阻挡物，还能隐隐约约感知到追踪蝶要去的终点——追踪目标所在之处。
按追踪蝶的定位，凯瑞似乎在……小岛最西边？
King学院建在一座四面环海的岛上，整体地势西高东低，西侧是岩石峭壁，东面有一大片平整的沙滩。
余依依感知的不错，追踪蝶最终引着他们来到了小岛西侧陡峭的悬崖边。
崖壁仿佛是一刀劈成，几乎与海平面垂直，海浪随风激荡，一下一下拍打着崖壁，顶端的浪花几乎要飞到高达十几米的悬崖之上。
追踪蝶在距悬崖边沿八米左右的地方盘旋转圈，过了十来秒，落在地上。
阿离跑到悬崖边往下看了一眼，头晕目眩地后退：“这里好危险，掉下去就惨了！李鱼，你的小蝴蝶该不会是告诉我们，凯瑞已经葬身大海了吧？”
余依依指着正试图往地下钻的追踪蝶：“他更可能在地底下。”
说着将不能穿透地面的追踪蝶收了起来。
根据追踪蝶的定位，凯瑞在地下相对较深的地方。
阿离闻言往旁边退了几步，生怕不小心踩到什么：“你是说……他被埋了？”
付军蹲下，仔细检查周围地面：“这边地面短期内没有被挖开的痕迹。”
殷七拨弄佛珠，也说：“我没有闻到人的死气。”
“我相信李鱼的判断，”曾枯荣看着余依依温和一笑，说，“要验证也简单，只要我们挖开看看就行。”
“不用，”余依依微拧着眉，沉吟道，“我说凯瑞在地底下，不是说他死了，而是……我怀疑，这地底下有地下室之类的建筑，他被关在里面。”
阿离一听，立刻打开了思路：“难道是地下监狱，用来惩罚犯错的人？或者是地下研究室，这学校搞反社会研究？亦或者是地下仓库，用来放东西？”
她这几种猜测都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阿离高兴地摸了下兔耳朵，忽然灵光一闪。
耳朵！她能捕捉声音！
她立刻趴下，把耳朵贴着地上凝神听起来：“就算是地下建筑，也不会挖太深，说不定我能听到点什么。”
余依依几人保持安静，期待地看着她。
两分钟后，阿离一脸反胃地直起身，一边猛拍身上沾的草屑，一边抱歉的说：“风声、浪声太大了，严重影响我捕捉声音。我没听到人声，只听到土壤里蚯蚓蠕动的声音还有小虫子的叫声，好恶心啊——李鱼你帮我看看我背后，有没有爬什么虫子上来。”
余依依认真看了看：“没有。”
阿离呼出口气，松了口气的样子：“那就好。”
几人又试了试别的办法，还认真检查了周围环境，但没能探听到地下的任何动静，也没找到通往地下建筑的通道。
眼看快到上课时间，几人决定等下了课再来查探，现在先回教室。
半路，殷七提议：“你们觉得，我们一起逃课怎么样？”
“你忘了木子李吗？”阿离惊讶地看着他，不敢相信他竟然这么大胆，“他昨晚从补习室逃走，今天就变成这个学校的常驻学生，完全忘了读者身份，你还敢冒险？”
殷七淡定分析：“首先，那是晚上，比较危险；其次，他昨晚是一个人离开的，我们一起抱团，安全系数高很多。”
“如果我们不逃课，找线索的时间实在太少。”
曾枯荣摇头：“我觉得不能这么冒险，学校对我们的态度并不友好，一旦我们逃课，违背校规，给他们惩罚我们的理由，他们肯定不会留情。”
殷七微微一笑，带着点嘲讽的意味：“难道你以为我们遵守校规，乖乖上课，学校就不会对我们出手？”
“我没那么天真，”曾枯荣说，“遵守校规，不给他们借口，至少能给我们多一点喘息时间。”
“可同时他们也会有更多时间了解我们、制定出更完善的针对我们的办法，别忘了木子李已经被同化、凯瑞在他们手里，我们的真实身份能隐瞒多久？何况，坐在教室里听课，我们得不到任何有用信息，这样的喘息时间毫无意义。”
两人针锋相对，各有各有道理，谁也不肯退一步。
曾枯荣叹口气，看向旁边的余依依三人：“你们有什么想法？”
阿离面露犹豫，看了看余依依，没有积极表态。
付军说：“不如兵分两路，愿意逃课的一起行动；不愿意的，一起去上课。”
“这样也好，”曾枯荣表示赞同，“虽有些风险，但有利于收集更全面的线索。”
相对来说，逃课肯定比上课的风险大很多。
付军说：“我选择逃课。”
阿离纠结了几秒，选择站到曾枯荣那边。
余依依是个挺喜欢主动出击的人，她内心更倾向于逃课，只是看到站在一起的曾枯荣和阿离，她暗叹口气，走到他们旁边。
曾枯荣和阿离都在夜里受过伤，并且身上发生了非常微妙、很难被人察觉到的改变，她不放心他们，得盯着。
她说：“我去上课，我打算找机会问姚天一些问题。”
“真意外，”曾枯荣感叹道，“我还以为你会更愿意冒险。”
余依依不置可否，没接他的话。
她对殷七和付军道：“你们注意安全，我会试着帮你们请假，尽量让你们背上逃课的名头。”
殷七和付军嗯了一生，付军说：“你、你们也小心。”
余依依注意到他说“你们”的时候，中间有个小小的停顿，大概原本是准备说“你”，又为了掩饰什么，才飞快改口称“你们”。
看来，付军也将曾枯荣和阿里的细微变化看在眼里，并且防备着。
几人就这样分成两拨：曾枯荣、阿离和余依依去教室上课；殷七和付军去寻找通往地下室的入口。
小岛西海岸离教室的距离挺远，眼看快到上课时间，余依依三人不得不跑起来。
这一天的天气原本很好，阳光明媚，风带着微微暖意。
然而临近一天中最暖和的时候，天空忽然飘来层层阴云，遮天蔽日，光线暗下来，风也凉了。
余依依跑着跑着，很快发现了这种变化。
她放慢脚步，抬头看天。
只见乌云密布，像一块块乌黑的抹布，齐齐涌向太阳的方向，挡住阳光，四周光线越来越暗。
好似身处无月的夜晚。
不，不对，不对劲。
那不是乌云！
余依依发现异样，只是不等她更仔细分析，一股突如其来的危机感将她笼罩，神经紧绷，根根汗毛竖起，后背发寒。
原本还在悄悄研究天色的李唐嗖地跳到余依依肩头：“小心身后！”
几乎是同一时间，余依依使用一张瞬移符，瞬移到十来米开外，同时猛地转过身。
只见暗色中，离她原本站的地方不足一米处，站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两人眸中散发着幽幽绿光——那不是人类该有的眸子。
然而，那里站的，就是人类——至少数分钟之前还是：曾枯荣和阿离。
余依依很快就适应光线，看清了曾枯荣和阿离的模样。
曾枯荣后背延展出了一双宛若精钢铸成的银色翅膀，翅膀边角是尖锐的凸起，好似一把把小匕首，此时左翅保持着朝前穿刺的动作。
阿离左臂肌肉贲张，比右臂粗了近三倍，纤细五指变得粗壮且被绒毛覆盖，指甲则变细变长变弯，像是某种野兽的爪子变异，此时她的左手保持着五指并爪，往前抓的姿势。
显然，他们都想攻击她。
李唐变成一人多高挡在她身前，虽然即便刚才余依依不瞬移走，他也能及时帮她挡下攻击，但他还是非常愤怒。
可恶，就差一点，他们就趁他分心的时候伤了她！
墨莲花瓣朝曾枯荣和阿离的方向张开，像是猛兽张开了血盆大口，李唐阴狠狠说：“娘，我去杀了他们！”
自他在现实世界生活一段时间后，他其实已经很少叫余依依“娘”，现在脱口而出，显然是非常愤怒了。
余依依刚要说话，就见曾枯荣和阿离从原地消失了，与此同时，她脑袋一阵眩晕。
下一秒，她只觉自己整个人都处于失重状态，身体飞速下落，腥咸的海水气息扑面而来、剧烈的海风呼啸、激荡的海浪从下方拍到她身上。
她正处于坠海的过程中！
坠落的速度实在太快，她脑海里刚分析出这个结论，海面已近在眼前。
就在她与海面零距离接触的前零点零一秒，巨大的墨莲张开花瓣将她连带着她周身的海浪齐齐包裹起来。
有海水做缓冲，花瓣又柔软，余依依并没有摔疼。
“咳咳……”余依依撑着身体坐起身，吐出不慎吞到嘴里的海水。
“你怎么样？”李唐关心地问。
“我……”
余依依正想说自己还好，花瓣内就是一阵猛烈的晃荡，哪怕李唐用一片花瓣及时缠住了她的手，也没能帮她稳住身形。
她整个人像被丢进了正在运行的洗衣桶里，晃晃荡荡、东倒西歪。
就在她被晃得头晕目眩，快要恶心反胃时，眼前的场景又是一变，她跌坐在一间古色古香的屋子里。
“外面不知道是不是发生海啸了，海水像煮沸了似的，翻滚的厉害，我的花形也只能随浪飘荡，”
李唐的声音仿佛来自四面八方：“我把你带进了我的领域，你就在这里休息，我帮你观察外面的情景，我想想办法，等会也让你看看外面是怎么回事。”
李唐依然受婴鬼身份影响，声音有些娇娇嫩嫩、软软糯糯，即便一本正经说话，也会给人可可爱爱的感觉，但余依依觉得他越来越可靠了。
“好，辛苦你了。”
“能帮上忙就好。”李唐挺开心。
这间屋子余依依曾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她很熟悉。
现在她就跌坐在梳妆台旁边。
她扶着梳妆台前的凳子起身，下意识朝梳妆台上的大镜子看了一眼。
看到浑身湿透、头发凌乱的自己，余依依立刻偏头移开视线。
熟练地从柜子里翻出一套干净清爽的衣服——这是她住在这里的时候做的，古装改良样式，不影响行动，快速换上，并用干净的毛巾擦拟头发。
在海浪激荡的海底，她哪怕用上她所有的技能和道具，也无法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重新上岸。
所以在海底平静下来之前，她待在李唐的领域是最好的选择，着急也没用，不如静下心等待时机。
前一晚没睡，又经历这么多事，即使她年轻身体好，此刻松懈下来也不由有些疲倦。
稍微擦干头发后，她干脆坐在床上靠着床架闭目养神。
“好了，你可以从镜子里看外面的情景了。”
李唐的声音一响起，余依依就立刻醒了。
“时间过去多久了？”余依依自我感觉她才刚闭上眼几秒，没来得及入睡就醒了。
李唐说：“大概一刻钟。你是不是累了？累的话你就继续休息，等有情况了我再叫你。”
“我先看看情况。”余依依打了个哈欠，走到梳妆台前看向镜子。
镜子里没有倒影出她的模样，正在呈现外面的场景：海底幽暗，海水依然在疯狂翻滚、冲撞，有许多东西裹夹在海水中，奔涌向前又倾泻远去，速度快到根本看不清都是些什么。
余依依暗暗祈祷：可千万不要有她的熟人。
她在镜子前认真看了十分钟，镜中场景几乎没有任何变化，要不是海浪冲击的方向和速度偶有变化，她都要忍不住怀疑这只是一段重复视频了。
李唐再度劝她：“你还是去睡觉吧，要实在不放心，坐在镜子前趴着睡也行，有发现我保证立马告诉你。镜子只能传播一个方向的场景，我能观察四面八方的动静，你还不放心我？你不休息好，等有状况了，你哪来精力应付？”
“好了好了，我听你的。”余依依觉得李唐口才越来越好了，讲起道理一套一套的，当然，她一点也不觉得烦，这么贴心的小宝宝多难得啊——不管活多少岁，李唐在她看来都是小宝宝。
“又要辛苦你了。”
李唐轻哼：“一点小事而已，还辛苦不到我。”
余依依不由轻笑，问清楚移动镜子不影响实况转播后，很不讲究地将镜子移到床边的椅子上对着床，然后就躺床上闭上眼睡觉。
室内安静，屋外隐隐传来不喧嚣的鸟叫虫鸣，清清浅浅的暗香浮动，余依依从进这个副本后，第一次真正的静下心来，全身放松，睡得香甜。
和他相反，付军和殷七遇到了成为读者以来，最大的危机。
殷七倒在地上咳出一口血，看了眼旁边和他差不多惨的付军：“我看前途一片黑暗，我们或许要全军覆没了。”
“没死就有翻盘的机会，”付军没有完全绝望，他说，“何况……她还没有被抓。”
“谁？”殷七一问出口就反应过来，“你说李鱼？阿弥陀佛，我场景重现时看到她落海了，在发生了海啸的海里，她插翅难逃。”
第128章 128. 异端 我愿意跟你走
与余依依、阿离、曾枯荣三人分开后不久, 天色暗了下来。
付军和殷七第一时间意识到不对劲。
只是不等他们看清到底怎么回事，两人脚下地面倾斜，身形一歪, 差点栽倒。
大地龟裂，无数裂缝像蜘蛛网似的横亘在大地上, 延伸、拓宽, 有的向上凸出，有的向下凹陷。
站在地上, 很难稳住身形，且一不注意, 就可能跌落到地面裂开的缝隙之中。
还有数不清的石头突然炸开，分裂成一颗颗石子飞速砸向他们。
除此之外, 还有背后长出翅膀、右手异变的曾枯荣和阿离忽然出现, 对他们猛烈攻击。
两人一边和曾枯荣、阿离交手, 一边惊险躲避裂缝及四面向他们飞来的石子。
只是哪怕他们俩身手不错, 动作利落、反应快, 后来甚至用上隐身符, 也还是没能躲开攻击, 没多久就受了伤，有被曾枯荣和阿离伤到的, 也有被石子砸到的。
打斗越久, 付军和殷七身上的伤口越多，伤口渗出血来。
血液的气味在昏暗中飘散, 石块的攻势缓了下来。
曾枯荣和阿离眼见的变得焦躁，一副恨不得扑上来吃了他们的模样，不过不等他们有所行动，就忽然消失了。
付军和殷七压力骤减, 终于有了喘息的时间。
他们在一块相对平坦的地面站定。
四下一看，两人面色均是一变。
不知不觉中，他们被一座座刚‘升起’不久的高高的小山包围了。
小山遮挡了视线，他们看不到学校，也看不到海。
“你有没办法逃？”殷七低声问，他的气息很重，刚才应付攻击已经消耗了很多体力。
付军没有回答，而是冲向离他们最近的一座小山，蹭蹭蹭地爬了上去。
刚站到山顶，小山崩塌，山体分裂成一块块巨大的土石，朝付军砸去。
付军使用瞬移符消失在原地，数块土石相撞，碎成了渣。
下一秒，付军出现在殷七身后不远处的裂缝中，落到一半，他及时甩上来一根带钩子的绳索。
钩子紧锁地面，付军面无表情地顺着绳子爬上来。
殷七走过去问：“……怎么回事？”
说实话，付军刚才的举动一系列，他是真没看懂。
为什么要往裂缝中瞬移？
付军简单解释：“小山之外的地面平整，我使用瞬移符朝外瞬移，没成功。”
殷七立刻懂了他的意思：“也就是说，刚才并不是地震？”
付军嗯了一声。
地震不可能只集中在方圆百米的地面，刚才的变故，肯定是人为。
“瞬移符瞬移不出去？”殷七说，“要不我也试试？”
他并不怀疑付军的话，但出于谨慎，还是想尝试一下，也想看看在包围圈里使用瞬移符具体是怎样的效果。
付军没拦。
结果和付军一样，殷七没瞬移出去，还落到了反方向的一道地缝里。
“啊！”殷七一声惊呼。
付军听声辨位，立刻甩绳，绳子捆住殷七的腰，用力将人拉上来。
拉上来的瞬间付军就察觉不对，然而即使他第一时间收绳、踹人，也慢了一步。
付军胸口遭到重击，咔的一声，他仿佛听到自己胸骨碎裂的声音，接着整个人被撞飞，直到撞上小山才停下。
“咳……”付军跌倒在地，连咳数声，喉咙里一阵腥甜。
就在付军甩绳的时候，落进地缝的殷七腰被一根树藤缠上往上拉，这时他都没意识到不对劲，直到到了地面，人没被放下他才惊觉不对。
然而也已经晚了，他整个人被高高甩起，重重砸下。
嘭！
殷七落在付军不远处，整个人被砸蒙了，过了好几秒才勉强撑着身体坐起来。
周围数座小山动了起来，像是一个个由石块组成的巨人，一步步朝他们逼近。
殷七眨着眨眼，说：“我看前途一片黑暗，我们或许要全军覆没了。”
……
轰！
巨石人炸开，付军和殷七失去意识。
*
当……当……当……
山寺矗立在苍苍高山之上，金光普照，寺里的钟声清脆悠远。
余依依站在望不见边的阶梯下，抬头看到那掩映在一片翠绿中发着金光的寺庙，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她自认十分贪恋红尘，六根不净，为什么会梦到寺庙？
——而且，哪怕她看破红尘，也应该梦到尼姑庵才对吧……
“喂！等等我！别走开！”
数百级阶梯之上出现一个小点，隔得太远，隐约只能看出是个人形。
那人挥手朝下喊。
梦里声音有些失真，余依依一时没听出来是谁。
能肯定的是绝对不是唐小哥，不由有点失望。
她还想着，会不会是唐小哥入了她的梦呢。
她试着喊李唐，没有回应，尝试取道具，也失败。
她便警惕起来。
正琢磨着要不要跑开，别让那不知是敌是友的人追上，就听那人又喊了一声。
“是我，殷七！”
余依依这回听出来了，是殷七的声音没错。
但看对方似乎也非常清醒的模样，余依依并没有放松警惕，谁知道是不是敌人刻意伪装出的声音呢？
一般的梦，梦中人不可能都这么清醒。
大概过了十来秒，殷七气喘吁吁地跑了下来，越靠近，余依依将他看得越清楚，确实是殷七——她第一次在梦里将人看得这么清楚，和现实没有丝毫差别。
这时候余依依总算反应过来：这不是她的梦，是殷七的。
“我怎么会在这？”余依依看殷七停在安全距离外，微微放心，主动开口问。
“我用特殊道具引你入的梦！”殷七十分感概，“幸好你真的还活着，也幸好你正巧在睡觉，不然我这道具算白费了。阿弥陀佛，多亏佛主保佑。”
余依依：“……”
讲真，不论是她活着，还是她睡觉，不都是她决定的吗？和佛主似乎没什么关系。
殷七继续说：“我还以为我们这次会全军覆没，还好信了付军的话。李鱼，我们这次可能得靠你了。”
余依依一听就知道他们肯定遇到了什么危险。
直接问：“你们那边什么情况？”
殷七简单将他和付军遇到“小范围地震”的事说了。
“……我现在被关在一间封闭的房间里，四肢不能动地躺在床上，身上连着好几台看着很高端的仪器，依情况看，之前阿离的猜测很接近真相——这学校在做人体研究。
我现在很可能正处在全方位的监控下，所以暂时不准备使用易被发现的道具和技能，当然，其实以我现在这样的瘫痪状态，就是用了道具和技能也起不到什么作用，我想着还不如留到关键时刻再用。”
余依依听了他的话默默思索了一会儿，问他：“你认为你经历的‘小范围地震’是高科技造成的？还是未知力量造成的？”
“这正是我最担心的问题，”殷七神情沉重，“我怀疑这所学校的学生，不仅掌握了很难应付的高科技，还拥有不科学的力量，和他们所掌握的相比，我们的道具和技能都显得不堪一击。
至少我的道具和技能，没法制造一场小范围地震，也没法制造局部海啸。”
余依依眉头紧皱：“除了你说的地震海啸，他们别的能力也很麻烦，比如我们都曾经历过的，被迫瞬移——这应该属于空间能力。”
两人分析一通，目前他们所见过的可能是非科学能力有：空间能力，控石能力，以及控水能力。
分析完，两人更觉完成这次任务困难重重，前途无光。
殷七甚至都不好意思说出让余依依想办法尽快——在他们被杀前，努力去完成任务的话。
“再难也得上，”余依依很快调整好心态，“这不是游戏，我们不能选择退出。我会尽快去地下研究室，”
殷七有些惊讶又有些期待：“你要来地下？”
余依依嗯了一声：“现在看，完成任务的关键就在地下，我必须去。”
她顿了顿，理智得近乎无情：“如果我成功潜入地下，我不会第一时间去找你们、想办法救你们，我会以完成任务为主。”
殷七毫不在意，并且非常赞同余依依的决定：“那是当然，任务第一，不要做多余的事。”
余依依若选择第一时间救人，他都要怀疑她的智商和能力。
救人只会暴露她自己，到时别说救出他们，只怕她也会搭进去。
“我也会尽可能给你提供帮助，只是以我现在的情况，能帮得上你的地方很少，你自己千万小心。”
“我会的。”
余依依做出了决定，就积极为之后的行动做准备。
她向殷七打听地下室的通道，殷七抱歉地摇头：“那时我陷入昏迷，不知道我是怎样带到地下的——甚至于，我说我在地下，其实都只是推测。”
余依依感到棘手：“我手里的道具虽然能探测到你们所在的方位，但找不到通道，我也进不去。”
殷七垂头沉默了几秒，抬头说：“如果你不怕冒险，我有种办法能带你进来。”
“什么办法？”
“我有一个特殊道具‘传送阵’，给我一根你的头发，我就能将你传送到离我不超过五米的任意地点。”殷七想到这个办法的危险性，有些迟疑，“现在我躺着，左、右、下这三个方向离墙的距离都超过五米，床头靠墙，墙的那边是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
也就是说，如果余依依选择传送，落地点要么是他所在的房间，要么是床头墙的那一边。
都不安全。
余依依倒没有那么多担忧，毕竟只要她下去，不管以什么样的方式，都要承担风险。
“梦里的头发也能有用？”
得到肯定回答，她扯断一根头发给殷七。
有李唐这个婴鬼在，她并不担心殷七会拿她的头发做不利她的事。
她很快就做了决定：“把我传送到床头墙那边两米的地方，嗯，不要立刻传送，等十分钟，我需要做点准备。”
殷七答应下来，提醒她：“如果落脚点恰好有人，你不要想着用隐身符逃，之前我和付军在打斗时用隐身符，完全没用，那些石头还是能精准的砸向我们，瞬移符也受到了限制。别的道具会不会被限制我也不确定，总之，你一定要小心。”
余依依这才想到她一直忘了说早晨发现礼服不见了的事。
当时只是隐约猜测，现在看来，学校拿走他们穿过的衣服，很可能真的就是冲着他们留下的气息去的。
“我大概知道隐身符失效的原因，我怀疑这学校的人认人不依靠，或者说不完全依靠容貌，而是依靠气味。”她说了礼服消失的事，“抱歉，我之前忘了提醒你们。”
殷七愣了愣，不太在意地笑着摇头：“这有什么好道歉的。现在仔细想想，其实最开始在篮球场，阿离被围攻的时候就已经有些端倪了，另外，他们还总爱上说我们香不香的，很多线索都暗示了气味很关键，是我们疏忽了。”
两人快速略过这个话题，再次确定传送的时间和地点后，从梦境离开。
*
付军醒来。
眼睛刚睁开一条缝，就被强烈的光线刺激出了眼泪，眼里一阵酸疼，不得不闭上眼。
他想抬手遮遮光，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不是被束缚住动不了，而是四肢以及脖子完全没有知觉。
就好像，他的肢体全都消失了，只剩下一个脑袋。
哪怕他心性坚定，想到这种可能，一时也难免心慌惶恐。
过了一会儿，付军勉强适应光线，同时也调整好心态，缓缓睁开眼。
目之所及，高高的天花板上一排排灯泡亮着，照得整个空间亮如白昼。
他脑袋动不了，只能最大幅度转动眼珠，上下左右转一圈，尽可能拓展视野。
这是一间非常简单宽阔的屋子，除了床周围摆着数台看上去高科技的仪器，没任何多余的摆设。
还没来得及细思自己的处境，身下的床自动动了起来。
上半身抬高，他由躺变成半躺状态。
与此同时，床两侧天花板上的白色灯光一阵闪烁，由白色变成多彩，一束束照下，交织，很快构成了非常逼真的景象。
左右两边各投影下一间和他所处房间相似的房间：空旷的房间里，靠墙放着一张看不出材质的白色的床，床上各躺一人。
和他一样，他们身上都连接着数台仪器。
右边的是还在昏睡的殷七。
左边的……付军认真看了好一会儿，才从那张血肉仿佛被吸干、只剩一层皮骨的脸上看出几分熟悉的影子——也多亏那一头金色短发，他才认出是凯瑞。
看到凯瑞的惨状，付军心里一沉。
嘀！
突然，右边传来一道响声。
付军转动眼珠看过去，只见殷七的右手方向，那面银色泛金属光泽的墙壁上浮现出一条与地面垂直的蓝色光线，接着，以蓝色光线为起点，墙壁向两侧退开，形成宽约三米的过道。
——原来那是门。
一行人走了进去。
蓝田当先，身后跟着三名学生会男性成员，王阳也在其中。
他们穿的私服，没穿校服。
付军看着还没醒的殷七，心里焦急，只是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蓝田走到床尾那太仪器前，看了两眼数据：“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人还没醒？”
这声音仿佛在身侧响起，要不是付军亲眼看到房间投影的过程，他都要忍不住怀疑殷七以及蓝田等人其实都在他房里。
投影太逼真了。
“没醒，”王阳走到床头边，微弯腰观察殷七，很快得出结论，问，“要不要弄醒他？”
蓝田还没说话，左侧忽然传来一阵大喊，同时还有一连串的“嘀嘀嘀”的警报声。
付军立刻转动眼珠子看过去。
只见凯瑞已经醒来，此时半躺在床上，因脸颊凹陷而显得特别凸出的眼睛朝左手边瞪着，好似绝境中忽然看到了希望的将死之人，神色癫狂中带着几分凄凉。
他身体左倾，手极力往左侧伸，像是想要碰触或抓到什么。
他声嘶力竭：“help me！救救我，救救我，我的同伴！”
付军紧抿着唇，他猜测凯瑞的房间里大概和这间房一样，都有投影。
凯瑞很可能是看到了他或者殷七，才会有这样激烈的反应。
凯瑞在向他求助。
他什么也做不了。
蓝田一行人听到警报声，脸色微变，快速从殷七房里离开，不到一分钟，又出现在凯瑞房间。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凯瑞始终在拼命朝左侧移动，他大概成功移动了十厘米，引得他床边的数台仪器全都发出更急促、尖锐的警报声。
很快，他被从床里伸展出的机械手臂抓回原位、按倒在床上。
凯瑞没再挣扎，仰面躺在床上，机械手臂缩回床里。
凯瑞胸脯起伏，张着嘴喘气，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隐约还能听出‘help’的音。
蓝田进到房间，依然第一时间去看仪器上的数据：“没有异常能量波动，身体各项机能出现故障，生命体征越来越微弱。”
他抬眸看了一眼双眼无神躺着的凯瑞，情绪没有一丝波动：“若不采取措施，预测十分钟内死亡。”
“啧，这人也太没用，”王阳身旁一个男生带着明显嫌弃的语气说，“闻着挺香，吃起来竟然既难吃又没有营养，这也就罢了，给他进化机会，他却连低级进化都做不到，真是比垃圾都不如。”
另一个男生表示：“这样的人活着也是浪费资源，死就死吧，我看今天的两个猎物都比这个好。蓝哥，我们什么时候品尝？”
蓝田淡淡道：“别乱说话，吓着人怎么办？”
男生勾唇一笑，面向左侧空荡的地方，微微欠身：“抱歉，我有点心急，希望没让你们收到惊吓。”
付军暗暗咬牙，他非常清楚，蓝田几人肯定知道他能看到也能听到，那些话，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不知道是有了什么倚仗，他们不再伪装成好学生的模样，浑不在意暴露他们吃人的事实，毫无顾忌，肆无忌惮。
大概在他们眼里，他和殷七都已经是盘中餐。
付军转动眼珠看向殷七那边，发现殷七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醒了，一脸冷肃。
“你甘心就这样死去吗？”王阳紧盯着凯瑞，声音很轻，语调缓慢，“只要你愿意说出你们的来历，交出你手里的武器或者法器，你就能活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
凯瑞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大笑起来，笑得他呼吸不畅，像是下一秒就要断气的模样。
王阳眸光一沉，眼底幽光流转，缓缓抬起手：“既然你想死……”
“不、我不想死，”凯瑞瞬间平静下来，他转动凸起的蓝色眼珠看向王阳，“你想知道我们的秘密对吧？我可以告诉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说到最后，付军甚至只能看到他的嘴巴在动，完全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付军不确定凯瑞会不会说出读者的事，会不会交出特殊道具。
当然，即便凯瑞真的选择说出来，他也不会感到愤怒，他能理解凯瑞求生的心。
哪怕向学生妥协明显也是苟延残喘——任务失败也是死，但能多活几小时或几天，对将死之人来说都是救命稻草，拼命也会想抓住。
只是事情的发展出乎付军意料。
或许是因为凯瑞的声音太小，王阳想听清他在说什么，弯腰侧耳凑近他。
就在王阳侧耳的瞬间，皮包骨的凯瑞速度极快——快到谁都没有反应过来，两手紧紧箍住王阳的肩膀，一口咬上王阳的脖子。
王阳再维持不住淡定稳重，嘴里发出一声怪叫，一手绕过凯瑞腋下狠狠抓住他后脑勺的头发往下拽，一手去扳凯瑞抓着他肩膀的手，同时脚往后退，想要甩开凯瑞。
但凯瑞的嘴像是和王阳的脖子长到了一起，他的头发连带头皮被扯下一块，上半身被王阳带着离开了床，就这样他也没有松口，始终紧咬着王阳的脖子，并且像是快要渴死的人碰到了水，疯狂的、大口大口地吞咽王阳的血。
肉眼可见的，凯瑞干瘪的皮肤充盈起来，与之相反，王阳很快变得干瘪。
这一切都发生在不到十秒的时间里。
旁边的蓝田三人旁观这场变故，都没有动。
蓝田神情冰冷，冷眼看着，另两个男学生却呼吸急促、脸上涨红，眼睛变成黄、绿色的竖瞳，直勾勾的盯着王阳的脖子，眼底是明显的渴望——好像恨不能取代凯瑞。
王阳斜眼看过来，蓝田面色不动，两个男学生眼神一滞，下一秒动作一致地冲向王阳。
一人手变利爪，一人手变螳螂刀，攻向凯瑞。
凯瑞像是背后长了眼，动作比他们还快，他松开王阳，身体幻影一般向上飞到天花板，避开攻击。
付军认真看去，才发现凯瑞背后突兀地出现了一双黑色巨蝠翅膀，正是那双翅膀紧贴天花板，他才没掉下来。
现在的凯瑞皮肤极白，瞳孔泛红，眉眼变得比他正常时更加精致好看，只一嘴牙又白又尖还有些长，指甲也变得又黑又长、泛着近似金属光泽。
不看那双翅膀，他现在的形象像极了欧美那边流传的俊眉吸血鬼。
王阳脖子上豁了一个口，要是普通人恐怕早就没气了，但王阳不仅没死，不到一分钟，那口子就恢复如常。
甚至于他整个人，很快也不再干瘪，除了看上去要苍白、瘦弱了几分，和之前并没差别。
摸着恢复的脖子，王阳抬头看向凯瑞，视线落在那双巨蝠翅膀上，他的神情瞬间变得非常难看。
蓝田说：“他进化成功了，按规定你不能下死手。”
王阳冷声道：“我会让他们留他一口气。”
王阳眸色更深，两个手部兽化的男生便像得到了指令，继续朝凯瑞攻击，只是凯瑞在高处，他们飞不上去，一时打不到人。
王阳抬头紧盯着凯瑞，凯瑞偏头正好看向他。
两人眼神交汇，凯瑞神情一滞，从天花板掉下来。
掉到半空，凯瑞忽的恢复神智，又立刻粘到天花板上。
他愤怒地大喊大叫：“你们这些怪物，休想控制我的神智！我绝不会屈服！”
他心底对王阳的眼神十分恐惧，不想再看到对方的眼睛，疯狂地拍着翅膀、挥着手，转眼就把天花板上的灯都给毁了。
屋内暗下来，几双泛着幽光的眸子在黑夜中十分明显。
“离开这。”光线一暗，蓝田立刻说，边说边快步走了出去。
王阳也立刻离开。
被王阳控制的两个男生过了几秒才恢复自我意识，却在恢复意识的瞬间就被空气中弥漫的血香吸引，舍不得走了。
凯瑞毁灯的动作太粗暴，灯罩碎片落下时有不少扎进他的手臂、翅膀上，随着他疯狂的动作，原本小小的伤口扩大，有血流了出来，落下。
哒~
哒~
一滴一滴，越来越多。
血味在空气中弥散开来，顺着还没关上的房门飘散出去。
*
余依依从梦境醒来。
正对着她的镜子里已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出。
她起身下床。
“你醒啦，”李唐感知到她醒来，立刻说明情况，“海底的浪不久前已经平稳下来，只是我看我们被浪带到了离学校海岸很远的地方，回去要花时间，我就没喊醒你。”
余依依问他：“我们最快多久能上岸？”
“你急着上岸？上岸很容易暴露行迹，我觉得现在海里可能比岸上更安全。”正是出于这种考虑，他才不急不忙地返回。
余依依也不瞒他，告诉他殷七的处境和引她入梦的事。
李唐气闷，在他的领域里，有人引她入梦，他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
要是那人是敌非友，她不就危险了吗？
他还是太弱了，往后要努力修炼才行！
梗着一口气，他嗖地朝岸边冲去，不到一分钟就回到岸边。
未免被人发现，他还刻意用了隐身状态。
余依依不知道殷七的入梦道具打击到了李唐，上岸后她依然待在李唐的领域里，拿出特殊道具——傀儡。
傀儡：拥有者可随意设定傀儡形象，设定后不可更改，受拥有者操控，傀儡死则道具失效。
余依依将傀儡放到一边，拿出追踪蝶，想象晴雪的模样。
追踪蝶蝶翼浮现红光，朝前飞去。
余依依没有让李唐跟上去，而是认真体会脑海里隐约浮现的终点，确定晴雪此时在附近的地下方向，不在学校后，她收起追踪蝶。
接下来，她在脑海里不停想象晴雪的样子，从头到脚、形体到五官，回想的非常详细。
旁边的傀儡，随着她的想象，很快变成了晴雪的模样。
余依依划破手指，将手指上的血珠抹到傀儡晴雪的嘴上。
傀儡睁开眼。
余依依心里一动，发出一连串指令，傀儡站起身，在余依依面前做了许多表情动作。
余依依快速将不协调的地方修改。
她还想更细致地给傀儡设定应对各种事情的反应，就听李唐说：“我感受到了薄弱的空间力量，大概是殷七在使用传送阵，我的领域会抵挡这股空间之力，你得出来才行。”
“把我和傀儡都送出去。”
余依依说话的同时，确定了傀儡形象：设定完成。
几乎是刚从李唐的领域里出来，余依依就觉得眼前一晃，同时脑袋一阵眩晕。
下一秒，她出现在一间亮着柔和的蓝白色灯光的的宽阔房间里。
余依依还没看清房间布局，就先闻到了海水的气息。
认真一看，才发现这个长约三四十米的房间里建有一个占了大半个房间的水池，水池边放着数台看着很高科技的仪器。
仪器上连着许多线和管子，另一端没入水池里。
余依依的落脚点就在一个一人高的仪器与墙壁之间，位置可以说非常灵性了。
忽然，好几台仪器顶端亮起红灯。
余依依一颗心高高提起，神经紧绷。
她是不是被发现了？
嘀…！
警报声才响起又戛然而止。
余依依屏住呼吸。
空旷的房间非常安静，静得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旁边仪器内部的电流声。
很快，她感到了不对劲。
李唐呢？从她被传送到这里，还没听到李唐吱声。
这不符合李唐的性格。
她在心里喊李唐，没有得到回应。
该不会李唐还在岸边，没有跟她一起传送过来吧？
想到这种可能，余依依非常愧疚，她觉得可能是她当时只顾着安排傀儡，忘了第一时间将李唐收到道具栏，才会落下李唐。
哗啦~
正懊恼着，安静的房间里响起了一道水花声。
余依依缓缓吐出口气，快速调整情绪。
李唐没过来也好，以他的能力，待在岸上自保应该没问题，跟着她说不定更危险。
她悄悄从仪器后探出脑袋，看向不远处的水池。
可能是蓝白色灯光的原因，水池的水呈现出晶莹剔透的冰蓝色，好看的有些梦幻。
原本平静的水面此刻荡起了涟漪。
哗啦，又一声水响，涟漪越来越来大。
只见水池中，一条尾巴……
余依依瞪大眼，她看到了什么？
冰蓝色的鱼鳞、带金色的鱼鳍——这样一条巨大的尾巴在水里摆动！
她再一次忍不住屏住呼吸，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想撞进她脑海。
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水面。
很快，水池里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搭在池岸，随后，一个脑袋露了出来。
是个看上去二十岁左右的男生，五官精致得像虚构出来的完美形象，有些雌雄莫辩，却一点也不娘气。
男美人鱼！
活的！
他朝着余依依所在的方向歪了下脑袋，清澈的眼睛看过去，长睫颤动，睫毛上的水珠往下落，顺着他脸颊滑下，一举一动都能入画。
余依依知道，她被发现了。
美丽的人鱼朝余依依这边露出一个干净清爽的笑容，声音特别温柔：“不用躲了呀，我看到你了。你是来偷我的吗？我愿意跟你走。”
余依依：“……？？”
第129章 129. 异端 威风
余依依没有立刻接话。
虽然美人鱼看上去乖巧无害, 态度也非常温和友好，但她在这个副本里已经见过人类局部兽化的例子——阿离和曾枯荣就是典型，面对美人鱼也不会放松警惕。
说不定, 这并不是真的人鱼，而是人类变异而来的呢？
“你在怕什么？”美人鱼手撑在池边, 托着下巴, 歪着脑袋，不解地问, “你怕我会伤害你吗？”
“那你会吗？”余依依做出被人发现后受惊害怕的样子，小心翼翼反问。
“呀！你和我说话啦！”美人鱼漂亮的眼睛微微睁大, 眼里像是闪着光，明显非常高兴, 他声音越发柔和, 还多了几分轻快, “只要你不弄疼我, 我不会伤害你的！”
余依依：“……”
人鱼直起身子, 稍稍上浮, 露出精瘦的上半身, 委屈巴巴地诉苦：“我可怕疼了，可是我无时无刻都在承受疼痛, 这里的人好坏。我感受得到, 你和他们不一样，所以我愿意跟你走。”
他神情依赖, 像是已经把余依依当成可以信赖的人。
余依依目光在他身上凝了凝，他刚才只露了个脑袋，看不出异样，现在直起上半身, 一眼就能发现不对。
只见他两边肩胛骨以及靠近心脏处，都连接着不知什么材质的粗线，一端没入身体里，另一端连接着岸边的仪器。
那线每根都至少有小指头粗——或许并不是线，而是粗管。
即便不带有另外的负面效果，仅仅是这么粗的管子扎到身体里，也绝对不好受。
“腰上也有呢，”人鱼看到余依依的眼神落在他身上，越发可怜兮兮道，“我浑身上下，从头到尾巴尖都好疼呀。”
他期待的看着余依依，倒也不说让余依依帮帮他的话，只软软的说：“你和我聊聊天、说说话好不好？有人和我说话，我就不那么疼了。”
也是非常会撒娇了。
面对这么一个漂亮的不像话、境遇又可怜的少年软软撒娇，一般人可能觉得心都要化了，可余依依铁石心肠，并不为所动。
她在心底冷静分析：如果这真是条纯人鱼，不是人变异而来，那么造成他现在时时刻刻要忍受痛苦的罪魁祸首绝对是人类无疑，这样的情况下，他真的会对她这个人类满心善意吗？
即使他真的能感觉到她和伤害他的人不一样，他就能毫无芥蒂的以善意对她？
有个词叫“迁怒”，还有句话叫“非我族内其心必异”。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他确实就是展现的那样，是那种不会迁怒，也不觉得人类和人鱼会有什么隔阂的傻白甜。
但余依依不会拿自己的安危去赌这种几率渺小的可能性。
她心底满心警惕和戒备。
面上倒是越发软和，像是被他的话打动。
她说：“好啊，我和你聊聊天，如果真的能让你减轻痛苦，那就太好了。”
人鱼高兴地变回趴着的姿势：“你真是个好人！你想要聊什么啊？”
余依依从仪器后走出来，没往前走，因为她本身离岸边也只有三米左右的距离，再往前就太近了，她觉得不安全。
她站在岸边，池里的人鱼得一直仰着脑袋看她，想了想，她干脆盘腿坐在地上，摆出要促膝长谈的姿态。
她面露好奇地问：“你知道么，看到你我实在太惊讶了？我一直以为人鱼只会出现在童话故事里，不敢相信我会亲眼见到。”
人鱼关注的重点有点偏，他眨眨眼：“为什么惊讶？难道你不知道我在这？你不是冲着我来、特意来偷我的吗？”
余依依摇头：“我是误入这里的，并不知道你的存在。”
人鱼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这就是我们的缘分啊！”
余依依：“……”
“是啊，确实很有缘分。”余依依回以微笑，“能和我说说你的故事，或者人鱼的故事吗？我真的好好奇啊。”
“唉~”
人鱼轻叹一声，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出一大片阴影，并没有露出很痛苦的表情，但就是透出一股深深的伤感，简直惹人心疼。
余依依善解人意：“是提起就会让你感到悲伤的过去吗？如果是，那你就不要说了，我不听也没关系。”
人鱼倏地抬眸看了她一眼，再一次给她发好人卡：“你真是个好人。”
“可惜不能让你感到开心。”余依依面露愧疚，心里被自己肉麻得够呛，深觉做一朵白莲花是一件非常考验心理素质的事。
“你和我聊天我就很开心了。”人鱼露出笑容，像鼓起了勇气，“既然你想更加了解我，那我就算重新面对以前伤心的事，又有什么关系呢？”
余依依努力维持笑容不散架：“……你真勇敢。”
人鱼羞涩一笑：“我一点也不勇敢，我可怕疼了，是你给了我勇气！”
接着，他开始缓缓说起他的故事。
“在好几年前——应该已经过去几年了吧，我一直待在这，对时间流逝不太敏感。有一天，我出海游玩，碰到了一个生物研究团队，他们的轮船遇上了飓风海啸，其中有一个女人掉到了海里，我把她救上岸，并且想办法保住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这是经过余依依精简过的内容。
实际上，他语调缓慢，说的非常详细，包括他出海的时候碰到了什么鱼群，碰到研究团队是怎样的好奇和如何小心翼翼尾随并掩藏踪迹，以及飓风来临那天的天色，船上人的反应……
事无巨细，毫无重点。
说到一半，他甚至又一次轻叹口气，神情微微伤感，好似陷入了回忆，看他那模样，一般人大概会舍不得催促。
余依依心里却越来越警惕。
不是她爱疑神疑鬼，实在是人鱼这叙述方法，太容易让她产生一个怀疑：他是不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那么，他拖延时间的目的是什么？
总不会是为了让她多陪他一会儿吧——她可不是傻白甜。
原本余依依的关注重点在人鱼说的故事上，现在则分出更多注意力到人鱼身体上。
她其实很想仔细看看他身上连着仪器的部分以及尾巴，可惜人鱼现在趴在池边，只露出个脑袋，也不甩尾巴，她想看的都看不到。
她干脆出言打断好似陷入回忆的人鱼：“你救了怀孕的女人之后，那个女人是不是带着研究团队把你抓了？之后一直把你关在这，对你进行研究？”
人鱼神情明显一僵，面露几分愕然，微抿唇道：“果然还是人类更了解人类。”
余依依心里微微一突，不管他之前表现出的态度多么友善，“还是人类更了解人类”这句话，就完全呈现出他内心对人类的真正看法：你是人类，你最懂人类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德行！
她以最快的速度站起身。
人鱼立刻仰头看她，一脸歉意：“你是不是生气了？我并不是说你也是那样的人，我只是觉得，你比我聪明，才听了我说开头，就能猜到后面的结尾。”
“我没生气，我就是脚麻了。”
余依依随便扯了个借口，又告诉他：“其实我能猜到结尾和我聪不聪明没多大关系，我看过的很多故事里都有类似的情节。”
何况，她并不只是听了开头，她还看到了结尾——他被关在这里。
这要还猜不出剧情，那才是脑子有问题。
当然，她猜出的剧情并不一定就是事实，毕竟，人鱼也有可能说谎，而她的猜测是建立在他说的“事实”上。
人鱼好似一下子就被她转移了注意力，顺着她的话好奇问：“人类有很多故事吗？那你能不能给我讲讲故事？我想听很多故事，什么样的都好。”
像是恨不得拉余依依在这里讲个天荒地老。
余依依越发怀疑他是想拖延时间。
“那我想想说什么故事比较好。”她作出思考状，实际上是借着站着时更开阔的视野观察人鱼。
只见灯光映照下浅蓝色的池水中，一条冰蓝色夹杂零星金色的巨大鱼尾时隐时现，似梦似幻。
余依依一开始还没觉得什么不对，等看了几秒后，她忽然发现不对劲——在看不到冰蓝色尾巴的时候，那尾巴并不是往水下沉了，而是突然消失不见了。
在尾巴消失的同时，水底一抹白一晃而过——她忍不住怀疑那是人腿。
难道，人鱼正处在人鱼形态和人类形态的转化过程中吗？
她还想继续观察，看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那尾巴忽然甩出来，在水面轻拍了一下，激起阵阵涟漪。
“你是不是很喜欢我的尾巴？”人鱼面露害羞，努力把尾巴甩出来给她看，“如果你想摸，我还可以给你摸一下，你讲故事给我听就行了。”
他的表情没有一丝不自然，余依依甚至都要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于敏感了。
“你的尾巴很好看，但我不能摸，我不想给你增添痛苦。你也不用把尾巴甩出来，按你觉得舒服的姿态待着就好。”余依依心道人鱼稳得住，她“白莲花”的人设也不能崩。
只是她在这里已经待了有段时间了，也不知道付军和殷七他们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她不能完全由着人鱼的节奏陪他打太极，那太浪费时间。
她得想办法试探试探，看人鱼留住她到底有什么目的，就算弄不明白，也至少要打乱人鱼的节奏。
毕竟，一般来说，拖延时间都是为了做足准备，一旦人鱼做足了准备，对她来说绝对不是好消息。
听了她关心的话，人鱼立刻露出标准反应——满脸感动。
看他要开口，余依依立马赶在他之前开口。
“人类的故事千千万万，我一时想不到给你讲什么故事比较好，而且，我不能一直待在这里陪你，今天最多只能给你讲几个故事，这对你来说太残忍了。
你若从没听过故事，那最多就是好奇，可要是听过了，以后你想听，又没人给你讲的时候，只怕会火烧火燎的想念，那滋味绝不好受。”
余依依一脸“我完全为你好”的善良。
人鱼似呆了一下，接着委屈道：“所以，你是不准备给我讲故事了吗？”
“是的，不过你不用难过，因为我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办法。”
余依依侧身，指着旁边的仪器：“只要我帮你毁了这些带给你痛苦的仪器，给你自由，你就有机会亲自去阅读人类那千千万万的故事了，那不比听别人转述更有意思吗？”
她边说，边找仪器的电源和开关，电源线没入地下找不到插头的踪迹，开关却是挺明显。
“这好像就是开关，”她伸出食指，按在开关按钮上，“把它关上，你就不会再感到……”
“等等！”余依依话到一半，人鱼急急出声，“不能按！”
他脸上露出急躁的情绪，等余依依看过去，语气带着哀求：“那不能关，关了我可能会死掉。”
只是紧盯着她的目光和紧抿地唇泄出了几丝不明显的阴狠。
嘀！
余依依按了下去。
但手没从按钮上移开。
她想看看情况，如果情况确实不对，她会再打开。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人鱼，不想错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
人鱼身体突地一僵，脸上可怜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一瞬狂怒。
“可恶！”
他尾巴重重在池面一拍，水面炸开一般，飞溅起无数水花，甚至不少溅到了三四米的天花板上。
站在三米开外的余依依也仿佛经历了一场大暴雨。
还没抹去脸上的池水，余依依就感觉脑袋一晕，心里一突，心知这又是被人空间瞬移了。
果然，下一秒，她就出现在了水池里。
人鱼就是空间能力的掌控者！！
余依依立刻意识到这点，脑海里瞬间理出一条逻辑链：人鱼有空间能力，之前几次他们被迫空间转移都和他有关→他和学校学生相同立场→‘被困于此’的说法不成立→他极可能并不是人鱼，而是人类变异而成。
甚至于，余依依已经隐约猜到了他的真实身份。
只是目前并不太适合深入思考。
池水比她想的深，水已经没过了她的头顶，她脚却还没踩到水底，一时也顾不了别的事，只依着求生本能踩水上浮。
还没浮上水面，发根一疼，头发被人紧紧拽着，整个人被这股力提到了水面。
与此同时，她被人鱼伸长的海藻般的长发捆了起来，双手被束缚着，只有脑袋和脚勉强自由，
“你乖乖地给我讲故事，多活一会不好吗？”人鱼原本温柔的声音变得十分阴鸷，“为什么非要惹我生气呢？”
头顶的水顺着额头眉骨流到眼睛，余依依不适地紧闭了下眼，挤出眼里的水，好受了些才再次睁眼。
人鱼完美的五官此时有些扭曲，说话时嘴巴一张一合，从余依依的角度看来，他像是想要生吃了她一样。
然而哪怕头发被人鱼拽着，双手和身体被捆着，自身明显处于非常不利的地位，她也没有生出什么恐惧的情绪。
她很清醒且理智地在脑海里分析处境以及应对方法。
其实她并不准备这么快就和人鱼撕破脸，关仪器也更多的是为了试探，还做好了随时再打开仪器的准备，只是没想到人鱼对她关掉仪器的举动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毕竟他之前一直表现的那么淡定。
当然，这也正证明了她的试探是有意义的，至少知道人鱼对仪器——准确说是仪器能带给他的好处非常在意。
想到这，她瞥了一眼人鱼的胸膛，发现他身体上连接的线管都还在，暗下决心等会就找机会想办法将线管扯掉。
她预感扯掉线管，她能弄明白很多事。
就在余依依暗暗计划怎么对付人鱼的时候，人鱼紧拽着她的头发往后扯。
头皮生疼，余依依被迫后仰，这样一来，就露出了白皙脆弱的脖颈。
余依依立刻发现，人鱼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我太久没有碰到这么香、能量这么充沛的食物了。”人鱼满意地喟叹，“之前以为你会葬身大海，我还有些遗憾，没想到你竟会自己送上门来，真让我惊喜。”
他边说，边伸出一只锋利的指甲在余依依脖子上比划。
“你看起来怎么这么平静？你为什么不愤怒、不恐惧？血液沸腾起来才会更美好，”人鱼有些不满，像个神经质似的幽幽道，“你说，我是划破你的大动脉一次性吃个饱好呢，还是随便割个口子，把你养起来慢慢吃好？”
余依依并没有被他吓到，情绪还是很稳定。
人鱼便有些生气，手指一动，在余依依脖子上划出一条血痕，血珠立刻涌了出来，同时散发出让人鱼无法抵抗的血香。
余依依能感受到伤口很浅，而人鱼也没有再加深伤口的意思，所以她没有立刻行动。
她得等人鱼警惕心最弱的时机动手。
闻到血香，人鱼没了刺激余依依生气的心思，冰蓝色的眸子暗沉下来，笼上一层暗红色。
此刻他几乎没了多少理智，完全被本能驱使，低下头，一心想去品尝那闻起来就美味无比的血液。
余依依敏感察觉到了他的状态。
她毫不犹豫做出行动。
于是，就在人鱼低头的瞬间，他胸口传来剧烈的疼痛。
愕然垂眸，只见一根黑色的长发卷起他心脏处的线管，猛地抽了出来。
人鱼的头发能作为武器，余依依的头发同样可以。
在上个副本结束后，她得到“别把头发不当武器”的个人技能，启动技能后，至多能将七根头发变成特殊琴弦，不仅能弹琴，还能杀人。
现在她的头发就成了她脱离困境的关键。
线管一被扯开，接口处就喷出了许多红色血液，大部分都洒到了人鱼身上。
和他离得近的余依依身上也落了数滴血珠——余依依当即判断出，这是人血。
人鱼之前是在输人血？
余依依不由想到殷七说过的话，他所待的房间里也有很多仪器，身上也连着许多线管。
所以，是不是有可能，这些血就是殷七和付军的？
她在思考的同时，不忘操控两根变得如钢丝一般的头发，去割捆着她的人鱼长发以及她被人鱼拽着的头发。
还好，她的头发经过技能强化后很给力，顺利地割断了人鱼的头发。
一获得自由，余依依便趁人鱼还没反应过来，以最快的速度瞬移到了岸上。
到了岸边，余依依也没敢放松，视线紧紧盯着人鱼，就怕他又动用空间能力将她瞬移到他面前。
好在不知人鱼是愤怒得失去了理智，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没有动用空间能力，而是怒视着她，直接一摆尾朝岸上冲。
他的尾巴非常有有力，他整个人都借着尾巴的力量腾空而起，像个人形炮弹冲向余依依。
余依依心里一紧，自觉自己承受不住人鱼一尾巴的力量。
就在她刚准备躲到不远处的仪器后时，她发现半空中的人鱼身形一僵，尾巴忽然变成了一双人腿，接着人形态的人鱼直直坠落、跌跪在地。
这一切发生在极短的时间里，而余依依其实也没有看得很清楚，只模糊看到两条白色一晃而过，随即就被人鱼冰蓝色的长发遮挡了视线。
出于探究的心理，她的视线并没有移开，依然落在人鱼身上。
然而她的视线更加激怒了人鱼。
跪坐在地上，冰蓝色长发几乎笼罩整个身体的人鱼满脸涨红，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看余依依的视线像在喷火，恨不能直接把她烧成灰烬。
“无耻！不要脸！”他咬牙切齿，口不择言地骂道。
余依依：“？？？”
这难道又是人鱼的新人设？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必要再演戏吗？她可不想再配合了。
毫不客气地回瞪人鱼，几秒后，余依依后知后觉发现，人鱼脸色涨红，除了因为出离愤怒外，似乎还带着……羞恼？
再一看他那把自己围得严严实实的长发，余依依终于反应过来。
他从人鱼状态变成人形态是没有穿衣服的！
余依依暗暗庆幸她之前没有看得太清楚。
即使明白人鱼长发遮掩下是光溜溜的，她的视线也没有从人鱼身上移开，只是关注的焦点上移。
既然人鱼这么在意被人看光，那必须得好好利用一下。
她故意露出一抹调侃的笑，挑眉问：“你是不是没穿衣服啊？”
人鱼脸色更红，怒视着她，咬牙骂：“不要脸。”
他骂来骂去都是那几句，余依依完全不放在心上。
“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立刻移开视线，你觉得怎么样？”
人鱼没说话，余依依紧盯着他，不想错过他任何表情。
她问：“你的名字，是不是叫李胜？”
李胜——King学院创始人和天才生物学家江悠的儿子，也就是人鱼之前嘴里救下的那个尚在母亲肚子里的孩子。
人鱼闻言，目光瞬间变冷，直接站起身。
余依依其实没那么开放，潜意识并不想看到任何辣眼睛的画面，一见他要站起身，就条件反射地移开了视线。
刚一移开视线她就意识到这么做不对，她不该让人鱼离开她的视线范围一分一秒。
她立刻转回视线，朝人鱼之前所在的位置看过去。
然而只看到一道幻影朝水池冲去，接着一道落水声响起。
余依依快步走向池边，想看看池里的情况，只是她还没走几步，就听得“啪啪啪”数声，池水被巨大的鱼尾拍得飞溅数米高，水汽在短短时间内弥漫四周，模糊了她的视线。
接着，室内的灯灭了，四周陷入沉沉黑暗，唯有水池边的几台仪器上的灯还亮着——不知道人鱼什么时候将仪器重启了。
水池里的动静停了。
房间一片安静。
余依依不再往池子的方向走，而是转向离她最近的仪器。
她不能给人鱼依靠仪器恢复的机会。
之所以说恢复，是因为她推测人鱼现在处于虚弱期，无法发挥全部实力。
人鱼没有再次对她使用空间能力，她不认为是他手下留情，他不那么做只可能是因为有心无力。
她快步走向仪器，精神高度集中，警惕黑暗中可能出现的危险。
在她按上仪器开关时，脚踝传来一抹微微刺痛，紧着着又是一阵清凉，就像是清水拂过皮肤。
她头皮一麻，利落地按下仪器开关，同时毫不犹豫地使用‘09的伪装’技能，让自己厉鬼化，并且指挥头发变成的琴弦在脚边扫荡。
琴弦没有扫到任何阻碍，厉鬼化后获得夜视能力的余依依蹲下身，掀开裤脚看了看自己的脚踝，发现上面有一条细如丝、五厘米长的伤口，伤口没有沁血，也不疼。。
她微微皱了下眉，转而观察脚边地面，想看看刚才划伤她的东西有没有留下痕迹。
地上有短短一截头发，冰蓝色。
应该是被琴弦割断留下的。
看来，划伤她脚踝的就是它了。
余依依起身，往下一个仪器走，边走边观察水池。
他关了一个仪器，不知道人鱼会有什么反应。
出乎意料的，池面很平静，只有仿佛被轻风吹起的涟漪一圈一圈的涤荡开来，池水清澈，却也见不到底。
她没看到人鱼的身影，只看到数根冰蓝色发丝——和她之前看到的人鱼头发不同，这些头发虽也是冰蓝色，却明显颜色要浅一点，几乎呈半透明状态，发丝从池底延伸出来，停在离她很近的地面上。
发丝几乎和地面颜色融为一体，要不是余依依厉鬼化后夜视能力极好，很难发现。
她走动间，那些发丝消无声息地贴着地面紧跟着她，在她准备按下第二台仪器的开关时，冰蓝色的发丝分成两股，分别朝她的两只脚缠绕上去。
余依依早有防备，一发现那些发丝的动静就操控琴弦阻挡，同时动作迅速地按下眼前仪器的开关键。
半透明发丝被琴弦割断，像是能感觉到痛楚，嗖地一下往后退去，停在距余依依两三米的地方一动不动。
池水里依然没有动静。
余依依继续朝下一个仪器走。
半透明的冰蓝色发丝跟她保持几米的距离，安安静静地跟在她身后。
余依依顺利来到第三台仪器前，她借着电源灯观察仪器面板，确定开关键的位置。
找到开关键，伸手按上去，却发现竟然按不动。
而就在她的手触碰到按钮的同时，仪器上亮起一个一指长的长方形的红光区域。
冰冷的机械声响起：“开始进行身份检测。”
余依依一惊，甚至都来不及闪开，红光就已经快速从她脸上扫过。
“受检测者已失去生命特征，判定为危险情况，发送警报。”
余依依暗松口气，她觉得判定为‘死人’肯定比‘身份有异’的结果要好一点。
同时忍不住庆幸，这个副本世界里的武器水平在能接受的范围内。
要是那扫描的红光是激光武器，她只怕凉了。
嘀！嘀！嘀！……
安静的环境里骤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让人忍不住有些焦躁。
余依依不知道这警报声会传到哪里，带来什么后果，但能肯定的一点是，这声音会引来人。
这对她很不利。
没等她想好怎么应对，就见她左侧不远处的那面墙上出现一道竖直狭窄的蓝色光芒，那光闪过后，墙体分别朝两侧退开，露出宽约两米的空间。
原来那是门！
她警惕地看过去，已经做好了接下来可能被围攻的心理准备，然而出乎她意料，门后是亮着灯的走道，走道上一个人也没有，空荡荡的。
竟然没有人被警报声引来？
那么，门是谁打开的？
正纳闷着，她听到了由远及近传来的凌乱脚步声。
那绝不是一个人或几个人能弄出的动静。
来了一波人！
她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离开房间，二是留在房间。
离开房间，她就会错失对付极可能是任务目标——人鱼的好时机；留下来，她则会被围攻，脱身困难。
活着才有可能完成任务，余依依没有任何犹豫就决定先离开这里，避免被围攻。
外面的动静越来越近，余依依看了眼还跟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半透明冰蓝色头发，操控两根琴弦飞过去。
还没飞到那些头发面前，它们就嗖地一下往池里缩去。
虽然余依依的目的就是逼退它们，但它们溜得那么快，又让余依依忍不住有些怀疑它们到底是知道了琴弦的厉害害怕了，还是本就不准备再跟着她。
她忽然觉得，人鱼把门打开，似乎并不是为了引人过来，而是为了把她逼出去。
然而即便知道人鱼的目的，她还是得离开。
被围攻太危险。
她见那些头发没再跟着，快速跑出去，一出门就使用一张隐身符。
几乎是隐身符刚起效，余依依就看到前面的走道上跑过来一群人，除了最前面的蓝田和王阳整体还保持着人类形象，后面跟着的人或多或少都出现了兽化情况。
她甚至还看到了背后多了骨翅的曾枯荣，以及手变成兽爪的阿离。
这群人全都双眼发红，带着一股显而易见的疯狂，像是受到了什么致命的诱惑，直直冲向余依依身后的房间。
谁也没发现特意靠墙站在角落的余依依。
余依依知道，这主要得益于她使用伪装技能厉鬼化了，不然恐怕躲不开这么多人。
他们快速冲到门口。
‘咚’的一声，一群人一股脑撞到了突然关上的门，门和墙都由某种金属制成，被撞得颤了颤。
由于惯性，好几个人来不及收脚，也撞到一起，而他们兽化的部分大多又非常锋利，撞到一起简直就像是互相伤害。
好几人都被伤到了，伤口流血。
这血又引得这群人更加狂躁，竟然无差别的打了起来。
余依依在不远处看得口瞪目呆。
可惜现在不是看戏的时候，她见曾枯荣和阿离没有吃亏，头也不回地跑开。
依靠追踪蝶她顺利定位到付军和殷七的位置，发现他们俩刚好在同一处，没有犹豫，以最快地速度找了过去。
*
借着厉鬼化后的便利，余依依一路上顺利避开数名完全没兽化的学生，没多久就找到了付军和殷七所在的房间。
房间门是开的，从外往里看，漆黑一片。
离门还有两三米距离的时候，一股烧焦的臭味扑鼻而来。
屋内似乎刚经历一场火灾。
余依依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现在门口试着喊了几声：“付军，殷七，你们在不在里面？”
话音刚落，房间角落亮起一道金光。
余依依定睛一看，发现竟然是一个倒扣着的金色大鼎周身在发光。
咚、咚、咚……
金鼎内传来一下一下的扣响声。
余依依：“……”
应该是殷七的特殊道具没错了。
她走近，在金鼎上敲一下：“是我。”
“我和付军在一起，我们暂时出不去，”殷七虚弱的声音响起，半句废话也无，直接说有用信息，“还有四十分钟这鼎才能收起。”
余依依也没多问这鼎的事，只问：“你们现在什么情况？发生了什么事？”
殷七说：“我们都失血过多，暂时死不了，但也没精力做什么。”
他仅仅是说这句话就喘了好几口气，声音很小，要不是周围十分安静、余依依耳力极好，只怕连他说了什么都听不清。
“我来说吧。”付军接过话题，说起他们的经历。
“……凯瑞流的血吸引了许多学生——不，他们不配这个称呼，叫异端更合适，那些异端里也有会飞的，将凯瑞从半空扯下，然后……”
他顿了一下，想到当时通过投影看到的场景，语调沉重：“他们一拥而上，撕咬凯瑞，凯瑞怒吼，化作一团火，将染了他血的所有异端全部烧成了灰。”
“烧死异端后，凯瑞并没有死去，他先后找到殷七和我的房间，将我们带到这里，逼我们拿出复活道具。”
“他已经疯狂，见我们拿不出他想要的，就想拖着我们一起死。关键时候，殷七使用了特殊道具将我们罩住。”
“我们在里面可以看到外面的场景，亲眼看到凯瑞烧成了灰烬。”
事实上，凯瑞见他们拿不出复活道具后，还逼问过他们余依依的下落，他们没有说。
余依依听完，立刻往旁边移了两步，远离地上那一团团灰。
想到凯瑞的结局，她心里划过几抹伤感，有一瞬还生出了几分物伤其类的黯然。
目前还没听说有谁通关所有副本，不知道未来还有多少个危险副本等着她，说不定什么时候，她也会把命丢在副本里……
不，不能这么想！
余依依立刻赶走脑海里冒出的消极想法。
她一定会通关！
“你那边发生了什么？”付军没听到余依依的回应，主动问，“有没有我们帮得上的地方？”
缓缓吐出口气，余依依收拾好情绪，简单快速地说了遇到人鱼后的事。
“现在想想，那人鱼的行为充满矛盾，”余依依在说的时候也顺便理清了自己的思路，“一开始他装乖主动找我说话，明显是想留下我；后来却想方设法地赶我走。”
不等付军和殷七说话，她自己恍然道：“我懂了！一开始他想留下我，是因为想吸我的血，后来发现我也不是好惹的，他又处于虚弱期，怕我威胁到他的生命安全，就立刻想方法把我赶我。”
余依依叹气：“我错过了对付他的最佳时机，等他缓过来，能随心使用空间能力时，再想对付他就难了。”
付军问：“你是说人鱼是李胜——这所学校创建者的儿子？你认为他是任务目标？”
余依依嗯了一声：“我试探过他，确定他就是李胜没错，他极可能是第一个出现兽化情况的人，是异端的起源，也是完成任务的关键。”
殷七休息了一会，有了点精神，开口道：“可任务要求是彻底解决异端，我看这整个学校的学生可能都是异端，光解决一个不一定有用。或许，我们应该想一个毁了整所学校的办法。”
整所学校，学生加老师和工作人员，一共上千人，毁掉整所学校，相当于要杀了上千人。
余依依并不赞同殷七的想法：“我不认为毁了一切是完成任务的方法。更何况，就我们几个人，也做不到。”
“其实……我们做得到。”付军迟疑着说，“我被凯瑞带过来的路上，用特殊道具探测过周围环境，发现这地底埋了不少炸|弹，那应该是地下研究室的自毁程序。据我推测，若自毁程序开启，整个学校，或者说整个岛都将被毁。”
余依依听得背后一凉：“整个岛都能毁掉，我们还能活？”
殷七说：“只要我们能坚持得比所有异端都久一点，哪怕只有一秒，我们就算完成任务，就能活下去。”
只要完成任务，他们就会脱离副本、回到现实世界，并不用去面对副本世界里的后续危险。
余依依没有接殷七的话，而是转了话题：“你们既然还有段时间才能出来，那我不在这里干等，我去别的地方查探查探，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她想趁着厉鬼化时的便利，多做点事。
她现在对怎么完成任务只有一个很朦胧的想法，并不是很确定她的想法对不对，只有找出更多线索，才能更加完善她的计划。
她和殷七和付军告辞，出离开这间偏僻的房间，出了门后特意找阴影处走，完美融于暗色之中。
她一边找线索，一边用意识操控着终于到了校园区的傀儡‘晴雪’。
傀儡晴雪刚离开海岸边的时候表情僵硬、动作迟钝，随着余依依给她加的各种设定和傀儡融合，傀儡的表情越来越自然，动作也越来越快。
等傀儡走进校园区的时候，神情姿态已与真正的晴雪没什么两样。
这时天已经黑了，学生们都回了宿舍，校园里除了巡逻的保安几乎看不到学生。
一个保安看到傀儡，走过来问：“晴雪部长，这么晚，你怎么来学校了？是不是那边出了什么事？ ”
“那边没事，”傀儡面无表情，“我过来是因为会长让我把姚天带过去。”
傀儡的行动及其所见所闻，余依依全都能在脑海里看到。
傀儡虽没有自我意识，但经过设定，有固定的性格特征，能对外界情况给出符合性格的反应，一般情况都能应付。
余依依只用给她设定大概的行动目标，然后在她遇到复杂情况反应不及时、可能会露馅的时候下达更精确的命令就行。
傀儡一遇到保安，余依依就分了许多注意力到这边，非常仔细地观察保安的反应。
这个保安和她之前看到的学校其他工作人员很不一样。
她见过的那些工作人员，脸上几乎没表情，眼里也没有情绪，像一台台没有感情的人形机器，只有在触动某个点的时候，才会多出一点反应；这个保安不管是表情还是动作，都要生动的多，整体状态更像学生们。
保安在听了傀儡的话后，暗夜里发着绿色幽光的眸子闪了闪：“他不是一向什么用都没有的吗？带他过去干嘛？难道是那批新人的血……”
“这不是你该问的！”傀儡冷冷打断他的话。
保安舔了舔牙床，龇牙一笑：“要是有好事，你们‘学生’想着独吞的话，那可不行。”
傀儡没有答他的话，只冷冷哼了一声。
保安眯了眯眼，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反而很积极道：“我去男生宿舍帮你把姚天叫出来。”
傀儡跟着保安往宿舍走。
没想到，还没走到男生宿舍门口，隔着一条道，就看到宿舍大门从里面被人推开，一个人缩手缩脚地从推开的那条缝里蹭出来。
不是别人，正是姚天。
傀儡还没说话，保安就幻影一般冲到路对面，拉出姚天、关上宿舍门，眨眼间把姚天带到傀儡面前。
保安：“你出来的倒是巧，刚好晴雪部长找你有事。”
姚天皱着眉甩开保安的手，带着几分厌烦地看着傀儡，没有说话。
傀儡直接转身，说：“跟我走一趟。”
姚天站在原地没动。
傀儡偏头看他，漫不经心道：“你似乎和新来的那批食……那些人关系不错？他们有些不听话，挺闹腾……你不想去看看他们？”
姚天还没说话，保安就嘿了一声：“还给他们闹腾的机会，你们是不是太没用了？我早说了，力量比智商更重要，你们搞不定，不如我去帮帮你们？”
“不需要。”傀儡冷冷拒绝，“你可以去做自己的事了。”
保安不怎么高兴的走了。
姚天跟在傀儡身后，往校园区外走。
校园路旁每隔一段距离都有路灯，灯光虽很昏暗，也能勉强看清路。
而出了校园区，在无月无星的夜晚，对一般人来说，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了。
余依依心想，如果姚天能不受天色影响，在黑夜里行走自如，那说明他和这学校的其他学生也一样，不是一般‘人’。
那么，她想出的解决异端的办法就可能行不通了。
没想到这个念头才刚浮现，就见姚天从裤兜里拿出一个小巧的手电筒打开，照向他身前的路。
傀儡脚步一顿，回头看他。
姚天态度非常冷淡，语气带着几分嘲讽：“不好意思，我没你们那么厉害，能在这么黑的环境里看清路。”
傀儡继续往前走，这次放慢了脚步，等到几乎和姚天并肩的时候，按余依依的指令开口。
“没有进化，你不觉得遗憾吗？”
“呵，”姚天嗤笑，“你怎么问的出这种蠢问题？我无时无刻不在庆幸，没有变成向你们那样的怪物。”
傀儡跟着冷笑一声，说：“我们比你优秀。”
未免崩人设，说完那句扎心的话，傀儡并没有偏头去看姚天的表情，但她清楚听到，姚天的呼吸在刹那间变得急促起来，然后又屏住呼吸，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好几秒后才平息下来。
姚天盯着电筒光，这一束光，破开茫茫黑夜，照出一片光明，但等光束移开，黑暗立马会席卷重来。
他根本什么也改变不了——他很早就知道这个事实。
再度意识到这点，姚天原本想反驳‘我不稀罕’的心思也淡了，一时有些心灰意懒。
他一开始就知道新来的同学们会遇到什么，可他旁观这一切，什么也没有做，没有给他们任何提醒。
今天很早他就发现了学校的变化，学生会那些人不见踪影，这说明他们对新同学出手了，至少在明早之前，一切会尘埃落定。
这又关他什么事呢？又不是第一次见了。
他想无视这件事，可脑海里全是以前的同学和新同学们的身影，思绪躁动，心焦难耐，无法入睡。
他凭着一时冲动跑出来，心想，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再尝试一回，尝试着去做点什么。
然而，这股冲动并没有持续太久，在现实面前，一点点冷却。
姚天停下脚步。
“算了，我不去了。”姚天嘴角轻扯出一个苦笑，捋了一把头发，故意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有你们这些优秀的……人在，哪会需要我去做什么？我还是回宿舍睡觉吧。”
傀儡转身看向他。
余依依一看清姚天的表情，就大概能猜到他是怎么想的。
他有救他们的心，但同时又清楚自己根本改变不了什么——有心无力，冲动过后，决定干脆视而不见。
这种矛盾的情绪他也不是现在才有，之前在学校上课的时候，他看到他们就跑，一下课就躲着他们，八成也是出于这种心理。
眼看姚天转身要走，傀儡开口：“你以为我半夜三更放着美食不享用，出来找你是为什么？去不去，选择权并不在你。你似乎弄错了一点，我来不是邀请你过去，是会长让我带你过去。”
姚天身形一顿，拿着电筒的手倏然用力，直到手心传来刺痛感才放松了一点，默默吐出一口浊气。
他脸色难看，压抑着怒气：“我想不出你们非让我去的理由，怎么，难道你们又想拿我的血做什么实验？多少次了，你们还不放弃？”
余依依心里一动，姚天这句话里潜藏的信息量极大，让她更确定了心底的一个猜测，对完成‘彻底解决异端’也有了更完善的想法。
傀儡完全不受姚天情绪影响，神情平静：“你问的这些，等你去了你自然会知道答案。”
姚天暗暗咬牙，忍住想骂人的冲动，紧闭着嘴，不想再理她。
傀儡也不在意，继续往前走。
走了一段时间，在离海岸差不多还有三四百米的时候，姚天突觉不对。
他拿着手电筒左照照右照照，确定所在地点，眉头紧皱。
他站定，警惕地看着傀儡：“你要带我去哪？”
余依依毫不慌张，她早预料到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
毕竟实际上，她根本不知道地下研究室的入口在哪，而且入口在水下的可能性很低，不然海水灌入，地下研究室还能用？
选择朝岸边走，一方面是想试探姚天，看姚天对地下研究室了解多少，另一方面则是余依依想找李唐。
她和李唐在岸边分开已经有段时间，到现在他还没找上她，她有点担心李唐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你不用紧张，我只是要去海边看看，”傀儡见姚天面露怀疑，神情丝毫不变，淡定地说，“你可以选择跟着我，也可以不用跟着我，自己去下面，入口会有人接应你。”
说不定她还能趁机弄清楚底下研究室的入口。
“你不是说蓝田让你带我过去？”姚天举起手电筒，直直照相傀儡的脸，目光锐利，“你不是晴雪，你到底是谁？真正的晴雪不可能会把蓝田交给她的任务放到一边！你是交流生？我知道你们有些奇异手段，你是哪一个变的？李鱼还是阿离？”
交流生中只有两个女生，眼前的‘晴雪’举止和表情都非常自然，他觉得一般男生根本做不到这点。
余依依：“……”这就露馅了么？
但她不可能就这么承认。
她一开始想过让傀儡找到姚天后就坦诚身份，直接寻求姚天的帮助，希望他能告知他所知道的有关这个学校的一切。
然而，仔细想想姚天的所有言行，她放弃了这个想法。
诚然，姚天对他们是有同情心的，可这不代表他就真的完全站在他们这边。
他对这所学校的学生感情很复杂，绝不仅仅是厌恶。
就从他知道学生们要对他们动手后，一味躲着他们就能看出，实际上，在内心深处，姚天其实是站在king学院的学生那边的。
“你怀疑我是那批食物变的？”傀儡呵笑一声，伸手轻抚自己的脸，“真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你觉得他们有这种能力？你觉得有人能够伪装出这么完美的我？”
她冷冷横一眼姚天：“你是在瞧不起谁？”
姚天：“……”
他借着手电筒的光，拧着眉仔细观察晴雪，从眉眼到脸型，从眼神到姿态，他竟然一点也发现违和的地方。
难道真的是他太敏感了？
傀儡伸出一只手指，将对着自己的手电筒往旁边一撇：“别用这种东西对着我，真以为我不会对你动手？行了，你走吧，别让会长等急了。”
姚天没动，直接问：“你去岸边干什么？”
“告诉你也没什么，”傀儡开口，“你应该没注意到，下午这边动静挺大，海里发生了海啸，那个叫李鱼的交流生掉到了海里，也不知道她藏的好还是已经死了，总之落海后一直没出现。我现在去岸边，就是去找找她的踪迹——她可是一份难得美味的食物，失去了未免太可惜。”
姚天听完，说：“我跟你一起去。”
傀儡不置可否：“随便你。”
两人又往前走了百来米，忽然发现前方阴风阵阵，浓烈的阴气铺天盖地。
傀儡还没什么感觉，姚天却是哆嗦着说：“好冷。”
浓浓阴气中，鬼影幢幢，余依依看到，化成墨莲的李唐正和一群厉鬼对峙。
准确地说，是硕大的墨莲压着一群厉鬼，正在逼问什么。
余依依：“……”
李唐比她威风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