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 · 2024年9月13日

李世民为弟弟剧透头疼中 by 木兰竹(34 – 36)

第34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

“咳咳, 帮我谢谢张阿婆。”李玄霸对乳娘道,“以我和二哥身体变好为理由,给祖母和母亲身边仆从都送些钱去, 感谢她们照顾我和二哥。年纪大的阿公阿婆, 额外再送份药材。”

乳娘立刻会意, 道:“张婆的腿有些酸疼,奴会帮张婆好好挑选药材。”

李玄霸道:“送药材的时候嘱咐张阿婆,请她保重自己, 不要因为我惹了祖母生气。”

乳娘道:“奴知晓。”

李玄霸的乳娘离开后不久,李世民的乳娘也来了。

虽然是李世民的乳娘,但李世民不耐烦琐碎事, 所以李世民的仆从也是李玄霸在管。

李世民的乳娘说的也是和李玄霸的乳娘所禀报的相同的事,只是一个从独孤老夫人这边的视角, 一个从窦夫人这边的视角。

“母亲应该会很快亲自来和我说。”李玄霸叹了口气, 又咳了几声,道,“辛苦了,去领赏吧。”

李世民的乳娘欢天喜地地谢了三郎君的赏钱。

李玄霸吃了一颗酸梅,压下咳嗽的冲动, 闭目思索。

半晌,李玄霸闭着眼道:“大力。”

一个憨厚的仆从道:“仆在。”

李玄霸睁开眼道:“你帮你那相好的砍柴的时候, 向你相好透露几句,老夫人有意让她家娘子背上贪财的名声。”

大力道:“是,三郎君。”

李玄霸道:“去支取三尺绸子, 送给你相好。”

大力笑道:“谢三郎君!”

李玄霸道:“做完这件事后, 你就去找柴姊婿, 把信交给柴姊婿。”

李玄霸将早就写好的信从袖口拿出来, 递给大力。

大力离开后,李玄霸捏了捏嗓子,用草纸掩着嘴咳了许久。

李世民踹开门进来,手中端着一盅炖梨:“阿玄,快吃炖梨,吃完炖梨就不咳了。”

生同样的病,李世民能从床上爬起来之后身体迅速痊愈,李玄霸却落下了咳嗽的后遗症,不知道还要养多久。

李玄霸强忍着咳嗽的冲动吃完炖梨,喉咙好受了一些。

李世民帮弟弟掖了掖被角:“我向老师请了假,老师说你的功课可以不用做了。”

李玄霸:【还是做吧,我躺着也无聊。】

李世民狡黠地笑道:“我知道你会做功课,才和老师请假啊。你请了假还交了功课,老师肯定很高兴。”

李玄霸:【也对。希望老师高兴之后少给我们布置些功课。】

李世民使劲点头。

李世民和李玄霸说了一些外面的趣事。他身体好之后,就立刻跟着李渊满大兴城串门,与同龄的朋友一起玩耍,就像是被憋狠了的小猴儿。

“他们都很遗憾只有我一人去做客,都说想看唐国公府的双生子。”李世民拍了拍弟弟的被子,“你要赶快好啊。”

李玄霸点头。

李世民笑了笑,然后叹了口气,笑容消失:“我看院里仆人忙忙碌碌,愁眉不展,是不是家里有什么麻烦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李玄霸:【你不是老捂着耳朵说不想听麻烦事吗?】

李世民道:“已经发生的麻烦事和未发生的麻烦事完全不同!已经发生的事我当然要知道,不然怎么解决?还是说你瞧不起哥哥,认为没有哥哥也一样?”

李玄霸:【当然不是,我早就准备好了事等着你自投罗网。】

李世民假装生气道:“好啊你个大德,居然套路哥哥!”

他扯了一下李玄霸的小揪揪,在李玄霸告饶后,大度道:“说吧,有什么让哥哥做的?”

李玄霸:【去找太子兑现赌约。虽然皇帝还没有正式下诏,但我想香皂成为贡品的事已经是定局。】

李世民疑惑:“就这?写封信不就行了,还需要我亲自去?”

李玄霸:【太子承诺,若我赢了,就让皇后参与香皂制作和贩卖。】

李世民挠了挠头,然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眉头紧锁,苦笑道:“惹谁眼红了?”

李玄霸不说话。

李世民伸手把李玄霸的脸颊扯住:“快说!你哥哥我承受得住!”

李玄霸:【还能是谁?祖母偏疼兄长,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过祖母暂时改变了主意,不用担心。我只是以防万一。】

李玄霸没和二哥说这是母亲跪着向祖母求来的。

若说了,自己这个暴脾气二哥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模样。

李世民松开手,使劲揉搓自己的脸:“啊啊啊啊啊好烦好烦,商贾之事不是小道吗?你选这件事就是以为不会有人伸手,怎么还伸手?”

李玄霸:【可能是此事能讨好皇帝的缘故吧。】

李世民冷哼:“我可不信陛下得知此事后还会被讨好。”

李玄霸在嘴前竖起手指:【慎言。】

李世民气得在屋里跳了几下发泄了一番,待跳累了之后,才爬回榻上:“继续说,我要怎么做!”

李玄霸把自己早就计划好的事告知二哥。

他在思考要如何赚钱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如果有人抢夺胜利成果的应对计划。

李玄霸前世被人抢过一次胜利成果,还差点被人雇的流氓打残废。吃一堑长一智,他早就准备好了。

虽然李世民年幼,但也听懂了李玄霸的分析。

他抱着昏涨的脑袋倒在床榻上慢吞吞来回翻滚:“脑子要裂开了,裂开了。简单来说,你用的是陛下赏赐的钱和地,还有阿姊的嫁妆,一个铜板都没让公中出钱?”

李玄霸点头。

李世民道:“但我们还是不能抛开唐国公府。我俩年纪太小,生意做大了,唐国公府肯定会参与。”

李玄霸:【而且就算是我们用赏赐作为本钱,但小孩子没有私产,包括府里给我们的两个铺子,都只是暂时给我们使用,我们投的那一份仍旧是唐国公府的财产。】

李世民不滚了。

他双手展开,在榻上躺成了一个大字:“那我们现在做的有用吗?”

李玄霸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个浅浅的笑容,用虚弱沙哑的声音道:“有用。他又不是唐国公。”

……

窦夫人看完李玄霸的账本后,心情很复杂。

李玄霸的账做得十分细致,细致到她都想把家中的账本翻新一遍,跟着李玄霸的学。

这一笔一笔细致的账目告诉她,李玄霸早就防着国公府将香皂工坊收走。

“居然把三郎逼成这样……”窦夫人捂着嘴低泣。

她真的受不了婆婆的偏心了。

婆婆说她偏心二郎三郎,究竟是谁偏心?唐国公府都是大郎的,二郎三郎什么都没有,只能自己打拼,何苦将孩子手中一点钱财都要搜刮走?难道大郎还缺这点钱吗?

窦夫人低泣完之后擦干眼泪,自言自语:“二郎,三郎,放心,娘不会让你们被欺负。”

她拿着账本去找李玄霸,询问李玄霸的计划。

看到这账本她就知道,过于聪慧早熟的三郎,绝对已经预料到如今的事,想好了应对。她只需要帮三郎完善这个应对。

李渊忙完公务回来时,听闻窦夫人病了。

他先派人去询问窦夫人的病情,然后去了万氏那里就寝。

李渊去万氏那里的时候没有通知其他人,只自己悄悄地过去,想给万氏惊喜。

回到家中,李渊常在窦夫人那里就寝,很久没来万氏这里了。

他屏退了下人,悄悄进屋。

万氏似乎没有发现李渊来了,没有提前盛装打扮,正披散着头发对镜梳理头发。

李渊正想提醒万氏他来了,却听见了万氏的呜咽。

他心中一叹,难道是万媵伤心自己冷落他?

李渊温柔道:“万娘子,我来看你了。”

万氏手中木梳落在了桌子上,她胡乱擦了擦眼泪,微笑着迎过来:“郎君怎么来了?”

李渊实话实说道:“夫人今日生病,我担心打扰她休息,就来你这里过一晚。怎么,不欢迎我?”

万氏温婉地笑道:“怎么会呢?”

李渊伸出手指,摩挲着万氏的眼角道:“那你为何抽泣?可是夫人对你不好?”

万氏赶紧摇头:“夫人有多贤惠大度,郎君还不知道吗?郎君若说夫人坏话,妾可要生气了。”

李渊微微一怔,哭笑不得道:“行,行,你和夫人感情最好,我才是多余的那个。”

他拉着万氏的手,与万氏坐在坐榻上:“那你为何难过?”

万氏犹豫。

李渊道:“怎么,这府中还有我解决不了的事?难道是母亲又训斥你了?”

万氏摇头:“妾不敢往老夫人面前凑,她训斥不到妾。”

李渊叹了口气,拍了拍万氏的手背道:“辛苦你了。”

万氏继续摇头:“我怎么能叫辛苦?回来之后,妾一直受夫人照顾,每日都很悠闲自在,还能逗着二小郎君三小郎君和小五玩,妾可开心了,比操心你的衣食住行开心多了。”

李渊装作震惊道:“你这是在嫌弃我?”

万氏掩嘴笑道:“就嫌弃你。”

李渊道:“既然如此开心,你为何忧虑?可是小五不亲你?”

万氏叹了口气:“郎君,你何必追问?既然妾没主动告诉你,就是不好告诉你啊。”

李渊坚持道:“我必须得听。连家中妻妾的烦恼都解决不了,我还是个男人吗?快说!”

万氏再次露出犹豫的神情。

仿佛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心理挣扎,万氏小声道:“妾说。只是一些任性的话,郎君不要和其他人说,不然传出去,又该被人说妾家教不好了。”

李渊点头:“就我知道。”

万氏叹了口气,眼眶又红了。

她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道:“今日一大早,老夫人就把夫人叫去,让夫人把二郎和三郎的铺子收回来,给大郎的媵拿着。夫人跪着请求了许久,老夫人才准许只把生意收入公中,让大郎的媵能任意支取钱财。”

李渊惊讶;“这、这是为何?”

万氏苦笑:“香皂生意入了陛下的眼,又得全京城的权贵喜爱,将来钱财名声都不会少。大郎既然为嫡长,好处自然是大郎拿着。妾知道,妾知道应该如此,但还是……”

万氏用手绢捂着脸道:“这唐国公府所有的都是大郎的,爵位人脉资产全是大郎的,妾知道。可是看着二郎三郎卖力做成的第一笔事业,哪怕只是商贾之事这点别人看不上的事业,也是付出了心血。”

万氏呜呜呜哭了一会儿,又道:“二郎三郎其实应该是不在乎的。他们如此聪慧,小小年纪就在陛下那里扬名。这些东西被收走了就收走了,待他们长大,肯定能自己建功立业。我只是想到了我的小五,我的小五笨笨的,将来可能也就只能拿一些金白俗物傍身……”

“郎君,是妾任性了。”她擦了擦眼泪,哽咽着勉强挤出笑容,“其实二郎三郎从古书里琢磨出古方时,就带着小五来找妾,让小五也出了一份钱,说叫‘入股’。郎君就当是妾贪心了,伤心投入的钱没了吧。郎君可要把妾的本钱补给妾啊。”

李渊面沉如水。

他深呼吸了几下,道:“你说的可是真的?夫人还跪着求母亲?”

万氏苦笑:“郎君,早晨夫人送你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李渊起身道:“我去看夫人。万娘子,别担心,我唐国公府还没落魄到只能供养一人成才的地步。”

万氏起身拉住李渊的衣角,慌张道:“郎君,你可答应妾了,不把妾的话告诉别人。你若这样,妾以后怎敢再向你诉苦?”

李渊轻轻拢了拢万氏的肩膀,道:“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别难过了,这件事我能解决。”

万氏松开手,满脸眷慕道:“好,妾相信郎君。”

李渊离开,万氏站在门口目送李渊,久久不肯离去。

这一幕被人看在眼里,不断感慨万媵真是对唐国公一往情深。

待倚着门站了半刻钟后,万氏回到屋内,让人打来水卸妆。

既要素雅,又要好看,哭了还不能花妆,这脸上的妆画得可不容易。

万氏洗完脸后,愤愤将擦脸的帕子丢到一旁。

女婢道:“娘子别气了,国公既然说能解决,就肯定能解决。”

万氏冷哼道:“他现在倒是硬气,等见着老夫人就不一定了。他在人后硬气,见了老夫人就唯唯诺诺的时候还少吗?”

女婢道:“这次不一样。二郎三郎和五郎都是国公的孩子,他还是会心疼孩子的。”

“哼。”万氏又冷哼了一声,然后真切落下泪来,“连同是夫人肚子里出来的二郎三郎尚且被如此磋磨,我家小五将来在李建成手下讨生活,还能落个好?”

“看看人家二郎三郎,自己手里都没什么东西,得了赏赐给四郎小五一份,铺子经营起来了也要分四郎小五一份。李建成顶多送东西给四郎,从来没有想过我的小五!”万氏又气又难过,不由掩面痛哭起来,“小五怎么摊上这样一个嫡长兄?”

女婢拍着万氏的肩膀,也很是难过。

她跟着娘子从江南来到京城,看着娘子从家中千娇百宠活泼伶俐的世家小娘子,一步一步被磋磨成了谨言慎行的模样,现在又在为五郎君未来忧愁,她怎么能不难过?

她难过也没用,只能轻声安慰自家娘子:“娘子别难过,长兄靠不住,还有二郎君和三郎君。如国公所说,唐国公又不是只能供一人成才。勋贵人家中一门几个国公郡公多常见?以陛下对二郎君和三郎君的宠爱,二郎君和三郎君迟早会封爵。他们一定会帮助五郎君也出人头地。”

万氏头倚在陪嫁女婢的肩膀上,闭着眼睛一边流泪一边点头。

李渊离开万氏的小院时,派去看望窦夫人的仆从刚好回来。

仆从答道:“夫人说没事,只是今日在庭院里吹了些风,头有些疼,于是早早睡了。”

李渊双手握拳:“夫人也不相信我吗?”

仆从心里疑惑,道:“夫人看着气色不错,应当真的是无事。”

李渊挥了挥手,让仆从离开,大步迈向窦夫人居住的院落。

他进门时,窦夫人卧室的蜡烛已经灭掉。

李渊摸着黑走到窦夫人床榻边,坐到窦夫人身边沉默不语。

窦夫人最先开口:“郎君为何不声不响坐在黑暗中?是吓唬我吗?”

李渊道:“我知道你没睡,也知道你能听出我的脚步声。”

窦夫人道:“我只是有些头疼,休息一日就好了。郎君不用担心。”

李渊道:“你是担心我和母亲起冲突吗?”

良久之后,黑暗中才传出幽幽一叹。

窦夫人道:“郎君,帮我把蜡烛点上。”

李渊起身点燃蜡烛。

窦夫人坐了起来。

李渊回到榻边,帮窦夫人披上衣服:“小心着凉。”

他看着窦夫人的眼角,果然也是红的,泪痕都还未干。

窦夫人道:“郎君是国公,国公府的主人,国公府的事自然瞒不过郎君,是我多想了,唉。”

李渊挤出笑容,道:“是,瞒不住我。”

窦夫人道:“观朝中显贵,若是家中长辈出色,子嗣常常多人封爵;若是子嗣自己出色,该封爵时,陛下也不会看他族中是否已经有人封爵。二郎三郎出色,特别是二郎,去边疆立个功劳应是容易的。我一直想,李家的李安、李哲能一门双郡公,我家二郎三郎应该也是能的。”

窦夫人所说的李安、李哲是李渊七叔的儿子,李渊已经去世的堂兄。

李渊道:“不止李安和李哲,我几位叔父也都是高官,唉,哪怕是四叔李毕。”

李渊的大伯和二伯皆早逝,所以是李渊的父亲李昞继承了唐国公的爵位。其余没有继承权的叔叔,皆在当时的北周身居高位,封爵者也不少。

所以哪怕李渊的四叔李毕起兵想要诛杀北周权臣杨坚,失败身死,杨坚建立隋朝后,仍旧重用李家人。

特别是当时站在李毕对立面的李安、李哲颇受杨坚信赖看重,共同掌管京中禁军,一门双郡公。

国公多是开国时就有的,和平年代很难再封国公。但目标指向郡公,李渊也觉得以自家二郎三郎如今的本事,不算好高骛远。

窦夫人道:“虽说为了家族好,大郎能继承国公,国公府的资源应该倾向二郎三郎,再为唐国公一脉增加两位郡公,才是最优的选择。但家人之间岂能如此功利?兄弟间相互扶持就行了。如之前,二郎三郎在外得了名声,大郎自然而然就享受到了好处,根本不需要让兄弟之间相互争夺什么。”

李渊叹气,难得听进去了夫人谈论朝堂之事:“是啊。”

窦夫人道:“人心都是肉长的,若偏向一个,打压另一个,兄弟之间岂有不离心的?才高之人心气肯定也高,二郎三郎连郎君你都不服气。”

李渊这口气叹不下去了。

他扶额,咬牙切齿道:“这两个崽子确实是谁也不服,连对着太子殿下都不够尊重,陛下常常笑话他们。”

窦夫人苦笑:“才华横溢者都是如此。郎君你不也只要说起射箭,就谁也不服?连长孙将军胜过你一次,不还被你拉着赢了回来。”

李渊略有些得意:“这倒是,他二人像我。”

窦夫人道:“商贾本来就是小事。从未听过哪个勋贵以商贾持家,都是吃租子。二郎三郎也是年纪小,才拿给他们胡闹。他们做香皂的时候,都没想过自己赚钱,全用的阿姊们的嫁妆,还问我和万娘子要了嫁妆压箱底的钱,说赚钱了就给我们这群女眷拿着玩。”

李渊深吸一口气:“嫁妆?!”

窦夫人苦笑:“是啊。他们还说,若是真的能赚很多钱,就把没出嫁的姊妹也拉进去。他们能建功立业,将来家产肯定是陛下赏赐。不说食邑,就是多给他们几个好庄子收租,不也比商贾这末流小道强?这做生意之事,本就是女儿家攒些零花钱而已。”

窦夫人拍了拍李渊的手臂,叹着气道:“大家曾经独力支撑唐国公府,郎君那时还小,朝堂上的人脉只能靠钱财拉拢,所以大家才重视钱财。但现在已经不一样了,大郎有郎君这个父亲在,哪还需要用钱财讨好人?他等着别人讨好他就行。我们唐国公府啊,是靠郎君你才变得如此显赫啊。”

李渊捏了捏眉间,道:“母亲或许真的是穷怕了。当时我还没有多少俸禄,逢年过节准备礼物时,母亲就暗自发愁,嫁妆都不知道典当出去多少,还常常进宫向文献皇后借钱,遭了不少白眼。但现在确实是不同了,我还没死呢!李建成又不是孤儿!”

窦夫人失笑:“本来郎君你这么说,我该劝你慎言。但理确实是这个理。郎君你还春秋鼎盛,青云仕途才走没几步,将来前程还大着。等郎君你致仕时,说不定连最年幼的小五都当祖父了。唉,大郎应该想着自己赚个爵位,他当唐国公还早着呢。”

李渊道:“夫人的话极有道理,怎么不和母亲说?”

窦夫人叹气道:“你看我敢说吗?我稍稍一教训大郎,大家立刻说我偏心!所以我才头疼啊。”

李渊讪讪道:“母亲确实过于偏爱大郎。大郎是她亲手养大,她偏爱些也正常。”

窦夫人再次叹气:“是啊。只是大郎将来要肩负唐国公府的重担,太娇纵怎么能行?郎君的祖父和父亲都是在战场上拼杀过的,郎君将来的目标肯定也是拜大将军。打仗可苦了。”

李渊安慰窦夫人道:“夫人不必担心,大郎虽然被母亲偏爱了些,但他弓马娴熟,打猎的本事相当不错。”

窦夫人心道,打猎和打仗能一样吗?但她还是点头道:“郎君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郎君,先安寝吧,这些烦心事,明日再说。唉,要不郎君去万娘子那里?我头还疼。”

李渊道:“不,我就睡这里,我又不吵你,你睡你的。”

说着他就钻进了被子里。

窦夫人哭笑不得,唤人来吹灭蜡烛。

……

“太子殿下,表兄殿下,你赶紧让皇后殿下加入吧,再不加入,我和弟弟就没法继续做更好的香皂了。”李世民拉着杨昭的衣角耍赖,“让我和弟弟给人打白工,我们才不干。若不是我们自己的作坊,谁没事琢磨这些?我们忙于读书习武呢。”

杨昭哭笑不得:“什么表兄殿下?叫表兄就表兄,别不伦不类。你们就该读书习武,琢磨这些工匠商贾之事干什么?”

李世民眨巴着眼睛道:“我和弟弟还小,还不能出仕,除了玩一点商贾游戏,还能做什么?商贾游戏总比投壶有趣。兄长才不应该琢磨商贾之事,他都当官了!”

杨昭皱眉道:“这倒是。我听闻他每日来探望你和三郎,还以为他和你们很友悌。”

李世民翻白眼:“可别每日来探望我们了。我和三郎急需休息,他却非要每日带着狐朋狗友来折磨我们,烦不烦啊。我和三郎向着祖母哭了一场,他才没有继续打扰我们。否则我和三郎肯定现在还病着。”

杨昭疑惑:“探望你还不好了?”

李世民道:“太子殿下肯定也有生病的时候吧?生病时是不是不想说话只想睡觉?若有人每日都拉着你说话……嗯……”

李世民耸肩,摊手,摇摇头,叹气。

杨昭仔细一想,还真是这样。

特别是感染了风寒,咳得嗓子都哑了,谁耐烦说话?

“辛苦了。”杨昭同情道。

李世民道:“其实兄长应该也是好意,只是兄长也还未到弱冠,按照祖母的话来说,兄长也还是个孩子,他不懂怎么照顾孩子。所以我和弟弟还是很感激他来看望我们的。能每日来探望我们,足以表明他对我们的关心。只是这香皂铺子,我和弟弟是想把生意做起来后交给姊妹们。”

李世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道:“还有我未来的丈母,嘿嘿。”

杨昭无语:“你年纪这么小,就开始讨好丈母了?”

李世民挺起胸脯道:“对丈母好,怎么能叫讨好?”

“行行行,你的歪理很有道理。”杨昭道,“我这就去求母后,你要同去吗?”

李世民立刻努力抱住太子殿下那完全抱不住的大胖腰:“要去要去!我好久没见到表叔了。我现在射箭比以前还厉害,我要和表叔炫耀!”

杨昭嘀咕:“你还真是一点都不怕父皇……行,一起去。别挂在我腰上,自己走!”

杨昭带着李世民去面圣。杨广正好在萧皇后处抱怨朝堂。

李世民没有向杨广吐苦水,只炫耀自己的射箭本事又有了长进。

杨广笑着让李世民展示了一下射箭技术,然后坏心眼地让李世民骑在马背上射箭。

李世民还没学骑射,所有箭全部落在了靶子外面,把杨广逗得哈哈大笑。

李世民腮帮子鼓鼓道:“表叔,等我学会了骑射,再给表叔汇报!”

杨广笑着道:“好。”

杨广逗弄晚辈逗弄得十分开心,大手一挥又是许多赏赐,并且又要给李渊和李建成赏赐。

杨昭犹豫了一下,在杨广准备又给李渊和李建成赏赐的时候,起身道:“唐国公教导有方,理应得赏。但李家大郎已经因二郎三郎得过一次赏,若再因二郎三郎得赏,恐朝中会有非议。”

杨广想了想,道:“也罢,就不赏了。”

他很疑惑,这点小赏赐,太子怎么会阻拦?

正因为事情出乎常理,所以杨广就很干脆地听了太子的进谏。

杨广派人把李世民送回家,借口许久没有和太子交流父子感情,离开了皇后宫中,与杨昭一同往东宫走。

杨昭累得脚打颤,但不敢露出喘气的模样,只能强忍着。

“我听闻李建成常说他和大雄大德兄弟友悌,但看你今日的表现,似乎不是如此?”杨广背着手问道,“他可是仗着自己是嫡长,欺负大雄和大德?”

杨昭借着叹气深深喘了口气,道:“站在他的角度,倒也不是欺负。勋贵家族,嫡长子继承爵位,好的东西自然是嫡长子先挑,大雄大德年幼,怎能与长兄比?”

杨广冷哼:“是他怎么与大雄大德比吧?这么大岁数,也没见他文采武功上有什么名声。”

杨昭知道父皇一定会生气。

李二郎和李三郎和父皇当初非常相似,都是头顶上有一个庸才兄长。好不容易夺嫡成功,外界却只因父皇不是嫡长而传播许多离谱的谣言。

父皇现在行事急躁,好大喜功,也是想尽快证明自己才适合当皇帝。

不过杨昭虽然是嫡长,听了李世民言语中隐藏着的心酸,也有些生气。

除了同情李世民和李玄霸之外,更重要的是这香皂工坊是父皇赏赐、他亲自跑下来的。唐国公府说收就收了?这是拿他和父皇不当回事?

杨昭不爱和人告状。且他知道自家父皇小心眼,若自己告状,父皇很容易往重了处罚。

不过唐国公府若是抢了二郎三郎的香皂作坊,这事迟早会传到父皇耳中,到时父皇更加震怒,说不定会牵连唐国公府一家。

唐国公李渊是位贤臣,可不能被后宅之事牵连了。所以杨昭思索之后,还是自己和父皇说了。

“其实这事和唐国公和唐国公夫人没什么关系,只是姨婆她老人家偏疼自己带大的大孙子,所以见大雄和大德琢磨出香皂方子,得了父皇的喜爱,就……唉。”杨昭叹气,“老人的偏疼有时候不讲道理。”

杨广白了儿子一眼,道:“你是想说你祖父母偏疼你不讲道理,还是想说你父皇我偏疼你家大郎不讲道理?”

杨昭立刻抱怨道:“父皇,儿子可没想那么多,你也别想太多。”

杨广回头让跟随的宫人把马车带过来,指着旁边道:“走不动了?一旁休息去。你逞强还能瞒住朕?”

杨昭讪讪道:“我在减肥了,在减了。”

杨广横了大胖儿子一眼,根本不相信。

杨昭赶紧转移话题:“我观姨婆就是看着大雄大德一得赏,李建成就能得赏,就把大雄大德当成为李建成讨赏的工具了。李建成在大雄大德出生前当了九年独子,估计也还没有习惯如何当兄长。大雄大德确实受了一些委屈。不过有唐国公和唐国公夫人护着,他二人还是无事的。”

杨广冷笑:“李渊是出了名的大孝子,他哪敢对他母亲呛声?”

杨广把大胖儿子送上马车后,就回宫发布诏令训斥李渊,让李渊回家反省,反省够了再官复原职,并把李建成的荫官也免了。

诏令大意是,朕赏赐给你儿子的东西,你也敢乱分配,你是不是不把朕放在眼里?!

接到诏书的时候,李渊难得硬气了一回,虽然没有和老母亲吵架,但把李建成狠狠训斥了一顿。

“你祖母年老昏庸不懂,你还不懂?你是未来的唐国公!现在已经是五品的官员!一点黄白之物就能让你迷了眼睛?你居然还宣扬出去了?!”

李渊气得胸口发疼。

他一大早起来,柴绍就来拜访,委婉告诉他,香皂生意的本钱是李昭的嫁妆,唐国公府怎么能一句“外嫁女”就把李昭赶走?李昭不敢忤逆长辈,他却看不下去了。

柴绍刚被他送走,长孙府的高夫人居然亲自来赔罪,说不知道这生意是唐国公府的,还以为是李二郎李三郎闹着玩,所以她为长孙无忌也入了一份,现在问怎么退出。

窦夫人接待的高夫人,李渊在屏风后听着,脸皮都要烧起来了。

很快,大女婿和二女婿也一同登门拜访,说家中娘子已经决定退出香皂生意,请丈人别生气。

李渊:“???”我对大娘子二娘子生气什么?!

大女婿和二女婿委婉道,你看香皂生意又赚钱又赚皇帝好感,所以想把生意补贴给李建成的事已经传遍京城了。同时传遍的还有,你家李建成斥责外嫁女插手唐国公府的生意,二郎三郎年幼不懂,外嫁女还不懂吗?还不是因为贪婪?

李渊:“……”不行了,要晕过去了!李建成你在外面胡说什么!

京中风言风语传得极快,三位女婿和未来的亲家都上门了,显然京中宦官贵族估计都知道了。

李渊拿起马鞭就对着李建成一顿抽:“你不劝着你祖母就罢了,你还把这件事说出去?喝了两口马尿,你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吗!”

李建成原本也是后悔得很。他如寻常一样和朋友喝酒,朋友提起香皂什么时候贩卖,他就得意地说了香皂生意已经是他的,并随口多说了几句。

现在被鞭子抽了,李建成心中那点后悔就变成了委屈:“这又不是我说的!是祖母说的不该外嫁女插手唐国公府的生意!怎么能怪在我身上!”

李渊气得发抖:“你还顶嘴?我抽死你!”

独孤老夫人拄着拐杖赶来,捶胸顿足地哭道:“是我说的!你打大郎干什么!你有本事就打我啊!”

李建成赶紧躲到祖母身后。

李渊无奈道:“母亲!本来这只是一件小事,但他喝醉酒后乱说话,这事传出去后就从小事变成了大事。母亲你也知道朝堂争斗有多激烈,我得了陛下重用,红着眼睛盯着我的人多的是……”

李渊话还未说完,杨广派人来传免官反省的诏令了。

李渊叹了口气,送走了传诏的官员,扬着诏令道:“看吧,我就说陛下肯定会生气。”

李建成惧怕不已,情急之下推了独孤老夫人一把:“又不是我的错!是祖母非要把铺子给我!我还拒绝了!我才不做那些商贾之事!明明是祖母的错!”

独孤老夫人一个踉跄,被张婆扶住了身体。

她不敢置信地回头看着那个满脸惊恐,不断说自己没错的大孙儿。

李渊冷眼看着李建成,握着诏令的手几乎要把诏令捏碎,板着脸一言不发。

独孤老夫人本就苍老,现在她好像更苍老了。

李渊被征辟入朝,回到家中与独孤老夫人团聚后,独孤老夫人的精神好了许多,身体也好了一些,都能拄着拐杖走路了。

现在,她感到身体里的精神气好像被谁抽了出来。

独孤老夫人苦笑:“是,是我的错。渊儿,是我的错,我连累了你和大郎。我亲自去皇宫请罪,是我糊涂。”

……

“祖母虽然知道我把香皂工坊建造在皇帝赏赐的土地上,知道太子有帮忙,但她不如我了解皇帝,只以为按照寻常的道理,赏赐给小孩的东西,自然就是赏赐给父母的,所以唐国公府可以任意取用。”

“用阿姊的嫁妆做本钱的事是我故意瞒着,连母亲都不知道。”

李玄霸垂目。

他没有和二哥说话,也没有和任何人说话,不过是在四处无人的时候自言自语罢了。

这些话他也不会也不能和二哥说,因为二哥对祖母还是有亲情的,对母亲更是亲近无比。

而他这个后世来的孤魂,连最疼爱自己的母亲也不是全然相信的。

自己所能相信的,大概只有史书中盖棺定论的唐太宗李世民。

那个就算因魏徵推举的人都谋反气得推了魏徵的功德碑,冷静下来后又默默把功德碑给重新竖起来的好脾气二哥。

他更不能说……“祖母大概熬不到明年开春了。”

李玄霸叹了口气,捂着嘴又咳了几声,裹紧了自己的小被子。

得赶紧养好病,不然给祖母守灵的时候估计会把身体熬坏。

“啊啊啊啊阿玄!耶耶和兄长都被陛下免职反省了!怎么会这么严重!”

李世民踹门而入。

李玄霸咳着嗽骂道:“你没长手吗!推门不会吗?怎么老踹门咳咳咳……”

“哦。”

李世民出门,关门。

然后,推门,大喊。

“啊啊啊啊阿玄!耶耶和兄长都被陛下免职反省了!怎么会这么严重!”

李玄霸:“???”

他无语极了。我未来的唐太宗文皇帝二哥,现在只是一个逗逼。

唉,没办法,只能自己多操心了。

“其实也不算严重。”李玄霸慢悠悠道,“反省几日就会官复原职。”

“哦,那没事了。”李世民扑到床榻上,高兴地滚来滚去,“哈哈哈兄长挨揍了,我自出生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兄长挨揍,哈哈哈,畅快!”

“你估计记不全从出生以来的事。”李玄霸随口抬杠,“咳咳咳,别扯我被子!”

“哦。”李世民帮弟弟掖紧被角,然后继续滚来滚去,“哈哈哈哈真畅快。”

李玄霸嘴角上弯。

是啊,真畅快。

第35章 母亲的嫁妆火珠

李建成这个嫡长子的名声是不能被毁掉的。

最终独孤老夫人拄着拐杖, 挨家挨户去孙女婿家道歉,说是自己误会了,不知道孙女是用嫁妆当本钱, 还以为是无偿帮助李世民和李玄霸。此事和李建成无关, 都是她老糊涂, 李建成喝醉酒了,对友人重复了她的话而已。

李渊还想带着李世民和李玄霸去道歉,因为他认为这件事是李世民和李玄霸最先惹出来的。

李玄霸卧病在床, 面无表情地问李渊:“我自换季之后病一直没好,父亲真的要带着生病的我去挨家挨户道歉?父亲这样做,恐怕无法挽回兄长的声誉。”

李世民这次也很不给父亲面子:“父亲, 你就是迁怒我和阿玄吧?我和阿玄错在哪里了?就一个小小的铺子,阿姊们拿嫁妆陪我们玩耍有什么问题?香皂会这么红火难道是我们的错?怪我们太优秀?”

李渊气得拂袖而去。

李世民吐舌头:“我还以为父亲会揍我。”

李玄霸道:“你既然怕挨揍, 还故意去气父亲干什么?我敢气他, 是因为我在生病。”

李世民跳到床榻边坐下,手撑着床沿,小短腿甩了甩:“因为我真的生气啊。明明是兄长的错,为何不让兄长去道歉?哪怕说一句喝多了说胡话,或者干脆不承认。反正只是几个狐朋狗友听到, 他若稍稍把话改了改,难道他的那些狐朋狗友还敢出来反驳吗?”

李玄霸道:“士族门阀是这样, 地位看门第和资历,资源分配已经固化,从出生起就已经确定了他们的未来。唐国公府的嫡长子就算再平庸也不能换人, 如果个人本事不行, 就只能靠他人捧了。若要把兄长从这件事中摘出来, 就得其他人承担责任。”

李世民嘴角下撇:“我本来很难过祖母的偏心, 但现在祖母承担起本来兄长承担的责任,我又很替祖母不值。”

李玄霸道:“她自己养出来的好大孙,自食其果,你同情她,她还嫌你挡了好大孙的路。你说拉我们二人去道歉,能是父亲想出来的馊主意?父亲目前对几个儿子还是一视同仁的。”

李世民眯着眼睛想了想,狠狠一拍双腿,生气道:“还真是!你还在病中呢!父亲带着生病的你去道歉,传出去岂不是说是父亲不慈?那父亲也为兄长承担责任了!”

李玄霸瞥了一眼窗口的阴影,道:“是啊。我就不明白这一点,父亲才是唐国公,父亲的仕途和名声才最重要。现在好像兄长才是唐国公似的。”

李世民不住点头:“对啊对啊,明明父亲才是唐国公……唉,还是叫耶耶吧。本来我很生气,想再也不叫耶耶了,但这么一想,耶耶也好可怜哦。有了大孙子,儿子也是根杂草了。”

李世民唉声叹气。

李玄霸差点憋不住笑出来。

他确信二哥没有发现李渊在窗口偷听。这话真是出自二哥肺腑。

草就草吧,还杂草。二哥你说话的艺术也太厉害了。

李渊被两个儿子的话气得饭都吃不下。

窦夫人不理睬李渊,自己默默吃饭。

待窦夫人的饭快吃饱时,李渊才委屈地问道:“你都不问我为何生气?”

窦夫人板着脸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何生气?”

李渊:“……”

李渊无奈:“我当然不可能把生病的大德带去给人道歉。我只是做个样子,敷衍一下母亲。母亲都作出了这么大的牺牲,我总要安抚一下。”

窦夫人道:“你可以把大郎带去道歉。”

李渊道:“我倒是想,但母亲坚决不许,说未来的唐国公不能留下污点。”

窦夫人道:“嘴硬到底,让祖母和幼弟来替他承担责任,这难道不是更大的污点?再者,未来的唐国公不能留下污点,难道现在的唐国公就能?”

李渊叹气道:“我正是因为这个生气。你知道大雄那混账小子在说什么胡话?他说自从祖母有了大孙子,我这个儿子就成了杂草!”

窦夫人差点没崩住严肃的表情。

她用指甲掐了一下手心,才勉强没笑出来:“大家对大郎确实宠溺得过了。她明明对郎君就很严格。”

李渊道:“或许是因为母亲年纪大了,也或许是唐国公府的情况好转了。民间母亲对儿子很严厉,但对孙儿无比纵容的事也很常见。”

窦夫人想起了京中勋贵的后院,不得不叹气道:“也是。人或许你我将来老了也会糊涂。女婿家就罢了,大家亲自去道歉,给足了他们的面子,他们不会再说什么。其他勋贵不需要理睬,只要郎君你官复原职,重新获得了陛下重用,他们自会闭嘴。”

李渊道:“现在唯一需要重视的就是挽回陛下的好感。”

窦夫人道:“陛下喜好猎鹰骏马,上次郎君进献猎鹰骏马,陛下就很高兴。这次也最好将此事化作亲戚间的小事。郎君多给陛下送些猎鹰骏马,我嫁妆里有一颗火珠……”

窦夫人眼中复杂之色一闪而过:“当年文献皇后将舅舅为我攒的嫁妆赐予我时,曾开玩笑道,这颗火珠她差点没舍得,当时陛下也在场。”

李渊疑惑:“夫人嫁妆中居然还有如此至宝?可当时文献皇后既然如此说,为何夫人不顺势将火珠献给文献皇后,正好讨个好?”

窦夫人:“……”

她脸上浮现完美无缺的微笑,道:“既然文献皇后都这样对我开玩笑了,就是彰显她的大度,我若顺势献宝,岂不是让文献皇后德行有亏?再者,如此异宝,我也舍不得。”

李渊颔首:“也是,姨母品德高尚,她都这样说了,就算你献宝,她也不会收。唉,我真不想贿赂陛下。但为了不成器的儿子,我这个当父亲也只能暂时放下脸面。儿女都是债啊。”

窦夫人安慰道:“这次教训后,大郎肯定也会有所成长。”

李渊道:“之后我亲自教导他!这下母亲总说不出话了!你将火珠找出来给我。长孙季晟也同陛下一同回了京城。他对突厥最熟悉,我去问问他有没有门道尽快买到突厥的好马。”

见李渊要起身,窦夫人忙拦道:“郎君还是先用了饭再去,总不能去长孙将军家蹭饭?”

李渊苦笑:“也是。”

他开始埋头苦吃,一边吃一边不顾食不语的规矩抱怨:“正如二郎和三郎所说的,大郎才像是我们的唐国公,我这个老唐国公都得给他当垫子。唉,儿女都是债。”

窦夫人安静地听着李渊抱怨。待李渊吃完饭离开,她也起身去放着嫁妆的库房里,将火珠取出来。

听闻父亲离开了,李世民把其实病好得差不多了的李玄霸从被窝里挖出来,拖去找母亲玩。

“啊?娘亲的嫁妆?我也要看!”李世民上蹿下跳,被他拉着的李玄霸被迫东倒西歪。

窦夫人护住怀里的匣子,笑骂道:“小心把火珠摔坏了,卖了你都赔不起娘的火珠!”

李世民踮着脚尖往窦夫人怀里看:“什么火珠什么火珠?让我看看!阿玄,你知道什么是火珠吗?”

李玄霸终于把二哥的手甩掉,就像是终于松开了雪橇三傻的绳子一样。

他缓慢地活动被拽酸的胳膊,慢悠悠道:“知道。火珠就是水晶球。与你之前玩的水晶杯是同一种矿物。但做水晶球需要纯天然的大块水晶,十分难得。火珠即使在西域贡品中,也属罕见。”

窦夫人惊讶。她还是第一次知道,火珠居然与水晶是同一种矿物。

李世民疑惑:“水晶就像是冰一样所以叫水晶,那为何水晶球叫火珠?”

李玄霸道:“第一,珍贵的水晶球多是发晶,即透明水晶球中有金属发丝状矿物,在阳光下会闪烁着极其耀眼的光芒,如有火焰在水晶球内燃烧;第二,凹凸镜原理,水晶球能将阳光集中成一个小点,点燃纸张干草等易燃物,《墨子》中有详细描述。”

李世民捏着下巴歪头:“我还没看过《墨子》呢,听上去好有趣。阿玄,把你写了读书笔记的《墨子》借给我看。”

李玄霸道:“好,不过你可能看不懂。”

李世民叉腰:“哼!小看我!”

李玄霸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幅度。

虽然自己高中肄业,所掌握的物理学知识也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唐太宗能吃透的,哼。

李世民拉着窦夫人的袖子嚷嚷:“娘娘!你看!阿玄他嘲笑我!这个弟弟太可恶了,居然嘲笑哥哥,娘娘罚他抄书!”

窦夫人笑着转移话题:“要不要看看真正的火珠长什么模样?”

李世民笑道:“要看!”

窦夫人拿着火珠走到庭院里。

初冬的阳光仍旧温暖灿烂。

窦夫人将火珠小心翼翼从匣子里取出来,解开包裹着火珠的柔软绢布,双手将火珠捧起,正对着灿烂的阳光。

李玄霸的眼眸闪了闪。

即使他看多了各种现代工艺品,人造水晶可以制造出任何纯净度,但这颗天然水晶球的美丽仍旧震撼了他的心。

这是一颗金色钛金水晶球。基底是透明度极高的淡茶色水晶,水晶球中是如同金色草丛般的金黄色板状钛丝。

窦夫人捧着水晶球时,水晶球中的钛丝反射出极其耀眼的金光,让茶色的水晶基底都呈现出了淡淡的金色光辉,就像是她手心中的是一颗发光的金色小太阳。

看到这一幕,李玄霸不难理解,为何古人会将水晶球叫“火珠”。

李世民眼睛慢慢睁大,瞳孔中倒映着钛丝水晶球耀眼的金光,好像被水晶球的光辉迷了眼睛。

当窦夫人重新用绢丝将水晶球罩起来时,李世民的表情明显很失落。

“好漂亮啊。”李世民道,“娘亲为何不把它摆出来……啊?娘亲,你怎么哭了?”

钛丝水晶球的璀璨光辉立刻从李世民的眼底退去,他慌张地踮着脚为母亲擦拭眼泪。

李玄霸上前一步,然后退后半步,静静地看着二哥为母亲擦拭眼泪。

窦夫人含着泪笑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往事。”

李世民噘嘴:“不高兴的往事快忘掉!呼……呼……我把娘不高兴的往事都吹走!”

窦夫人摇头:“不是不高兴。”

她摸索着手中的水晶球,道:“这颗火珠是娘的舅父喜爱的宝物之一,娘小时候常看舅父把玩。没想到舅父将它放入了给娘攒的嫁妆中。”

窦夫人不敢将火珠拿出来。她一拿出来,火珠璀璨的光辉中好像就能映出当年自己手撑着脸趴在坐榻上,看舅父把火珠滚来滚去把玩的场景。所以李渊才从未见过她嫁妆中这件珍宝。

文献皇后确实是怜惜窦氏这个小女孩的。她知道窦氏嫁妆里奇珍异宝过多,所以公开的嫁妆单子上隐去了一些珍宝,只把真正的嫁妆单子亲手交给了窦氏。

窦夫人理智上知道自己该感激她的保护,却难以生出感激的心情。

而现在,她要用这颗舅父曾经把玩过的珍宝,去换取家人的安全。

李渊只以为皇帝是一时生气,但窦夫人敏锐地察觉皇帝的猜忌多疑和残暴不仁。

窦夫人知道这次皇帝应该还没到对唐国公府过于猜忌的地步,但很小的事积少成多,都可能成为杀身之祸。所以她要彻底将这件事抹平。

文献皇后十分偏爱如今的皇帝杨广,所以在点评窦夫人嫁妆的时候,都把杨广带在身边。

杨广眼光极高,心性骄傲,虽爱珍宝,但也不至于对一个注定会成为孤女的人的嫁妆起心思。唯独在这颗火珠出现的时候,他脸上出现了惊叹和心疼的神色。

窦夫人相信,皇帝应当是还记得这颗火珠的。

她擦干眼泪,也将心中的回忆压下。

她笑道:“娘没事了。还想看吗?娘让人拿个架子来,今日看个够。”

李世民先高兴道:“好啊!”

然后他挠了挠脑袋,道:“如果娘亲看了难过,就不看了。不看了不看了,我不看了,没什么好看的,对吧,阿玄?”

李玄霸点头:“对。”

窦夫人笑道:“不难过了。二郎,去把四郎和五郎带来,我们一起看火珠。”

李世民点头。

李世民离开后,窦夫人又让女婢去请李建成来。

窦夫人一手抱着匣子,一手牵着李玄霸,往庭院里的亭子走去。

待坐下后,窦夫人把匣子放在石桌上,看向沉默的李玄霸:“大德,你是否不喜祖母和父亲?”

李玄霸眼皮子抬了抬,拱手道:“没有。娘,儿没有不孝。”

窦夫人叹气:“你祖母和你父亲也是疼你的。”

李玄霸道:“儿知道。儿对祖母和父亲一直很好,娘为何这么说?”

窦夫人抿了一下嘴唇,摇摇头:“罢了,娘不说了。就当娘胡说吧。”

她对李玄霸招了招手。

李玄霸道:“我咳嗽还未好……”

窦夫人道:“过来。”

李玄霸只好走到母亲身边,被母亲揉搓脸。

他眼中满是无奈。我脸上的肉又不多,娘去揉搓二哥啊。

窦夫人把李玄霸的脸揉搓红后,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屈指弹了一下李玄霸的额头。

李玄霸捂住额头:“哎哟。”

窦夫人终于笑了:“罢了,你虽然心思重,但也很懒,如果别人不算计你,你也是不屑于算计人的。不过你还小,不要想太多。本来你身体就弱,想太多身体就更好不了。你都比二郎矮半个头了。小心以后你和二郎走在一起,别人还以为你是二郎的儿子。”

李玄霸瞪眼吸气,第一次在母亲面前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怎么可能!”

窦夫人忍俊不禁,又弹了李玄霸额头一下。

李玄霸捂着额头,淡然的表情终于裂开了缝。

窦夫人继续弹。

李玄霸转身,用后脑勺对着母亲。

窦夫人就弹李玄霸的光秃秃的后脑勺。

李玄霸磨牙,脑袋一抽,抱着头躲在了桌子下面。

刚蹲下,李玄霸就脸一热,意识到自己现在很蠢。

窦夫人笑得前俯后仰。

李玄霸从桌子底下爬出来,远离欺负儿子的娘亲。

窦夫人对李玄霸招手:“过来。”

李玄霸磨磨蹭蹭,在窦夫人再次呼喊时,苦着脸慢慢挪动过去。

果然,窦夫人又开始揉搓李玄霸的脸。

李玄霸一脸生无可恋,心里疯狂喊救命。

李世民刚踏进心声范围,就被李玄霸疯狂呐喊的“救命”震得直捂耳朵。

可惜捂耳朵是没用的。

还好弟弟们的到来,解救了被母亲当做大玩具的李玄霸。

李玄霸立刻躲到张开双臂,像老母鸡一样保护弟弟的李世民身后。

李世民沉沉叹了口气,道:“娘亲,别欺负阿玄,阿玄病还没好呢。等阿玄病好了,我把阿玄送到娘亲手里,娘亲慢慢玩。”

李玄霸气得高抬腿蹬了二哥屁股一脚。

李世民捂住屁股一个踉跄:“哎哟。”

“哈哈哈哈哈。”李元吉鼓着掌大笑,笑得牙齿都露出来了。

李智云被李元吉爆发的笑声吓了一跳,犹豫自己要不要跟着笑。但他笑不出来啊。

不一会儿,李建成也黑着脸过来了。

他瓮声瓮气拱手作揖道:“母亲,我正在看书,没空与幼弟们一同玩耍。”

窦夫人一言不发地把匣子打开,将水晶球放在了架子上。

璀璨的金色光芒瞬间俘虏了众人的视线,连已经见过一次的李玄霸和李世民,都不由再次被美丽的水晶球吸引。

“这是……这就是传说中的至宝火珠吗?”李建成喃喃道,不由自主上前一步,想要触碰美丽的“火珠”。

窦夫人将火珠递给李建成。

李建成小心翼翼把玩了一会儿火珠。

火珠入手温润,李建成很担心一不小心火珠就会从手中掉下来,便赶紧将火珠放回了架子上。

窦夫人道:“都来摸摸。”

连熊孩子李元吉抚摸火珠的动作都很小心翼翼。

孩童其实很聪明,知道碰坏了什么会挨打。有父母看着的时候,他们一般很乖巧。

李玄霸也上手抹了一把。

水晶而已,不过如此。李玄霸琢磨着等赚钱后,就去买一块大水晶原矿,自己车水晶大珠子玩。

待太阳的角度变换,阳光不再照射进亭子中时,窦夫人才将火珠收起来。

“明日我再拿给府中娘子们开开眼。”窦夫人叹了口气,“过几日,这火珠就不属于唐国公府了。”

众人不解,只有李玄霸皱眉,意识到了什么。

窦夫人直视着李建成的眼睛,道:“大郎,这火珠娘本来是准备传给你的妻子。”

李建成拳头攥紧,声音低沉:“那母亲现在想传给谁?!”

窦夫人平静道:“现在娘要把火珠进献给陛下,请求陛下给你官复原职。”

李建成睁大眼。

窦夫人道:“你祖母在你刚懂事的时候就告诉你,唐国公府都是你的,所有都是你的。所以你过于傲慢,认为自己仿佛就是这天地的中心,什么都会顺着你的心意来。可是毗沙门啊,就算是你父亲,如今的唐国公,也不敢说自己能随心所欲。”

李建成垂下头,拳头攥得更紧了。

窦夫人继续道:“确实,无论你成器或者不成器,唐国公都是你的。你父亲当年只七岁就能当唐国公。可你知道那时你祖母护着你父亲,日子过得有多苦吗?”

李建成道:“儿知道……”

窦夫人训斥道:“不!你不知道!你若知道!就不会和人醉酒胡言乱语!你父亲等了多少年才等到征辟入朝?唐国公府蒸蒸日上的时候,你身边那些奉承你的人中有多少真心盼着唐国公府好?有多少就等着抓唐国公府的错处?”

“是,无论如何,将来唐国公府都是你的。可若是你无能,唐国公府还能剩下什么?一个空荡荡的爵位?就算是爵位,若是皇帝不喜,也会轻松给你摘掉!”

“你祖父为了延续唐国公的爵位,在战场经历过多少场厮杀?你父亲将来也一定会上战场拼命,这才能保证爵位传到你手上的时候仍旧是‘唐国公’。”

“你的弟弟们都可以不用小心谨慎,甚至都可以当个无能的纨绔子弟,唯独你不能!因为你若担不起唐国公的担子,这世上就不会再有唐国公!明白吗!”

李建成跪下,第一次流出了真心悔过的眼泪:“是儿子的错,儿子知错了,是儿子不谨慎。”

窦夫人语气缓和道:“我知道你心里委屈,这件事的起因不是你,为何要怪你。因为你是唐国公啊,无论是你的长辈或是你的身边人,都只是给你出主意的人。拿主意的人是你。将来只有你能替唐国公府做决定。所以你现在就要学会承担责任。”

她起身将李建成扶起来,语重心长道:“起来吧,再好好看看这火珠一眼,把这火珠记在心底。记住这本来应该是你的,现在不是了。”

李建成哭着道:“是,儿子记住了。”

独孤老夫人听到这里的事,担心窦夫人把李建成训得太狠,虽然身体不适,仍旧颤颤悠悠过来劝说。

见窦夫人只是带着孩子们玩耍,独孤老夫人正准备离开,却见到了这一幕。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想起了曾经的艰难。

独孤老夫人摇了摇头,悄无声息地离开。

回到屋里后,独孤老夫人握着张婆的手,泪水浑浊:“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我是不是真的把大郎宠得太过?”

张婆安慰独孤老夫人道:“大郎君还小,还只是个孩子,现在有些不成熟是正常的。等大郎君娶了妻,有了孩子,自然而然就成熟了。”

独孤老夫人抹着眼泪道:“也是。希望郑媵赶紧给大郎生个孩子。有了孩子,大郎肯定就成熟了。”

张婆为独孤老夫人打来温水,为独孤老夫人布满泪水的脸。

她嘴里虽然这样安慰老夫人,心中却不以为然。

那日李建成推老夫人的时候,张婆差点气得扑上去厮打李建成。

在她看来,老夫人年老得病之后,确实处事失之偏颇。

但唯独李建成,没有资格说老夫人不是,因为老夫人偏爱的就是他啊!

若老夫人偏爱的是二郎三郎多好,那两个孩子多可爱多贴心啊。可惜大郎君被老夫人亲自教养了十几年,偏爱得唐国公都要靠后了。

其实张婆总觉得,老夫人如此纵容宠溺大郎君,也有曾经为了让唐国公尽快成长,所以对唐国公太过严格,心中一直有遗憾,所以将一腔母爱投注在大郎君身上的缘故。

可惜,慈母多败儿。

……

“你说的可是真的?”郑氏手一抖,指甲涂歪了。

跪着的女婢道:“应该是真的。大力一直心悦奴,连奴让他帮我们厨房砍柴,他都傻呵呵地照做,丝毫不像个唐国公府的家生子。大力其实早几日就告诉奴此事,奴一直不敢相信,打听了一番才确定。”

郑氏叹气:“你该早些来说的。”

女婢磕头:“奴错了。”

郑氏放下染指甲的凤仙水,将这位陪嫁的小丫鬟扶起来。

她自然知道为何这小丫鬟不敢立刻对自己说。一个厨房里的烧火丫头,哪有胆量在自己面前碎嘴?

这烧火丫鬟现在告诉她,大概是担心她事后得知此事后,会迁怒她知情不告。

不过这丫鬟口齿倒是伶俐,找的借口像模像样,当个烧火丫鬟屈才了。

郑氏道:“今后你就跟着显翠学针线活。”

女婢惶恐道:“谢娘子!”

郑氏随手丢给了女婢一颗银豆子当赏钱,然后瘫坐在坐榻的靠背上。

“好,好得很,为你大孙子敛财,却要折损我的名声?”郑氏气得差点咬碎一口银牙,“还好这事没成,否则陛下怪罪下来,怕不是要把我从媵贬成妾了,那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郑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为何还没怀上?若怀上了,看那老婆子敢不敢折腾郎君第一个孩子!

还是说,那老婆子就是不想让自己怀上,才故意坏了自己的名声,好让后入门的郎君正室生嫡长子?

郑氏越想越害怕。

当李建成回来的时候,郑氏就对着李建成哭了一场,说才知道老夫人要让她去抢夺家中小郎君的铺子。

“妾虽卑贱,也是荥阳郑氏的女儿,家风不容侮辱,岂能背上贪财污名。”郑氏跪在地上,取下金簪对着自己的脖子道,“若玷污了荥阳郑氏的家风,妾只能以死明志。”

李建成对郑氏正是喜欢的时候,赶紧半跪在地上将郑氏抱住:“你说什么傻话?唉,此事都是我的错……”

郑氏摇头:“虽妾不该说长辈的坏话,但妾认为郎君无错。郎君只是太信任长辈,在长辈提议时不会过多思索而已。若是换作妾或者任何一人在郎君耳边说这话,郎君都会三思后拒绝。可那是养育郎君长大的祖母,郎君有一丝犹豫,都是对祖母不孝。”

李建成本来已经在反省,被郑氏这么一说,立刻觉得郑氏说得很有道理。

“是啊,我没想那么多,差点连累你了。”李建成将郑氏扶起来,“你放心,以后我绝对三思而后行,不会连累你。”

郑氏低头道:“若为了郎君,妾万死不悔。但唯独门风家教一事,实恕妾无法退让。”

李建成抚摸着郑氏的鬓发道:“你是世家贵女,做我的媵已经是够委屈,有这样的脾气才正常。”

郑氏靠在李建成肩头低泣:“妾为自己难过,也为郎君难过。郎君如此好,却被人误解。这明明不是郎君的错啊。”

李建成轻声安慰着郑氏,想起了那璀璨的火珠,心中不由又对祖母生出了怨愤。

他本来就对商贾之事毫不在意,只是习惯性地顺从祖母而已。他的孝顺,结果反而成了过错。

今日母亲当着众幼弟的面训斥他,也让他在从心疼中清醒后感到了一丝难堪和恼怒。

为何非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斥他?特别是在李世民和李玄霸两人面前训斥他!

郑氏哭完后,道:“郎君,请你告诉老夫人,如果她真的看不上妾,妾宁愿返家,甚至自尽以捍卫家风。”

李建成被郑氏哭得乱了心,道:“好,我去和她说,也叮嘱她以后别再乱来了。都说她偏心我,可她这偏心除了让我更难堪,让外人误以为我不友悌,我何曾得过好处?我什么都不做就能继承爵位,根本不需要她偏心。”

郑氏道:“是这个理,郎君只要不出错就行,越是大度,外人越会说郎君的好。”

李建成安抚好郑氏,气冲冲去找祖母。

祖母一个不过脑子的决定,不仅害得他和父亲丢了官,还让爱妾要自尽以捍卫家风。祖母还是出身鲜卑,太不懂我中原的规矩。荥阳郑氏的贵女,岂是她能随意磋磨的?

……

“哦。”李玄霸听了乳母从张婆那里得来的消息,平静道,“让院子里的人最近少出门,出门也闭上嘴。”

最后一根稻草落下了。

乳母严肃道:“是,三郎君。”

李世民气得在屋里转圈圈:“那李建成怎么回事?祖母都已经为他去道歉了,他怎么还去气祖母?他就不怕再被父亲揍一次?!”

李玄霸将手中菊花最后一簇花瓣扯下,丢进了罐子里:“你管他做什么,自有父亲去教训他。准备一下,明日我们入宫。”

李世民怒气冲冲的表情僵住:“入宫?为何?啊,还有,我们想入宫就能入宫吗?”

李玄霸道:“给皇帝皇后的羊奶皂和羊奶皂露已经做好,正好呈上去。”

李世民疑惑道:“就只是为了这个?为何不让耶耶帮忙呈上去?”

李玄霸白了李世民一眼:“当然要赶在父亲母亲将贿赂皇帝的礼物呈上去之前。你看着母亲的眼泪,真忍心母亲为了李建成那个废物,把充满回忆的水晶球送给陛下?”

李世民立刻严肃道:“我当然不忍,但我们能做什么?阿玄,那可是皇帝,你不要以为我们现在就能算计皇帝了!”

李玄霸道:“不是算计,是恳求。只要能拿出比水晶球更好的东西就行了。等到了皇帝面前,你我只需要实话实说,把对李建成真实的怒气发泄出来即可。”

李玄霸和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摸出一沓纸,对李世民招招手。

李世民立刻凑上去。

李玄霸把纸展开,居然是一张十分抽象的地图。

李世民嫌弃道:“你绘图的本事还不如我。”

李玄霸道:“意思意思就行,我又没学过地理绘图。你看这里,海州朐山县,水晶储藏量非常多。如母亲手中的钛丝发晶也是有的。只要开发这里,皇帝可以用水晶铺地砖,就看不上母亲的水晶球了。”

李世民:“……还是不要了,不知道又要累死多少民夫。”

李玄霸眨了眨眼,眼神移开:“就算我不告诉他,他难道就不耗费徭役去做其他事了吗?我听闻他现在已经在开驰道,明年想西巡突厥。”

李世民叹气:“我天天在外面玩都没听闻,你从哪听闻?罢了,你说是听闻就听闻吧。民夫在海州开采水晶矿,总比去西边吃沙子建驰道强。但只是一个水晶矿,恐怕不一定能说动皇帝。”

李玄霸道:“我还知道烧制琉璃的方法。”

他又摸出一本书:“古书中写的。”

李世民接过古书翻了翻,嘴角抽搐道:“做旧的吧?墨的味道还没散去,而且这手隶书,你骗得过我?明明是你自己写的。”

第36章 杨广的忘年知己

“就当是古书。”李玄霸道, “烧制琉璃的法子和水晶矿,换一颗火珠,我想皇帝看到我们的孝心, 是会同意的。而且现在皇帝其实也不缺火珠了。你没好好观察, 东京宫殿的柱子上龙头上安放的龙珠就是火珠, 只是不如这颗漂亮。”

“有道理。现在表叔当了皇帝,对以前看重的珍宝或许已经不怎么在意了。不过我有更好的法子。”李世民眼珠子转了转,对弟弟招手, “附耳过来。”

李玄霸嫌弃道:“何必弄得神秘兮兮?”

李世民嘿嘿笑道:“这是你说的,仪式感!”

李玄霸叹了口气,凑上前听哥哥“充满仪式感”的谋划。

李世民说了一会儿, 李玄霸皱了一会儿眉头,补充了几句, 李世民继续说。

待窦夫人来查寝的时候, 两小孩才钻进被窝。

窦夫人离开后,李世民爬起来,伸出手掌:“最后的仪式!”

李玄霸也伸手,和李世民“啪嗒”击掌。

“目标,夺回娘亲母亲的火珠!”

……

李建成又气了独孤老夫人一次, 但没有挨打。

独孤老夫人把此事瞒下来了,不准别人告诉李渊, 还着重警告了窦夫人,不准她嘴碎。

李渊向来忽视后院之事,除非有人主动告诉他, 否则他不会主动打听, 自然就不知道此事。

窦夫人在心里叹了口气, 闷头和李渊一同整理将要呈给皇帝的珍宝, 有些心灰意冷了。

不过心灰意冷也是一时的。只要有机会,她还是会尽力教导孩子。那是她亲生的孩子。

李世民和李玄霸要入宫。李渊犹豫了一下,想着两个孩子讨好了皇帝,或许对他和李建成也有益处。再者皇帝曾经说过,等李玄霸身体好了,带进宫给他看看。李渊就带着两个孩子入宫了。

杨广正在看歌舞,宣了李渊进来后,嫌弃地把李渊赶走,只留下李世民和李玄霸陪着他。

“李三郎,身体终于好了?”杨广关心道。

李玄霸道:“谢陛下关心,还是有些咳嗽,但已经没大碍了。每逢换季,小子总会生场病,都习惯了。小子此次入宫,是把已经拖延了许久的贡品香皂和皂液样品给陛下送来。”

李玄霸把怀中抱着的小箱子亲手递到杨广面前。

杨广没有让人检验,就直接打开箱子,取出了香皂闻了闻:“奶味的?”

李玄霸道:“是羊奶的。给陛下做的香皂和皂液不是热加工,而是冷加工。这样做会耗费百倍工时,但能保留更多护肤成分。”

李玄霸咳了几声,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心中叹气。好吧好吧,弟弟又不耐烦说话了,该我这个传声筒上场了。

于是李玄霸在心里吹嘘甘油和羊奶的护肤成分,并画了花卉护肤精油的大饼。李世民双手比划,眉飞色舞当传声筒。

李玄霸以为自己已经够会吹了,没想到二哥手舞足蹈的描述,比他的更加生动有趣,听得杨广眼中异彩连连,不断捋着胡须点头,就像是听说书似的。

李玄霸不由思维发散。如果二哥到现代社会去当个卖货主播,估计能成为卖货界一哥。

不过以二哥的本事,估计到了现代也会是个驻外维和将军之类的,不可能去卖货。

“好,好,不愧是汉宫秘方。”杨广立刻就唤宫人用金盆端来温水,试了试羊奶皂。

他试了用打泡网和不用打泡网两种方式。皂液就像是羊奶一样从皮肤上流过,洗过之后,杨广捏着自己的手,觉得自己手背皮肤好像滑嫩了不少,好像常年握刀拉弓的老茧都变软了。

李世民继续以李玄霸的心声为基础,胡扯这羊奶皂的工艺有多么复杂,成品率有多低,保质期还只有一月。

李玄霸总结的网络卖货经验。买手工艺品的顾客要的就是独特不稳定,那叫艺术和稀有。

如皇帝这样不缺钱的豪客,一个月的工期要说到一个季度,百分之五十的成品率要吹到百分之五,三个月的保质期只能说一个月,这样才符合他的身份地位。

李世民总结,这大概就是阿玄嘴里的“人傻钱多速来冤大头”吧。

古往今来人们总结的教训就是人们从来不接受教训。李玄霸能骗得了现代人,也能骗得了现代人的老祖宗。

咳,好像反了。

总之,杨广被李世民哄得一愣一愣的,本来想着分一块给皇后,都有些舍不得了。

李世民见吹过头,忙说供帝后和太子、太子妃用应该还是没问题,还能余下一些赏人。但全宫殿里所有贵人都用上,大概是不可能的。

李玄霸补充,除了羊奶皂,根据不同人的肤质,他还能定制专属洗浴护肤用品。比如小皇孙就最好不要用花卉精油做的护肤品,容易过敏。羊奶皂相对最温和。

补水的,滋润的,杀菌的,去痘的……李玄霸掰着手指数着,然后感叹道:“汉宫四百年,真是太厉害了。可惜大部分书籍都逸散在了战火中。”

李世民道:“所以陛下才要编书啊。把孤本残本找出来编撰成一部囊括万物的图书,真是太厉害了!”

杨广谦虚地颔首,夸得好,继续夸。

杨广对贡品香皂和皂液很满意。他唤来官吏,直接定下了这件事。

贡品都是采购,李世民和李玄霸是能赚钱的。而且为了贡品原材料的稳定,李世民和李玄霸还能在皇庄里直接调用需要的原材料。

别说牛羊马奶花卉水果,就是珍贵草药,李世民和李玄霸也有调用额度,拿着宫里批的条子可以直接拿。

当然,等实际操作的时候,各层打点和回扣也是需要的。古今中外都是如此,皇帝自己也知道,李玄霸也很熟练。

贡品供应链的事,等出宫了才会慢慢谈。在杨广这里,此事就算结束了。他只需要每个月按时看到贡品。

杨广慷慨道:“你们做得很好,想要什么赏赐?”

李世民和李玄霸对视一眼。

重头戏来了。

杨广看着两人踌躇的模样,打趣道:“要赏赐还让你们为难了?”

李世民拱手:“我和弟弟确实有想要的赏赐,但有些犹豫是否说出来。但无论是君王发问还是长辈发问,身为臣子和晚辈的我和阿玄都不该隐瞒。”

李玄霸拱手:“前些日子兄长酒后失言丢官,父亲母亲十分焦急,想来陛下这里为兄长求情赔罪。这事陛下肯定早已经知道,父亲正在四处求购骏马。”

杨广捻须微笑:“李渊平时很吝啬,送两三匹马给朕都要心疼许久。为了儿子,他倒是舍得了。”

马是战略资源。李渊求马的事当然瞒不过他。

李世民道:“父亲让母亲所出的替兄长赔罪的礼物中,有一样火珠乃是外祖母留给母亲的嫁妆。外祖母向武帝求来火珠时,曾让僧侣道士给火珠加持符咒,避祸挡灾,咳,还加了一些防止遗落的咒术。听闻先文献皇后殿下曾嘱咐母亲好生保管,不可轻易示人。”

李玄霸道:“母亲担心咒术有问题,但……父亲不太信这个。要赔罪,自然要送最珍贵的礼物。母亲嫁妆中的宝石中,火珠是最大的,最适合赔罪。”

李世民愁眉不展道:“我和阿玄很担心宝物是否真的有问题,就查了很多古籍,然后发现……唉,发现火珠是西域商人胡吹的西域珍品,其实我华夏大地早就有了,这火珠其实并不算珍贵。”

李玄霸撇嘴道:“我们和父亲说了,他不信。可就这样把假的珍宝献给陛下,这、这我们身为臣子和晚辈怎能做此事?所以我和二哥就商量将此事悄悄告知陛下,请陛下定夺。”

一说起窦夫人的嫁妆火珠,杨广心中就浮现出那一颗金灿灿的珠子。

说实话,他是想要的。

虽然他已经搜集了许多火珠,其品相与窦夫人嫁妆中的火珠差不多的有不少。但当年看到火珠的心动,仍旧留在他的记忆中。

但李世民说起“嫁妆”“符咒”时,杨广的心动就没了。

他当然知道这颗火珠其实是北周武帝留给窦夫人的嫁妆。北周武帝虽灭佛,但也担心灭佛会引来诅咒,所以宫中养了许多异人。

火珠奇异,一直是佛教重宝,据说是太阳精华所化,只要对着太阳,没有火就能点燃柴火。

这样的宝贝,北周武帝当然会让异人对其进行念咒加持。

杨广想起母后当时给窦夫人清点嫁妆时私下对他开的玩笑,“我们杀了北周皇室所有男丁,这些东西中不知道多少下了咒,我看着就心里发怵,还是让窦氏赶紧拿走”。

他当时认为这肯定是开玩笑,因为大隋所用北周珍宝不在少数,哪可能怕什么咒术。

但他想起窦夫人嫁妆中的那颗火珠过于璀璨的模样,听了李世民的话,那“神异”就变成了“妖异”,有些膈应。

毕竟是北周武帝把玩过后赠送给窦氏护身的佛宝,不会真的会伤到他吧?

杨广最近老是做噩梦,梦见杨勇的鬼魂来找他索命。虽然杨广不怕杨勇,但也有些疑神疑鬼的。

杨广本来想骂李渊,送什么加了咒术的晦气玩意儿进宫,你是不是还要巫蛊啊?李世民那句“火珠假的,我们中原大地早就有了”,把杨广砸懵了。

杨广打断李世民和李玄霸的一唱一和,皱眉问道:“火珠不是海外奇珍,佛门至宝吗?!”

李世民道:“火珠和水玉其实是一类玉石。神怪志异小说中的太阳精华‘火珠’、万年不化寒冰‘冰精’、水中精灵化身的‘水精’,其实都是指的它。它只是埋藏在地下的一种矿石,虽然漂亮,但其实没有那么多功能。”

李玄霸道:“我和二哥把记载水晶石的书都带来了。”

杨广赶紧让两个孩子把书拿到他的身边,给他介绍水晶石。

李世民拿起一本“古”书道:“我们最初是从这本从西市淘到的残本上看到火珠和水晶是同一种东西……咳,陛下,不过我们受骗了,这不是古残本。”

杨广正想问这是何残本,听到李世民说“受骗”,哭笑不得:“受骗?”

李世民展开残本道:“泛黄的地方太均匀,一看就是染的。”

其实李玄霸之前染得很自然,现在是重新染成了“不自然”。

李世民指着蛀虫洞:“蛀虫啃书页,虫洞边缘应该是参差不齐的,但这虫洞……嗯,太圆了。”

李玄霸修虫洞的时候,李世民还在一旁嚷嚷不够圆不够假,亲自上手挖洞。

李世民又把书本上的隶书展示给杨广看:“这隶书……笔画也太尖锐了,隶书应该是圆润的。”

折腾出半隶半楷的字体,费了李玄霸不少工夫。

杨广拿起古残本仔细观察,笑道:“确实是今人仿古之作。你们被骗了多少?”

李世民叹气:“整整三百钱!”

杨广笑道:“吃一堑长一智,这三百钱就当买教训了。怎么,这残本虽然是假古书,但内容是真的?”

李世民点头:“阿玄不管真假残本都会看,会验证。虽然这不是古书,但内容可能是从古书中抄来的。所以阿玄才会上当。”

李玄霸:“……内容是真的,那就是古书。笔墨纸张其实无所谓。”

李世民对杨广叹气:“阿玄又嘴硬了。”

杨广失笑,看起这假古书中的记载。

如李世民所说,古书是假的,但内容确实是记载的古书内容。

水晶在古籍中又叫水玉、水碧、玉英等。《山海经》中记载,日堂庭之山和丹山东南洛水流域多水玉。耿山多水碧。

先秦《楚辞》中“登昆仑兮食玉英”,汉代《上林赋》中“水玉磊珂”,三国《广雅》中又名“石英”,都是水晶。很早的时候,水晶就是贵族常用的装饰品。

而且这些古籍注释中还记载得很清楚,东海郡盛产水晶。

杨广叹气:“东海郡,岂不就是海州?先秦时属于楚地,司马相如的丈人卓王孙也曾在东海郡贩卖盐铁。民间盛传的东海水晶宫,也都是指的东海郡吧。”

杨广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他正准备把海州改回东海郡。其原因就是海州进贡的水晶讨了他的喜欢,让他觉得东海与水晶更配。

李世民苦着脸道:“东海掘地三尺就能挖出水晶。火珠不过是大块的水晶磨成球。”

李玄霸学着二哥的苦脸补充:“其中所谓精气,其实只是水晶矿在成长时混入了其他金属,就像是烧制琉璃时在里面加入金银丝。在东海,这样的水晶叫发晶,数量也不少。我记得陛下宫中就有很大块的发晶假山盆景。”

杨广抬手指了一下。

李世民和李玄霸转头。

哦,这间宫室角落里就有一块发晶假山盆景。

杨广被古籍中的记载气笑了:“有一群僧人为了传教,盯上了水晶神秘的色彩,所以把水晶磨成球,假装是天然的宝珠,然后四处招摇撞骗,还找到了周武帝?武帝身边的贤臣拆穿了这个伎俩,让武帝坚定了灭佛的心?还有这事?”

李世民和李玄霸对视一眼,都摇头:“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我们问母亲,母亲也说不知道,只说有一日武帝突然就不喜欢火珠了。不过武帝还是给火珠加持咒语,应该是信了一点火珠是佛宝的话?”

杨广嘴角微抽:“水晶本就可以加持咒语。”

至此,杨广彻底失去了对水晶球的兴趣。

他喜欢火珠,是因为火珠即使在西域珍宝中也十分独特,乃是佛宝。结果知道就是水晶磨成的球,那就没意思了。

杨广没有怀疑李世民和李玄霸的话,因为李世民和李玄霸所说的话都是真的。

古籍是真的,记载是真的,北周武帝和佛宝的故事也是半真半假的。

有了这么多记载古人还会受骗,是因为现在没有“搜索引擎”。即使古籍中有记载,除非你正好看过这一本,不然也会被骗一辈子。这就是信息偏差。

李玄霸对比如今古人的优势,就是现代人已经把知识整合好了,所以他只需要按照现代的知识“按图索骥”,把古籍找出来。

大部分“神秘”的事拆穿后,如魔术揭秘一样,都会给人以“就这”的感觉。

李玄霸搜集的古籍大多都是杨广看过的。如《山海经》《楚辞》《上林赋》这种哪个文人没看过?《广雅》更是启蒙级别的书本了。

所以杨广粗粗扫了一眼,就觉得又扫兴又生气。

那群西域僧人,居然用这么明显的骗术。怪不得武帝会气得灭佛。

杨坚和独孤皇后是虔诚的佛教徒,但杨广因为自比武帝,所以对佛教的感觉就一般。

虽然他奉承杨坚和独孤皇后的时候常修佛寺,但自己大动土木修的都是自己住的行宫,突出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神佛什么的,在这位自诩千古一帝的帝王眼中,都不值得多看重。

对这一点,李玄霸还是挺敬佩他。

行宫改朝换代后可以继续用,也可以拆除;修佛寺,将来不知道造就免税佛门地方豪强,和牛皮癣似的。

杨广正准备西行。拆穿西域珍宝之后,杨广对西域的好奇都少了一些。他决定不西行了,直接去北巡找突厥。

修运河只是千古一帝的第一步,好大喜功的皇帝就没有不重“武功”的。杨广准备先找有点不老实的高句丽练练手,等高句丽投降之后,杨广给自己树立的最大的“武功”自然是征服突厥。

比起高句丽,突厥才是中原王朝心腹大患。他父皇压制了突厥,他就要完全扫平突厥。

李玄霸这蝴蝶翅膀,扇了一点,驰道少修了一两条,但没扇太多,杨广还是决定开春就离开大兴城。

得知“火珠”的真面目后,杨广就十分随意地答应了李世民和李玄霸想要的赏赐。

本来杨广想直接让窦夫人换一个送,但李玄霸委婉提起先帝先后非常信佛宝,若直接拆穿佛宝,恐怕不是很妥当。

杨广笑话道:“我看你就是担心你父亲又在你们母亲的嫁妆中挑挑选选其他东西。李渊这人也真是的,唐国公府又不穷,盯着女人的嫁妆,实在不像话。”

对这一点,就连仍旧很喜欢耶耶的李世民都不住点头。

于是杨广决定先收礼,然后将佛宝火珠赐给李世民和李玄霸,以全两个孩子对他的忠心和对窦氏的孝心。

火珠赐给李世民和李玄霸之后,窦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帮忙保管御赐珍稀物品。但御赐之物不能送给他人,甚至不能给家中其他人用,没人能逼窦氏把嫁妆火珠拿出来再送一次人。

李世民忍不住在心里高喊:【耶!!!】

李玄霸嘴角也浮现微笑。

杨广慷慨道:“这火珠朕本就不需要,不算赏赐。你二人再想一件赏赐……你们拆穿了火珠骗局,可以多要一项赏赐!”

李世民想了想,道:“我没什么想要的……啊,我想起来了,阿玄很馋宫中藏书,常说想给老师们打下手,能帮忙看书。总让太子殿下带着去不太合适。”

杨广随手丢了个令牌给李玄霸。

李玄霸没反应过来。

李世民一个横跳,轻松接到了令牌,得意洋洋道:“阿玄手笨,还是我厉害。谢陛下!阿玄,快说谢谢陛下。”

李玄霸这才回过神,赶紧谢恩。

杨广道:“三郎想要什么?是为二郎求?”

李玄霸想了想,道:“我想请求和陛下单独说些话。”

杨广还没答应,李世民惊讶道:“为何?你有什么话还需要瞒着我?!”这和原本计划的不一样!

李玄霸道:“就是不想告诉你。”

杨广把李世民往李玄霸面前凑的小脑袋挡开,失笑道:“好,不告诉李二郎。来人,把李二郎带走。”

李世民不高兴道:“阿玄!你还是不是我弟弟了!怎么能瞒着我!”

杨广打了个响指:“捂嘴。”

宫人笑着把李世民的嘴捂住,把李世民提溜了出去。

杨广笑道:“朕也很好奇,三郎有什么话需要瞒着二郎。”

李玄霸先起身走到杨广面前,恭敬跪地叩首后,才起身正坐着道:“我先天体弱,孙医师曾言,我很难活到弱冠。”

杨广一愣,然后表情露出一丝怅然和同情。

其实这件事他隐约听御医和萧皇后提过。只是那时两个孩子对他就是逗乐的晚辈,所以他没有多在意。现在李玄霸当面提起,他又对两个孩子多了些好感,所以不由牵动了些心绪。

李玄霸垂着头道:“前些时日兄长酒后失言,我和二哥被训斥,我才明白,嫡长兄和寻常长兄是不同的。而二哥才华横溢,将来肯定很艰难。我身体极弱,连做官都难。仔细想想,我只能为二哥积攒些金钱俗物。这样二哥将来自己打拼时手头宽裕些,或许会少吃些苦。”

他再次叩首:“所以我请求陛下以皇家的名义参与我的生意,给我一个类似宫廷商人的权力。这样我就能越过唐国公府,为二哥多攒些私房钱。”

杨广看着跪在地上的瘦弱孩子,心情极其复杂,久久不能言。

杨广起身,将瘦弱的孩童扶起来:“何至于此?有朕在,唐国公府不敢偏心。”

李玄霸道:“法理人伦不容更改。陛下日理万机,天下间让陛下烦心的大事多着。我无论是身为臣子还是身为晚辈,都不该让陛下为这点小事多操心。何况若这点小事都次次让陛下做主,岂不是显得我和二哥很没有本事?我和二哥还是有些自持才高傲物的。”

杨广忍俊不禁:“你二人确实有些自傲。你就只请求这个?朕看那李建成很是平庸,让你二哥继承爵位也是可以的。”

李玄霸使劲摇头:“家和万事兴,兄弟友悌才是最重要的。朝廷法理更是不能也不应该改变。兄长是我和二哥同父同母的胞兄,我和二哥理应退让。再者,这天下之大,朝堂之大,陛下又是我和二哥的表叔,二哥有的是机会建功立业。我只是不想二哥将来伸手向唐国公府公中要钱时,会让兄长不满。”

杨广说的话,李玄霸一个字都不信。

虽然杨广是嫡次子继位,他在别人说他是嫡次子的时候会生气,也厌恶无能的嫡长,但谁要是在他面前诋毁嫡长继承制,那么杨广一定会动杀意。

正因为他是夺嫡,才更要维护嫡长,以证明自己不是夺嫡,是父皇母后的选择,是正常继位。只是嫡长兄被废,他成了嫡长。

他不是什么夺嫡,是正统继位。

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先上车的人大多会焊死了车门。

杨广对待嫡次子杨暕的态度就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历史中太子杨昭病逝后,杨暕认为按照顺位自己就应该是太子,便以太子自居。但杨广居然因此就猜忌杨暕,派人严密监视杨暕,杨暕几乎是被软禁。

这对父子死的时候,杨广还问是不是杨暕政变,而杨暕还以为是杨广要杀他一直喊冤。

“夺嫡”就是杨广的心魔,哪怕杨昭死了,杨暕身为杨广当时唯一成年的儿子,幼子赵王还在襁褓中,杨暕都不能露出“夺嫡”的念头。

至于杨暕那些治下不严、奢侈、与寡妇私通的“罪”,在当时宗室子弟中不算什么。杨广以前就知道了,并没有太在意。当要惩治杨暕的时候,就是“死罪”。

所以杨广虽然“同情”李世民和李玄霸,在一些小事上会为他们出头。但他们二人若是露出想违背法理的念头,立刻就会被杨广厌恶。

杨广不允许别人挑战规则,尤其是“尊卑”规则。

但李世民和李玄霸与李建成的矛盾已经摆在了明面上。连一个香皂铺子都能弄出这么多事,将来不知道还有多少矛盾展现在杨广面前。

为了不让杨广到时候脑袋一抽,李玄霸先给杨广打预防针,提前做出受害者的模样,并且坦露心迹。

他活不到弱冠,所以无论做什么都不是在试图谋夺李建成嫡长子的地位。

二哥自傲,会自己挣功劳,也不会眼馋李建成的地位。

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攒点别人看不上的黄白俗物,让二哥将来自立的时候能过得舒服一些。

这个“皇商”的权力,还能把二哥从他的事业中“剥离”。

自己擅长经商,但经商确实不是什么好名声。二哥玩个书铺就够了。

李玄霸这次细细准备了许久,但他没想到,杨广居然会如此直接地试探他这个孩子。

还好自己把认为不可能发生的事也做了应对。

一个被御医和民间名医都判定很难活到弱冠的孩童是惹人怜爱的。

士人们看不上的商贾之事是惹人轻视的。

怜爱和轻视合在一起,麻痹了杨广。

何况谁会想到一个七岁孩童会算计一个欣欣向荣大帝国的皇帝呢?

就是李世民知道弟弟在说谎,也想不到李玄霸为何非要和皇帝合作。

难不成还真想赚钱?赚钱可以问皇帝要赏赐啊。

杨广叹气道:“你将来该不会还想把你的铺子转给大雄?”

李玄霸道:“那要看父亲会不会给我娶妻了。我还是要留些给家人的。”

杨广失笑:“你倒是实诚。罢了。你又想做什么生意?”

李玄霸道:“香皂脂粉生意正好用皇庄的材料。”

杨广道:“这个朕已经允许你了。”

李玄霸露出了自傲的笑容:“我看到西域人用我大隋本就有的水晶鼓吹佛宝,高价卖给我们。我也想把大隋的商品高十倍百倍的价格卖给他们。父亲讨好陛下抠抠索索的,只知道用钱买马。我讨好陛下,就让西域人把他们好鹰好马双手奉上。”

李玄霸张开瘦弱的手臂画了一个大大的圈:“让西域诸国进贡,他们总会不愿意给太珍贵的物品。我与他们做生意,才知道他们究竟什么最珍贵。而且商人重利轻忠义,只要有足够多的金钱,他们连西域诸国不愿意提供的骏马宝刀宝甲也会乖乖送来。”

“我在《汉书》中看到,许多汉使以通商的名义为大汉夺取利益。见到长孙将军后,我更是对此心生向往。虽我可能活不到弱冠,但我也想为陛下、为大隋为隋使,再开丝绸之路!让泱泱大隋不需要武力征服就能万国来朝!”

杨广看着脸颊微微凹陷,显得眼睛更大更明亮的表侄。

李玄霸的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他此次北行震慑突厥,就是想重开丝绸之路!

他谁都没有告诉,连最信任的宇文述都没有说,没想到一个孩童居然与他的志向合一了!

杨广终于开始正视这个晚辈。

虽然他笑着说了许多次让李二郎和李三郎成为他的冠军侯,但玩笑只是玩笑,李二郎和李三郎还是太年幼了,神童的未来会如何,谁也说不准。

此次杨广是真的生出了遗憾心情。

为何李三郎如此年幼?哪怕李三郎十二三岁,他都会立刻给李三郎授官。

“放宽心,你未必不能活到弱冠。”杨广语重心长道,“朕还等你长大,给朕当左臂右膀。”

李玄霸恭敬但自傲道:“侄儿不想把希望寄托在未来,所以侄儿现在就想为陛下做事。”

杨广叹气,道:“你若太累,说不定会更加早逝。”

李玄霸道:“只要能发出光芒,就算缩短几年寿命又如何?反正我的寿命本就不长。”

杨广忍不住敲了一下李玄霸的脑袋:“你还真是……唉,果真傲气十足。大雄远远没有你狂傲。”

李玄霸拱手:“侄儿承认,确实如此。”

杨广失笑。

他揉了揉李玄霸的脑袋,笑着道:“好,朕答应你。你想做什么,给朕写个奏章。会写奏章吗?”

李玄霸:“会!”

……

李世民转身背对着李玄霸,啪嗒啪嗒掉眼泪。

李玄霸走到李世民面前。

李世民继续转身。

两个孩子转了一会儿圈子,李玄霸叹气:【回去的路上告诉你。】

李世民这才擦了擦委屈的眼泪,乖乖和李玄霸一起上马车回家。

马车上,李世民瘪嘴瞪着弟弟。他倒要听听弟弟说什么。

其实他知道,现在弟弟告诉自己的都是不需要瞒着自己的。

李玄霸想了想,道:“我向陛下要了皇商的权力,以后带着陛下一起赚钱。我要把你从店铺里摘出去,以后只有我和陛下合作。”

李世民吸了吸鼻子:“为什么?”

李玄霸道:“你将来要走仕途,过多参与商贾之事不好。我身体差,顶多当个散官。还是商贾之事更适合我,可以在家里躺着看账本。而且我喜欢钱。”

李世民道:“这需要瞒着我?”

李玄霸点头:“总要给陛下一种我需要瞒着你的态度,这样更真实。”

李世民低着头不说话,也不知道他相信没有。

不过下马车的时候,他就和李玄霸和好了,没有再提起这件事。

李玄霸知道,他哥心里还是有疙瘩,而且可能猜到了一点真相。

大概就是寿命,和告诉皇帝二哥走仕途,自己这个短命鬼赚钱为二哥铺路的事。

但李世民不知道,李玄霸抛开他还有个原因。

李世民很重感情。虽然杨广是个全天下被祸害的老百姓揭竿起义恨不得大卸八块的昏君,但现在他们讨好杨广,杨广对他们也是慷慨和信任的。

李玄霸接下来要继续利用杨广掺和西域首开之事。

他的目的是,青壮奴隶,盔甲兵器,战马!

他要打造一支连李渊都不知道的精锐私兵!这样就算未来因自己的参与出现波动,他也能保证自己和二哥的安全,保证“逼宫”之事顺利完成!

一个冷知识,玄甲兵是李渊组建的。二哥是带领这支玄甲骑兵的将领。

大业十二年,李渊为击败突厥来犯,亲自训练两千骑兵;大业十三年即将起兵时,他摆空城计诱使突厥来犯,袭击突厥,抢走突厥马匹,然后先兵后礼,写信向突厥始毕可汗要战马支援。这才有了组建玄甲骑兵的资本。

二哥并不能私自调动玄甲兵,逼宫时用的是自己和家臣府中的家兵。

李渊在称帝之前,可以说得上是真正的豪杰。在起兵的时候,李渊其实是亲上战场厮杀。否则就算他有唐国公的资历在,天下贤才也不会来纷纷投奔。

称帝前的李渊,那是能连射七十发,筑叛军京观,以弱胜强击退突厥的猛将,确实是李世民亲爹。

二哥的辉煌,其实是从李渊称帝后开始。称帝后,李渊就一改曾经胆气豪气,只坐镇后方,从不亲临战场。

李玄霸知道,他和二哥的敌人一直是李渊。

李渊虽然有优柔寡断的缺点,称帝后又失了起兵时的胆气,也绝非废物。一招不慎,他和二哥就会满盘皆输。

他准备早早地拉拢起自己的兵,然后将这支兵藏在阿姊的军队中,然后悄悄混入李渊的玄甲兵中。

玄武门之变很危险,二哥差点命悬一线。

但再加一个“黄袍加身”呢?

他做好了利用杨广养兵的准备,但不能告诉二哥。

这些未来太沉重了。

而且,杨广如今是真的对他们好。

自己没有心理负担,二哥肯定会有。

李玄霸入睡前,翻过身背对着哥哥:【哥,等你长大了,能骑马打突厥了,我就告诉你。】

李世民磨牙:“你又用这句话敷衍我。”

李玄霸:【不是敷衍。】

李世民叹气:“好吧好吧,你不想说,我还不想听呢。睡觉,晚安。”

李玄霸:“晚安。”

……

几日过后,李渊凑齐了数十猎鹰猎犬和骏马,和包括窦夫人的火珠在内的珍宝一起进献给杨广。

杨广似笑非笑地收了李渊的礼物,然后让人从礼物中把火珠挑出来。

“罢了,你官复原职。李建成降回六品千牛备身,再磨砺磨砺。这珠子是你夫人的嫁妆吧?你的二子三子特意向朕求了恩典。这火珠朕就赏赐给李二郎李三郎了。”杨广道,“朕虽然将火珠赐回,但经过朕之手的宝物,你可别任意送人,给朕好好供着,看到它的时候正好反省自身治家不严。”

李渊欢天喜地地把珠子拿了回去,临走前还问:“大雄大德没问陛下再要匹马?怎么只记得母亲?”

杨广哭笑不得,专门走下来踹了李渊一脚,让没脸没皮的李渊赶紧滚。

李渊彻底松了口气,知道此事是真的揭过了,乐呵呵地滚了。

“夫人,夫人!看看为夫给你带回来了什么!”李渊唤来了家里所有人,打开了匣子,“看!”

窦夫人惊讶:“陛下没要火珠?”不可能啊,陛下绝对心仪这颗火珠。

李渊把火珠递给窦夫人,然后左手牵着李世民,右手牵起李玄霸:“是大雄和大德的功劳。原来他们上次进宫,不仅仅是向陛下进贡香皂,还向陛下求了恩典。”

李世民得意道:“这颗火珠充满娘亲的回忆,才不要给别人,陛下也不行,对不对阿玄!”

李玄霸道:“二哥慎言,不可对陛下不敬。”

窦夫人捧着火珠,双手颤抖落下泪来,嘴唇嚅动许久,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渊松开李世民和李玄霸的手,抱住窦夫人:“好了好了,没事了。毗沙门,你要以此为戒,可不要让你母亲再次连嫁妆拿出来送人。”

李建成也很激动,赶紧道:“是!儿子铭记此次教训,绝不再在外醉酒失言。”

李渊欣慰地点点头。自己的大儿子还是好的。

虽然他很生气李建成没有担当,但独孤老夫人为李建成说了许多好话,他也就忍下来了。

李渊对这件事还有些膈应,但他也相信母亲的话,李建成只是还小,经不住事,再大些就好了。他决定从今以后亲自手把手教导李建成。

“陛下说了,虽然这火珠还了回来,但名义上是赏赐给大雄和大德的御赐品,让我们好好供起来,看着它时,就要记起这次的教训。”李渊安抚好窦夫人后,对李世民和李玄霸开玩笑道,“你们母亲曾想把这颗火珠给毗沙门的妻子,现在是不成了。你们二人谁娶妻时想要这颗火珠?要不要比赛一番?谁赢就给谁?”

正高兴的李建成脸色微变。

李世民和李玄霸齐齐摇头,异口同声道:“都不要,娘亲自己拿着。”

李渊笑道:“好。我就知道你们二人孝顺。夫人,这下开心了吧?”

窦夫人哭着点头:“嗯。”

李世民围着母亲蹦蹦跳跳,想把母亲逗笑。

李玄霸在一旁安静地站着,嘴角微微上弯。

隋唐的军纪十分混乱,入城就没有不抢掠的。隋朝覆灭时,一众宫殿都遭遇了劫掠,宝物十不存一。

就算不抢,他们也要搞些破坏。连强调军纪的李世民也无法阻止。

比如隋朝原本藏书37万多卷。经过几代唐朝皇帝的搜集,到了唐玄宗时期,唐朝之前的书籍竟然也只有28469卷。

乱兵不抢的藏书都如此,那些珍宝就更不用说了。

何况杨广是一个手头很宽的人,等他北巡后,他还会多一个对外国人过于慷慨的毛病。火珠玩腻后,他可能随手就不知道丢给谁了。

所以李玄霸知道会有些风险,也要立刻出手,把母亲的火珠夺回来。

谁让母亲哭了?

李玄霸的良心没多少,但还总还是有些的。

窦夫人蹲在地上,将李世民和李玄霸紧紧抱住,不断哽咽道:“谢谢二郎三郎。”

李世民得意:“不用谢!不过娘亲,最该感谢的是阿玄,是阿玄提议的!”

李玄霸别扭:“没什么……是为人子该做的事。”

李建成扫了一眼李玄霸,迅速移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