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 · 2024年9月15日

网恋到顶头上司了! by 时有幸(123 – 130.End)

第123章  if陪你长大③

霍晗树为这场见面订了包间,现在是下午五点,之后半个小时的时间,纪弥熟稔地安顿父亲。

男人睡得很沉,身体被纪弥摇摇晃晃地架住,贺景延刚想搭把手,纪弥就稳当地将人送回卧室。

贺景延注意到这里只有主卧开着空调,客厅与次卧虽然安装了,但都没有使用。

本来因为贺景延的到来,纪弥想开客厅这个,碍于太久没用积了许多灰尘,他腼腆地塞给贺景延一只热水袋。

橡胶皮,包了一层柔软的绒布,贺景延随性摆弄了下。

根据歪歪扭扭的粗糙针线,他推测这是纪弥的手工作品。

“这是你做的吗?”贺景延靠在主卧的门框上。

他纳闷:[你那么晚才休息,不会难受吗?]

Jing官方得像是游戏客服:[谢谢你的关心,我身体很好。]

说完,Jing后知后觉地皱起眉。

虽然自己没别的意思,但澄清自己身体好这种事,感觉有哪里奇怪……

他撤回了那条消息,硬邦邦道:[不会难受。]

纪弥目睹了他这番操作,弯起眼睫明知故问:[干嘛撤回啊?]

[怕我不相信吗?]

[还是怕我打假验货呀。

他喝着奶茶,给直播间点了红心,然后等电脑开机的时候,就看到虚掩着的办公室门晃了晃。

纪弥觉得这是被空调风吹的缘故,然而下一秒,贺景延从里面走了出来。

与此同时,纪弥没来得及关掉视频,手机继续往下播放。

主播道:“你们怎么这么好奇Delay啊?跟人民公园老大爷似的,我会怀疑你们是打算跟他相亲。”

纪弥:“……”司机调整着后座的温度和出风,爽朗地笑了两声。

“哈哈哈园区里几栋房子造得特别漂亮,一瞧就知道风水也很好。”他说。

贺景延勾了下嘴角,被人仔细接待着,举止没有半分不自然。

高傲和礼貌之间拿捏得分寸恰当,有一身森严门庭管教出来的好修养。

模样如此绅士和风度,琢磨的却没那么优雅。

他在心里回答哪门子风水能养出一群基佬测试机?

还是错误率100%的那种。

·

鸿拟一园区,顶楼。

“小弥,为什么垮着脸啊?”Noah拍了拍纪弥,“是谁惹你生气?”

纪弥现在很是苦恼,表情如灵魂出窍。

“贪便宜买的全麦吐司,咬下去的每一口都是折磨。”他倾诉,“半点甜味奶味都没有。”

他没尝过这种口味,那天一买就是两包,不想浪费所以没扔,吃的时候满肚子苦水。

Noah见状很想笑,想不到纪弥在烦这种事。

对方在工作上很细致,思维方式趋于成熟,俨然不像别的应届生那样晕头转向……

可私下里还挺稚气的。

贺景延:“……”

不是,他妈妈怎么突然来了?

这一瞬间,贺景延松开了门把手,愣是没敢打开。

而贺母继续道:“赶紧的吧,让我瞧瞧他在这儿是怎么个滋润法,怎么抛家弃母的不肯来美国。”

就在她这么催促的时候,贺景延迅速回到房间拿上手机。

一解屏,便是贺竞南的两条未读消息。

贺景延冷冷地说:[你通风报信得太晚了。]

贺竞南:[婶婶让我别太早透露,说是想给你一个惊喜……这影响你了吗?]

贺景延:[只是让我发现,你的副卡也解绑得太晚了。]

在贺竞南撕心裂肺的惨叫中,贺景延退出对话框,立即敲了敲纪弥的门。

纪弥佯装淡定,推门而出:“我换好了,下去吧。”

下一秒,他被贺景延关回了门里。

纪弥:?

“我们的关系突然变得见不得光了?”纪弥懵懵懂懂问。

见贺景延不回答,他还逼问。

“为什么要把我藏起来?我从里到外一干二净,站在你边上不会害你被误会的……”

小纪老师非常无辜,嚷嚷:“你就算不信任我,也要给我澄清的机会!”

“我妈妈突然来了。”贺景延道。

闻言,纪弥没再闹腾。

他听到贺景延解释:“之前我完全不知道,她没有跟我提过,你先在这里待着,我看看情况。”

纪弥本来在炸毛,此刻温顺地“噢”了声,待在房间不敢乱动了。

不过,在贺景延走后,他关掉房间灯光,把耳朵贴在了门上。

一时间,听觉变得比往常更加敏锐,他听到贺景延踱步下楼。

可惜这间房面积太大,门口的对话根本没办法听清。

另外一边,贺景延道:“妈,久等了。”

贺母道:“磨磨蹭蹭半天在干嘛?”

贺景延解释:“家里有点乱,随便收拾了一下。”

贺母怀疑:“这里是老管家亲自挑的保姆在负责,据我所知,每三天就来一次。”

“我是精益求精,想让你看了放心……”贺景延找理由。

贺母冷笑:“茶几上敞着半块提拉米苏,刚才你收拾了五分钟,也不知道放进冰箱。”

贺景延:“。”

纪弥什么时候吃的蛋糕?!

他们一边说,一边往里走,路过楼梯这块区域,纪弥隐约能听到对话。

纪弥懊恼地撇嘴,有个西点师投喂的小甜点,让他垫垫肚子。

“你这里还住了其他人吗?”贺母问。

贺景延沉默了一小会儿,似乎在犹豫该如何回答。

贺母道:“桌上有两套餐具,总不能是为我准备的吧?”

大概是怎么想都瞒不住,越是掩饰越难以收场,贺景延道:“我有同事最近借住。”

“为什么?”贺母没那么好打发。

贺景延犹豫了下,不希望她这时候与纪弥有太多接触。

自己对眼前的发展猝不及防,要是被妈妈看出什么来,可能会横生枝节。

更重要的是,纪弥青涩又认生,贺母的作风却很强硬。

如果下属部门有困难想传达,按照标准流程,首先是向秘书报告。

秘书会把琐碎的问题代为处理,剩下的事项做好梳理再向上传达,推进期间也由他们跟进,有时候甚至要在工作室驻场。

他们经常要主动和底下打交道,看上去总是在到处跑,每天很难见到人影。

说到这里,贺景延话锋一转。

“物理意义上,还是金鱼和它的小伙伴离我更近。”

纪弥:“……”

还以为这人把金鱼的事掀篇了。

敢情在这儿等着自己呢?

正好走进顶楼的办公区域,秘书室和助理都是开放式工位,他们望过去便一览无余。

纪弥很轻地拍了拍旁边桌沿,说:“这里是Noah的位置。”

贺景延也适时收住话头,随之侧过脸望去。

桌上摆了很多新买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收拾,估计懒得挑搭配,色彩全是黑色。

贺景延没对这种审美做出确切评价,只是问:“Noah最近信撒旦了?”

纪弥好心澄清:“他今天上午抢周末的车票,念的还是阿弥陀佛。”

说完,因为害怕给另外两个同事引来不幸,接下来他没再吱声做向导。

路过自己的座位时,纪弥顿了一下。

“我坐这里。”他说,“的确离你很近,从你办公室走出来就是。”

听到他这么说,贺景延慢下脚步,扫了眼那张桌子。

标配的台式机和双屏显示器,屏幕没有锁掉,开着几份对外公开的开发组月报。

没放什么名贵的工学椅或升降器,有使用过的书本、纸笔和便签夹,收拾得很有条理。

角落塞了全麦面包还剩半袋,不知道是嫌难吃还是胃口小。

淡淡收住眼神,贺景延拆开外卖袋,把其中一杯咖啡搁到上面。

“下午了所以点的是低因。”

“谢谢。”纪弥没想到自己也会被捎上。

思及此,他有些懊恼,之前把Delay想得太片面了。

对方是在整个事业群平步青云的上位者,无论个性再怎么鲜明肆意,在这种职场交际上当然不至于不靠谱。

走神之际,贺景延又取出一杯,自顾自开封插上吸管,再把其他的咖啡都放到了会议室。

正好,群里有人问:[咖啡放在茶水吧里么?]

纪弥帮忙回答:[Delay放在第三间会议室里。]

Noah:[这里有几个部门互相甩锅,我在当裁判员,傍晚才能回来,到时候再去拿。]

Shell:[沃豁,你好惨!我在电梯里咯,回来瘫一会摸~摸~鱼~]

他好像看错群了,以为这里没有老板,嘚瑟完发了一张炸公司的卡通表情包。

他努力掐着音量键,到主播说出“相亲”这两个字的时候,其实声音已经很小了。

但凡贺景延耳背一点,也听不清楚手机里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思及此,纪弥心虚地看向对方。

贺景延也垂着眼睫,正淡淡地瞧着他,凉声道:“这么好奇我?”

背地里听别人议论自己上司,算是他比较理亏,纪弥只能硬着头皮吱声。

“是有一点希望了解……”

毕竟以后要共事,当然是越融入越好啊?

可惜后面这些心声没能说出口,贺景延抢先说:“嗯,也正常。”

纪弥连忙点点脑袋,以为贺景延懂自己要当好助理的用心。

然而贺景延又说:“但相亲的话最好还是先问问下本人意愿。”

“比如我没谈恋爱的想法,你去到处打听不就白费力气了。”

纪弥:“…………”

他忍辱负重地闭了闭眼,堪堪控制住没有瞪向贺景延。

紧接着,纪弥说:“好的你放心,我只是想要更好地协助你工作……”

他简直像在庄重发誓:“对办公室恋爱没有半点兴趣!”

碰巧电脑已经开机,自动登录了OC,纪弥想证明自己对岗位的重视,还给贺景延看他和其他助理的聊天记录。

对面供职于隔壁的电商事业群,纪弥主动请教经验,那人身为行业前辈,大方地发来一份办公细则。

前辈待人接物很妥帖,对领导更是事无巨细,处处安排稳当,是非常得力又令人舒心的事业辅助。

“他太厉害了。”纪弥每次看都很服气,“据说有段时间他休假,他的CEO都犯戒断反应。”

贺景延也挺意外:“这就是他的工作日常?”

“对啊,这是他们那里对新人的考核标准,都参照他列的这张文档来。”纪弥说。

贺景延瞧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要求:“我乍看还以为是月嫂照顾婴儿的心得分享。”

纪弥:“。”

要是记得没错,电商的老大已经五十岁了。

“不过他们比较重商务,和供应商的酒局多,氛围和架构一直偏老派,这样也正常。”贺景延道。

他有些好笑地说:“你不用跟着学,在这里没必要。”

纪弥道:“正常的交接应该是上任助理领我一段时间,他连夜跑路了,我只能摸瞎……”

说到这个,他突然来了八卦劲。

“问这个会不会冒犯啊?他真的是你气走的吗?”纪弥旁敲侧击。

贺景延扯起嘴角:“我认为比起这个,主要是他家在穗城有两栋楼,收租钥匙能串满一整条皮带。”

周围同学吃得有说有笑,他却一口都没动,仔仔细细地省了下来。

他是一个还没学会莽撞,就懂得小心翼翼的初中生,会把最好吃的那一口永远留到最后。

贺景延之前只把他当做温顺听话的优等生,舅舅欣赏的资助生。

亦或是,为了能让舅舅省点事,自己费些心思随手照顾的小跟班。

可现在他为什么半晌无法回神?

这趟沪市旅行,在即将画上句号的时候,贺景延不可思议地怔住。

“为什么你好像从来没吃过啊?”纪弥见他表现与自己想象中的轻快不同,有些困惑。

紧接着,贺景延听到纪弥嘀咕:“他们都说味道很好的,所以我想给你吃,今天外面很冷,奶油还没有化。”

纪弥确实会把蛋糕留到最后。

但又第一时间送给自己。

第124章  if陪你长大④

酒店高楼处,贺景延杵在行政套房的门口,被一盒小甜点弄得措手不及。

这样是不是有点没出息啊?

当他勉强回过神来,却没有推拒对方,反而后退了半步,示意纪弥进房。

屋内装潢精致,客厅有全落地玻璃窗,可以开阔地俯瞰外滩夜景,茶几前放了一只收拾好的行李箱。

纪弥往里面瞧了一眼,觉得这样漂亮的房间很有距离感。

他怯生生道:“我在外面和你说话好了。”

贺景延耍赖:“那我站着还累,等下要坐十多个小时的飞机,你就可怜我一下吧。”

话音落下,纪弥就被忽悠进去,门一关,书包放到沙发上,然后贺景延说自己不饿。

他拿起座机电话,让前台送一杯温牛奶上来,示意纪弥负责吃掉蛋糕。

五秒钟之后,他火速撤回了上述发言。

Shell:[收到。]

虽然手速很快,但不幸被其他人目睹了全程。

有同事幸灾乐祸,瞬间冒泡出来。

方溪云:[@Shell撤回干什么?有什么事情需要跟我们难以启齿?]

方溪云:[被艺设中台的干了就直说啊,大家帮你想办法,让他们给你负责。]

艺设中台在公司里是出了名的不好惹,Shell平时会与他们对接。

管么管不住,吵又吵不过,干得忍辱负重。

Shell:[@Cloud我对美术生有心理创伤和生理过敏,要我的命直说。]

跟着贺景延一起来沪市的秘书就是这三个,他们共事了好几年,关系非常融洽。

群里一吵就是99+,纪弥津津有味地看了好一会。

没到两分钟,Shell回顶楼喝拿铁,然后围到纪弥旁边。

“之前听Noah说咱们有个漂亮的新人,但是这两天太忙了没能打招呼,诶Noah这回没有虚假宣传啊!”

他这么搭讪完,扭头朝着总裁办公室嚷嚷。

“Delay,你不来介绍下你的助理?”

贺景延走出来,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

“他的显示器上不是贴得很清楚么?”他散漫道。

互娱的体量很夸张,一款大项目的开发组有近千人。

整层楼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加上装修风格很统一,方向感不好的甚至会在办公区迷路。

为了线下沟通的时候方便找人,行政给每个员工都发了身份标牌。

大家默认把标牌竖在显示器的顶端,名字和代称一目了然。

Shell刚才忘了注意这里连通一间休息室,衣柜、床铺和淋浴间一应俱全。

上任CEO的痕迹已经被清理干净,所有的物品都换成了新的,靠窗的角落处,空气净化器正在勤勤恳恳地工作。

贺景延踱到床头时,拉开床头柜的抽屉。

里面有一只应急医药箱,以及备用的打火机、蒸汽眼罩、香薰蜡烛……

怎么居然还会有避孕套?

贺景延倍感匪夷所思,觉得行政大概是把自己当成禽兽败类了,很无语地关上抽屉。

再出去的时候,纪弥正主动与Noah熟悉工作流程,两个人凑一起嘀嘀咕咕,没注意到上司的低气压。

贺景延看了一会他们的背影,还瞧见Noah有说有笑地夸纪弥学得快。

“Delay,你要走了吗?”Shell走过来,“正好我也下楼了,一块儿呗?”

贺景延问:“和沪市那些人打过一遍照面了?”

Shell回答:“我认识这儿的几个制作人,他们对紫台还是很服气的,项目品控和长期流水就摆在那儿,不服也得服嘛。”

说起这些事,他微微压低了声音。

“不过你一直懒得管外务,很多人跟你不熟就会有疑虑,怕你一上来会砍组……有好几个制作人来打听过了。”

贺景延淡淡地“嗯”了声,没什么明确的态度。

“话说你觉得你的小助理怎么样啊?能用不?”Shell好奇。

职场里的能力衡量往往从第一眼就开始打分。 但特别适合怦然心动是吧?

想到这里,他好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Shell?”纪弥打断了他的走神。

“没、没什么。”Shell发觉纪弥对来龙去脉毫不知情,不敢擅自出卖贺景延。

他习惯性想拍拍纪弥的肩膀,又硬生生放下手,随便扯了一个理由搪塞过去。

纪弥以为Shell在抽风,也没有细究他的咋咋呼呼。

中午天气晴朗,四个人端着餐盘坐到花园吃饭,Shell又殷勤地给纪弥夹菜,以至于纪弥一度怀疑对方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

吃完饭,他们打包一份三明治,去投喂连轴工作的老板。

贺景延上午排了长会,议题有些复杂,进行到现在都没结束。

纪弥看秘书们日程很紧,表示自己在这里守着就行。

等的时候他嫌闷,想找付千遥聊天,但眼睁睁看着朋友被喊进了那间会议室问话。

付千遥见到他在走廊上,颤着手与他握了握,神色有些悲壮,颇像是洗干净脖子准备上路。

纪弥失去朋友还有“电子宠物”,于是去找Jing。

[吃完饭超困,可我上司还在努力搬砖,好想把他敲晕了拖去休息一会。]

[唉,水深火热,他一开口,对面Leader都紧张到脸色发白,谁能想到我每天过的什么日子?]

Jing:[你上司没拉着你一起干活,你为什么不午休?]

纪弥用了夸张手法:[我在当他的贴身保镖。]

Jing看着他头像的纤细手腕,想不出这保镖能有多少功能。

他质疑:[对面如果群殴他,你负责干什么?]

纪弥直接替上司放弃就医:[我会给火葬场打电话。]

见Jing这么有精神,他好奇:[你那边没午休么?]

Jing回答:[现在有点工作,别人在分锅。]

纪弥困惑:[那你还玩手机啊?]

Jing:[讲的内容太空了,听多了犯困,一直在偷偷打斗地主提神。]

随后他发现贺景延还是有些讨厌,这人说完还不够,转头换掉了OC上的默认头像。

纪弥一刷新,就看到了“Delay”的名字旁边,顶着绿油油的豌豆射手。

纪弥:“。”

他无声表达着抗议,把自己的改成了海绵宝宝,脱水颓靡的那一种。

过了会,贺景延没来找自己说话,但明显发现了这点小动作。

纪弥再去注意的时候,那只豌豆射手已经变成了蟹老板!

“贺景延。”他实在受不了这人的骚操作,连名带姓称呼老板。

扭头一看办公室,贺景延却不在里面。

·

“我都知道了!”Shell心事重重地对贺景延说。

贺景延在茶水间倒了一大杯柠檬水解腻,见Shell严肃地拦在门口,差点以为秘书准备就地造反。

“你知道什么了?”他莫名其妙。

Shell字字泣血:“还以为你是看我太凄惨要加待遇,我终究错付了,你根本不是良心发现!”

贺景延冷笑:“睡着两万三的房子,你惨在哪里?”

Shell话里有话:“住在棠荆的小纪助理就是真的让你心软咯。”

贺景延原本正要往外走,听到他这么说,忽地顿住步子。

“我没冤枉你吧,你肯定是周六送他回家了!之前是不是还一起出去玩过?”Shell审问。

贺景延不懂他怎么会猜到,如果自己被骗进Gay吧,纪弥跑过来补救,也算是一起玩的话。

尤其是身居高位,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太多,早已锻炼出苛刻又精确的眼光。

今天他们光是几句私下交流,就能发散出很多话题。

再联系到贺景延一向要求很高,Shell暗落落琢磨,觉得大概不会有什么好话。

然后,他听到对方淡淡道:“不敢怎么样。”

Shell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特么一个总裁,对助理还要说“不敢”??

“短短两天,他已经把Noah收服了,你也是心心念念,我看整个秘书室估计离集体阵亡差不了多远。”

贺景延说到这里冷笑了一声,似乎是对这群不成器的东西表达不屑。

Shell对所谓的“心心念念”感到冤枉。

“我问你满不满意是为了及时调整,你要是用得不顺手,这里还留着其他候选人的简历呢!”

“而且,Delay你别形容得我们仿佛在搞基!”Shell道,“你为什么突然在这方面变得敏感?方溪云就谈过男朋友啊,之前没见你有什么反应。”

碎碎念着,他问:“你要是真的介意这种,需不需要我去问问纪弥?毕竟你俩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不用。”贺景延打断。

自己只是随口一提。

这方面算是隐私,他对纪弥的个人情况没有兴趣。

被司机送去公寓的路上,贺景延收到萌心的消息,是一则上线首日荣登某排行榜的捷报。

于是事业狂想也没想地就点了进去。

在点开的瞬间,Jing的IP也从香港跳到了沪市。

·

鸿拟,东二门。

纪弥和新同事吃完晚饭,刚挤上公司的班车没占到座位,单手抓着扶手站在下车口。

一开手机,付千遥关心:[下班到家了,你还活着吗?]

纪弥开玩笑:[我明天可能不用来上班了。]

付千遥已经恢复活力,大大咧咧地接茬。

[那我在电梯里喊他小兄弟,辞退信应该是我俩买一送一,打包滚出鸿拟。]

纪弥发过去一张炸公司的表情包,从Shell那边存的,感觉很实用。

付千遥:[哎对了,你玩萌心了没?我来瞅瞅用户反馈。]

纪弥知道这是对方第一次参与的上线项目,说了一些好听话,并感谢他送自己年度会员。

“你有没有试试它的推送功能?这平台的大数据算法很顶吧?”付千遥发来语音,语气颇为骄傲。

“而且下午我听别人确认过,用户的总体质量很高,保管刷到对胃口的天菜。”这茬,这下瞄了一眼。

[纪弥|Lethe]

与此同时,纪弥很礼貌地说:“Shell老师,喊我小弥或者Lethe都可以。”

Shell笑起来:“别喊得那么客气,Noah和溪云都是大佬,我在秘书里面资历最浅,算不上老师,不过你需要我的话随时来找。”

纪弥点点头:“那之后就麻烦你了。”

他读书时课业压力重,除此之外还要打工,每天难得捉到人影,没机会也没力气去交朋友。

离开了校园之后,他待在开发组的技术线,每天加班敲代码,很少有和人闲聊的机会。

在人际方面纪弥尚且生疏,表现得腼腆又小心,好在Shell是个自然熟。

两人借着交谈的契机熟络起来,没有闲聊太久,方溪云也回到顶楼。

方溪云刚从项目组回来,染成酒红色的头发微乱,真丝质地的衬衫扣子解开了两颗,手上还拿着一叠材料。

注意到纪弥之后,他停下着急的步子,笑眼盈盈地说了句“Hi”。

“你们在组织迎新会?”方溪云问。

Shell得意地说:“对啊,要不要我给你引荐一下?”

“不用你帮忙,我今早在这儿拆报表,就和小弥打过招呼。”方溪云答,“这两天倒是难得见过你人影。”

Shell叹气:“事儿多啊,在研组光是手游都有十多款,我每天轮番在各个楼层闪亮登场。”

他指了指自己的膝盖:“别说脑子卡机,腿都要累废了。”

“你当我这儿运营期的容易吗?给你看眼MAU*图,刺激程度相当于天天在打A股3000点保卫战。”

方溪云应声着,把手上的纸塞在Shell怀里,腾出手匆匆回复了几条工作消息。

他一边飞快打字,一边对贺景延的反常行径感到困惑。

“话说Delay你不是周五才上班么,怎么突然过来了?一落地司机不该先把你送去公寓?”

闻言,贺景延自然不可能坦白。

沪市瞧着风平浪静,一个比一个纯良无害,背地里自己已经被造谣成Gay。

他来探探这帮人到底是什么玩意,今天一到可谓是收获连串意外。

思及此,他不动声色地瞥向身旁。

纪弥正乖乖地垂着脑袋,黑亮柔软的头发很蓬松。

在自己面前还有一些不安,右手紧张地捏着咖啡杯,略微用力的指尖泛着白。

“来看看新助理。”贺景延有些恶劣地开口。

他停顿半秒,拖腔拿调地说:“Noah对他评价很高,吊起我的胃口。”

方溪云耸耸肩膀:“你冷不丁出现在公司,别把人吓坏。”

Shell却好奇:“Noah难得会夸人诶,他都和你说了什么啊?”

纪弥被吸引注意力,也偷偷竖起耳朵。

母亲责怪叔叔太心急,叔叔责怪母亲拖拖拉拉,就不该惦记那套房子,而弟弟闹着要父母催自己赶紧滚。

如此争执半天,愣是没人担忧过一句,天都已经黑了,自己怎么还没回来。

纪弥在屋子前站了许久,恍惚之间,拿出手机开始搜索如何返程。

可惜如今是旅游旺季,当天没有动车余票,他用力地眨了眨眼,趁着大人们出去交际,潦草地收拾行李。

然后,他转身如落荒而逃,准备坐长途大巴去沪市。

只是纪弥没走几步,就见到有辆熟悉的宾利靠在路边。

瞧见他停下来,敏感地发现了这边,贺景延独自坐在车上,降下窗户与他对视。

“你怎么在这里?”纪弥一时间没能理解。

“抱歉。”贺景延道,“虽然你是大人了,但我还是放心不下。”

察觉到纪弥的心情,贺景延问:“需要我现在做些什么吗?”

他试图让人放松点:“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帮你的行李拎到后备箱里,送你回沪市补假期作业?”

纪弥望着他,忽地有了勇气。

少年任性道:“贺景延,你现在就把我带走吧,我要去最远的地方。

第125章  if陪你长大⑤

跟贺景延去美国,放在半年前,是纪弥想都没想过的事情。

毕竟距离实在遥远,好像一句玩笑话。

然而车窗降下来,纪弥对上贺景延的视线,扬州的秋夜里,心里从未那么明了和笃定。

他想告诉他,自己的哪一处落下了伤口,他也想告诉他,自己愿意去海的另一边。

淌血的伤口狰狞丑陋,但纪弥知道,贺景延会小心地用手掌捂住。

海的另一边充满未知,但这也没关系,贺景延肯定会接自己放学。

纪弥是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

说着这几天的经历,将疤痕暴露在贺景延眼前,他的声音几次停顿,情绪俨然在崩溃边缘。

 Shell得意地解释:“虽然我没查监控,但我谈过恋爱啊!”

贺景延淡淡地说:“那天我们去见了殷潜他们,纪弥坐地铁回家太晚了,顺路送一下而已。”

“送完意犹未尽,找我问他家租金。”Shell补充。

贺景延道:“之前的福利就不合理,集团对外宣传这里是高科技产业,上班的是高收入人群,其实回家挤在老破小……行业流失率这么高,和生活状态有很大关系。”

再者说,做游戏是一件不可回避的辛苦活,能休息的时间已经很少。

如果把员工当做耗材,长期下去留不住几个人,更别提完善人才培养路径。

互联网业在校招待遇上一届比一届卷,也是差不多的道理。

贺景延正好注意到了租房问题,就让HR去商讨,提案通过董事会审批,没有哪处环节值得指摘。

“你真的没私心?”Shell问。

贺景延看向他,不解:“你觉得我是恋爱脑?”

Shell还记得贺景延曾经对恋爱脑的态度,对方私下里点评过:有点弱智。

“我还想跟你收一笔封口费来着,既然你这么坦坦荡荡,那和纪弥全盘托出了也不要紧?”Shell说。

贺景延顿了顿,道:“你要多少钱?”

Shell差点“噗”一声笑出来,道:“你问心无愧的话怕什么啊!”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贺景延说。 贺景延犹豫了下,说:“人品败坏,到处骚扰?”

方溪云耸耸肩:“这可真不知道,有受害人找你了么?一杆子捅到总裁层啊?”

他忙着写手头的策划案,目不转睛地说:“严重的马上立案,其他的走投诉流程,先让人家恢复情绪什么的……”

贺景延搞不明白mī具体什么情况,但感觉对方的确需要一些安慰。

他以前见过别人处理类似争端,回忆了下标准话术,甚至登录内网看了眼记录。

贺景延整合了一下,把这些复制给mī。

mī问:[你在安慰我呀?]

Jing:[可以这么理解。]

mī:[今晚我错过的可多了,朋友约我出去我也没去。]

Jing:[我再发点心灵鸡汤?]

看到这里,纪弥笑起来。

他觉得Jing有点呆,不太会哄人,不过这副样子蛮好玩。

纪弥想到自己没观赏完的表演,喝鸡汤未免太清淡,兴致缺缺地说:[算了。]

[但要不……]

[看看腹肌?]

贺景延看了眼萌心又关上,然后再打开,如此反复了三遍。

随后,他点击在mī发来的那条消息,选择了“举报淫i秽色情”按钮。

然而系统很快发来提示:[抱歉~您提交的信息经审核不成立,感谢您对萌心的支持。]

贺景延:“……”

你们管不管公司总裁的死活了?

随后,他看着mī的主页,开始想这人可能会在哪个部门?

技术中心?实验室?营销部?

mī的工作量应该很大,每到版本日都加班,大概率靠近开发侧。

主管风格鲜明,做事欠揍也活得挺滋润,这种人在项目组更多一些,那里全凭手艺好坏,不太讲究情商。

如此琢磨着,贺景延微微眯起眼睛,慢条斯理问:[你想看几块的?]

与他隔着一条网线,纪弥吃惊之余差点感动,免费看这个还能许愿吗?

那当然是多多益善……

mī拍来一张实时照片,他躺在床上,镜头对准白色的天花板,伸出来的右手在画面中间比了一个“9”的数字。

贺景延盯着看了一会,打开手边的笔记本,握着钢笔在纸上画完井字格,然后发了过去。

mī不高兴:[乌龟壳才长这样!]

贺景延想套出他到底是谁:[先看看你的。]

mī没上当,装傻:[我的哪个?]

贺景延用激将法:[不是说过自己脸好?发过来我夸夸你。]

mī说:[你不信呀?]

mī:[可我没有自拍照,要不你线下来见我。]

贺景延沉默片刻,迈出了艰难的一步:[行。]

他想着,看自己在公司把他抓到,亲自上一堂网络交友安全课,好好整治不良风气。

然而,mī挺有架子,反悔了:[不行,你说见面就见面,我岂不是很好约?]

mī:[虽然我加了你好友,但我不是那么轻浮的人。]

贺景延忍了忍,这话说得好像自己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沾上关系就脏了。

他压着一股气:[我没打算对你做什么。]

随后,他没有放弃,企图把mī勾出来。

[你是萌心年度VIP吧?被推送那么多人,没有和别人出去过?]

mī说:[我的VIP是朋友送的诶,到今天都只加过你一个。]

贺景延不信网友的鬼话,又是看腹肌又是要见面,这时候装成一朵小白花?

但mī会错了意,语重心长地劝诫:[Jing,你占有欲这么强,在网上会很容易被气到。]

这句话翻译一下就是:

别太吃我的醋。

贺景延:“……”

算是开了眼界了。

大半夜遇到这种糟他们本想趁着这会儿空隙,互相哀嚎和打气,没想到一推开门,贺景延已经在了。

他旁边有个漂亮的男生,断然就是新来的助理,明明屋内空调没有很热,那人耳尖却有些泛红。

一群人没敢细看,杵在门口磨磨蹭蹭。

“没有迟到,你们坐。”沈光意有些疲倦地说。

坐在投屏前面的老泰有些古怪,整个人很不自在地掰着手指。

实习生讨好道:“师父,要喝水么?”

刚才就是矿泉水扯出了事情,纪弥听到这话题被无意提起,暗落落地瞥了眼贺景延。

对方毫无惹事的自觉,漫不经心地转着钢笔。

“我不渴。”老泰同样在观察贺景延的脸色,局促地说,“既然人到齐了,我们开始吧。”

下午的议题以三组为重,他们主要探索强化学习作用于游戏算法。

研究最终要应用到实际场景,纪弥找了适合试水的开发组,询问年底是否能在垂直领域上落地。

他设的排期并非随意划分,种种安排结合了项目的版本进度,还讲到某几处迭代可以用新的研究成果做优化。

面对一众高管投来的目光,不紧张是不可能的,纪弥稳着声线陈述完,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贺景延适时接住话茬:“在大版本前有好几个外放节点,可以尽早做推动。”

这场会议贺景延可来可不来,纪弥当时问起他的意思时,还以为他会推掉。

可贺景延很快就答应了,以总裁的繁忙程度这么专程跑一趟,纪弥一度觉得对方是不放心他独自对接重要需求。

彼此的信任度还没那么高确实是一方面,大家还有所察觉,贺景延在给纪弥撑腰。

有些话谁来说、怎么说,效果非常不一样,有老板附议,所有人的态度都是全力配合。

不少同事之前怀疑新助理与团队的磨合程度,猜测很快会更换人选,看人下菜碟这种事哪儿都有,他们对这个助理没有那么重视。

如今贺景延的态度显而易见,大家都要多几分心思,除此之外吃惊着Delay原来是个护短的人。

“有人说你为下属重拳出击,真的么?我不信!”Shell抓狂。

他几乎落泪:“我特么上次被艺设那帮原画师喷得狗血淋头,没见你过来救人啊!”

贺景延打发道:“美术生太猛了,我去了也只能挨两句骂。”

“老泰难道很好搞么?你也不是头一天知道他的作派,专挑这会儿肃清风气?”Shell喋喋不休。

贺景延被他烦得受不了,从办公室出去透口风,见纪弥在看PyTorch的模型搭建,捣乱似的轻轻吹了声口哨。

纪弥学习得入迷,八成也不想理他,装作没有听到。

“晚饭时间到了,有人排食堂么?”贺景延故意在他旁边溜达。

这次依旧没被回应,他再拖腔拿调:“谁的菜啊这么高冷?”

话音刚落,眼前的“白菜”终于听觉上线,闷闷地瞪过来一眼。

“你还提这个?”纪弥羞恼道,“那时候沈光意看过来的眼神,好像快要替我报警了!”

贺景延说:“撬墙角的又不是没有,我率先警告,勿谓言之不预也。”

纪弥眼珠子一转:“我的转正答辩你要不要也发个言?”

贺景延调侃:“那我求求HR,好不容易把新人养熟,怎么能把他撅了?当总办是校招培训基地么。”

纪弥这时候积极起来:“今天菜单有水饺,我请老板吃一盘。”

被冷落的Shell跳出来抗议:“你们就抛下我走了?”

“不敢打扰你和女朋友沟通感情。”贺景延道。

Shell跟在他身后,阴恻恻地问:“谁打扰谁啊?”

贺景延非常坦荡:“你每天都这个点去缠缠绵绵,我只是习惯了不想当电灯泡。”

纪弥一边摁电梯,一边问:“Shell,你住在哪里?我想参考下。”

Shell知道他打算换房,啰嗦地聊了一大堆。

他再说:“有点贵,不过没Delay住的贵,这人睡大复式呢。”

纪弥新奇地“噢”了声,道:“是租的吗?”

Shell摇摇头,解释贺景延那套房位于热门楼盘,价格一度上过新闻,是砸了重金直接购置的资产。心事,他一直惦记到隔天早上,表情如同被欠了五百万。

这流氓到底是谁?贺景延走神地想。

他现实里会是什么模样,在公司有没有招惹别人?

神游到这儿,忽然有人轻轻敲了敲门,随即露出一张清纯的脸。

纪弥捕捉到贺景延貌似心情不佳,发怯地愣了愣,再弯起浓长的眼睫。

“Delay,大家在讨论团建去哪里玩。”他道,“你要一起来吗?”

贺景延起身:“我去确定一下Shell今年带不带他妈妈。”

团建允许携带家属,去年Shell还没谈恋爱,又不甘心就此放过公司羊毛,于是薅了他妈妈来旅游。

“长辈在的话你有压力?”纪弥问。

贺景延恹恹地说:“他妈妈做红娘生意,见谁都想拉去当男嘉宾,只有Noah逃过一劫,我们几个差点被挂上相亲网站。”

纪弥说:“咦,为什么Noah没被找?”

贺景延勾起嘴角:“老外在国内市场不受家长欢迎。”

“我听到你在造谣了!”Noah听力太好,大老远就在嚷嚷。

“我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你特么从小就在国外读书的请闭嘴,有什么资格说我是老外?”

一群人插科打诨,敲定总办的团建时间和地点。

每年年中固定安排项目考评,需要操心各款在研游戏的投资和进度,根本没精力旅游,年底太忙了也肯定没办法出门。

赶在年底之前,正逢北海道的雪季,很适合度假。

Shell心服口服,问不下去了。

他打劫表示自己晚上要吃披萨,让贺景延掏钱请客。

贺景延回到办公室,进门前看了眼蔫巴巴的助理。

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在看他,纪弥坐直了腰板,一边看工作台一边配置环境。

“海绵宝宝?”贺景延喊他。

纪弥道:“我有自己的名字,两个字!”

“海绵?”贺景延故意逗他。

眼见纪弥没回应,但键盘被敲得更用力,贺景延拿腔拿调:“宝宝?”

这下“宝宝”与他翻脸,将人赶进办公室。

傍晚,付千遥问纪弥忙不忙,今天是NLP实验室的健康日,所有人正点下班。

付千遥道:[就你问过的Plum,我带你去蹦?]

纪弥没敢跟人说,自己不仅去过了,而且还带老板体验一把,贺景延甚至被吧台小哥唾弃。

他回想着那晚的狂欢景象,有些跃跃欲试。

不过,纪弥瞥了眼电脑屏幕,比起泡吧还是更想工作。

他能在这份事业里感受到认可和价值,这是难能可贵的收获,很多人都是出卖时间换取工资,可他还拥有乐趣。

就是老板有点气人,纪弥琢磨着,但一时没想出拿捏对方的办法。

回到租房,尽管隔壁依旧有人连麦打游戏,但他还是心情很轻快。

他没什么亲友可以分享,就和网友说:[我们公司涨待遇了,好开心。]

Jing见他匆匆上线:[你上司终于断奶了?]

纪弥没了之前的境界,讨饶:[大喜的日子不想聊到他。]

[下午他来惹我,被我重拳出击了,别的部门见到他都想晕倒。]

打完这行字,纪弥自认不算造谣。

自己把老板驱逐到工位上可谓一种壮举,以及开会的时候,其他同事坐贺景延对面,有几个人说话在打颤。

另外一边,贺景延真的不懂,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事业群里居然有这种不被喜欢的高管?

“你确定集团里风评差的只有我一个么?”他问方溪云。

方溪云道:“玩PUA和内斗的也很多啊,你指哪方面?”

纪弥看他不领情,郁闷:“那别的又没法我帮你……”

说得还挺理直气壮,他的手搁在热毛巾上,继续振振有词。

“别人雪中送炭,一般都以身相许来报恩,但你对男人又没兴趣,我要是那样不就是惩罚你么?”

贺景延气笑了:“你没别的招了?”

纪弥词穷,生硬地转移话题:“你房间的恒温好冷啊,能不能开高几度?”

贺景延堵住他的退路:“我看你脸上应该挺烫,毕竟我都替你臊得慌。”

看他这么坏,纪弥没辙,可怜巴巴地说:“我真觉得有点凉。”

贺景延恐吓:“等着,我要把体温计拿过来了。”

没等他再次下床,纪弥先一步有了动作。

两人面对着面挤一张棉被,纪弥抬起脚,就踩在贺景延的腿上。

隔着一层睡裤,贺景延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分明自己没有生长痛为什么心都在绞啊?

第126章  if陪你长大⑥

被夜色遮掩视线,纪弥浑然不觉贺景延的别扭。

他发觉贺景延不再动,满意地换了个更自在的睡姿,放松地趴到枕头上。

“你别拿体温计。”纪弥盯着他看,“医药箱在楼下,要走好远啊。”

贺景延低声跟他说知道了,又催他早点睡觉。

纪弥乖乖地闭上眼睛,没过一会儿,呼吸变得均匀又轻浅。

他是真觉得屋内有些冷,下意识地往热源挪动,肩头蹭到了贺景延的胳膊。

少年的身体线条日渐清晰,触感却还是软的,贺景延不禁僵了下。

 在这种上司身边容易透不过气,加上贺景延最近私下遇到麻烦,办公心情大概也不太好。

由此可以想象,纪弥过得有多么水深火热,而且今天拉会的三组组长还爱摆架子……

刚想到这儿,有人风风火火地推门而入。

“怎么会议室里多出一个陌生面孔?”那人问。“小纪老师,金屋藏娇的离谱小说没少看吧?”他倍感荒谬地反问。

纪弥被他戳中,撇撇嘴没再嘀咕了。

三个人边说边走,正值夜深人静,写字楼里没剩几盏灯,电梯从顶楼稳稳降到底层。

贺景延拿出钥匙开车回家,被Noah询问能不能载他一程。

“不顺路。”贺景延道,“微信转你两百,你加在打赏里肯定有司机接单。”

纪弥很有商业头脑:“我约的出租车已经到了,你分我一百,再给司机一百,我们马上出发。”

Noah叹为观止:“你俩可真配啊。”

他们在门口分成两路,Noah终究跟着纪弥坐上了车。

纪弥没有真的问人要钱,温和地与司机沟通过后,先从公司开去自己的租房。

这两处离得很近,车程只需要一刻钟。

闲着也是闲着,纪弥揉了揉酸涩的眼睛,默默点开萌心。

随即他发现就在两分钟之前,Jing问自己下班了没有。

纪弥提前点了一份夜宵,外卖骑手已经送去租房,便表示自己在享受夜生活。

mī:[你呢?]

Jing:[还没回到家。]

纪弥说:[你是做什么行业啊,这么累?]

Jing含糊地透露:[三高行业。]

三高可以理解为高薪资、高强度、高裁员率。

纪弥没坦白过自己的工作,也不强求对方讲出公司,回复了句“我们还挺像”。

[你从事多少年了呢?]他不知道Jing的年龄。

Jing:[加上实习的话差不多七年。]

这时,纪弥回到卧室关上门,拆着外卖保温袋,估算了一下Jing的大致年纪。

现在的行情卷到了大一就在投简历,但放在四五年前,学生们都是大三以后慢慢琢磨这种事。

那么假设Jing是大三开始实习,今年应该27岁左右。

纪弥感叹:[好久啊,你天天这么忙,是不是完全没空谈恋爱?]

Jing提醒:[你的状态也一样,没有好到哪里去。]

纪弥吃着鲜虾肠粉,慢吞吞解释:[那我还没遇到喜欢的人。]

Jing八卦:[遇到了会怎么办?]

纪弥茫然了一小会:[至少每天挤出五分钟吧,我在上司眼皮子底下摸鱼想他。]

无论是他的男友还是他的上司,这待遇听上去都有些凄楚。

不过两者再如何可怜,都没屏幕对面半夜还没到家的人更惨。

纪弥睡前想到这茬,还在为此倒吸一口气,怀疑Jing被工作透支过度。

而贺景延之前在办公室眯了半小时,这会儿没什么困意,迟迟到家以后没别的事可做,看了一会董事的回件。

事业离不开旺盛的精力做支撑,他眨眼熬到了凌晨三点。

再瞧见mī留言:[晚安哦。]

以及mī还记得腹肌照那茬事,一边同情Jing的作息,一边有点记仇。

[虽然你肚子上长了乌龟壳,但真正的乌龟能活176年,而你混进去充数的,还是要自觉注意身体。]

贺景延在心里说,想在鸿拟摸鱼犯相思病也够呛,这位更该注意点他和上司的关系。

他继而觉得有些好笑,HR的招聘水平未免太忽起忽落。

同样都是应届生,纪弥和mī放在一起,简直不像同类人,前者怎么就那么乖?

待人接物讲礼貌也讲分寸,碰自己的脸都不好意思直接用手指,对待Shell那种聒噪的人也出奇有耐心。

整个总办都对新助理的评价不错,工作上求上进,学得也非常快,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纪弥抬起眼,机灵地辨别出他是三组的组长老泰。

他规矩地说:“我是总办的新助理,您可以叫我Lethe。”

老泰的目光从上到下把人打量了两个来回:“你老板在哪儿?怎么你跑来这里干坐着?”

纪弥怔了怔:“他会按时到。”

“你是今年的校招生啊?”老泰注意到那本笔记封面。

他再调侃:“怪不得……Delay怎么要了个这么嫩的后生仔?都没学会办事呢。”

“少说几句吧,马上你就能讲很久,对自己嗓子好点。”沈光意插嘴。

老泰笑了声:“还有一刻钟就要开会,这儿桌上还光秃秃的,我确实要保重自己的嗓子。”

纪弥这时候听懂了:“我去拿矿泉水,下午这里是九个人?”

职场上吩咐新人做杂活的情况不少,有的前辈喜欢通过这种方式证明权威,某些地方再严重点,还会让人每天帮忙收拾桌子倒热水。

只是总办从不会这样,哪怕贺景延让纪弥去买咖啡,态度也是让他帮忙,而不是使唤。

不过纪弥觉得偶尔被叮一下无关痛痒,尤其贺景延对技术中台很看重,自己不想搞砸他们的观感。

老泰道:“十二个,我带的几个实习生过来上上课。”

纪弥点点头,刚准备出去,却见贺景延匆匆赶到。

放在平时如果有两点钟的日程,那贺景延肯定是两点钟准时到场,他的时间向来宝贵,多十分钟都挤不出来。

当下,写字楼里暖气宜人,贺景延套了黑色薄毛衣,从电梯那边来到走廊上,远远就能看到他高大的轮廓。

注意到纪弥后,他迎面快步走近。 贺景延离开公司的时候天蒙蒙亮,路过花架刻意多看了一眼。

确实和mī的照片背景一模一样。

隔壁园区的绿化布置与这里有区别,所以对方肯定做的就是游戏业务。

之前提到公司八卦,所谓的“有朋友在鸿拟”,那位朋友显然也是mī本人。

所以,他们居然每天在同一栋写字楼上班?

这未免有点太巧。

贺景延回到家没急着休息,眼睛酸涩就戴了防蓝光镜,重新翻了一遍两人的聊天记录。

mī不是很吵,但也不闷,多数时间谈吐礼貌,逮到话头挺会口嗨。

——新上司怎么样?

——身材看起来没你有料。

看到这两句对话,贺景延嗤笑了声。

胆子还蛮大。

之后贺景延往下滑屏幕,mī频繁提到新上司。

——我关怀他会不会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很难跟你形容他的性格,总而言之很可恶,他没当我上司的话,我平时见到他这种人应该会绕着走。

——可他是个大!变!态!

……

贺景延拉到最新消息,有mī陆陆续续的留言。

中午,mī哼唧:[我见完上司了,只能说他并没有放过可怜的我。]

晚上,mī雀跃:[劫后余生,下班啦,开始欢度周末!明天睡个懒觉再加班/企鹅摇摆]

而在三个小时之前,mī小心翼翼地询问自己。

[Jing,你是还在忙嘛?我洗完澡要休息了。]

贺景延现在回复:[刚回家,我也打算睡了。]

他再问:[你的上司有多变态?]

身为管理层,他对这些吐露保持着一定的敏感度。

职场上产生摩擦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同事之间互相质疑、互相说服,多的是人上班吵来吵去不肯退让,下班还能勾肩搭背去喝一杯。

一个是站在自身专业的角度,不肯轻易认可你的思路,一个是抛开工作岗位的框定,觉得能和你这个人交上朋友,成年人的世界足以消化这份复杂性。

但无可否认,工作环境也容易发生一些恶性事件,尤其在地位不平等的职级结构里。

哪怕鸿拟崇尚氛围扁平化,也没办法根除权力滋生的弊端。

所以,贺景延自觉规避,也自觉警惕。

他问方溪云:[沪市这边,有没有风评特别差的领导?]

方溪云被半夜吵醒,没好气地发来语音。

“Delay,延神,小贺总!现在快六点了,您是物种进化了不需要睡眠,还是身体退化了开始老干部作息?”

说完,方溪云多少掺杂了点私人恩怨。

“你能不能有点逼数?整个集团打听打听,谁能比你风评差!”

贺景延:“……”

·

纪弥发现Jing居然在早上五点多回复了自己。

现在既没有期末周,又不是季度末,Jing的日常生物钟怎么这么可怕?

是怪物吧?

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纪弥联想到了贺景延……

“周四通宵开海外会,周五熬夜开内部会,现在应该晕在床上睡得像头猪。”纪弥猜测道。

不过,琢磨上司的睡相好像有点逾越,他适时克制住了脑补。

他针对上司究竟有多变态这个问题,给Jing打字:[一言难尽。]

Jing已经醒过来,表示自己有耐心听:[你可以多说几句。]

这条出现对话框里没几秒钟,就被纪弥快速敲出来的小作文给刷了上去。

[他看图能细究到小数点后三位的精准程度,每天超长工作十八个小时,完全没有工作和生活隔离开的界限感,群里凌晨还能发消息,大家在他手底下很难喘口气。]

[根据我的观察,他还可以把美式当水喝,我怀疑他要是去抽血,从他血袋里能提炼出好多咖啡豆。]

[当然了,这些不是重点,他骨子里还很坏,这个难以具体形容,你悟一下吧。]

然而对面的Jing悟不出来。

光看前面几行字,他感觉那位领导和自己是灵魂挚友。

不过,他坚定认为自己不惹人讨厌,所以没有对号入座。

mī嘀嘀咕咕的样子很活泼,初入职场会茫然会苦闷再正常不过,贺景延是业内前辈,不吝啬于给一些建议。

贺景延装作不知道mī在鸿拟:[如果你待的是一家大公司,你形容的这种人不算少见。]

[我记得现在的企业都有投诉机制,如果这件事影响很严重,你可以试着越级反馈他的问题。]

……越级反馈?

纪弥看到这四个字,心想在这个事业群,已经没人能比他上司级别大了!

他裹着棉被翻了个身,磨磨蹭蹭地吭声:[倒没有那种严重。]

“你这是要去哪儿?”他道,“刚才没见你人,Shell说你八成是钻楼下来了。”

纪弥没来得及讲话,老泰咳了一声抢着回答。

“我们这儿没有水,渴了只能干瞪眼,所以让Lethe跑一趟。”

贺景延循声看过去,微微勾起嘴角,语调却有点冷。

“噢,原来你不知道你们楼的茶水间在哪儿?”

不料他是这种反应,老泰微妙道:“没有没有,就是Lethe不像我们这种干了十来年的老家伙,腿脚都不太好。”

“我看他坐着没什么事,就是教教他到场了可以干些什么……”

听到这里,贺景延打断了老泰的解释。

“Lethe好像是我一个人的助理,不辛苦别人来教他怎么做事?”

他的姿态依旧松弛,抬手扶着纪弥的肩膀,示意让人往回走。

纪弥感觉到氛围一点点冷却,硬着头皮坐到贺景延身边,没敢去看对面老泰的表情。

贺景延拿过他的笔记本,随意打开了一页,里面满是条理清晰的分析点。

“我把他招进来,是让他做技术支持的,他平时也很忙,端茶倒水不在他的职责范围内。”

老泰干巴巴附和:“怪我做事太糙,差点闹个笑话。”

贺景延听Shell抱怨过三组的风气,职级差异分明辈分观念很深,一个个都是见风使舵的人精。

往后纪弥与他们打交道的次数还很多,既然有一方注定要当软柿子,那自己先替助理捏一捏对面。

贺景延笑了下:“不,太糙的人可做不来前沿课题,所以有劳你把我们小纪老师仔细放在心上。”

这么说完,他指尖敲了敲桌沿,又轻轻地“啧”了一声。

纪弥疑惑地看着他,听到他正儿八经地补充:“你们也不能太惦记。”

纪弥:?

或许是因为清楚了贺景延本性恶劣,当他见到对方这副模样,几乎是下意识感到不妙。

与此同时,两位组长严阵以待。

而贺景延对他们说:“要是来挖我家白菜那就不好了。”

“我很在乎风评,一个同性恋领着小男孩,容易招人口舌,还是自觉避嫌吧。”

贺景延本来想反驳,提取这句话的关键字后,却大脑卡机了足足半分钟。

敞篷版的埃文塔多愣是没有开出车库,贺景延消化了一会儿信息量。

“你是Gay?”他茫然地问。

霍晗树坦坦荡荡道:“对啊。”

大概是对面的神色太过复杂,他耸了耸肩:“不好意思,反正就是想出柜了,你觉得突兀的话自己缓一会儿,不准在我这儿歧视同性恋。”

贺景延点了点头承诺下来,又涣散地看了一会儿跑车的仪表盘。

然后,他问:“舅舅,同性恋会传染吧?”

第127章  if陪你长大⑦

试探的话音刚落,亲舅舅大跌眼镜,立即回了一句“放屁”。

他断定得斩钉截铁,不给外甥半点污蔑的机会。

霍晗树怒目睁眉:“搞基不是病,但有的人可能要挂一下心理科!”

屏幕前的贺景延看上去很忧郁,被长辈教育了一顿,臭着脸装高冷。

转而霍晗树认真地琢磨了下,起疑道:“你说说我传染给谁了?我跟你隔着网线呢,你甩锅甩得那么远?”

贺景延还是不讲话,霍晗树开始慌张起来,问他到底是什么情况。

“舅舅,你资助纪弥的时候,说我应该对这个弟弟有眼缘。”

这么说着,贺景延笑了下:“我现在也喜欢,不止想当他哥哥的喜欢。”

讲完以后利落地挂掉电话,引擎声轰鸣,跑车疾驰上街。

 隔壁被你防得那么严!”不仅没那么不着调,反而有种步步紧逼的压迫感,也是出了名的不懂得关照人。

临近约定时间,剩下的同事陆续来这里,因为知道这次有新总裁在场,一个比一个拘束

“Noah试图去Delay那边打地铺,说哪怕是蹭一间阁楼都比外面睡得香。”他笑道。

“你猜Delay怎么回的?”

纪弥扭头看了眼贺景延:“让你们去做客?”

Shell拍了下贺景延的胳膊:“他说恕不接待野男人。”

纪弥:“。” “无论你们那儿有没有这号人,你到时候都和我说一声。”

沈光意面无表情道:“怎么,他偷了你的泳裤么?”

贺景延沉思片刻,似乎在正儿八经地组织措辞。

沈光意真以为这人对老板犯了大罪,过了会,贺景延道:“他差点拆了我的男德牌坊。”

沈光意:“……”

天降这茬糟心事,沈光意难以直视如今的总办团队,几天后,技术中心却必须与他们线下开会。

纪弥到的比较早,拿完签证的快递,便直奔会议室。

“您好。”他礼貌地说,“我是Delay的技术助理,今天来旁听做记录。”

“随便坐。”沈光意刚在这里结束一场视频沟通。

纪弥左顾右盼,走到了一个能看清投屏、又接近角落的位置。

这场会议有保密级别,不能带个人的电子设备,他打开了一本硬壳的笔记本。

这个笔记本是今年校招生的入职礼物之一,纪弥已经用掉了大半本,很有条理地加了书签和便利贴,看起来鼓鼓囊囊。

没有与沈光意套近乎,他安静地涂涂写写,字如其人,是清丽又挺拔的漂亮。

瞧男生出乎意料地乖,沈光意再想到贺景延的诡异嘱托,心中难免生出同情。

之前他与贺景延见过几次面,其实贺景延往常给人的感觉很强势。

贺景延颤颤眼睫,转眼从浅睡里被迫惊醒,再察觉到有人在身边。

有那么一瞬间,纪弥隐约地感觉到,贺景延的身体很紧绷,那是一种独属领域被突然侵入的排斥。

只是他还没细看,贺景延发现是他,散漫地靠到了椅背上。

“有事?”他嗓音略微沙哑,喝了口咖啡。

纪弥弯起眼睫:“你脸上有东西。”

被一双清澈眼睛这么盯着,贺景延有些别扭摸了下鼻尖。

然而纪弥会错了意:“不是在鼻子上……Delay,你好像还有单个酒窝。”

往常贺景延的表情很淡,即便是笑,也非常克制。

加上纪弥之前对贺景延有些怯,总是敬而远之,更不敢凑近了观察对方相貌,都没发现这人原来有个很浅的酒窝。

“是么?”贺景延貌似睡迷糊了,自己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

纪弥拿起那支钢笔,试探般缓慢伸过去,很轻地用末端戳了戳那处痕迹。

“在这里。”他小声道,“诶,我看到了你真的有酒窝。”

被这么一讲,贺景延才意识到自己在笑,妄图压下嘴角却没能成功。

随即他别开眼,假装自然地问:“你用钢笔对着老板,是沾到我会过敏么?”

而纪弥有些无辜:“我是记得你提醒过Noah。”

贺景延怔了下:“什么?”

纪弥回忆着自己刚来总办的见闻,答道:“你说自己受不了被男人碰呀。”

原来自己说过这种话?

贺景延顿了一下,又想,纪弥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自己当时胡说八道,搁哪个秘书听了都不会当真,而纪弥单纯得要命,居然一本正经地放在心上。

“你要不要湿巾?”纪弥左顾右盼,帮忙抽了一张。

“擦擦掉,你这样子没法吓唬人了。”

贺景延抹掉墨水,澄清:“我也没有吓别人。”

纪弥说:“但被你喊上来面谈的那些总监和经理,动不动就磨蹭在走廊犯怵。”

短短几句闲聊的工夫,贺景延把手头的邮件写好收尾,发给集团老总再抄送了一众董事。

他做完这些也准备下班,两个人并肩走出办公室。

不远处,Noah单手插兜杵在走廊上,刚好摁完电梯键,捧着手机在给订单加红包。

“还没打到车?”纪弥与他搭话。

Noah耸耸肩:“我要去的地方有点偏,太晚了就没司机接单。”

纪弥注意到他的里程终点是某家豪华酒店,吃惊:“你每天睡那里啊。”

Noah没放弃搬进豪宅的梦想,顺势开玩笑。

他道:“四处流浪,等待Delay的怜悯。”

纪弥弯起眼睫:“有等到的迹象么?”

Noah支支吾吾,而贺景延冷酷地揭晓答案。

“他不如指望鸡吃完米、狗舔完面、火烧断锁。”他道。

纪弥闻言笑起来,微微歪过脑袋望向贺景延,眼底有狡黠闪烁。

“Delay,你家是不是有不可见人的东西呀?”

瞧见纪弥满脸探究,似乎嗅到了什么八卦气息,贺景延扯起嘴角。

贺景延懒散道:“你们是没见过Noah家,和野生动物园差不多。”

听到他冷冷淡淡的嘲讽,纪弥想到了自己的租房,抿起嘴角没有多吱声。

原先他的卧室很整洁,只是最近太忙了,周末也没睡几小时,更别说做家务。

外套脱下来了就到处堆,快递包装也不及时扔,场面可谓一片狼藉。

“小弥?小弥!”Shell喊他,“你愣什么呢?”

纪弥回过神来,找借口:“数着再熬多久能出门玩。”

贺景延道:“正好还有五天,和其他部门一起走。”

“到时候出行也会在一起吗?”纪弥问。

贺景延道:“没,只是飞机订了同一班。”

回答完,他见纪弥吃着水饺,刚准备说些什么,却被来迟的Noah转移注意力。

Noah端着餐盘坐下:“你怎么又瞧你助理呢?”

“怕人跑了吧,毕竟跑过一个,有危机感也正常。”Shell道。

纪弥哼声总结:“珍稀品种,烦请保护。”

贺景延很无语,解释:“他筷子一根长一根短,我看看怎么了?”

纪弥不小心拿了长度不一的筷子,夹饺子的时候才发现。

他勉强保持镇定地嘴硬:“我在锻炼自己的掌控感。”

贺景延短促地笑了声,随即视线往下移,发现纪弥的手指纤长匀称。

……和mī有点像?他不禁多留意了下。

可惜mī那张头像光线昏暗,画面糊得仿佛打上了马赛克。

至于后续发过来的照片,有一张是用手比了个“9”,因为镜头角度问题也没什么参考性。

[你怎么又在看……]

[看完脸又看手,他是你同事不是你老婆好吗?也不是需要被审视的犯人!]

微信上收到Noah私下发来的两条消息,贺景延澄清:[不是你恶意揣度的那样。]

Noah:[我恶意?你最开始抱怨的什么来着?怪我干嘛给你找了这么个助理。]

贺景延:[这也是合理质疑。]

Noah:[现在你乐在其中了是吧?]

贺景延飞快辩驳:[我没有。]

[我和方溪云、Shell也经常有沟通,你怎么不挑刺?]

由此对面太过义正词严,Noah被问得开始反省,向人道歉自己发散太多。

 清瘦的身体没再局促紧绷,微微地倾向贺景延这边,很在意接下来的内容。

贺景延不动声色地收住目光。

“Noah说……”他道,“纪弥长得好性格乖,而且很贴心,懂得疼上司。”

眼前三个人排排站,听着贺景延随口胡扯,方溪云率先受不了,把手机揣进口袋转身就走。

“这几天我很忙,有正事劳烦拨内线电话。”他挥了挥手。

Shell也是无语又好笑:“你当Noah给你招助理还是招老婆?”

他离开前不忘补充:“说起来小弥是不错,等下Noah回来,你怀着感恩的心给他磕一个吧!”

贺景延对此只是嗤笑,懒洋洋的没有回应。

他难以理解,Shell和纪弥才认识了几分钟……

怎么就口口声声觉得人家不错了?

立场如此容易被勾走,这人未免太不值钱了一点吧?

对于秘书室的沦陷,贺景延心里嫌Shell没出息。

纪弥戴着耳机,打字:[用过,今天忙着上班,还没有再登录。]

付千遥意味深长地问:“遇到感兴趣的了?”

纪弥回复:[我们只是聊了点鸿拟的八卦。]

随后,他打了个激灵。

自己和Jing透露的那点消息貌似都是洋葱新闻?!

什么Delay长得丑,什么疑似是Gay……

特么的没一个靠谱。

纪弥回想着,贺景延甚至在自己面前说过,受不了被男人碰。

他越想越不好意思,尽管自己只不过是网上随口转述,但毕竟间接散播了谣言。

回到租房,他一边开电脑准备远程办公,一边匆匆上线和Jing解释。

[今天我朋友说之前是误会,Delay不是照片上那个人,性取向大概也是假消息。]

发送完,他还找了张[一杯泪水]的表情包。

Jing目前是离线状态,纪弥点进他的主页一看,上次登录时间是两个小时以前。

等等。

为什么Jing的IP突然和他同城了???

他惊讶地睁圆了眼睛,还没来得及多想,就收到对方的回复。

Jing:[你朋友的消息风向转变好快。]

Jing:[他今天见到人了?]

纪弥遮遮掩掩:[应该是吧,总之这回保真。]

他再困惑:[你怎么在沪市呢?]

Jing:[工作上有点事,过来驻场。]

怪不得昨天Jing说周一不上班,原来是赶航班……纪弥心说。

怎么和自己上司差不多?

不过贺景延是从穗城被调过来。

Jing想起对方也在沪市:[碰巧跑你这个城市了。]

纪弥一边拆出棒棒糖,抿嘴里尝着草莓味,一边看Jing的消息。

那自己和Jing岂不是有机会碰见?

纪弥没往歪处想,客气地尽地主之谊。

他打字:[如果哪天下班有空,我请你喝饮料。]

虽然网友面基在如今稀松寻常,但还不够熟悉就见面的话不太妥当,他也不过是随口一提。

Jing在这方面有同样自觉:[晚上也许不适合喝得那么甜。]

这句话拉开了一定的距离感,但回得并不冷硬。

纪弥对此满意,偏偏得寸进尺:[那你想喝别的?长岛冰茶四十度,会太辣了吗?]

Jing故意说:[会和上班一样苦。] 尽管贺景延很严格,个性与温柔无关,还擅长跟自己嘴欠,但在职场上,这些不是什么要紧事。

重点在于自己究竟能从中得到什么。

丰厚的薪水和待遇、优越的资源和平台,以及领导的能力足以引导自己更上一层楼。

上面的东西总办都能满足,纪弥愿意吃力一点。

这会儿只是仗着和网友互不认识,自己不需要懂事,趁机嘴一嘴平时不敢与之多说的贺景延。

他率先和解:[我还是忍一忍他吧,跳槽涨的工资就当精神损失费了。]

紧接着,纪弥潦草估算了下,发觉Jing都没睡几个小时。

 

纪弥听完,暗落落噘了下嘴。

早知道不问了,自己刚为那间老破小交过房租,现在还在心疼钱。

贺景延只说了上任助理有退路继承家产,到底没细说辞职理由。

过于高压的环境里,有人事流动太正常,看多了就知道这并不值得深究,像几个秘书这样能扛下去的才是少数。

他转而和纪弥解释起各个总裁办公室之间也有差异。

“有些高层完全被管理类的事务绑住,很难有空深入业务,离开了助理连研讨会都听不懂。”

“这种情况下他们会和助理建立很紧密的联系,后者必须高度迎合老板的需求,老板也省了力气,但我认为这是一种懈怠。”

贺景延说:“至少对游戏来讲,老板都不懂研发了,那事业群离关门不远了。”

纪弥咬了咬嘴唇,他有一颗唇珠,点缀得有几分稚气。

“这样吗?我为了下周的技术交流会,怕你过去听不懂,还写了三个版本的准备资料……”

“三个版本?”贺景延迟疑。

纪弥摆出专业姿态:“不太清楚你的水平,所以贴心地分了类。”

“有《宝宝巴士版》、《初入江湖版》和《金色传说版》,供你随便选择。”

贺景延忍不住问:“你之前在开发组的定级对标哪版?”

校招生哪怕拿的是SSP合同,也不会被定得太高,纪弥回答:“《初入江湖》吧。”

他再问:“你还管研发的话,是侧重策划还是程序啊?”

策划、程序和美术是游戏研发三驾马车,核心高层也大多数出身于这几个部门。

贺景延道:“我挂职总工程师……”

纪弥握住鼠标的手一顿,随后当着贺景延的面,默默地把《宝宝巴士》和《初入江湖》给删了。

“我原先不知道。”他难为情。

贺景延道:“能理解,没有同岗的导师带你,沪市离穗城也远,这里的很多人都和我没什么接触。”

“总之我对助理的依赖性不强,太需要别人在我看来是一种残疾。”他道。

“上任助理的大部分工作就是清理工作后台,按时把我的想法落地,定方案、搭框架这种事都是我来主导。”

听着这些话,纪弥心里明白,贺景延在间接透露他的转正标准,自己至少要做好执行。

不过总办的事务大多棘手,哪怕只是执行,其实已经很考验能力。

贺景延瞥向那份没关闭的细则,沉思:“上下级混得太近了挺奇怪的。”

纪弥问:“是吗?”

这里没什么职级带来的隔阂,秘书们经常与贺景延说说笑笑,有时候能演变成互呛互掐。

放在别的地方,大多是对上司毕恭毕敬,哪怕不畏怯也会放尊重,谁会这样吵闹?

不过,纪弥突然察觉到,这些相对密切的往来仅限于工作场合。

在工作场合之外,其他总裁都专人负责打理生活,但贺景延压根没招这个岗位。

思及此,纪弥听到贺景延应声:“对啊,很难想象能有一个人会对我了如指掌,那简直……”

纪弥颇有野心地接茬:“可以干脆坐上你的职位?”

贺景延没想到纪弥会这么联想,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谁更事业狂。

他有些无语地说完了下半句话:“简直是我命中的老婆。”

纪弥不可思议:“你老婆?”

他深吸一口气,继而残酷地提醒,亦是较真地分析。

“你确定这种生物真实存在?Shell可是替你烧过香了,这么多天过去有苗头么?”

贺景延道:“最近我在公司和家里两点一线,这都能有苗头?我和配偶期宠物有什么区别?”

这个话题对他太不友好,他似乎想要转移开,目光往奶茶上飘。

他们吃完饭就回去纷纷开工,这阵子大家忙得兵荒马乱,为了挤出旅游时间,很多事情必须提前处理。

有次,纪弥作势要下班,往办公室扫去一眼,还发现贺景延趴在桌上睡着了。

他头一回见到贺景延这样放松,壮着胆子凑近打量。

贺景延的眉目很英俊,容易给人冷冽又傲慢的观感,睡着时收起了那股张扬劲,多出了几分柔和。

钢笔拆开了盖子,不知道贺景延怎么搞的,笔尖戳到过面颊,留下一道很短的黑色印记。

纪弥想把他难得的样子拍下来,但是耳边忽然有定时闹钟响起。

纪弥这么说着,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蔫巴巴的样子落在贺景延眼底,心里软成了一滩水。

“我没想瞒着你。”他把人架起来,认真地说。

纪弥道:“你就没和我说,我没那么重要,所以你喜欢谁都和我没关系,不用和我有交代……”

贺景延反驳:“不是因为这个,你一直很重要。明天和你解释好吗?”

纪弥没再朝外面走,酒吧拐角光线昏暗,可他迷蒙的眼睛却很明亮。

“你又骗我。”他说,“你现在就说,马上跟我说,我信了才跟你回去。”

见贺景延没有立即回答,纪弥怀疑他在临场打草稿,环着对方的右边胳膊,催促般地左右晃了晃。

贺景延还是不说话,纪弥刚松开手,却被勾过了衣领。

顺着这股力道,他踉跄着略微踮起脚尖,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贺景延在亲他。

用力得自己都有些疼了,还迟迟不放开。

第128章  if陪你长大⑧

对于眼前突如其来的转折,纪弥手足无措,唇齿交缠之际,醉醺醺地还想咬对方一口。

这样反而主动送过去,让对方顺势攻占得更深,纪弥呆呆地发蒙,让贺景延过分地吻着。

直到他快要喘不过气来,宕机的大脑恢复了几分清醒,终于察觉这样有多荒唐。

纪弥微弱地挣扎起来,感觉到贺景延放开自己,连忙调整呼吸,随即就想凶巴巴地去指责。

可他刚抬起脸来,望向贺景延的眼睛,紧绷的身体尚未放松,又被贺景延亲住了。

纪弥深呼吸一口气,删掉了那句“对不起”,解释得毫无感情。

[我只是突然手滑!!:)]

贺景延收到这句话,往外望了一眼。

在他的角度正好能瞥见纪弥的后脑勺。

纪弥的发丝看起来就很软,可能晚上喜欢抵着枕头睡相乱七八糟,有一戳头发被压得微微翘起来。

出门前纪弥大概尝试过把它梳下来,但没用,以至于每次转头或抬头,这戳头发就不听话地晃一晃。

贺景延安静地瞧了会儿,录下来发给纪弥看。

纪弥抬手摸摸自己的脑袋,敲了一个“?”回去,不懂对方为什么会注意到这个。

贺景延逗他:[被传染了,我也突然手滑。]

纪弥:“……”“嗯,有这个安排。”贺景延有些心不在焉,“你那边也是么?”

老总摇摇头:“没啊,我带着营销二组刚去欧洲玩过,看城堡逛博物馆累得够呛。”

说到这个,他有一些后悔:“还不如学你们和技术中心呢,这个季节很适合去北海道。”

最近热门的旅游点就那么几个,大部分不是到海滩晒阳光,就是飞雪山泡温泉。

除了总裁办公室,肯定有其他人同样会选择后者。

贺景延颇有兴趣地问:“他们也还没团建?”

“整个事业群就只剩你俩了,他们前阵子忙得够呛,就为了今晚的季度汇报。”老总感叹。

可疑范围因而缩得很小,贺景延扯了下嘴角,转头让技术中心的组长散会后来找自己。

然后,他不着痕迹地侧过身,恰好挡住了手机屏幕。

尽管贺景延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值得遮掩,碍着mī的行径一言难尽,与之交涉的时候,他莫名觉得他们的关系见不得光。

他旁敲侧击:[这些裤子你买了哪一件?]

mī:[没有想好呢。]

纪弥原本在琢磨,Jing收到照片会不会忽视,毕竟两人也没到替对方挑选衣物的程度……

怎么Jing看上去貌似挺有兴趣的?

纪弥自然很好奇:[你要帮我选吗?]

古怪的是Jing半天没有答复,不知道是挑花了眼,还是在做激烈的心理斗争。

过了会,Jing发回一张图,在纪弥之前拍的照片上,用涂鸦笔圈出了其中一款。

泳裤的颜色以深蓝为主,图案有些小众,长度一直到膝盖,在大多数人能接受的范围内。

纪弥诓骗道:[你让我等了五分钟,我在排队结账了。]

Jing:[刚刚有人找我聊天,不方便拿出手机。]

Jing:[我还是觉得这件比较好。]

纪弥没那么好说话,狡黠道:[就算我这样穿,你又看不到,不想听你的!]

Jing这次回得很快:[那你把行程信息发我,我过来参观。]

纪弥才不让他如意:[不要,和网友第一面就约着泡池子?你还是衣料多一点吧。]

Jing:[所以你最后拿了什么样的?]

纪弥对Jing反常的执着感到困惑,这个答案非常重要么?

他揣度:[你为什么这么积极?戳到你癖好了啊?]

Jing:[……我没有这种剑走偏锋的癖好。]

纪弥弯起眼睫捉弄他:[Jing,你好像一个性冷淡。]

不过在他离开这片货架之后,购物车里还是多出了Jing圈出来的泳裤,因为自己也觉得这件版型挺不错。

贺景延被网友质疑阳痿,本来有些心梗,转头得知mī成功上钩了,又觉得快要解脱。

正好汇报散场,技术中心的组长找了过来,两人在报告厅外面碰头。

“Delay,突然有什么事?”沈光意问。

贺景延道:“有个麻烦要拜托你,你也是月底准备度假?”

他做事向来稳当,很少会风急火燎把别人喊过去。

沈光意收到消息的时候,还以为公司出了什么意外,可是瞧了眼办公平台,一切都在正常运转。

此刻被冷不丁问了度假的事情,他更是一头雾水,技术中心商定出行时间那会儿,自己特意核对过最近没有重要的工作需求。

“具体是什么情况?”沈光意道,“我们机票还没买,我可以留下来。”

贺景延道:“不,我想让你牢牢跟紧你的同事。”

说完他打开手机,还瞥了眼门口略显拥挤的人流,继而往旁边走了几步。

这架势有一些神秘,沈光意猜测着是不是有商业机密,甚至脑补部门里难道出了间谍。

随后贺景延点开萌心相册,示意他凑近了过来看……

为什么是一张超市的照片?

见状,沈光意茫然地望向新老板。

而贺景延点了点自己画的那个圈:“你进了温泉池别急着摘眼镜,找找有没有穿这件裤子的同事。”

生怕沈光意记不住,他再说:“待会儿我把图片发到你OC上。”

沈光意:?

身为尽职爱岗的模范员工,支撑着引擎架构的劳模组长,他头一回觉得领导的任务没法做。

足足愣了半分钟,他有些绝望:“这是整蛊吧?”

“我是把自己最大的困扰托付给你了。”贺景延嘱咐。

他放下手机,打算找贺景延算账,但闷闷望过去的时候,对方已经在旁听高管的视频面试。

贺景延虽然总是挂着一副散漫的腔调,但不管是站是走,姿态都有一种很自然的挺拔和利落。

这时候有摄像头时刻对准,他坐得比往常稍端正了些,人模人样的颇有矜贵风度。

这场面试估计有点无聊,纪弥发现贺景延会有一些下意识的动作。

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贺景延用指节很轻地敲着桌沿,有时候忽地快了几拍,大抵是借此克制心里的不耐烦。

纪弥凭借好视力观察得仔细,颇像念书时在做实验,只是这个研究对象不太配合。

分明没从电脑前挪开过视线,那只敲着桌沿的手却若有所感地停住。

紧接着,修长的食指摩挲过大拇指指腹,是一个预备收费的动作。

纪弥反应过来这人是什么意思,假装随便看风景继而扭回了脑袋。

周六他特意来公司是有正经事想做,收心后随即开工,眨眼就过去三个多小时。

顶楼响着清脆的机械键盘声,纪弥和项目经理敲定验收质量,又与QA主管商量测试节点。

谈排期绝不能太早打包票,主管适当留出喘息余地。

[Lethe,这边部门内部还要商量,下周版本日之后会给一个明确时间。]

纪弥细心地标好沟通日期,之后便歇了下来。

他还是好奇贺景延的朋友圈,这次和做贼似的轻手轻脚,成功地悄悄潜入。

贺景延的动态不多,一年只有三四条,不过没设置时间权限。

纪弥一路翻到五年以前,贺景延第一条动态是转发公司的推送。

这篇推送文章  曝光了新项目的一部分信息,开发者是紫台工作室,那时候笔者还将其称之为“新人冒头”。

五年的时间,紫台成了互娱的招牌工作室,在业内赫赫有名,贺景延转发的内容也不再局限于一间工作室。

纪弥很快就看完他的全部动态,总感觉哪里漏了什么……

贺景延没有晒过日常?

“什么人啊,只会发工作动态?”纪弥小声嘟囔。

他琢磨了下又觉正常,这种人只揣着一颗永不满足的野心,不会为事业之外的东西留意。

随后纪弥反观自己,那朋友圈就丰富多了。

前几天,他记录窗外瓢泼大雨:[可惜没带皮划艇上班。]

一周前,他收拾东西搬去顶楼:[接下来在电梯摁个最大的数字。]

六月底公司办趣味比赛,发的竟是今年高考数学卷,纪弥虽然没参加过高考,但午休散步顺手去拿了个第一。

奖状由HR总来题字:《你是真的做题家》。

HR总开心地发完奖状,强烈要求得主晒图反馈,纪弥发完被一众人调侃好久。

自己这些和贺景延的一对比,简直就像个幼稚鬼……

贺景延说不定真在背后嫌过自己太稚气呢?

纪弥抿起嘴,企图走高冷人设,包装自己的成熟。

但由于懒得删除历史记录,他选择把权限设置成三天可见。

秋雨里天色渐暗,纪弥伸了个懒腰,放松时觉得这儿有点闷。

独自待久了就容易这样,这层楼里倒是不止一个人,但给他九个胆子,他也不愿意主动招惹贺景延。

桌前的手机亮起,Jing居然默契地和自己感同身受。

Jing:[有点无聊。]

mī:[你今天在干什么呢?]

Jing:[公司下午有安排,我负责当观众,坐着看别人装逼。]

正好mī最近跳槽,他转而道:[又工作完一天,新上司怎么样?]

领导的风格会很大程度地影响工作体验,纪弥讲过一嘴,大概是过渡期还没摸清上司的好坏。

而现在,纪弥看到“上司”这两个字就烦恼。

他平时吃完晚饭,都会留在公司加班或学习,今天傍晚却反常地匆匆回家。

就是因为坐在工位上容易记起贺景延,以及联想到白天一连串的闹剧。

纪弥实在坐立难安,公务资料都看不下去,几乎是逃难般地离开园区,想要关上门独自冷静和消化。

不料这时候还能被网友提起来,他不太想顺着回忆伤心事。

所以他一时叛逆:[身材看起来没你有料。]

但他一直在写字楼里忙得昏天黑地,柜子里依旧是学生时期那几套。

付千遥也和他提过几次,让他去买一些新款。

“虽然公司没着装要求,随便大家怎么打扮,但别人的脸是瞎长的,跟着瞎穿也就算了,你这样多浪费啊……”

“你去隔壁二园区看看,我们不去做时尚先锋,好歹别早上抓到什么就套身上吧!”付千遥恨铁不成钢。

鸿拟买了两块科技园区,装修和设施长得几乎一样,中间隔了条马路,彼此是邻居。

一园区全部划给游戏事业群,二园区则挤了通讯、电商和影视这些传统互联网业务。

园区之间虽然靠很近,还能互相串门,但员工的整体画风非常不同。

如果说后者是都市丽人,前者就是山林野人,尤其在公测期的项目,经常有穿着睡衣睡裤和拖鞋的同事出没。

纪弥没那么不讲究,只是和精致不搭边。

当时听过付千遥的叮嘱,他无所谓浪不浪费颜值,干净又得体即可,而且开发组的好多人和他大差不差……

眼前却不太一样了。

他杵在飘窗旁边,忽然联想到,尽管总办不是看脸招人,不过秘书们都非常齐整。

相比于他单调又稚气的打扮,他们也懂得打理形象,举手投足自有一种派头。

纪弥越是琢磨越是觉得自己不搭,初来乍到的新人本就容易敏感,第二天不自觉地在这方面留意。

“明天Delay回来上班,下午我们内部开会。”Noah风风火火地布置。

他走到纪弥的工位前,休闲款的西装外套正敞开着,灰色的面料没有褶皱,袖扣泛着贵金属的光泽。

Noah再说:“主要汇报手头的对接进度,再讨论之后的研发策略和定标逻辑,你这边没被布置就旁听协助。”

纪弥一边认真地听,一边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袖子。

以前没怎么察觉,当下发现其实洗得有些泛白了。

虽然Noah并没打量自己,但他蜷缩着的指尖遮掩般捏紧袖子:“好,我会记录。”

下班之后,纪弥去了附近的高档商厦,打算买几件款式成熟些的外套。

但是橱窗里看着顺眼的衣服,套在身上总觉得有哪里奇怪?

他的气质太清澈了,有着寻常难见的少年感,一旦扮得成熟些,从里到外都不太适应。

纪弥很快就放弃想法,转头进了一家走简约路线的品牌店,挑到些色系温和的厚衣服。

销售夸他审美好,这几件舒适又挺括,兼具了时髦感与实穿度,要单穿的话现在就可以派上用场。

“他忘了带伞,你要不要过去做点好人好事?应该是我们园区的诶,顺便还能问下他在几楼。”

“我远远瞧几眼就行了,没想和他打交道!这种人一看就很难接近……”

听着身前两个女生的议论,纪弥从而东张西望,想看看是谁这么有吸引力。

而那人也确实出众,披了黑色冲锋衣,整个人冷峻疏离,一眼就能发现。

视线落在对方身上的瞬间,纪弥稍稍凝固。

随即他匆忙地别开了脑袋。

原来她们讨论的是Delay……

那对Delay来说不奇怪了,但对自己而言有点残酷。

没人想在打卡点之后的公司门口遇到上司,纪弥两眼一黑,想要用伞遮住脸,可惜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贺景延撩起眼帘,目光同样越过人群,和长了“小弥雷达”一样,精准落在他身上。

“结婚那天不能这么吵,我想办在教堂里。”贺景延借此展开联想。

虽然是几年后的事情,但纪弥并没感到遥远,两人已经走过漫长的路,未来也敞亮又安然。

“刚才跟他们说起我们第一次见面。”纪弥道。

“有很多时候差点错过了,如果你没有注意到我校服后面的纸条……可能就是我自己摘下来吧。”

贺景延说:“我们会有更多机会遇上,如果不是在那天,长假后的雨天也会碰上。”

纪弥微微地歪过脑袋:“如果一直是擦肩而过呢?”

“不会的。”贺景延道,“只要可以望见你,我就会被吸引。”

纪弥得寸进尺:“然后呢?”

贺景延笑起来:“亲爱的小纪同学,按照这个设想,我已经动心了,现在应该问问你的意思。”

纪弥想了想,十八岁的誓言似乎有些稚嫩,但他认为可以做到。

就像十五岁那年,他让贺景延带走自己,此后从东八区航行到西五区,中间费心了上百个日夜。

如今,他们依偎在大穹顶下,每句话都有回声。

纪弥开口:“那我再爱你一遍。”

第129章  身份交换

公司内服务器定期维护,需要有人值守,周六的清闲午后,纪弥拖一把电脑椅待在机房。

几个同事来园区开会,得知纪弥今天也在这里,散了会晃晃悠悠过来闲谈。

“机房苦寒之地,你是被Shimmer发配了吗?”有人开玩笑。

尽管纪弥与沈光意不是直系上下属,但各自部门形同一家,两人又合作密切,纪弥有时候称呼对方是领导,其他同事也跟着随便喊。

“特别可怜。”纪弥应声,“刚过去两个小时,已经输光我和Delay的欢乐豆了。”

他和这些同事工作上互相认可,私底下以朋友相处,聊起来了不急着走。

因为纪弥看着实在无聊,有人提议打狼人杀。

但由于没有同事愿意当主持,个个都想大开杀戒,想法火速地告吹了。

 “早上好,怎么淋着雨啊?”纪弥勉强笑着打招呼。

他自觉把对方也遮在伞里,贺景延比他高了半个头,他需要再往上撑一点。

贺景延抬着眼,看向滴水的伞檐:“不知道会有阵雨,忘记带伞了。”

纪弥又问:“司机怎么送你到路边?”

公用商务车都会开进园区,把老板放路边未免太奇怪。

贺景延回答:“我没麻烦人家,早上自己打车来的。”

说到这里,他察觉纪弥还是很困惑。

“那人弄混了园区,把我送到隔壁就停车,我刚下去的时候没发现。”

纪弥:“……”

大老板都能走错上班地点。“要是纪弥没问题,旅游完我去和HR提转正?”Noah问。

贺景延淡声说:“回来以后你可以让他开始准备答辩了。”

“有个新立项的游戏,主策定下来是谁了没有?”Noah立即问起下一桩正事。

他道:“最好早点敲定项目的核心班底,内部调动的话要尽快,多留一点对接的空间。”

贺景延说:“让制作人去挑了,给他几天时间考虑。”

“说起来那几个候选人里,有个和小弥还有点关系。”Noah忽地说。

贺景延撩起眼帘:“亲属?”要知道mī是谁,还得靠自己的努力。

过后他抽出空闲,点开好友列表,一路往下面翻。

贺景延找到远在香港嗑瓜子的贺竞南,把人拎了出来当顾问。

[问你个事。]他道。

贺竞南迅速来鞍前马后:[您请说。]

那堆同事不怎么泡社交APP,肯定是指望不上了,但贺景延记得,这个堂弟说过他玩了一段时间。

贺景延问:[你有把网友成功约出来过么?]

贺竞南老老实实回答:[有啊,海了去了,这不是很简单?]

他再回过味来,很震撼:[哇哦,你和那个二次元感情升温了?]

贺景延闭了闭眼,诉说:[总之我现在要见他,可他不太乐意。]

贺竞南看了很快乐:[他知道你长什么样了没有?没想到啊你也有这天,希望和人家更进一步,能被无情拒绝哈哈哈哈哈。]

贺景延认为,如果把mī逮捕也算是更进一步,那贺竞南说的也没错。

随后他回答贺竞南的问题:[我们没见过正脸。]

贺竞南迫不及待地打来语音:“那就不奇怪了,他既不知道对面是个帅比,也没觉得你多有意思,还指望他掏钱坐车来看你呢?”

他再数落:“我之前就说你太闷了,他对一块石头怎么火热得起来?愿意和你聊就不错咯!”

贺景延很冷淡:“所以你有什么办法?”

贺竞南:“说来非常容易,你的核心问题就是不够有吸引力。”

“以后你要嘘寒问暖,他伤心了你安慰,他生气了你承受,他孤独了你陪伴,懂吧?”

贺景延懂了,这种馊主意简直荒唐。

他嗤笑:“我给他做狗?”

贺竞南:“有本事也可以不做,你自由发挥,反正就是对他那什么。”

那什么?

贺景延仿佛在做填字题:“设套。”

贺竞南纠正错误答案,遗憾地公布:“勾引。”

贺景延没办法搞,想象不了,也接受不来。

他放弃了在贺竞南这里寻找帮助,不忘郑重对自己的品行做出声明。

“干不了这种事。”他的道德感压过了其他杂念。

贺竞南没能看好戏,不甘心:“哥,你牌坊成精啊?”

而他面对的这位牌坊精很冷酷,无动于衷地挂断了通话。

贺景延走回办公室的路上,看着自己和mī的对话框,要说不好奇那是不可能的,但是……

“那你记得有空去领事馆呀,这件事宜早不宜迟,万一被拒了还能再申请。”

行政这么说着,递给纪弥一张纸。

可贴身衣裤好像过于私人了,总像是一种暧昧的暗示,纪弥越想越纠结。

Jing会不会误会他在搞擦边啊?

紧接着,他想把照片撤回,然而萌心的按钮顺序和微信有区别,搞得自己不小心点到“删除”。

没有任何二次确认的弹窗,也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

那张照片“嗖”一下单方面消失在了他的手机里。

纪弥:“。”

没敢多想Jing会是什么反应,纪弥红着耳尖,埋下头假装风轻云淡。

mī:[我要去泡温泉,碰巧逛到这里。]

“泡温泉?”

贺景延匪夷所思地念出这三个字,总办的度假行程不就有这一项?

骚扰犯难不成就在身边?他想,但总共四个人,每个都和mi不像。

虽然上网冲浪的身份全凭一张嘴,但mi烦恼过的那些事情,对久经大风大浪的秘书们来说,根本不算是问题。

那自己的助理呢?

浮现出这个可能性之后,贺景延不禁蹙起眉头。

纪弥完全是优等生作派,品行谦虚端正、性格低调内敛,被打趣时还容易害羞,也不太会吵吵闹闹。

与其认为他会在网上看人腹肌,不如怀疑方溪云恶作剧。

这时候,身旁的老总喊了他一声。

那人是出了名的人缘好,消息自然灵通:“你们今年要去日本玩?”

“没。”Noah压低了声音。

“纪弥来之前我做过背调,那时候听说,只是听说哈……那策划追过他。”

“追?”贺景延蹙起眉。

“你挑的主策划对你助理示好过!那个组PM说的,买花买礼物就差买大钻戒了!”Noah交代得不能更明白。

贺景延怔了怔:“他俩都是男的啊?”

“干嘛,你恐同?”Noah诧异。

贺景延想顺势应声,却最终沉默下来。

Noah分析着:“反正纪弥没同意,也没见他提过这事儿,你说他是性取向不符,还是技术宅不对他胃口?”

贺景延敷衍:“不知道。”

Noah独自琢磨了一会,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打了个响指,

“那老哥今天还要来顶楼讨论事儿呢,我要挑个好位置,看看他路过纪弥工位是什么反应。”

贺景延这时回过神,抬眼瞥去:“你们要聊什么?”

“就一些资料片的东西,他们打算做个潜伏玩法。”Noah解释。

贺景延冷淡吩咐:“开发组的事情为什么不在开发组谈,我们这里是吹水大厅么?你去通知改地点。”

Noah:?

以前秘书懒得下楼,轮番喊人来吵架的时候,也没见你嫌弃过啊?

另外一边,纪弥觉得今天的顶楼特别安静。

没有同事过来商议公务,秘书们都去了楼下,整层楼只有自己与贺景延。

明天中午飞国外度假,纪弥的行李还没整理完,心思已经飘到了雾气蒸腾的温泉里。

他等着QA跑测试,期间扭头瞧了十多遍时间,终于等到项目群宣布封包,迫不及待地关了电脑。

这时候是园区的晚高峰,打车排队有两百多号人,平台干脆没显示预计时间,总之大家熬着就是了。

贺景延出来的时候,看到纪弥干坐着,便多瞧了一眼。

“坐我的车吧。”贺景延说。

纪弥闻言背起了书包,还要多问一句:“这次顺路吗?”

之前贺景延送过纪弥一次,现在打开导航,都还留有历史记录。

不过开到附近的时候,他感觉眼前画面与印象里的略有不同。

“为什么靠边几栋楼不开灯,没人住么?”贺景延道。

如果是深夜那能够理解,可晚上七八点,一盏灯都没有,未免太古怪了些。

纪弥扭头望过去,发觉自己住的那栋也黑漆漆一片,同样困惑地“咦”了声。

柯尼塞格慢下速度,缓缓停在小区门口,继而他们看到保安亭挂了一块黑板,有不少住户徘徊在黑板前面。

纪弥匆忙下车走过去,见黑板上用粉笔写着公告。

【因小区道路翻修挖断电缆,10栋、12栋、13栋暂时断电。】

纪弥:“。”

“Noah住的是野生动物园,你这儿干脆恢复成了原始社会?”贺景延问。

他把车停在树下,也看到了那行粉笔字:“甚至小纪老师还得钻木取火。”

“忘了向Noah讨教经验,这下我突然要跟着流浪。”纪弥沮丧。

他这么说完,难过地垂下脑袋,随即听到身旁的贺景延轻轻笑了一声。

纪弥以为贺景延在幸灾乐祸,忍不住瞪了过去,而对方正好在望向自己。

目光交错之际,纪弥下意识地想要躲闪,却听到贺景延开口。

“那我可以捡走吗?”

这个事业群能平安活到年底吗?

坐电梯到顶楼,秘书们在茶水间聊天,见到他俩同时进来,纷纷打招呼。

“小弥,这件毛衣很适合你。”方溪云瞥向纪弥,“而且和前几天风格不一样。”

Shell因此多瞧了纪弥几眼,一头雾水:“有区别吗?他不每天都漂漂亮亮?”

方溪云形容道:“以前像大学校草,现在像公司门面。”

纪弥弯起眼睫,落落大方地应声说谢。

旁边,贺景延走进茶水间,和Shell说自己也要一杯咖啡。

总裁办公室的秘书不负责端茶倒水,拎出去位同副总或总监,贺景延也并非是使唤的语气。

他嗓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懒洋洋走到同事们身边,听到Shell趁机敲竹杠。

“兼职咖啡师能加薪不?”Shell期待。

贺景延嗤笑:“泡一条雀巢累着你了?”

茶水间里有研磨机器,也有手冲壶这类工具,行政特意买来的新豆子更是各种各样。

可这些精心的准备没怎么派上用处,这群人隔三差五就偷懒喝速溶或者浓缩液。

呛完Shell,贺景延取出一次性纸杯,离手最近的是什么就喝什么,往里面倒了三份咖啡浓缩。

但凡心脏弱一点,都能被这浓度给药死。

“你通宵没睡?”纪弥吃惊。

贺景延说:“有一个海外的视频会,是配合那边的时差,议程太多了一直开到早上。”

所以他是开完视频会,简单冲了个澡收拾下自己,就直接打车来了公司。

光看神色的话,外人瞧不出半点端倪,贺景延一切如常,连黑眼圈都没有。

“对了,等会来一下我办公室。”贺景延喝了口咖啡,突然说。

这儿挤了四个人,方溪云他们都以为是自己,不约而同地望向他。

“你是在喊谁?”方溪云问。

而贺景延觉得这个场景有点好笑,补充:“谁兼职了公司门面我就在喊谁。”

纪弥面对他的时候还是有一些紧绷,甚至隐约藏着抵触,不像和方溪云那样可以说笑。

他感觉贺景延在捉弄自己,颇为警惕地说了句“噢”,然后没敢对视,埋头喝了口牛奶。

回到工位上,他搜“和老板首次谈话需要注意什么”,显示的答案都太过于圆滑世故。

纪弥做不来这事,看上去贺景延也不是吃这套的人,自己要是跟人凑太近,不知道谁会更别扭。

就在他独自琢磨的时候,Jing上线了。

[乱点点到我?]

[那你的手指挺会挑人的。]

纪弥跟网友张牙舞爪:[上班时间摸鱼,小心抄送你老板!]

Jing劝他别抱这种希望:[我的老板管不住我。]

纪弥:[所以你是被他流放到了沪市?]

Jing沉默半分钟,回复:[这个地方虽然气候很烂,但也不能当成西伯利亚来用。]

他还说:[你也上班时间摸鱼,上司不管么?]

纪弥:[我和他不坐在一起哦,待会儿要去找他,还没想好怎么和他相处。]

[很难跟你形容他的性格,总而言之很可恶,他没当我上司的话,我平时见到他这种人应该会绕着走。]

Jing这次接得很快:[他如果品行靠谱,算是个正常人,那你也平常心就可以。]

纪弥闻言愣住,根据这条思路想了下贺景延。

Shell打趣:[你在线啊?我听说有人玩游戏,把自己总裁的位子送出去了?]

纪弥来了精神,回复:[嗯哒嗯哒。]

Shell:[……草,居然是真的!!]

返程后他们正常上班,不过,副院长今天走得比总裁早,说要去签收一份快递。

贺景延抱有幻想:[纪总,是小贺助理弄丢的那个东西吗?]

纪弥装糊涂:[那个是铃铛还是手环?我怎么记得有颈饰呢?]

贺景延做着梦开始挑选:[哪个都好,快递里还有毛绒铃铛?]

纪弥没有公布确切答案,但透露:[连尾巴都有。]

第130章  蜜月指南【全文完】

关于度蜜月这件事,早在他们登记结婚之前,贺景延就开始埋头做攻略。

纪弥最开始没有发现这份心思,只是有些同事提起旅游,贺景延会饶有兴致地搭腔,自己单纯地以为贺景延想出门透气了。

直到有一次,他和HRBP聊天。

HRBP说起合作的旅游社来发宣传册,用以各个部门的年度团建,大家阅览的时候,贺景延过来逛了逛。

纪弥好奇:“噢,他想去哪儿?”

HRBP欲言又止,沉重道:“你有没有发现桌上留的这些册子,全是动物迁徙、探险开荒还有领略文化?”

鸿拟每年都会组织团队出游,最后定的目的地大同小异,以休闲和观光为主,能在海边躺下绝对不去川西环线。

纪弥懵懵懂懂:“今年是为什么啊?大家变得这么有活力了吗?”

HRBP告状:“因为所有适合情侣出游的项目单都被Delay一个人卷跑了!”

纪弥:“……”

尽管这不会影响到其他人真正挑选,但纪弥还是坐立难安,匆匆退出了人事们的办公室。

后来他与贺景延在神父的见证下结婚,穿过白色西装也互相交换戒指,度蜜月却拖了一阵。

他们都处在上升期,要想抽出好几天游玩,不可能说走就走。

两个事业狂的动作不约而同,有心规划排期,提前处理公务,如此兢兢业业不为绩效,只是想快点卸下工作。

终于把一切打点妥当,贺景延编辑OC的状态备注,挂上了准备已久的说明:

[度蜜月十天,人在南半球,时差请见谅。]

他要旅游的时候早就通知到位,由谁暂代职务,怎么紧急联系,全安排得清清楚楚。

非要这样昭告,纯粹是在显摆。

最后那句客套话简直虚伪至极,字里行间都是:[不要太羡慕我了嘻嘻]。

刷新看到上司如此宣布,Noah两眼一黑,继而想去敲某位副院长,妄想让纪弥管管他老公。

谁料近墨者黑,打开纪弥的聊天框,纪弥的状态也改了。

[出发去喂小绵羊了,信号不好请见谅!╭(′▽`)╭(′▽`)╯]

Noah:“……”

搜了下这颜文字,命名居然还叫做“手拉手”。

这就是传说中的夫妻相吗?

另外一边,纪弥与贺景延抵达奥克兰,微风晴朗,绿洲辽阔。

这里三面朝海,但风光与热带海岛不同,全年温度适宜,地广人稀又清新自然,随处都是景色,非常适合自由行。

正好纪弥办理了国际驾照,落地之后与贺景延包车,搭载了4*4系统的大G不惧风雨和越野,足以为这趟旅途保驾护航。

车子涂漆是鲜亮跳跃的柠檬色,超大寸的轮毂与硬朗线条霸气十足,开出去就吸引一众街头目光。

水果店的老板也多望了几眼,随即,这辆车在店旁停住,从降下来的车窗里露出精致面孔。

纪弥眼神很灵动,滴溜溜地扫过摊位,头发留得有些长了,在后脑勺扎了个很圆的小揪。

他看起来实在年轻又烂漫,与车子的风格形成巨大反差,不由地店主惊讶,这位司机很快扭过头。

“哥哥,这里有方形的西瓜!”纪弥道,“我想尝尝。”

顺着他的视线,店主往车内瞧去,副驾驶座上坐了个英俊的男人。

“好,那老公去买一个。”贺景延私自篡改称呼。

纪弥道:“不好吃怎么办,一整个太多了吧?等下就要去吃龙虾了。”

他们用中文彼此对话,所以店主不知道两人具体在讲什么。

贺景延很快下车,询问能不能卖半个西瓜,看清楚他的衬衫花纹,店主发觉两个人好像是肆无忌惮地穿了情侣装。

他切掉西瓜,又往上面插了两只勺子,贺景延接过去后,靠在主驾驶位的车窗旁。

这辆车非常高大,稍微矮点的想坐上去都费劲,而贺景延肩宽腿长,气场又很强烈,杵在旁边能够驾驭得住。

他挖了西瓜最中间的那勺果肉,再自然地喂给纪弥,这个动作非常娴熟,天晓得往常做过多少遍。

纪弥舔过嘴角,评价:“就是西瓜味。”

他示意贺景延去吃,贺景延倒是很喜欢,于是纪弥留意了详细品类打算回购。

有人说旅行一块试金石,行程非常容易发生突发事件,从中可以看出伴侣的品性,也可以考验两人的契合度。

纪弥跟贺景延属于太默契了,尽管他们的成长轨迹天差地别,但每步都在双向靠近,最终交汇之际,能重叠在一起互相吸引。

凌晨时分,纪弥带帐篷想看星星,贺景延乐意一同跑遍几个山头,只为找到最佳的观星地点。

明媚午后,贺景延坐在岸边发呆,纪弥观察了一会儿,主动拉着他去玩皮划艇。

两人太有兴致,一直划到很远的地方。

贺景延喜欢这种远离陆地的感觉,像是自己独占了天空、海洋和纪弥,这些最最纯粹和漂亮的事物。

他不是第一次来到新西兰,以前对此印象平平,只觉得天高地远,每次开车都能辗转许久。

这次有纪弥的存在,所有的风景都变得新鲜而生动。

纪弥烤棉花糖,纪弥学着骑马,纪弥海钓到了一条小鱼,又不舍得送去厨房……

还有纪弥在徒步时累得够呛,却坚持多花力气,一定牵住自己的手。

两人没有规划路线也无意去打卡,散漫地在这方天地里兜兜转转。

来到皇后镇的温泉,泡在热气蒸腾的汤池里,屋外就是山川和湖泊,放眼望去尽收眼底。

纪弥趴在池边,嘀咕:“贺景延,你以前来的时候看过吗?”

贺景延回答:“来过,离开家以后在鸿拟工作,遇到过很棘手的困难,当时觉得很可能翻不过去,也问过自己选的路有没有意义。”

他的事业并非全然一帆风顺,只不过是见招拆招从未投降,有的难如万重山,好在时至今日,他已经能轻描淡写。

“解决问题以后,我放了五天假,就住在这里,别的什么也不想,只考虑自己到底要什么,回去以后该赶版本赶版本,该去沪市去沪市。”

说到这里,他勾了下嘴角,看向纪弥的神色有些温柔。

“所以在我的记忆里,这里离烦恼很远,之前我还睡觉梦到过。”

纪弥笑起来:“怪不得心心念念,把我也打包带来。”

“之前我一个人来一个人走,想的是不管未来有什么,反正朝着自己认定的方向去吧,最后漂流到哪里都可以。”

贺景延曾经习惯了无拘无束,不过,他现在道:“让我回来的人是你,我梦到你和我在这里。”

纪弥好奇:“什么时候?”

“网恋失败那会儿。”贺景延回答。

“我满脑子都是你会不会伤心,是不是可能离开我,一晚上没有睡着,后来就做稀里糊涂的梦。”

真实且温暖的白雾缭绕里,纪弥颤颤眼睫:“我有跟你和好吗?”

“我把你困到这里了,你也没了烦恼,和我待在一起。”贺景延回答。

他自嘲地笑了下:“好像梦里可以扭曲和放大欲望,醒来的时候我觉得茫然。”

纪弥捕捉到他的情绪闪过厌恶:“唔,你听起来不喜欢这样。”

“因为我的野心很大,耐心也很多,只想等你自己愿意和我走。”贺景延道。

说到这里,吻也落了下来:“而我会愿意永远留在你身边。”

·

这趟蜜月的时间很凑巧,他们在返程的前一天,赶上了当地的游戏展。

游戏对他们来说既是工作又是爱好,兴趣使然,结伴去逛了一圈,居然还看到鸿拟的展台。

贺景延在当轮值总裁,纪弥做技术研究,很少接触这类宣发活动,以至于消息不那么灵通,突然看到的时候还有些惊喜。

做讲解的都是营销部同事,也有开发人员现场与玩家沟通,贺景延和纪弥没有上前打扰,像普通游客穿梭在各个试玩的机器前。

他们挤在人流里,一边说着悄悄话,一边排队领周边,还在不远处同事拍照的时候,不小心入镜了相互贴近的两道高挑侧影。 

被大家发现已经是后来的事情了,此时此刻,他们步履不停。

离开了展览会场,又驶向日落时分的旷野,天高地远模糊边际,手机没电了也不要紧,车内一直有恋人的呢喃。

今晚他们在草原上仰头就见到流星,来自宇宙的碎片燃烧着,明亮地划过夜幕。

四周无人,纪弥就亲昵地靠在贺景延的肩头,流星雨还没有停下,目光却已经挪到对方这里。

“在想什么?”贺景延默契道。

纪弥眨了眨眼,面对天文景观,直观地感受到这个世界很大,人类被衬托得渺小,聚散也显得轻飘。

不过,他用脸颊蹭了蹭贺景延的手心,在熟悉的触感和体温里,能确定自己被安全感包裹着。

他因而变得不那么惧怕岁月:“时间如果有具体形状,那它早就穿过我了,还把锚点系在你身上,让我去哪里都不会迷路。”

这场流星波澜壮阔,他们待在原野的深处欣赏,携手回酒店时意犹未尽。

睡觉前,纪弥枕在贺景延的臂弯里,有些昏沉地嘟囔。

“机票买得有点早,醒来就要返程了。”他道。

贺景延勾着手指绕他的头发:“不想走?”

纪弥摇摇头,转而满足地回答:“没有,其实也玩够了。”

假期将尽,心有不舍很正常,与此同时,纪弥也很期待回国。

无论是事业还是生活,都是他多年以来渴望过、终究得偿所愿的状态,自己也想要一如既往地继续奔赴。

一夜好眠后,纪弥没有被闹钟喊醒,自然而然地睁开眼睛。

几乎是感受到窗外光线的瞬间,鼻尖闻到了新鲜的甜美味道,他随之惊讶地坐了起来。

循着这股气息扭头望去,他看到床头不知何时摆上了一束鲜花。

由野花组成的花束算不上精美,却流露出蓬勃的不属于温室的生命力,令人不自禁被感染。

贺景延向来字迹锋利有力,藏着几分随性,但在这张白色贺卡上,每一次落笔格外郑重。

墨水似乎还没有干透,正如花瓣上的露水,有柔软的情绪呼之欲出:

[昨晚路过山谷,注意到了一丛花的香气,想要与你分享,也想你清晨在香气里醒来。

现在请允许我借此邀请你,我们一起回家吧。]

纪弥收好贺卡,起身捧着花,往卧室外的客厅走。

然后,他知道贺景延就坐在那里,已经整理好了行李箱。

而他收下贺景延的邀请。

—————— 全文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