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人鱼(21)
“让我说中了?”姜岁唇角一弯,“你说我很擅长利用他人对我的好感来为自己谋划利益……你说的不错,我承认,我就是这样的人,但这是你情我愿的事情,难道是我逼你喜欢我的?至于我跟人鱼之间达成了什么交易,那就更没有必要跟你交代了,毕竟……”
“你只是我手下的一个研究员而已。”姜岁轻蔑一笑,拍拍他肩膀,起身想要下床,陈见卿却将他抵在床头上,俯身盯着他的眼睛,“博士,你对每个喜欢你的人都这么无情么。”
“喜欢我的人太多。”姜岁漫不经心的说:“难道我要每个都安抚一遍?我从来不做这么没有性价比的事情。”
他推了下陈见卿按住自己的手,警告道:“让我离开,卡福还在基地里,你要是敢对我做什么……”
“博士。”陈见卿打断他,“有没有人跟你说过。”
“什么?”
陈见卿一字一句道:“你这个样子,很欠操。”
姜岁一惊,完全没有想到陈见卿这样看着光风霁月的人嘴里竟然能说出这么下流的话,然而还没来得及骂人,对方就已经重重的吻了下来。
陈见卿的吻和他的外表既然不同,凶狠且蛮横,带有绝对的占有欲,恨不得将他口腔的每一个角落都占为己有,且不允许姜岁有丝毫的反抗,一旦他要挣扎,就舔吻他极度敏感的上颚,吮吸他发麻的舌根,姜岁完全招架不住,唾液顺着唇角往外流,狼狈不堪。
姜岁愤怒的扯住陈见卿的头发,用力往后拽,可陈见卿就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痛,反而吻的更深,姜岁甚至有种会被他吃掉的错觉,呼吸急促,手脚发软,连扯他头发的力气都没有了。
忽然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陈?!陈你在吗?!”
是艾莉森的声音。
陈见卿不悦的眯了下眼睛,微微松开姜岁,舔去他唇角的津液,声音如常道:“怎么了?”
艾莉森道:“我有急事要找博士,可是按门铃没有反应,你知道他房间密码,能进去看看吗?”
陈见卿轻声对还在剧烈喘息的姜岁道:“博士,找您的。”
姜岁脸和脖子一片通红,又想打他,这次陈见卿没让他得逞,道:“留下痕迹的话,我不好解释,之后再打回来吧?”
“……神经病。”姜岁咬牙说:“我一定会开除你。”
陈见卿笑着将他的衣领拉好,又将他凌乱的头发整理了一下,道:“比起这个,不如还是去问艾莉森找你有什么事吧?”
姜岁推开他下床,拉开门,冷声道:“怎么了?”
艾莉森看见姜岁,愣了愣,退后两步看了看房门号,确信自己并没有在找错门后开始揉眼睛抽自己嘴巴子,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幻觉。
“……你在犯什么蠢。”姜岁不耐烦的道。
“博、博士,您怎么会……”
陈见卿出现在姜岁身后,莞尔道:“博士想吃火锅,我给他开小灶,不要告诉别人,不然又要说我厚此薄彼了。”
“哦哦哦,这样啊。”艾莉森想难怪两人的嘴唇都又红又肿的,原来是吃火锅辣的,她咳嗽一声说起正事:“博士,人鱼的情况不太好,变得异常暴躁,已经开始撞击水箱了,我猜想是求偶期的原因,您要去看看吗?”
姜岁皱眉,“走。”
陈见卿却扣住了他的手腕,眸光都冷淡了几分,道:“求偶期而已,又不会死,不用管它。”
“再者说,博士去了又能怎么样?那条鱼需要的是雌性。”
艾莉森愣了一下,随后道:“可是阿瑞斯的情况真的很不好……”
姜岁反手甩开陈见卿的手,冷声道:“你还没有命令我的权力吧,陈见卿。”
他此刻眉眼霜冷,好像几分钟前被陈见卿压在床上吻的眸中含泪的人不是他一般。
陈见卿手指微微蜷缩。
他早知道姜岁这人薄情,越是靠近就越能察觉这一点,然而当这份薄情用在了他的身上,果然还是会有些……
陈见卿垂下眼睫,微微一笑,道:“是我逾越了。”
姜岁看都没再看他一眼,跟着艾莉森匆匆离去。
还没进研究室就能听见撞击玻璃的声音,这水箱不是特制的,估计再被撞两下就要碎了,姜岁快步上前,严厉道:“阿瑞斯!”
搅动的海水翻涌的人鱼怔愣一瞬,而后以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速度游了过来,蹼爪紧紧贴着玻璃,死死地盯着姜岁,开始用拳头砸玻璃壁。
姜岁连忙道:“住手!”
水箱要是再爆第三次,别说卡福了,他都要捅自己一刀来个痛快的。
阿瑞斯虽然还是很暴躁,但好歹动作是停住了,姜岁注意到它的眼睛又漫上了暗红色,好像只有在情绪起伏很大的时候它才会出现这种情况,有点类似于人类的眼球充血。
姜岁漫步目的的想到这里,这才侧眸对艾莉森道:“你们先出去。”
艾莉森看看阿瑞斯又看看姜岁,大概是很担心姜岁的人身安全,但想到之前姜岁都从人鱼那里拿到鳞片了,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姜岁照例关了监控,看着阿瑞斯,问:“怎么了?”
“难受。”
阿瑞斯声音沙哑,长尾不断拍打出水花,哗啦声里它希冀的看着姜岁,慢慢说:“交、配。
姜岁一愣,随即骂道:“下流。”
人鱼被骂了,反而更加兴奋,泄殖腔激动的翕合,鱼尾分泌出粘液,它黑发若海藻一般漂浮在水中,衬的皮肤极为白皙,加之那俊美到妖异的五官,令人不自觉的想到深海之中诱人自杀的海妖,它竟是当着姜岁的面开始自du。
身为一个生物领域的专家、拿到了博士学位的学者,这种场面本该是司空见惯的——姜岁以为自己已经司空见惯了,并且不会有任何多余的反应,然而当真正看见的时候,却面红耳赤,紧紧咬着牙才没让自己狼狈的后退。
阿瑞斯一直看着他,眸光迷离的好似天上星辰尽数落入它双瞳,璀璨夺目的不可思议,它对姜岁伸出手,声音喑哑而蛊惑:“宝贝,过来。”
第22章 人鱼(22)
姜岁向前走了两步,手指贴上冰冷的水箱玻璃,阿瑞斯将自己的蹼爪也贴在上面,好像要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跟他十指相扣。
阿瑞斯的鼻尖也凑了过来,语气更加温柔:“放我,出去。”
姜岁身体转过一半似乎要往操作台那边去,在这过程中猝然回神,恼怒道:“你又控制我!”
之前他就知道这条鱼邪门的很,跟它对视的人好像都会都被它蛊惑,听从它的命令,只是他一直没有研究出这到底是什么原理。
阿瑞斯一脸无辜,好像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姜岁扯了扯唇角:“行,那你自己在这里待着吧。”
“不。”阿瑞斯又撞了下玻璃,表达自己的不满。
这条鱼很狡猾,也很有演技,但也有自己的骄傲,应该不至于做到这一地步来骗姜岁,他皱了皱眉,道:“我可以先放你出来,但你之后要回去。”
“嗯。”人鱼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我,保证。”
姜岁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他竟然会相信一条鱼的保证,还真的把这个极具破坏力的东西放了出来。
几乎是水箱的门刚一打开,阿瑞斯就钻了出来,姜岁完全没防备的被它扑倒在地,惊呼一声后声音又被全部堵住,人鱼迫切的吻住了他的唇,尖锐的指甲收了起来,用柔滑的蹼爪去抚摸姜岁的脸颊。
姜岁被亲的晕头转向,但好在这条鱼开始脱他衣服的时候他被冷醒了,抬手撑住对方胸口道:“你现在是什么情况?”
“热。”阿瑞斯含住他的耳垂,似乎有些委屈的抓住他的手贴在了自己背脊上,“不,舒服。”
一般来说人鱼的体温是要比人类低的,但此时姜岁手指接触到的肌肤竟然跟他自己身体的温度没什么区别,可见阿瑞斯正在发高烧。
姜岁艰难的从它身下爬起来,道:“我去叫医生……”
说到这里又有点疑惑需不需要给阿瑞斯叫兽医,毕竟它不是人。
阿瑞斯拽住他脚踝,又把他拖了回来,密密麻麻的吻落在颈侧,姜岁听见它含糊不清的声音:“……交、配”
姜岁看着天花板,忽然福至心灵。
如果将阿瑞斯看做人类的话,它现在的情况就很像是中了□□,或许人鱼处在求偶期时,身体里会分泌某种激素让它们暴躁易怒,如果太久没有找到结合的对象,还会出现高烧现象,以此来促进繁衍?
姜岁连忙想去拿笔记本记下来,阿瑞斯却不肯给他这个机会,急切的去磨蹭他,姜岁怒道:“你是泰迪吗?”
他揪着阿瑞斯的头发将他扯开,艰难的伸手去拿自己的笔记本,阿瑞斯根本不怕痛,抓住他手腕把人拽回来,舔吻他的下颌,那样子看着还挺委屈。
姜岁:“……”
“不可以!”姜岁感觉到什么,往墙角缩了缩,“你要是敢……你以后再也别想看见我!”
哪怕现在的阿瑞斯与野兽无异,听见这话它还是犹豫了,姜岁轻松口气,道:“如果你实在难受的话,我可以给你注射镇定剂,睡一觉应该会好些……你干什么?!”
阿瑞斯显然不打算用什么镇定剂,它捏住博士细嫩的手,轻叹着在他耳边说:“礼尚往来。”竟然还会成语。
好像这已经是它能做到的最大妥协了。
姜岁白皙的皮肉上晕满潮湿的红,他明白让野兽放开已经到嘴的肉是不可能的,喘了口气道:“可以……但是你让我先做个笔记。”
阿瑞斯没有再把他拖回来,博士终于拿到了笔记本,却因为阿瑞斯的捉弄而手指颤抖,写的字歪歪扭扭,刚写完最后一个,笔都还没放下,阿瑞斯已经又吻了上来。
姜岁恍惚中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个被阿瑞斯拽着不停不停往下坠落的梦里。
轻飘飘的海水泛着幽微的荧光,周围的一切都是暗色调的,唯有阿瑞斯蓝色的眼睛是那么鲜明,他在里面看见了名为欲望的锐光。
它要拖着他一起沉沦,往充满妄想和欲念的深海之中去,那里是一切生命的发源地,也是一切生命的乱葬岗。
不知道过了多久,姜岁终于感觉到阿瑞斯的体温下去了,那种冰冷将他从混沌之中唤醒,立刻一脚踢在人鱼的尾巴上,阿瑞斯一惊,赶紧握住他脚踝,检查他的脚有没有被自己的鳞片划伤。
“……”姜岁忍无可忍,道:“滚开,别再碰我。”
他感觉自己现在浑身上下都是鱼腥味,估计在大润发杀五十年的鱼也不见得会被腌的这么入味,等等……
姜岁原本打算立刻去洗手的,可他忽然觉得这味道非常熟悉,好像在哪里闻见过。
他蹙眉低头嗅了嗅,阿瑞斯兴奋的眼睛几乎全部变成暗红色,刚要凑上来贴贴姜岁,姜岁一巴掌甩过去:“是你?!”
这味道和之前出现在他枕头上的那种液体味道简直一模一样!
“你去过我卧室?你怎么去的?!”姜岁愤怒的揪住阿瑞斯的耳鳍,“现在立刻给我说清楚!”
阿瑞斯卡看了眼他的手,又看了看他的脸,而后理直气壮的说:“听,不懂。”
瑞斯立刻抱住他,蹭了蹭他的脖颈,低声道:“我,的错”
“因为我,太想你。”
姜岁完全不为所动,推开它脑袋:“少撒娇,我不吃这套。”
第23章 人鱼(23)
“你现在最好老实跟我交代。”姜岁低声道:“否则你起码有三天见不到我。”
阿瑞斯喉咙里发出一点奇怪的哼唧声,听起来像是在示弱,慢吞吞的说:“眼睛。”
“研究员。”
“控制。”
它说的乱七八糟,但姜岁神奇的听懂了,“你是说你控制了研究员帮你打开水箱?”
“嗯。”阿瑞斯侧眸看着他,表情希冀,那眼神就好像学会了握手转圈叼飞碟的狗在求主人的夸奖,姜岁一巴掌拍在它脑袋上,面无表情道:“你难道还指望我夸你吗?”
“为什么不,夸?”
姜岁放弃跟一条满脑子只有黄色废料的鱼交流,站起身道:“回水箱去,不准再控制研究员,要是再让我发现……”
他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阿瑞斯已经明白了。
博士似乎天生就会拿捏他人的短处,且用此威胁对方来为自己谋取好处,一旦被他抓住命脉,就如同困兽,无论如何都冲不破名为姜岁的樊笼。
忽然研究室的门发出滴的一声,有人进来了,姜岁抬眸冷冷道:“我没让人进来。”
“我只是太担心您。”进来的人赫然是换了身衣服的陈见卿,他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遍研究室,最后眸光落在眼角泛红嘴唇微肿的博士身上。
他可以确定那不是他亲出来的,毕竟他不会像狗一样在博士的唇上咬出伤口。
陈见卿唇角的笑意凉淡了几分,完全无视阿瑞斯,脱下自己的外套裹住了姜岁,道:“您身上都湿了,容易着凉。”
之前被阿瑞斯拱来拱去的时候浑身发热,这会儿冷静下来,确实开始泛凉,姜岁也就没有拒绝这件还带着体温的衣服,倒是阿瑞斯对此很有意见,发出威胁的嘶声,姜岁喝道:“还不赶紧回去!”
“……”阿瑞斯不情不愿的自己爬回了水箱。
它现在的样子要多乖顺有多乖顺,可不像是艾莉森说的暴躁,陈见卿忽然瞥见什么,脸色微变,握住姜岁的手腕,用纸巾缓缓的给他擦手。
姜岁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上的东西,他倒是没什么反应,任由陈见卿给他擦干净,这才道:“别以为你现在讨好我,我就会放弃开除你这个想法。”
“我并不是在讨好您。”陈见卿将纸巾扔进垃圾桶,那一瞬眼神很冷,但是再抬眸时又恢复了微笑的温润模样,“而且,我说过了,我并不归加西亚主管管理。”
姜岁看了他两秒,一扯唇角:“但你归我管,实习生。”
陈见卿不知道为什么笑起来,那笑容甚至颇为愉悦,他道:“您说的对,我归您管。”
姜岁最讨厌他这副处事不惊的样子,好像天塌下来都不能让他的情绪产生什么波动,相比较之下,亚伦那种蠢货都没这么令人生厌。
毕竟蠢货的所有想法都表现在脸上,这姓陈的则是完全相反,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是同一个表情,让人看不出任何端倪。
姜岁忽然兴致阑珊,道:“让人把这里处理好,我先走了。”
“博士。”陈见卿静静地看着他:“晚安。”
姜岁瞥他一眼,毫无诚意道:“你也是。”
姜岁离开后,研究室里只剩下阿瑞斯和陈见卿。
暗淡的光线穿过透明水箱,光晕都带着水波纹,或许比人类更早存在于这颗星球上的古老生物垂着纤薄眼皮看着陈见卿,陈见卿双手抄进裤兜里,同样没什么表情。
“抱歉,之前一直没有正眼看过你。”陈见卿语调轻松,就好像在星明月朗的花园里跟多年不见的好友闲聊,“毕竟在我看来,你这样的……兽类,是不可能得到博士除了研究之外的关注的,但是现在看来,也许我错了。”
阿瑞斯轻嗤一声,并没有回话。
“你听得懂的吧。”陈见卿温声说:“海里的野兽。”
“不要再靠近博士,更不要妄想占有他,否则,我会杀了你。”他非常温和礼貌的说出杀机毕露的话,眼角微微弯起,眸光却一片森冷:“你是珍贵的试验样本,博士舍不得杀你。”
“但你对我来说,毫无用处。”陈见卿莞尔,“我杀你,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
亚伦被总部的人带走后,没几天就传回了消息,他会因为故意杀人罪判处有期徒刑七年,倾家荡产的来补偿研究室的损失仍旧杯水车薪,巨额债务让他的后半辈子几乎可以一眼望到头。
卡福带来这个消息的时候还顺便问起姜岁要不要去参加庭审,对此姜岁很是疑惑:“我什么要去见一个没有任何未来可言的废物?”
“……哈哈,也是。”卡福在他旁边坐下,道:“亲爱的,最近人鱼的习性观测进展不太顺利吗?我看你都有黑眼圈了。”
姜岁写字的手一顿。
人鱼的习性观测很顺利,可以说是异常顺利了,尤其是生殖方面。
阿瑞斯那条蠢鱼隔三差五就要发次疯,姜岁不去见它就撞玻璃,后来这招不好使了就开始自残——他撞玻璃姜岁可以置之不理,但自残就没办法不管了,这么珍贵的样本,真把自己作死了怎么办?
姜岁觉得,他也算是为伟大的生物研究事业献身了。
“最近总觉得有点奇怪。”姜岁转移话题,“鱼群也很躁动,上次出现这种情况还是还是海上飓风来临前。”
卡福笑道:“别担心亲爱的,最近的水文数据都没有异常,如果真有什么事,海洋局那边会通知我们的,而且我们自己的检测机构也没有预警不是吗?”
“嗯。”姜岁抬眸看向窗外,海底不见阳光,常年昏暗,窗内窗外就好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正好有一群沙丁鱼游过,它们成群结队声势浩大,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姜岁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两天鱼群都显得匆匆忙忙。
“对了。”卡福想起什么,低声说:“斯图亚特准备回地中海基地了,他护送希芙过来,结果希芙变成了一具尸体,虽然他没有跟我们过多计较,但我们还是有愧于人的,这样,今晚你请他吃个饭?”
姜岁莫名:“为什么是我?”
卡福一摊手:“因为我已经请过了啊,这不是轮到你了吗?”
姜岁张口就要拒绝,卡福立刻小声说:“如果他要计较希芙死亡的事情,总部肯定要派调查小组下来,到时候所有报账单又要重新走流程,最早都要明年审批才能下来,亲爱的,忍忍吧。”
“……”姜岁说:“这是我应该做的,他喜欢吃什么?有忌口吗?”
第24章 人鱼(24)
安瑟尔·斯图亚特,出身某国某贵族家庭,家里对孩子的教养十分严苛,不仅要学点美术音乐陶冶情操必要时候用来装逼,还要学点散打柔术自由搏击必要时候用来防身。
据艾莉森搜集来的消息称,这位斯图亚特先生在音乐美术学方面的造诣可以用“天崩地裂男默女泪”来形容,打架倒是学的特别好,成年没多久就进了部队,前两年才退伍,如今在地中海基地做副主管其实算是屈才了。
得益于这段部队里的生活,安瑟尔并没有什么忌口,也几乎不挑食。
“博士,您问这个干什么?”艾莉森放下自己的笔记本,上面全是她搜集来的关于安瑟尔的消息。
姜岁:“还债。”
“啊?”艾莉森更加茫然了。
姜岁嘱咐道:“待会儿你去食堂,今晚七点让人送几个菜去我房里。”
“哦,好。”艾莉森点头。
姜岁便去忙自己手上的事情了。
之前的很多培养皿都被毁于一旦,现在都要慢慢重新做,研究员们抱怨连连,但看见姜岁也在跟着一起忙碌,也就都闭嘴了。
博士有一点好,就是从不会动动嘴皮子让下面的人跑断腿,自己却优哉游哉等着验收成果。
结束一天的忙碌,姜岁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他照例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临走前阿瑞斯忽然道:“危险。”
“什么?”姜岁皱眉。
阿瑞斯蓝眸幽深,俊美的脸上难得没有任何表情,盯着姜岁道:“离开、这里。”
姜岁走回到水箱旁边,“为什么?”
“我,不确定。”
“很,危险。”
阿瑞斯的人类语言水平可能还不如上幼儿园的人类幼崽,简单的表达可以做到,复杂的东西就很难解释了,见姜岁眉头越皱越紧,它急切的用人鱼语讲了一堆话,这下好了,姜岁一个字都听不懂。
他抬起手腕看了眼表,道:“明天再说?我现在有点事。”
“明天早上九点,我会来给你喂食,到时候你可以慢慢告诉我。”
阿瑞斯烦躁的用尾巴拍打海水,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博士清瘦的身影离开研究室。
姜岁说的有事,当然不是敷衍鱼的,他约了安瑟尔吃饭。
下午接到研究员传话的安瑟尔对此事感到很惊讶,毕竟在他看来,姜岁把他剁碎了喂鱼的概率可比请他吃饭的概率要大多了。
在水上世界或是地中海基地的时候,想要约安瑟尔吃饭的人很多,有的是贪他的权,有的是图他的色,大多带有各种各样的目的,是以他十分好奇,姜岁请他吃饭,想要图谋的是什么。
六点四十分,安瑟尔推门准备赴约,走出去两步想了想,又倒回去进浴室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姜岁那人看着就有洁癖,他刚从健身房出来,博士多半会嫌弃的直接把他关门外。
这还是安瑟尔第一次敲姜岁的房门,有些新奇,没敲两下门就开了,开门的人却是他那傻逼表弟。
“……你怎么在这里?”安瑟尔看见他就皱眉。
“帮博士处理一点事情而已。”陈见卿态度自然,他将门拉开,道:“进去吧,博士在等你,我先走了。”
安瑟尔有些莫名其妙,进门后下意识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这是整个基地最好的套房,原本是为主管准备的,但加西亚主管常年不在基地,他便让给了姜岁。
偌大的房间到处都收拾的井井有条一尘不染,完全符合安瑟尔对姜岁的刻板印象。
桌上已经摆了几个菜,博士本人却坐在沙发上看书,见他进来这才起身道:“你好,斯图亚特先生。”
这会儿又是“斯图亚特先生”而不是“看动物世界的白痴”了,看来这位博士确实有事相求。
姜岁在自己房间里便脱下了基地的制服,穿了一件深灰色的圆领长袖,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和锁骨,深沉的颜色衬的他更加白皙,好似一捧新雪。
安瑟尔的眸光在他微微凸起的喉结上一划而过,点头道:“博士。”
姜岁主动为他拉开了椅子,道:“坐。”
“……”安瑟尔心中的古怪感更甚。
能让这个嘴坏面冷心更冷的人如此殷勤,难道是什么杀人越货的勾当?
姜岁语气轻描淡写:“我听说斯图亚特先生明天就要离开这里,回地中海基地去了。”
“所以亲自做了两个菜,为你践行。”
安瑟尔一顿,打量了眼桌上的菜色,嗤的一声笑了:“亲自做的?昨天我还给你们食堂提意见,做墨鱼饭的时候饭不要煮的这么软,很难吃。”
姜岁看了眼桌上那碗软塌塌糊成一坨的墨鱼饭,从善如流的道:“我亲自去食堂后厨盯着他们做的,你的建议我会反馈给他们。”
安瑟尔道:“陈见卿为什么会在这里?”
姜岁对他这个问题很莫名其妙,“他路过食堂帮我把饭菜带来,怎么?”
“哦,没什么。”安瑟尔道:“我还以为你们在谈恋爱。”
“……咳咳咳咳咳!!”姜岁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脸和脖子呛的通红,撑着桌子差点没站稳,安瑟尔立刻起身扶住他,拍了拍他的后背。
姜岁一口水呛的喉咙又麻又痛,眼睛里都冒出了一点生理性的水光,用一种震惊的错愕的看弱智的眼神看着安瑟尔:“我请问一下,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安瑟尔单手搂着姜岁的腰,从这个角度看下去,博士确实生了一张极好的皮囊,此刻脸颊泛红的模样犹如红梅覆新雪,昳丽万千。
“随便说说而已。”安瑟尔收回手,退开两步保持正常的社交距离,道:“毕竟我听说博士的追求者很多。”
“以后别讲这种冷笑话。”姜岁冷淡的说:“他不是我的追求者。”
安瑟尔饶有兴致的问:“那博士是怎么看待他的?”
姜岁漠然道:“惹人生厌还满腹心机的狐狸。”
并且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搭错了,还对他纠缠不清。
第25章 人鱼(25)
姜岁至今都能回忆起陈见卿含吮他舌尖时那种奇怪的酥麻感。
……不行,不能继续想下去了,否则他会立刻提刀去取姓陈的狗头。
“原来在博士眼里,他是这样的人。”安瑟尔幸灾乐祸,忽然又问:“那我呢,博士,在你眼里,我是怎么样的?”
姜岁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确定要听吗?”
“。”安瑟尔说:“算了,为了我们这顿饭能平安的吃完。”
“博士忽然为我践行,应该有自己的目的吧。”安瑟尔对墨鱼饭没什么兴趣,吃的也很不上心,大多时候的注意力都在对面人的脸上。
真是很难相信,一个男人,竟然能长的这么精致,不敢哪个角度都漂亮的抓人眼球。
姜岁终于在安瑟尔身上发现了一个优点,那就是他很直接,而姜岁喜欢直接的人。
“其实也没什么。”姜岁放下勺子——这饭确实很难吃,明天就去后勤投诉,“关于希芙的死,我很遗憾,这顿饭其实早就该请了。”
安瑟尔:“真的很遗憾吗?”
“……”姜岁道:“卡福让我这么说,他认为一般情况下我示弱的话,对方就不会再跟我计较。”
安瑟尔:“。”
他终于懂了。
原来是加西亚那个老狐狸怕他回去后向总部告状,找加勒比海基地的麻烦,所以把姜岁推出来,对他用“美人计”。
这是很低级的手段,加西亚送来的“美人”态度敷衍至极,甚至可以称得上恶劣。
但……
确实美丽。
在入职地中海基地的第一天,安瑟尔就有所耳闻,总部下设六个基地,每次加勒比海基地的拨款总是最多最及时的,他想,这跟加勒比基地的研究成果凸出应该没有太大关系。
加西亚说的对,姜岁要是跟人示弱的话,没人会想继续跟他计较。
“所以博士是希望用这顿饭收买我,让我回去写报告的时候,帮基地美言两句,”安瑟尔道:“还是说,希望我不要就希芙的事情让总部给加勒比海基地管理层大换血?”
姜岁瞬间抬眸,“你也知道总部想要换掉卡福?”
安瑟尔:“博士没有听说过吗,我的母族是研究基地的投资方之一,这种消息我当然会知道。”
“为什么?”姜岁追问,“卡福的工作能力没有问题。”
安瑟尔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似乎在思索什么,过了几秒,弯唇一笑:“这可是个大秘密,我告诉你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姜岁抬了抬下颌:“说。”
他这副高傲的样子,一时间真是让人分不清到底是谁有求于谁,安瑟尔也没在意,道:“你跟加西亚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上级,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不,”安瑟尔看着姜岁的眼睛:“博士,我问的是你们之间的桃色传闻。”
姜岁的表情变得很古怪,他打量安瑟尔两眼,抱着胳膊道:“虽然我一直认为你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但能混上这个位置应该会有一点自己的判断力,但现在看来,是我高看你了。”
安瑟尔微笑:“你在骂我蠢吗。”
姜岁颔首:“你可以这么理解。”
安瑟尔:“……”
安瑟尔不是肯吃亏的人,当即要讥讽回去,忽然神色一变,左右看了看。
姜岁问:“怎么?”
“你没有感觉到”安瑟尔低声说:“地好像在动……不。”
他面色凝重起来:“是整个空间都在晃动。”
姜岁还没说话,就听咔嚓一声,是他放在桌子边缘的玻璃杯砸在了地上,瞬间碎成一地碎片,与此同时,姜岁也察觉到了那种越来越明显的抖动,撑住桌子脸色难看道:“是地震吗”
海底地震是地下岩石突然断裂而发生的急剧运动,岩石圈板块沿边界的相对运动和相互作用是海底地震的主要原因,严重者还会引发大规模海啸,是十分可怕的海洋灾难。
大西洋的波多黎各海沟是出了名的地震带,这一片地方发生地震其实是寻常事,但这种震动通常处在基地里的人类是感觉不到的,这一次连基地都在晃动,可见震级之大。
安瑟尔暗骂一声,快速道:“这次地震恐怕不小,先组织人员撤离,如果引发海啸,到时候跑都跑不了。”
因为濒临地震带,所以加勒比海基地在建造时就着重考虑了防震这条要素,一般的小型地震对基地造不成什么影响,但现在这种晃的房间里东西噼里啪啦往下砸的强度还真不好说,现在撤离是最稳妥的办法,否则就如同安瑟尔所说,等海啸到来,到时候想跑都跑不掉。
姜岁扶着座椅就去开门,却不料地板猛地一震,他一个没站稳跌倒在地,安瑟尔在心里骂了声什么弱鸡,蹲下身把人搂住,道:“你吓得腿软了?”
姜岁脸色很冷:“是踩到了地上的水……松开我。”
安瑟尔没松,反而非常强势的用一条胳膊挟制住姜岁,撑着墙壁往门口走,这个搂不搂抱不抱的姿势让姜岁觉得非常耻辱,简直像是在镇压在商场里撒泼打滚的小屁孩儿,冷声道:“我可以自己走!”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我不会笑话你的,博士。”安瑟尔的核心力量很强,拖着个人还是能在天摇地晃中稳步前行,甚至非常轻慢的笑了一声:“能吸引那么多人的目光,就是因为你总是这样无时无刻不在注意自己的形象吗?”
姜岁气笑了,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想不在意任何形象现在就给你一巴掌让你滚出去。”
安瑟尔已经到了门边,压动门把手的同时对姜岁道:“你似乎一点都不知道识时务是什么意思,现在可是我……”
他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姜岁问:“怎么?”
“门打不开。”安瑟尔用力摇晃门把手,门仍旧没有丝毫反应,此时广播里响起急切的声音:“紧急通知!紧急通知!因为大型海底地震爆发,基地现将紧急转移至海面避难!请所有人立刻前往A3口!深潜救生艇已经备好,请诸位有序登艇!重复一遍,请所有人立刻前往A3口!深潜救生艇已经备好,请诸位有序登艇!”
基地长期水下作业,为了研究人员的安全,自然有一定的防护措施,深潜救生艇就是其中之一,可以在突发海洋灾难之时迅速带着人员撤离。
“博士。”安瑟尔在响亮的广播声音里垂眸看着姜岁:“有人把你关在这里了。”
这门虽然用的是密码锁,但统一由配控中心控制,现在这门打不开,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他们点儿背,一直好好的门就是在海底地震发生时坏了。
第二,有人直接在配控中心将这道门锁上了,要他们死在这里。
安瑟尔曾有过一段惊心动魄的部队生涯,又在一个极度复杂的家庭之中长大,考虑任何事情都是往最坏的方向想,所以他更倾向于第二种,有人想要他们的命。
“为什么是我?”姜岁冷静道:“也有可能对方想要的是你的命。”
“好吧好吧。”安瑟尔道:“不管他想要的是谁的命,现在我们两都被关在这里了,博士,你有什么头绪吗?否则我们就得一起死这儿了。”
姜岁拿出手机看了看,眉头皱的更紧,“没有信号……信号基站被毁了?”
“既然想要人命,当然就会做好万全准备。”安瑟尔沉声说:“求救电话打不出去,……就算有信号,在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候,也不会有人愿意返回来救人吧?”
安瑟尔说得对,这种时候没人会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人。
姜岁:“少说点风凉话,试试把门砸开。”
“哈?”安瑟尔暗绿色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我没有记错的话,这玩意儿是用钨合金做成的吧?密度高达19的东西,你让我砸开?虽然我很高兴你觉得我如此了不起,但我不得不遗憾的告诉你,我做不到。”
姜岁:“废物。”
“……”安瑟尔:“喂喂喂,应该没人能砸开钨合金吧?”
姜岁忍无可忍:“你的脑仁是只有葡萄干大小吗?我让你砸锁!”
安瑟尔揉了把自己的卷发,扯了扯衬衣领口,而后猛地一脚踹在门板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震的姜岁耳膜都发疼,安瑟尔皱了皱眉,顺手抄起一把椅子哐当哐当往上砸,声音不小,门却岿然不动。
“看来。”安瑟尔说:“当初修建加勒比海基地的工人没有半点偷工减料。”
姜岁:“……”
一时间竟然分不清这到底是不是好事。
就在此时,忽然响起一阵砸门声,姜岁还以为是安瑟尔在不懈尝试,刚要让他住手,忽然意识到,安瑟尔就站在他旁边,没有任何动作。
——砸门的声音是从门外传来的!
“博士?!”模糊朦胧的声音传来,“博士您在里面吗?!”
是陈见卿!
姜岁立刻贴着门板道:“我在里面!你能打开门吗?”
陈见卿似乎松了口气,“门被配控中心锁了?”
跟聪明人打交道可太轻松了,陈见卿一眼就能看出症结所在,不像某些一身蛮力智商低下还自命不凡的蠢狗。
“对。”姜岁眼睫一颤,声音也有些颤抖:“大概,是有人想我的命。”
陈见卿听见他颤抖的声音,心脏也跟着颤了一下,沉声道:“博士,请不要害怕,我现在就去配控中心。”
这扇门采用暴力手段是破不开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去配控中心更改指令。
可配控中心和A3口在相反的方向,所有人都在疯了一般的往A3口逃窜,这时候赶去配控中心实在是太冒险了,哪怕是薄情心冷如姜岁,听见后也微微一怔。
沉默几秒,他说:“我没有害怕。”
“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陈见卿很快离开,姜岁背靠着墙壁蹲下,防止自己被晃出去,安瑟尔一直在他旁边,可以清楚看见哪怕他用弱势、颤抖甚至可以说是可怜的语气向陈见卿回话时,仍旧面无表情。
就这么两句话,他那傻逼表弟就被哄的上刀山下火海为了他死也甘愿,还真是……
安瑟尔眼神复杂:“他这样对你,你就这态度?”
“什么态度?”姜岁反问。
“……冷漠且无动于衷。”
姜岁淡声道:“那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态度?隔着门跟他上演生死离别的大戏,劝他赶紧自己走别管我了?他既然选择来找我,那就是打算救我的,我何必跟他说这些废话?”
安瑟尔:“?”
这话听着很有道理但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你真的很会利用人心。”安瑟尔道。
“当你在夸我了。”姜岁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此时震感忽然变得极其强烈,整个世界就像是神明手中的骰盅,地球、海洋、建筑、人类,都只是其中的骰子,急速摇晃,天旋地转,房间里的架子倒了一地,最糟糕的是,就连灯都开始闪烁,发出呲啦呲啦的响声,明明灭灭危险至极。
安瑟尔神色阴沉:“供电设施也出问题了。”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但是两人都心知肚明。
如果基地的电路损毁,那么即便找到配控中心修改指令,这扇门也不可能打开,他们只能在里面绝望的等死。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陈见卿的速度能快一些,再快一些。
“嚓”的一声,房间里的灯爆掉了一盏,碎片四溅,安瑟尔下意识上前两步挡住了姜岁,避免他被碎片伤到,等这一切动作都做完了,他才疑惑起来——他为什么要保护姜岁?
可来不及多想,下一波强烈的地震逼来,这一次比之前都要剧烈,整个房间的地面竟然都开始倾斜,人是完全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站稳的,两人因为惯性都往下滚,安瑟尔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姜岁,将他抱进了自己怀里。
桌椅、书籍、架子、甚至是沙发和床,都在随着震动而疯狂移动,安瑟尔不可避免的撞到这些东西,闷哼一声,把姜岁护得更紧,要是博士这小身板被撞一下,估计立刻就会晕过去,安瑟尔可不想拖着一个昏迷的人逃生。
吸顶灯忽明忽灭,房间里也就时黑时亮,周围的一切都看不清晰,姜岁被一股大力掼在安瑟尔胸口,对方坚硬的肋骨撞得他眼冒金星,鼻尖发酸,为了避免被直接撞成脑震荡,姜岁更紧的缩进安瑟尔怀里,用力揪着他的衣服来保护自己。
如果忽略现在险恶的环境,这其实是一个亲密至极、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缝隙的拥抱,姜岁耳廓贴着安瑟尔的心口,能听见他急促的喘息,在嘭的一声响后,两人撞在了墙壁上,安瑟尔闷哼一声,姜岁蓦然抬眸,轻声说:“你心跳的好快。”
“……”安瑟尔的身体微不可查的一僵,而后笑着喘息:“这种惊心动魄的时候,谁的心跳不快?”
他声音很哑,带着成熟男人特有的性感,离得太近,姜岁感觉自己的耳廓都在发麻。
不断闪烁的灯光里,两人的喘息交织在一起,心跳也似乎重叠,恍惚间有种别样的暧昧,姜岁淡声道:“你很吵。”
“嗯?”安瑟尔道:“我没说话。”
姜岁:“你的呼吸,心跳,甚至是脉搏,都很吵。”
“……”这可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安瑟尔气笑了:“那能怎么办呢,忍忍吧我的博士。”
忽然“滴答”一声响,姜岁眼睛睁大,立刻道:“门开了!”
安瑟尔抱起姜岁就往门口而去,这一次门把手往下一压就开了,看见昏暗的走廊,两人都有种劫后余生之感,不敢耽搁,立刻往A3口而去。
陈见卿应该会直接从配控中心赶往A3口,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能在深潜救生艇上会合。
但在强烈的海底地震中,正常的行走都变得十分困难,往常从这里到A3口可能只需要七八分钟,现在按照姜岁这跌跌撞撞的速度,半小时也不见得能赶到。
安瑟尔轻啧一声,半蹲下身道:“上来。”
姜岁没有拒绝,靠他自己确实太艰难了,他毫不犹豫的趴在了安瑟尔宽阔的背脊上,安瑟尔站起身的瞬间微愣,身为一个成年男人,姜岁的体重未免也太轻了。
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他健步如飞的沿着走廊逃生,基地已经一片狼藉,处处破败,在天灾之下,无论是人类的造物,还是人类本身,都脆弱的不堪一击。
就在他们到达A3口连廊时,安瑟尔脚步一顿,姜岁原本想问怎么了,但话还没出口,就顿住了。
因为他也看见了。
前路竟然被一堆碎砖块堵住了!
“……操。”安瑟尔把姜岁放下来,抓了把自己额前的头发,“是你运气不好还是我运气不好?”
姜岁立刻道:“你。”
“。”
这一大堆碎砖块恐怕是跟他们一样被锁在房间里的人采用某种热武器暴力轰开的,姜岁往看了眼门牌号,忽然意识到这是卡福的房间。
……难道背后的人还想要卡福的命?!
“这地方只能爬过去。”安瑟尔道:“下面有个洞,趁着现在没有震波,我走前面,博士,跟紧我。”
姜岁应了一声,安瑟尔当先趴下爬进了洞口,这个洞是由一堆钢筋水泥砸落时偶然搭建出来的,结构非常不稳定,穿过这里的时候需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否则非常有可能破坏其平衡性,让重达数千斤的石块砸下来,人在里面不说会被砸成肉酱,缺胳膊少腿那是必然的,姜岁连呼吸都放的非常平缓。
安瑟尔速度很快,一分钟不到就爬了出去,外面的人看见他出来,连忙道:“斯图亚特先生!可算等到您了,请您赶紧上救生艇,我们准备立刻封闭基地所有出口,尽最大可能保护基地的一切设施!”
“还有人没出来。”安瑟尔沉声打断他,“博士在里面,再等两分钟。”
姜岁艰难的在碎石砖砾中爬行,眼见着能够看见通道外的光、甚至是安瑟尔递给他的手,他喉头的那口气还没松,地面忽然摇晃起来,头顶和身周本就危如累卵的碎石瞬间往下塌陷,安瑟尔瞳孔一缩:“姜岁?!”
轰隆一声,砖塌石陷,那个小小的通道口在零点几秒不到的时间就被碎石堵了个严严实实!
“……操!!!”安瑟尔爆出一声叱骂,不顾震波上前刨碎石堆,安保的人赶紧道:“斯图亚特先生!这……这么多石头砸下去肯定是活不成了,我们赶紧走吧!马上就要关闸门了!”
安瑟尔一抬头,果然就见A3口的闸门亮起了刺眼的红灯,冰冷的机械女声播报道:“闸门将在三十秒后关闭,基地即将进入休眠模式——重复一遍,闸门将在三十秒后关闭,基地即将进入休眠模式,现在开始倒计时,三十,二十九,二十八……”
倒数的声音简直像是催命符,安瑟尔双眸通红,手指被尖锐的钢筋戳破鲜血直流都没有什么感觉,他满脑子都只有一个想法——姜岁死了?那个不可一世的人,就这么死了?!
“二十五,二十四,二十三……”
安保提高声音道:“斯图亚特先生!救生艇上还有其他人,等海啸到了,我们想走都走不了了!”
安瑟尔握紧拳头,深吸口气,转身向外的步伐重若千钧,忽然砰砰砰的巨大声音响起,安瑟尔猝然回头,就见一道深蓝色的凶光闪过,双眸暗红的人鱼如一柄利剑劈开石堆,硬生生用尾巴扫出了一条路!
阿瑞斯白皙精壮的上身全是脏污和鲜血,侧颊也有一道手指长的伤口,还在不停往外流血,那条漂亮的可以用梦幻来形容的长尾此刻鱼鳞脱落、皮肉外翻,分外可怖,它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这些疼痛,眸光凶狠而野性十足,紧紧搂着怀里的人借着鱼尾向外快速爬行。
“……姜岁?!”安瑟尔瞪大眼睛,还没来得及为博士的死里逃生惊喜,机械音刺耳的声音便带来了催命符:“五、四……”
只剩三秒钟闸门就会落下,彻底封闭基地了,要是这三秒之内人鱼无法带着博士出来——
“这东西不能停吗?!”安瑟尔暴喝道。
“这是由地上基地直接下达的指令,我们没有修改权限……”
“三……”
“二……”
阿瑞斯紧咬着牙,在陆地上它掣肘太多,只如同蛇一般爬行,还要小心顾及着不要让碎石块弄伤怀里的人,但一心多用之下速度仍旧很快,在机械音倒数到“一”时,它猛地用力,弹射出去,抱着姜岁逃出了闸门口!
这一跳几乎是它能跳到的最远距离,虽然把姜岁带了出去,却还有一截鱼尾在闸门之内,电光石火之间,已经来不及收回了,“嘭——”的一声,重达数吨的钨合金闸门轰然落下,刹那间鲜血如瀑,阿瑞斯全身肌肉绷紧,青筋毕露,发出凄惨至极的嚎叫。
它的尾鳍连带着一截鱼尾,都被闸门硬生生压断了!
第26章 人鱼(26)
安保目睹这一幕,浑身僵冷,汗流浃背,人鱼凄惨的嘶鸣带有蛊惑人心的能力,好像要将这份锥心刻骨的痛苦传递给每一个人,安保只觉得自己的腿也被压断了一般,蚀骨的疼痛慑住心脏,让他恐惧的后退了两步。
安瑟尔到底是见过不少大场面的人,他只愣了一秒,就迅速上前从阿瑞斯的怀里把姜岁抱出来,博士此刻脸色惨白,眼睫不停的颤抖,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一瞬的恐怖,闸门就像是一柄悬在头顶的剑,光是悬着都可怖至极,更别说当它真正落下时,那种能让人灵魂都恐惧的苦痛。
鲜血甚至溅在了姜岁的脸上。
当他要被钢筋水泥埋葬时,是阿瑞斯忽然出现将他拽出了洞口,他被人鱼好好护在怀里,阿瑞斯却狼狈的像是一具尸体。
鲜血在阿瑞斯身下积成血泊,空气里满是刺鼻的铁锈味,充斥了姜岁的所有感官。
安保嘶声道:“博士,斯图亚特先生,海啸就要来了,请赶紧离开!”
“带它一起走。”姜岁反手揪住安瑟尔的衣领:“把它带上!”
虽然博士这个要求非常任性,但安瑟尔还是沉声答应:“好。”
安保却道:“不行博士,已经没有更多的位置了!最多只能再带三个人,我们没办法带它走!”
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能再走三个人,那就意味着总有一条命要被留在这里。
他们说话太快,阿瑞斯没太听明白,或许其他人说什么它都不在乎,它只是看着姜岁白到几乎透明的脸,忍着剧痛摸了摸他侧颊的软肉,哑声说:“……不、要紧。”
“别为我……哭泣。
姜岁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在何时落下了眼泪。
阿瑞斯伸出蹼爪想为他把眼泪擦去,姜岁却一把抓住它的手,哑声说:“阿瑞斯,你这个蠢货。”
“我不要你了,你知不知道?”
“不要……担心。”见他眼泪落的更凶,阿瑞斯顿时着急起来,无措的道:“我会、好起来的,真的。”
姜岁猛地推开它的手,勉强站起身对安瑟尔道:“走。”
安瑟尔垂眸看了眼阿瑞斯:“它……”
姜岁没有说话,朝救生艇的舱门走去,阿瑞斯看着他的背影,眸中情绪从疑惑不解到不可置信,它拖着自己已经断了一截的长尾往前爬了两步,带出一路蜿蜒可怖的血迹,似乎是想追上姜岁,姜岁却越走越快,将它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为……什么?”
人鱼的嗓音痛苦而喑哑:“……你再一次……背叛了我。”
它双瞳中的最后一点蓝色都被不祥的暗红所吞噬,眼睛里只映出了姜岁一个人的身影,可那个人一次都没有回头。
姜岁真的不要它了。
……
姜岁又做了很长的梦。
且梦境越来越混乱无序,一会儿是幼年时候在台灯下写奥数题,透过窗户看见的野花;一会儿是刚刚毕业接到卡福邀请时,拿到的那份秘密档案;一会儿却又变成了铺天盖地的血红色,那些粘稠的、湿润的血液像是有生命一般朝他奔涌而来,将他淹没其中。
视觉、嗅觉、触觉——所有的感官都被剥夺,他沉溺其中不得解脱,无边的血色里有人沙哑的呢喃:“宝贝……宝贝……”
姜岁茫然抬头,那道声音越来越近,仿佛就贴在他的耳边,柔和而缠绵:“我很想你……我好想你啊……”
这声音实在是太温柔了,以至于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他也确实抓住了什么东西,湿润,粘稠,冰冷的触感如附骨之疽,挥之不去。
眼前的黑雾散去,他看清楚自己手里的东西,瞬间一股凉意从脚底直逼天灵盖,让他的心脏都收缩了几分,心跳快的完全不正常。
——那是一截鱼尾。
半透明的纤薄尾鳍变得干涸,深蓝色的鳞片也暗淡无光,沾满血液,血肉的中间,还可以看见一截森白的、断口嶙峋的骨头!
那是阿瑞斯被闸门硬生生斩断的尾巴!
姜岁惊恐的想要丢掉,那些黏腻的血色却化成了一只手,温柔而强势的迫使他握紧了手里的东西,嗓音沙哑:“不喜欢吗?”
“不……”姜岁面如金纸,浑身都在发抖,拼命忍住呕吐的冲动,“不……不……”
“宝贝”那道声音继续说:“你忘了吗?”
冰冷的唇瓣贴在姜岁耳边,怨毒而沙哑的道:“你……再一次背叛了我。”
“不……不要!”姜岁猛地从梦中惊醒,后背全是冷汗。
等看清楚周围的环境,他才意识到那只是一个梦。
……一个过于恐怖的梦。
姜岁急促的大口喘息,想要借此让自己摆脱梦中的惊怖感,然而这无济于事,他根本不敢去看自己的手,那截因为救他而被斩落的鱼尾,就如同怨灵般如影随形。
“亲爱的,你醒了!”有人推开门大踏步进来,惊喜道:“上帝保佑,你没事!”
“卡福?”姜岁看见他,松了口气,道:“我们现在在哪儿?”
“已经没事了,我们现在在一个小岛上。”卡福将一杯温水递给他,道:“医生给你做了检查,是头部被重物砸伤造成的昏迷,已经给你包扎过了,至于具体的伤情,还得去医院拍片才行。”
姜岁喝了口水,摸了摸自己的头,那里果然缠着一圈厚厚的绷带。
是那个洞坍塌的时候落下的碎石块,虽然阿瑞斯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但他还是被砸了一下,因为是生死存亡的关头,他撑着一口气才没有直接晕过去。
阿瑞斯……
姜岁闭了闭眼睛,道:“卡福,有人想杀我。”
“我已经知道了。”卡福苦笑:“因为我的门也被锁了,我是用炸弹直接把墙炸开的。”
两人沉默一瞬,卡福道:“我会查清楚的,能去配控中心修改权限的人就那么多,查起来很快,我听说……是陈见卿救你出来的?”
“嗯。”姜岁点头。
“这就奇怪了。”卡福低声道:“我原本最怀疑的人就是他,毕竟他身份有些特殊,要是上面真想换掉我,你肯定第一个不同意,趁机把你我都除掉,高风险高收益,但为什么……他又去救你了?”
姜岁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
卡福问:“你当时一个人在房间里?”
“安瑟尔也在。”
“那就能说通了。”卡福一摊手:“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陈见卿和安瑟尔是表兄弟,如果当时安瑟尔也在的话,陈见卿必须打开那扇门,否则他表哥也会死在里面。”
姜岁微怔。
陈见卿和安瑟尔竟然是表兄弟的关系?平时完全看不出来。
“所以。”卡福面色沉重,低声说;“小心他们。”
“他们人呢?”
“在外面。”卡福说:“陈见卿也受了伤,这会儿应该都在外面吃饭,你要一起吗?还是我让人送进来?”
姜岁垂着纤薄眼皮,他现在有些恐惧一个人待着了,道:“一起。”
卡福扶着他走出房间,姜岁四处打量了一番,这个小岛的占地面积不算的很大,一眼就能看见海面,岸滩边一片狼藉,恐怕也被海啸波及了,但因为距离地震带已经比较远,所以受灾程度不算高,起码房屋之类的还没有被损毁。
他们暂时租住在岛上唯一一家民宿,平时少有生意,岛上的人也多是靠打渔为生,此时已经雨过天晴,蓝天旷远,白云绵软,空气里还带着海水的腥味儿,在姜岁昏迷期间,恐怖的海啸已经结束了。
“博士!”艾莉森看见姜岁,连忙伸手挥了挥:“这里这里!我们刚准备吃饭呢!”
陈见卿和安瑟尔都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兄弟两的表情都不算好——或许是因为这次刺杀计划,两个目标一个都没死成?
其他的人姜岁就不认识了,态度冷淡的坐到了桌边,艾莉森将一碗鱼片粥放到他面前:“博士,您吃这个,好消化。”
姜岁看了眼那碗雪白的粥,忽然捂住腹部干呕了两声,这一下把所有人都吓得不轻,安瑟尔立刻将鱼片粥端走,换了蔬菜粥,道:“吃这个。”
艾莉森茫然道:“我……博士之前吃鱼的呀,怎么会……”
“没事。”姜岁神色恹恹的靠在椅子上,并没有解释什么,嗓音很淡:“吃饭吧。”
艾莉森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一顿饭吃的小心翼翼,生怕博士又有哪里不舒服。
姜岁没什么胃口,吃了小半碗蔬菜粥就离席了,他漫无目的的沿着小路到了海边,冷风鼓起他的衣衫,黑发下的眉眼精致冷漠。
“博士。”忽然身后有人开口,“您有些感冒,这里风大,还是不要多待为好。”
姜岁侧眸,就见是陈见卿追了上来,他手臂和腿都缠着绷带,俊秀的脸苍白一片,看着可比姜岁像个病号,但他还是上前两步脱下自己的外套裹住了姜岁,“是没有胃口,还是伤口太痛?你没吃什么东西。”
他的关切不似作伪,好像那场临时起意的谋杀跟他毫无关系,但配控中心的密码,知道的人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或许陈见卿真的是个天生的演员。
姜岁静静地看了他两秒,才道:“你和安瑟尔是表兄弟?”
陈见卿愣了愣,反问:“您是怎么知道的?”
这就是承认了。
其实仔细看的话,两人的长相,尤其是鼻唇的线条,是有些相似的,只是两人气质差异太大,很少有人会注意到这点。
姜岁垂下眼睫,将外套脱下来塞回陈见卿怀里,冷淡道:“ 别跟着我。”
他沿着沙滩缓缓前行,清瘦的身影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卷走,陈见卿一直站在原地,许久许久,才垂眸握紧了手里的外套。
那上面似乎还带有独属于博士的,幽冷又暧昧的香。
……
姜岁独自在海边的礁石上坐了许久,天擦黑的时候才往回走,路上遇见安瑟尔,他道:“要吃晚饭了,我来找你。”
姜岁没说话,安瑟尔走在他身后:“你在想谁,那条鱼么?”
“……”姜岁一顿,漠然道:“没有。”
此时落日西沉,余晖千道,霞光万千,天空好似一张巨大的画卷,其上织锦绮丽,暖黄色的光落在姜岁身上,他站在台阶上转身,垂着眼皮看着安瑟尔:“为什么问这个?”
安瑟尔呼吸微滞。
博士细碎的黑发落在洁白的额头,那双形状优美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因为受伤,唇只有一点很淡的红色,像是一朵荏弱的花,雨一淋就化了,风一吹就散了,捧在手里,手足无措,抓耳挠腮,不知道怎么呵护才算得上是珍重。
这张皮囊,确实惑人。
“只是忽然想起来而已。”安瑟尔声音有些不正常的沙哑,“那时候你好像哭了。”
姜岁苍白的指尖无意识划过自己眼角,而后抿唇道:“你看错了。”
他转身继续拾阶而上,安瑟尔在原地停了几秒,姜岁的影子被夕阳拉长,正落在他身前,他下意识伸出手,似乎是想触碰那道虚影,可姜岁走的太快,影子从他指尖划过,他什么都没有抓住。
回到民宿的时候卡福正在尝试跟地面基地联系,海啸损毁了不少信号基站,通讯变成一件纯靠运气的事。
可惜他们运气不太好。
电话根本打不出去,他们似乎被困在这地方了。
这偏僻小岛上的信号基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人来修,众人商量着如果明天还是无法联系外界的话,就借当地的渔船直接回波多黎各。
“DSRV 呢?”姜岁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问。
“我们撤退的时候还是晚了一步,由于海啸的影响,救生艇撞在了海底礁石上,呃……操纵控制系统撞坏了,程序一直报错,好像是声呐和微型惯导装置这两个地方出了问题,壳体外部的水下电视和聚光灯也坏了,外壳的损伤还好,声呐和微型惯导装置就太复杂了,驾驶员也不会修,所以这玩意儿现在跟废了差不多。”艾莉森无奈的叹息。
姜岁:“……”
最近怎么什么坏事儿都被他摊上了。
卡福见他脸色不好,安慰道:“亲爱的别担心,这里离波多黎各不是很远,我已经联系好了当地人,他们愿意送我们离开,行程最多也就一天。”
“我不担心。”姜岁面无表情的说:“该担心的是你,毕竟你是基地主管,遇到这么大的事情基地群龙无首,出了问题最后还是你担责。”
卡福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喃喃道:“你说话总是这么让人想要立刻吊死……”
“我的荣幸。”姜岁说。
当天晚上,姜岁睡的仍旧不太好,一闭眼就是恐怖的噩梦,他深吸口气,干脆从床上坐起来,推开门想去院子里吹吹风,却见外面已经有一道修长的身影,橘色的火星在黑夜里闪动,是那人在抽烟。
姜岁脚步一顿,那人也回过头,是陈见卿。
他穿着一件款式非常普通地摊价九块九一打的T恤站在风里,仍旧显得贵气逼人,眉眼俊秀,鼻梁高挺,唇却有些薄,原本就是有些锋利的长相,只是他总是含着笑意,反而让人忽略了这份锋锐,当他没有表情的时候,这种刀尖一般的迫人之感才终于显现。
姜岁还没见过陈见卿抽烟的样子,倒是比平日里多了几分跅弢野性,割裂感和三好学生放了学去夜店蹦迪有的一拼。
“博士。”陈见卿看清楚是他,立刻将手里的烟掐灭了,道:“抱歉。”
“为什么要跟我道歉?”姜岁问。
“……不知道。”陈见卿自嘲的笑了笑,“但我想,您突然不理我,大概是我哪里做错了。”
因为海陆气温差异,哪怕是六月底,岸上的夜仍旧很凉,姜岁把自己裹在一件大外套里,拉上了拉链,脸都挡住了大半,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无悲无喜的看着陈见卿:“我不理你不是很正常的事?”
他说完转身想要拉开小院的栅栏门出去,陈见卿却忽然从背后抱住了他。
这人比姜岁要高出一个头,平时看着不觉得,逼近了才能感觉到他本身带有的压迫性,几乎能把姜岁完全扣进自己怀里,明明这么大一只,靠在姜岁肩头说话的声音却有些沙哑委屈:“博士,如果我哪里做错了,您告诉我,可不可以?”
“……”姜岁脸色铁青,怒道:“放开。”
陈见卿没放,还蹭了蹭他皮肤细腻的脖颈,哑声说:“我请求您。”
姜岁的耐心彻底告罄,抬脚就踹,陈见卿闷哼一声摔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响,姜岁吓了一跳——他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一脚踹翻一个一八五往上的年轻男人?
等回过身看见陈见卿捂着自己的腿,他才意识到自己这一脚是踹到了陈见卿腿上的伤口。
本来陈见卿可以尽早赶到A3口,却因为救他而掉头去了配控中心,在离开配控中心时受了伤,说到底还是为了姜岁。
“……”他冷着脸蹲下身,“裤腿掀开我看看。”
“没事。”陈见卿疼的脸色惨白却还是笑了笑,“也不是很疼。”
姜岁抬眸道:“同样的话我不喜欢说第二遍。”
“好吧。”陈见卿无奈的叹口气,卷起黑色的裤腿,就见修长小腿上缠着的绷带已经渗出了大片血迹,完全不是他嘴里说的“没事”。
姜岁皱着眉去解绷带,陈见卿握住他手腕,喘了口气,道:“博士,还是别看了,是钢筋贯穿伤,不太好看。”
姜岁错愕道:“这么严重的伤你还走那么远的路去海边找我?!”
还大半夜不睡觉站在这儿自虐!腿是彻底不想要了吗?!
“……抱歉。”陈见卿垂着漆黑眼睫说,“我只是很想得到一个答案。”
姜岁深吸口气,没搭理他,直接解开了绷带,只见那道狰狞的伤口皮肉外翻,暗红的血糊住了被钢筋贯穿的洞口,但仍旧可以用触目惊心来形容。
陈见卿无奈一笑:“都说了不太好看呀,博士。”
这是好看不好看的问题吗?
姜岁抿了下唇角,道:“我去让医生给你换药。”
陈见卿却道:“已经很晚了,还是不要打扰医生了吧?他年纪大了,晚上被人叫醒就睡不着了。”
姜岁抬眸,借着清冷月光可以看见陈见卿疼的额头都渗出了冷汗,这伤口要是再不处理,发炎感染可能会要命,他竟然还在担心别人晚上会睡不好。
这世上怎么会有陈见卿这样的烂好人?
如果这伤不是为自己受的,姜岁才不会管,他耐着性子道:“ 那你想怎么办?”
“我房间里有医药箱。”陈见卿道:“我自己处理一下就好了……不过我现在可能没办法自己回去,能请您扶我回去吗?”
“麻烦。”姜岁轻啧一声,用力把陈见卿拉起来,对方大半的身体重量都靠了上来,姜岁低哼一声,心想没事长那么高干什么,重死了。
但要面子的博士才不会说出来,三步歇口气的艰难的把陈见卿扶回了他的房间。
民宿条件有限,姜岁那间房已经是最贵的了,也就多了个独立卫浴,陈见卿分到的这个房间狭窄逼仄,除了一张床一把椅子再也放不下别的东西,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被陈见卿收拾的很整洁了。
姜岁把人放到床上,重重的松了口气,陈见卿低声道:“给您添麻烦了,博士。”
姜岁抓了把额前的黑发,露出漂亮到有些刺目的眉眼,因为用力眼尾都染上了一层薄红,脸颊也粉白一片,看着倒是比平日里要明艳许多。
陈见卿眸光微动,克制的收回视线,倾身想去拿床边放着的医药箱,却因为扯动伤口而轻嘶了一声,姜岁无语:“坐着别动,废物。”
他拎过箱子,半跪下身就想给陈见卿清理伤口,陈见卿一怔,忽然站起来:“博士,您……”
姜岁不悦的皱眉,“你又发什么疯?”
他满脸的不耐烦,好像下一秒就要杀人,完全看不出来其实他是跪在地上准备给人处理腿上的伤口。
“……”陈见卿低声说:“您起来,我自己来就好。”
“你矫情什么?”姜岁莫名其妙,“坐下,然后别动。”
陈见卿闭了闭眼睛,勉强压下翻涌的心绪。
博士这样清冷的人,当然就该一直高居云端,就如同三十八万公里之外的月亮,不应为任何人而坠下。
姜岁从来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他也完全摸不透陈见卿的满肚子坏水儿,干脆伸手把他床上一推,冷声道:“再动我弄死你。”
“。”陈见卿僵硬的躺在床上,感觉到姜岁手法粗暴的在用碘伏给他的伤口消毒,疼痛尖锐至极,然而随着血液翻涌进心脏的,却是另一种无法言说、无法压抑的悸动,让他脊背发麻,青筋暴起,心跳更是快的要命,好像下一瞬就会冲破血肉与骨骼的束缚而跳出胸腔,去它喜欢的人那里。
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翻身而起拥抱姜岁的冲动,用手背盖住了眼睛。
“疼?”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姜岁漫不经心的道:“疼就对了,疼才能长记性。”
给伤口消完毒又上了药,最后用绷带打出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姜岁颇为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道:“等白天你还是去让医生看看。”
说完才察觉陈见卿呼吸急促,肌肉绷紧,还用手背盖着脸,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他眼睛一眯,“你不会疼哭了吧?”
想到这里,姜岁觉得很有意思,非常想要看看陈见卿这种人哭起来是什么样子,要不是手机没在身边,他都想拍照保存给陈见卿留下永远的黑历史了。
“真哭了?”姜岁挑起一边眉,单膝跪在床上,往前爬了两步,抓住陈见卿的手就想挪开,陈见卿却反握住他的手,猛地用力,一时之间天旋地转,等姜岁回过神来的时候,两人已经位置颠倒。
陈见卿撑着自己的身体,黑发下的琥珀色的眼睛在此刻泛着一点很淡的晕光,宛如正在捕食的兽类。
姜岁被他困在了身下,怒道:“你干什么?”
“博士。”陈见卿看着他的眼睛,“我有没有跟您说过。”
“……什么?”姜岁本能的有些害怕这样子的陈见卿,不自觉的往后缩,却还要装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你到底想……”
“我好像没跟您说过。”陈见卿摩挲了一下他手腕内侧敏感的软肉,刺激的姜岁身体一抖,与此同时他听见陈见卿在他耳边说:“我喜欢你。”
“……什……什么?”姜岁都不知道是没听清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而下意识的把问题抛出去,他慌乱的想要逃走:“你放开我,我要……我要回去睡觉了!”
然而饿了太久的野兽是绝不会放过猎物的,陈见卿逼近了他,哑声道:“您听见了的,博士。”
“我听见了又怎样?”姜岁恼怒道:“我拒绝!我不喜欢你,放开我!”
陈见卿低笑了一声,跟姜岁额头贴着额头,似乎有些无奈的说:“嗯,我知道。”
姜岁本以为他发完疯就该放自己走了,可下一瞬陈见卿便捧住他的脸颊,吻了下来。
和上次在基地里的吻截然不同,如果说之前的吻是粗暴的,凶猛的,意欲将人吞吃入腹的,这个吻就是柔和的,缓慢的,就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在亲吻自己顶礼膜拜的神明。
在这之前,姜岁从来没有想过,有人能将吻这件事做的神圣又下流。
陈见卿捧着他头,缓慢而珍重的吻过他口腔的每个角落,唇瓣、牙齿、牙龈、硬腭、舌尖甚至是喉头,他神色不带任何欲望,却吻的姜岁头脑晕眩,气喘不停,只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最隐秘的地方都被缠绵又磨人的吻开了。
月光透过玻璃窗落进来,照亮这天地一隅,姜岁黑发凌乱的散在暗色的床单上,肌肤粉白一片,鼻尖都被磨的发红,眼睛里带着模糊的水光,像是一只引颈就戮的天鹅。
“博士。”陈见卿贴着他的唇角哑声说:“好漂亮。”
姜岁被他逼出一声轻哼,气的眼睛都红了,“陈见卿你这个——”
“啊,看来我来的不巧。”房间门被推开,月光流泻满地,安瑟尔看着床上形容暧昧的两人,眉心跳了跳,“我是不是该说,你们继续?”
陈见卿脸色冷淡下来,侧眸道:“既然知道,还不快滚?”
安瑟尔这人大概是天生反骨,听见这话,不但没滚,还迈步进来拖了张椅子坐下,脚踝搭在自己大腿上,撑着下巴道:“别拿我当外人啊,我就看看。”
陈见卿:“。”
姜岁:“……”
姜岁只想给这对表兄弟一人一巴掌,用力推开陈见卿,将被扯开的衣服扣子扣好,狼狈的爬起来,先是剜了陈见卿一眼,又瞪了安瑟尔一眼,跌跌撞撞的离开了。
“哟。”安瑟尔轻佻的吹了声口哨,道:“难怪你喜欢,确实带感,差点给我瞪ying了。”
“……”陈见卿冷冷的盯着安瑟尔:“你是大半夜欠揍,来找我打架的?”
他一把揪住安瑟尔的衣领:“你嘴巴最好放干净些,别逼我抽你。”
“喂喂。”安瑟尔轻笑一声,“你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吧,表弟,刚刚那样子,博士可不像是自愿的。”
“而且。”他脸色骤然变冷,讥诮道:“人鱼为了救他,尾巴被闸门硬生生压断,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样薄情寡义的人,你以为他会对你有什么真心?只有当你身上有他想要图谋的东西,他才会对你和颜悦色,你这个蠢货。”
安瑟尔猛地扣住表弟的后颈,暗绿色的瞳孔中全是凶狠的光,“陈见卿,你是来查东西的,别把自己搭进去。”
这大概是身为兄长,安瑟尔唯一能给弟弟的忠告了,陈见卿看着他两秒,忽然笑了。
他站直身体,扯了扯唇角,那笑容竟然有些温柔:“正是因为他放弃了人鱼,我才知道,他有真心。”
“……什么?”安瑟尔一愣。
陈见卿却并没有回答,淡声道:“要是没有别的事,你可以出去了。”
安瑟尔眯起眼睛,道:“你迟早死他手里。”
“是吗。”陈见卿说:“我甘之如饴。”
等安瑟尔离开后,陈见卿见独自收拾好了医药箱,铺被子的时候,恍然觉得那上面还带着姜岁身上轻而淡的香味。
陈见卿垂眸将脸埋进粗糙的被子里,那点香味却又消失不见了。
安瑟尔说博士对人鱼无情,陈见卿却担心,博士真的……对那头非人的兽类,有了感情。
他看过人鱼的观测记录,这个种族和脆弱的人类截然不同,再生能力非常的强大,这种能力虽然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退化,但阿瑞斯显然正是青壮时期,且从综合素质来看,比起希芙,它简直像是另一个物种,只要不是内脏粉碎这样严重的创伤,它就死不了。
鱼尾没有重要器官,按照阿瑞斯那强大到变态的再生能力,是一定可以再长回来的,或许这个过程都用不了一个月。
博士刚毕业那会儿,面对无数橄榄枝却毅然选择了来深海研究基地任职,为的就是能够研究人鱼这一智慧种族,所以他甚至愿意让阿瑞斯占一些便宜,只为了让它重回基地。
但在撤离基地的时候,博士放弃了强行带着阿瑞斯离开,不同于安瑟尔认为的冷心冷肺,陈见卿认为,这是姜岁给阿瑞斯的“自由”。
他放弃了在海底执着等待七年才看见的曙光,亲自放走了那条人鱼。
甚至要它恨他,最好再也不要相信人类,这样就再也不会遭受来自人类的伤害和背叛。
“博士……”
陈见卿白皙的手背上青筋嶙峋,抬眸看着遥远天际的一轮孤月,喃喃道:“您爱上那条人鱼了吗?”
……
第二天仍旧无法联系上基地。
其他人能等,姜岁和陈见卿这两个伤员、卡福这个基地的主管再也等不了了,吃过早饭,卡福便去找当地渔民商量出海的事情,姜岁看着平静的海面发呆。
他很少有这样什么都不需要做的时间,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度过了,只好看海鸥成群飞过,潮汐卷起无数细沙,坐在这里都能听见涛声。
“博士。”艾莉森走过来道:“现在风大,渔船的环境没那么好,要不然您就先住在这里,等之后我们来接您吧?”
“不用。”姜岁看她一眼,皱眉:“你生病了?脸色很难看。”
博士主动关心人可太少见了,就连旁边的安瑟尔都看了过来。
艾莉森脸色确实有些苍白,她叹口气无奈道:“不是生病,是之前在救生艇里被海啸波及,当时天旋地转,简直像是被放进了滚筒洗衣机里搅了一个小时,我这是晕的,现在都还时不时想吐呢。”
“你可以先留在这里。”姜岁道。
艾莉森摇摇头:“我是您的助手,当然是要跟着您的。”
这时候卡福回来了,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比了个ok的手势,道:“好了伙计们,一个小时后我们就可以乘船回波多黎各了。”
众人都欢呼起来——这地方实在是环境恶劣,食物甚至还不如食堂做的墨鱼饭,姜岁有陈见卿亲手做的饭菜吃,其他人可就没这待遇了,继续待下去还不如跳海自杀。
这算是个好消息,大家都挺高兴,唯独姜岁没什么表情,他回房想要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却也实在是没什么好收拾的,他坐在桌边,拉开了抽屉。
里面静静躺着一片流光溢彩的鳞片,深蓝色的彩光与这简陋的房间格格不入,比宝石还要夺目耀眼。
在古中国,有鲛人泣泪成珠的传说,说鲛人上岸,会用珍珠跟当地的人交换一些东西,那……
姜岁拿起那枚鳞片,坚硬的棱边抵着手心的软肉,微微疼痛。
阿瑞斯又用这枚鳞片,从他这里换走了什么?
“……”姜岁抿了抿唇,将鳞片丢回抽屉,砰地一声关上后起身离开了房间。
这个岛虽然穷,船倒是不错,起码卡福谈下来的这艘捕捞船光看外表还不错,主人是当地最有钱的一家人,卡福还雇佣了几个水手,此时已经在检查燃油舱和首尾侧推装置、导管桨和可变螺距螺旋桨等了。
但它到底是一艘渔船,刚靠近就传来一大股鱼腥味,差点把姜岁熏晕过去,陈见卿贴心的递过一个口罩给姜岁:“博士。”
姜岁瞥了他一眼,冷着脸没要,大步走上了甲板,安瑟尔在一旁冷笑:“上赶着讨好,人家搭理你吗?”
陈见卿一贯把自己这位表哥说的话当放屁,没有露出嫌恶的表情已经是他最大的尊重,一个眼神都没给,追在姜岁身后上了甲板。
安瑟尔:“……”
这难道就是基地里那群小姑娘成天说的,舔狗?
那群小姑娘可还说了,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啊。
姜岁对船只、海航都没有任何研究,当船开始航行的时候他被冷风吹的头痛,没一会儿就钻进船舱睡觉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处海上,噩梦越来越真实,即便他明知道自己在做梦,还是无法从中挣脱,直到“嘭”的一声巨响,姜岁才猛地惊醒。
天已经黑了,看东西不太清楚,但闯进来那人的喘息声实在是太大了,姜岁立刻锁定了目标,惊愕道:“卡福?!”
“嘘!”卡福赶紧上前捂住他的嘴,他浑身都在发抖,喘息剧烈,慌张的语不成句:“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亲爱的,听我说!”
“想杀我们的人就是陈见卿,他想要趁着我们在海上,直接杀了所有人灭口!”
姜岁本就刚睡醒脑子不太清楚,还没反应过来,忽然“咚咚咚”三声敲门,外面响起陈见卿有些冷的声音:“博士,您醒了吗?我可以进来吗?”
卡福惊恐的瞪大眼睛,用气音道:“别回答!”
姜岁呼吸颤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陈见卿在门口站了会儿,而后响起一阵脚步声,大概是准备离开了,姜岁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忽然“吱呀”一声,外面的光漏进来,陈见卿声音温和:“既然您没有反对,我就先进来了。”
第27章 人鱼(27)
舱房狭窄而逼仄,姜岁情急之下,只能把卡福塞进凌乱的被子里,自己半坐起身,不悦的抬眸:“我没同意你进来。”
陈见卿站在光与影的分界点,姜岁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温和的声音:“到晚饭时间了,博士。”
姜岁心脏跳动的频率异于平常,他竭力让自己不要表现出来,不耐烦的道:“知道了,你先出去,我换件衣服。”
陈见卿竟然很好说话的转过身,甚至还要帮他拉上门,但在转身的刹那,他余光瞥见什么,动作顿住,似乎漫不经心的说:“对了博士,我刚刚本想找加西亚主管商量点事情,他却不在房间里,您有看见他吗?”
姜岁呼吸一滞,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不要发生任何变化,道:“我刚被你吵醒,怎么会见过他?你到底滚不滚?”
“也是,是我糊涂了。”陈见卿点点头,退出门口,拉上了门扇。
姜岁猛地松口气,卡福也差点被憋死,爬出来低声道:“他以为你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亲爱的,趁这个机会,听我说。”
两人在昏暗的光线里对视,脸色都是一片惨白,卡福握住姜岁的肩膀,快速道:“陈见卿的任务不仅仅是代替我这么简单,很可能还有杀了我,安瑟尔是总部派来的助手……最近总部一直在闹分裂,可能是因为我站错了队,所以他们才想要处理掉我。”
“他们本想趁着地震的时候把我们都锁死在房间里,这样我们俩就死的神不知鬼不觉了,谁知道出了点意外,安瑟尔和你一起被关在了里面,陈见卿没有办法,只能放你出来,而我则是用炸弹炸开了那堵墙……”
姜岁:“你房间里为什么会有炸药??”
“……这不是重点!我房间里还有手榴弹呢!”卡福无奈道:“现在重要的是,我们在海上飘着,对他们来说同样是下手的好机会,把我们弄死后丢进海里喂鱼,连尸体都找不到,要不是我冥冥之中有种预感……”
卡福后怕的拍拍胸口,“——我已经被安瑟尔一刀捅死了!现在他们到处找我,就是想要灭我的口。”
姜岁对这些权力上的争斗一无所知,相比起算计人心,他还不如趴在生态箱旁边看小白鼠嗑瓜子。
“现在看来,他们应该暂时不会动你,但也要小心才行。”卡福低声嘱咐道。
姜岁应了一声,问:“那你呢?”
卡福苦笑一声,道:“我得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否则小命难保……等会儿晚饭你尽量拖住他们一段时间,不要表现出任何异常,我会找地方藏起来的。”
“我知道了。”姜岁道:“你现在就走,留的越久越危险。”
他说着带着卡福到了卧室门边,拉开门想要看看外面有没有巡逻的人,然而刚开门就见一道静默的修长身影,已经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听了多久,看见姜岁惊恐的眼神,他微微叹口气,道:“博士,撒谎可不是个好习惯。”
陈见卿竟然一直没走!
一瞬间姜岁浑身冒冷汗,手指都发颤,陈见卿微微俯身看着他,抬手似乎想要帮他擦去额头的汗水,“我……”
“姜岁!快跑!”卡福猛的冲出来死死抱住陈见卿,嘶吼道:“找个地方藏起来!不要让任何人找到你!”
姜岁来不及多想,拔腿就跑,卡福虽然上了年纪,但到底是个一米八往上的男人,陈见卿一时间竟然无法摆脱他,暴怒之下竟然爆了脏口:“你他妈的——”
耳边是自己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的心跳声和喘息声,他听见卡福惨叫了一声,陈见卿似乎在和谁说话:“跑了……嗯,立刻去找,别让他……”
姜岁闭了闭眼睛,并没有直接冲出过道,而是进了一间杂物间。
这里面堆着很多东西,满地狼藉无从下脚,他被一大卷麻绳绊倒,摔在地上,手肘和掌心立刻蹭破了一大片皮,钻心的疼痛袭来,他却哼都没有哼一声,匍匐着往杂物堆里爬。
麻绳、渔网、鱼叉,甚至潜水服和雨靴……这些东西上都带着未干的海水,也不知道在这里沤了多久,本就刺鼻的鱼腥味都被发酵成了另一种更加恐怖刺鼻的腐烂的味道。
要是以往,这种地方姜岁别说往里钻了,就是远远看见都要绕路走,但现在姜岁别无办法,他只能先把自己藏起来,然后才能冷静下来分析当下的情形。
杂物间里一片漆黑,姜岁艰难的爬了两分钟,摸到了一个木头柜子,立刻一喜。
这柜子贴墙放着,外面堆满了东西,几乎将它完全遮住,是个藏身的绝佳去处!
姜岁小心翼翼的拉开柜门,里面不知道放了些什么东西,味道比外面还要难以形容,角落里还塞了一堆渔网。
他钻进柜子,用渔网把自己埋住,狂跳不止的心脏这才缓缓趋于平静。
博士白皙的皮肉上全是脏污,黑发也被汗湿的贴在额头上,一双眼睛因为强烈运动而带着水光,鼻尖泛着潮湿的红色,靠在脏兮兮的柜子里缓缓闭上眼睛。
真狼狈。
像是一只被驱逐的流浪狗。
卡福说,陈见卿和安瑟尔想要杀了他们,但他总觉得配控中心的指令有些说不通,既然这两人是表兄弟,又是带着相同的任务来到加勒比海基地,那为什么他们竟然没有商量好撤退的时间呢?
如果说此次谋杀是临时起意的,陈见卿并不知道安瑟尔当时在他房间里的话,也说不通,因为饭菜是陈见卿带来的,他看见了安瑟尔。
还是说,陈见卿已经丧心病狂到连表哥也想一波带走?
再者,他能赶在闸门关闭之前逃生,可以说是阿瑞斯和安瑟尔共同的功劳,如果安瑟尔想要杀他,把他丢在房间里自杀自灭来的不是更快么?
姜岁还要继续往下分析,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道:“……没找到。”“我这边也没找到。”“该不会是太害怕跌进了海里吧?”“就这么大点地方,能藏去哪里?”“说起来,这间房是不是还没搜?”“这间房臭死了,博士宁愿死也不可能躲在这里面吧??”
一群人七嘴八舌吵闹无比,姜岁死死捂住了口鼻,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都闭嘴。”一道沉冷的声音响起,“把门打开。”
是安瑟尔的声音!
姜岁瞳孔微微放大。
之前陈见卿是不是就是在通知安瑟尔带人来抓他?!
姜岁心里有些庆幸,来的人是安瑟尔的话,他可能不会被发现,毕竟这条蠢狗神经粗大,一点都不细心。
“哒哒哒”,军靴的声音落在地板上,声音沉沉,其他人控制不住的吐槽:“我去,这什么味儿啊……”“我还以为鲱鱼罐头就是你们的极限了,结果你们还有更多花活儿?”“呕……不行了我要吐了!”“这他爹的简直就是生化武器!”
安瑟尔倒是很淡定,只是皱了皱眉,道:“开灯。”
有水手咳嗽一声:“这房间没灯,毕竟也不经常用……”
安瑟尔轻啧,开了狼眼手电,四处照了照,这儿跟垃圾场没什么区别,多看一眼都是在受罪,有人道:“斯图亚特先生,这儿肯定没人,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安瑟尔并没回话,或许是因为在部队里待过,他对这些东西的接受程度比所有人都高,垂眸看了眼地上的麻绳,将它踢开,又轻巧的一跃,站在了废弃渔网上,他的重量立刻压的这堆东西渗出灰黑色的水,其他人都面露嫌恶,捏着鼻子都要窒息了。
“这里面……”安瑟尔挑了下眉,“怎么还有个柜子?”
“!”姜岁一惊,不自觉的又往里面缩了缩。
“是之前的储物柜,后来老板给换了新柜子,旧的就放这儿了,一直也没扔。”有水手说。
安瑟尔随意应了一声,看上去也没放在心上,只是随意打开柜门往里面照了照,并没有翻弄里面的东西,道:“看来确实不在这儿,走了。”
心口悬着的巨石陡然落地,姜岁却没敢松开这口气——他决定起码要半小时后再出去透气,谁知道安瑟尔会不会像陈见卿那个狗东西一样默不作声的等在门口?
外面的人陆陆续续离去,姜岁一直等着安瑟尔的脚步声,就在他察觉到哪里不对劲的时候,忽然“嘭”的一声,柜门被人用力打开,安瑟尔倾身逼近,正对上姜岁愕然抬起的双眼。
他还捂着自己的口鼻,脸颊都被掐出了一圈红印子,那双总是淡漠的眼睛睁大,带着盈盈水光都无法掩饰的恐惧,真是好看的要命。
安瑟尔俯身贴近姜岁,抓住了他的下颌,戏谑道:“看我找到了什么。”
“一只脏兮兮的小猫咪。”
……
卡福被五花大绑捆在地上,嘴也被堵住了,只能发出意味不明的唔唔声,看见姜岁被安瑟尔带进来,眼睛里的光彻底熄灭了。
陈见卿正在摆弄手里的无线电通讯设备,抬起眼皮看见姜岁,皱了皱眉:“怎么搞的这么脏。”
安瑟尔吹了声口哨:“挺会藏的,废了我不少功夫。”
他随手将一把□□拍在了桌面上,转头看着姜岁:“我要去洗澡,一起吗,博士?”
姜岁还没说话,陈见卿就已经冷冷道:“想死吗。”
安瑟尔一勾唇角,“你急什么。”
姜岁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一起你妈。”
“……”房间里静默了一瞬,安瑟尔哈哈大笑,捏着姜岁下颌打量两眼,饶有兴致:“原来你会骂人啊?我还以为你被逼急了也只会阴阳怪气。”
姜岁一把打开他的手:“滚开。”
“喂喂。”安瑟尔道:“你对把你从那堆臭烘烘的东西里抱出来的救命恩人就是这个态度吗?”
姜岁:“我还能弄死你,试试看吗?”
“倒是想试试看,不过我表弟已经忍不了我了。”安瑟尔遗憾道:“因为某些原因我现在还不能得罪他,所以博士,我先走了。”
他边走边脱了身上已经乱七八糟的外套,露出精壮有力的上身肌肉线条,要是平时姜岁还能琢磨一下是给他开个T字刀还是Y字刀,现在却只想一刀捅他心脏里送他归西。
陈见卿放下手中东西,态度仍旧温和,甚至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怎么把自己弄的这么狼狈。”
姜岁推开他的手,厌恶道:“我是你的导师,少对我动手动脚。”
陈见卿笑了笑,原本打算说什么,蓦然看见他手心的擦伤,脸色瞬间变了:“怎么弄的?”
姜岁抿了下唇角,不自在的蜷缩起手指,不让陈见卿看。
他总不能说是自己没有看清楚摔的吧,那也太丢人了。
陈见卿面无表情的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发现只有手肘和手心的擦伤,眉头这才松缓了几分,道:“博士,您需要洗个澡,否则就算伤口包扎好了也会发炎。”
姜岁冷漠道:“你们对俘虏这么优待?”
陈见卿没回话,只是让人去准备了热水,船上条件差,没有淋浴设施,只能拿盆装着热水洗,姜岁本来不太想接受陈见卿的虚情假意,但这一身臭鱼烂虾的味道他自己都受不了,只好冷着脸跟着陈见卿进了里面的房间。
他脱掉外套,就见陈见卿还杵在门口,皱眉道:“出去。”
“您受伤了。”陈见卿挽起袖口,试探了一下水温,无比自然的说:“我帮您洗。”
“……”姜岁想要扇陈见卿一巴掌,临到伸手才想起自己手心受了伤,这一巴掌陈见卿痛不痛的不重要,他自己肯定很痛。
“我不需要。”姜岁道。
他只是右手受伤了,左手还是好好的。
“好吧。”陈见卿道:“其实我是担心您又趁我不注意逃跑了,再把您从杂物间找出来的话……有些麻烦。”
姜岁看着房间里除了门之外唯一的通道——一扇还没有他脑袋大的窗户,忍无可忍的道:“陈见卿,适可而止!”
“如果你非要有人看着我的话。”姜岁冷着脸说:“外面去随便找个人,总之,你不行。”
陈见卿笑意微顿,但他大概已经习惯了博士的傲慢和毒舌,仍旧能维持柔和的语气:“艾莉森也可以吗?”
姜岁:“……”
就算姜岁再不要脸,也不可能让自己的助手、今年二十四岁的妙龄姑娘进来守着他洗澡。
陈见卿无奈的叹口气,好像他是什么正在闹脾气的小孩子,道:“博士,脱衣服吧,待会儿水冷了。”
姜岁抿唇将自己又脏又臭的外套直接砸在了陈见卿身上,陈见卿看了眼自己瞬间蹭上一片污渍的白衬衫,又看了眼姜岁,若无其事的直接开始解衬衫扣子:“正好一起洗了。”
姜岁:“?!”
之前他认为阿瑞斯下流,但现在看来,分明是陈见卿更下流!!
姜岁背对着陈见卿开始脱衣服,脖颈和耳朵都被气到泛红,脸颊也透出粉意,无法忽视身后那道如有实质的视线,姜岁只好催眠自己:灯光暗淡,都是男的,没什么大不了。
他刚脱完衣服要去拿水瓢,忽然有一只温热的手自后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瞬间让姜岁那一片肌肤滚烫起来,那种灼烫还有蔓延的趋势,姜岁愤怒的转头:“你——”
陈见卿站在他身后,身体上的热意透过来,熏的姜岁十分难受,想要拉开距离,陈见卿却道:“别动,受伤的手举起来,再闹一会儿水真凉了。”
“……”姜岁忍着脾气照做,陈见卿还真就细致的帮他洗起澡来,姜岁只需要配合他抬抬胳膊伸伸腿就行了。
——如果最后陈见卿没有在他蝴蝶骨上亲一下的话,他的心情还能稍微好一点儿。
姜岁面色疏冷而不耐,陈见卿倒是挺高兴,把姜岁裹进一张大浴巾里,道:“洗干净了。”
姜岁古怪的看他一眼,觉得这话说的未免也太古怪了,好像洗干净了可以摆盘上桌了似的。
“陈见卿。”姜岁垂眸看着帮他系衬衣纽扣的男人,小房间里还带着水汽,有些闷热,他声音也有些哑,“当时为什么不自己离开,而是要来救我?我听人说,你差一点就死在路上了。”
陈见卿动作一顿,“我还以为您不会关心这些。”
他将最后一颗扣子给姜岁系好,微笑:“毕竟在您看来,任何人爱您,都是理所当然的。”
“……爱?”姜岁莫名其妙:“你爱我什么?相貌?身体?总不会是爱我的臭脾气。”
陈见卿抬起他的手,在他手背上轻吻,道:“或许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当然,如果不是从我这里明白的话,我希望您永远都不要明白。”
姜岁:“……神经病。”
安瑟尔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姜岁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此刻正臭着脸被陈见卿抱在怀里吹头发,白皙的肌肤在昏暗的室内泛出一层莹莹如玉的光。
“你们把卡福怎么样了?”姜岁终于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他出来后原本被扔在地上的卡福就不见了,也不知道被这两人丢去了哪里。
陈见卿和安瑟尔对视了一眼,陈见卿道:“请不要担心,加西亚主管没事。”
安瑟尔拖了张椅子坐下,看着姜岁:“他跟你说了什么?”
姜岁没回答。
“或许你对我们有点误会。”安瑟尔道:“我们的目标一直都是卡福·加西亚,跟你没有关系,你不需要防备我们,我们也不会对你怎么样。”
姜岁冷笑:“把我关在这里,叫做不会对我怎么样?”
“这是为您好。”陈见卿说:“在到达总部之前,您都不会见到加西亚主管了,当然,到达总部之后也不一定能见到。”
“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姜岁怒问,“总部为什么要针对卡福?你们又为什么要杀卡福?!”
安瑟尔给陈见卿使了个眼色,而后摊手,那意思是:你哄吧,我没办法。
“如果他配合的话,我们不会要他的命。”陈见卿温柔却不容拒绝的说:“很晚了,博士,休息吧,明天我们就能到达波多黎各了。”
姜岁怎么可能睡得着,这么多的事骤然发生,陈见卿、安瑟尔、卡福……每个人都好像有秘密,却都瞒着他。
他以为自己睡不着,却在陈见卿关灯后离立刻打了个哈欠。
潮水般的困意袭来,在沉入无边际的深梦之前,姜岁意识到陈见卿那狗东西肯定在给他喝的牛奶里加了东西,这股困意完全不正常。
但他无法反抗,昏沉的睡了过去。
拜安眠药所赐,这一次姜岁没有做梦。
他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很安静,或者说,过于安静了。
往常这种情况,他睁开眼睛时旁边不是陈见卿、艾莉森就是卡福,再不济还有安瑟尔,但这次,他在床上坐了许久,还是只有他自己。
掀开被子下床,姜岁刚打开门,扑鼻而来的就是浓郁的血腥味,他身体一僵,脚下又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年轻男人似乎在临死之前见到了什么异常可怖的事情,眼睛瞪的非常大,身下是已经开始干涸凝固的血泊。
……这是一具已经死去多时的尸体。
姜岁呼吸急促的后退两步,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楚,这是卡福所雇佣的其中一个水手。
等等……月光?他记得他睡着的时候就是夜里,怎么睡了那么长的一觉醒来,还是能看见月光
难道他睡了整整一天一夜,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
可就算是船航行的速度再慢,这么长的时间也应该到波多黎各的港湾停泊了才对,为什么它仍旧在向前航行?
这具尸体,又是怎回事?!
姜岁脑袋快要被复杂的线索爆掉了,此时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哒,哒,哒……”
来人步伐缓慢,脚步就像是踩在姜岁心脏上,他下意识捡起了尸体手里的枪,对准了声音来源。
苍白清冷的月光尽头,来人终于露出了面貌。
身材纤长,面容秀丽,神色焦急,竟是艾莉森!
“博士!”艾莉森看见姜岁,也是一喜,立刻道:“您终于醒了!我还以为您出事了!”
姜岁看清是她,手脚一阵发软,擦去额头的虚汗,边朝艾莉森走去边道:“这到底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有人从背后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他妈的姜岁,你没看见她手里的刀还在滴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