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玫瑰(17)
顾鄢的手腕内侧很敏感。
平日里几乎不会有人碰到这个地方,却被姜岁用湿软的舌尖去舔,顾鄢只觉得那块皮肤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又烫又痛,让他大脑都有些晕眩。
“怎么不说话?”姜岁散漫的晃了晃脚尖,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十八九岁的少年天真烂漫,翘起的眼睫上落着光点,显得他眼睛尤其明亮。
亮的让人忍不住想要触摸,想要握紧。
顾鄢喉结动了动,忽然又是掀枕头又是拉床头柜的找东西,姜岁趴在一边好奇的问:“你找什么?”
“……我的刀。”顾鄢说。
姜岁哦了一声,“不是就在你的战术腰带上挂着么?”
即便是在基地里,顾鄢也习惯了随身带着武器,皮质的腰带上挂着枪、多功能折叠军刀,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他将折叠军刀取下,翻出锋刃,雪亮的刀身映出他自己的脸。
姜岁:“拿刀干什么?”
顾鄢在自己手臂上比划了两下,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割比较方便,“你不是要吃肉?我寻思给你切一块儿垫垫肚子。”
姜岁:“……”
他沉默的看着顾鄢两秒,忽然笑出声,平躺在床上以一个仰视的角度盯着顾鄢的下颌,笑的胸腔都在抖动,顾鄢:“很好笑?”
“顾队。”姜岁是真的觉得很好笑,抬起手碰了碰顾鄢的喉结,“你觉得自己够我吃多少顿啊?”
顾鄢思索一瞬,“你胃口那么小,应该能吃很久。”
毕竟快一米九的成年男人,一百来斤肉还是有的。
“以前倒是没发现你还挺可爱。”姜岁眼角弯起来,“我跟外面那些茹毛饮血的怪物可不一样。”
顾鄢单膝跪在床边,垂眸看着少年精致的五官,和因为笑意而染上几分薄粉的肌肤。
要说眼前这个生动的人是一只丧尸,估计就连稽查队那些天天都在跟丧尸打交道的人都会觉得顾队疯了。
丧尸,本质上就是行尸走肉,具备尸体的大部分特征,僵硬、腐烂、恶臭,这都是属于丧尸的形容词,可姜岁跟这些完全不沾边。
他甚至比大部分人类都更像个人。
“什么时候被感染的?”顾鄢低声问:“之前实验室市失控那次吗?”
“是更早一些的时候。”
顾鄢:“更早是什么时候?”
好一会儿,姜岁才说:“从我有记忆起。”
顾鄢一怔。
“或许,我没有被感染。”姜岁漫不经心的说:“我从生下来,就携带那种病毒,……也就是你们说的丧尸。”
顾鄢大惊失色:“这怎么可能?!”
“是啊。”姜岁道:“我母亲也觉得很有意思,所以我是她研究丧尸病毒的第一个试验品。”
顾鄢还想再问下去,姜岁却不肯说了,闭上眼睛说:“顾队,饿了,想吃饭,拔丝地瓜可以吗。”
“你不是说你不用吃人类的食物?”
“不用不是不想。”姜岁道:“之前白萄说你厨艺很好的。”
顾鄢是从社会最底层一路摸爬滚打到如今的,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该怎么照顾自己,二十来年里厨艺自然也就练出来了。
“行。”顾鄢道:“你在这儿等我。”
姜岁嗯了声,等顾鄢出去了,他才慢慢睁开眼睛,看了眼自己还缠着绷带的手臂。
他慢慢解下绷带,之前受伤的地方已经光洁如新,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
果然,喝了邵繁的血后,就连身体的愈合能力都更强了。
也不知道沈曜慈那边情况怎么样了,他的情况已经等不了太久了。
姜岁没能吃上顾队做的拔丝地瓜,因为顾队在厨房里给地瓜削皮的时候接到了紧急通知,基地里再一次发生了异能者暴动,需要他即刻前往镇压,顾鄢只来得及打个电话让白萄来陪姜岁,就匆匆离开了。
白萄紧赶慢赶的过来,接手顾鄢的工作给姜岁做午饭,但她厨艺真是男默女泪,最后做出来的那坨东西估计狗都不吃,姜岁看到一半就发觉不妙,自己去找了个面包边吃边看白萄糟蹋食物,最后果然如他所想的成为了黑暗料理。
“那个……”白萄挠挠脑袋,把黑不溜秋的黑丝地瓜倒进垃圾桶,装作无事发生,“要不我去食堂给你打份饭?食堂这会儿门应该还开着。”
基地里不是谁都有厨房可以自己做饭的,大部分人都在食堂吃,食堂只在早上七点到八点半、中午十二点到两点、晚上七点到九点开放,一旦到点立刻关门。
“不用了。”姜岁打量了一下顾鄢的家,房子不算大,上下两层,每层大概一百来平,很多房间都是空置的,没什么东西,倒是他从榕江公寓带来的大包小包全都放在了客厅里。
“顾鄢说基地出事了。”姜岁似乎随意的问:“什么事?”
白萄就叹口气,在姜岁旁边坐下,“异能者暴动,闹了好几回了,说白了就是一群进化出了异能的傻逼觉得自己是人上人,基地应该优先将资源供给异能者,普通人是被物竞天择淘汰的废物,理应成为异能者的奴隶。”
姜岁唇角微抿。
“末世之后,可能之前生活在最底端的人进化了,生活在云端的人没有进化,这些异能者当然就想要将曾经的权贵踩在脚底下,基地最开始建成的时候,异能者仗着拥有异能抢劫、欺辱、凌虐普通人的事情层出不穷,是领袖他们熬了半个多月制定了基地法律,并且暴力镇压,才保证了基地的正常运转。”白萄低声说:“但是领袖……你应该也见过了,他很有能力,也很仁慈,但或许就是……太过仁慈了。”
“为什么这样说?”
白萄:“他认为人类不应该自相残杀,所以最开始的暴力镇压虽然有流血,但没有出人命,暴动者也只是被关进监狱而已,可这似乎被他们当成了领袖的软弱,觉得他不配领导基地。”
“……我完全无法想象,如果让这群疯子成为基地的主宰者,这里会变成什么样。”白萄俏丽的脸有些发白,“领袖主张异能者和普通人是平等的,除了搜救队、稽查队选拔人才时会优先录用异能者,其他职位都一视同仁,能者居之,所以很多普通人才能在基地过的很好,他们不知道领袖到底顶着多大的压力在推行这些规定。”
“我其实也不是很懂这些,但上一次叛乱的时候,我也在场,有人质问领袖,为什么他也身为异能者,却不肯为自己的同类谋福祉,反而要花费莫大的精力财力去帮助牛羊一样的普通人。”
姜岁静了一瞬,问:“邵繁是怎么回答的?”
“人类是一个整体。”白萄沉声道:“异能不应该成为划分物种的分水岭。”
姜岁无声笑了笑。
邵繁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殉道者,他早就知道了。
而邵繁,也迟早会死在自己的道上。
当他被他所深爱的人类加上绞刑架的时候,或许还是会这样想。
明明最知道人性的贪婪丑恶,却仍旧对所有人都怀有悲悯之心,他这一生唯一的污点,大概就是想要把姜岁这样一个灾祸的源头藏起来,让他像是一个普通人类那样生活。
跟在邵繁身边那些年,他一直在努力尝试,也以为自己成功了,可病毒的爆发,终于让他清楚,异类就是异类,永远都不可能融入人类这个排外的种族。
“……虽然我不太懂领袖的意思啦。”白萄不好意思的笑笑,“你知道的,我没读过什么书,很多大道理我都听不懂,但我觉得那些人是不对的,如果他们宣称自己不再是人类,而要给自己取一个更加响当当的名字,我没有任何意见,但他们不应该去压迫普通人。”
姜岁侧眸看着她:“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啊?不行不行!”白萄连忙摆手:“很危险的!这次叛乱规模很大,老大真生气了,下手没分寸,当场给你表演一个五马分尸也不是没可能,别去看了,要是被老大发现我挨两句骂是轻的,要是你受伤了可怎么办?”
“我们隔远一点,没事的。”姜岁细声细气的说:“我来了基地,还没有去外面看看呢。而且丧尸潮我都见过,异能者暴动……应该没有丧尸潮恐怖吧?”
“那可恐怖多了。”白萄心有余悸,“丧尸潮我一把火烧了了事,那些叛乱者可不能这么处理。”
姜岁拉住她衣袖,用很轻很软的声音道:“带我去看看吧,我们站远一点看,不会有事的。”
十几分钟后,白萄站在街头痛苦的捶自己脑袋——要不说美色惑人呢,姜岁一靠近,软声说话,她脑子就只剩下“他好美他好香他好可爱”了,姜岁说什么她都敢答应。
姜岁穿了件浅灰色的针织开衫,羊绒材质轻薄,更显得他清瘦,哪怕基地里的人和外面的幸存者相比较起来已经干净整洁太多,无限趋近于繁华时期,但姜岁在人群里一站,仍旧出挑,他不过在路边停了几分钟,便有好几个人跃跃欲试,想要问他联系方式。
白萄也来不及骂自己了,护崽的老母鸡一般冲到了姜岁身边,道:“岁岁我们走吧,他们都在行政楼那边。”
“嗯。”姜岁不是很着急,一边跟着白萄往前走,一边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座小镇在人类的繁华时期,都不能算发展的好的,经过了三个多月的建设,如今也算不上繁华,老旧的楼房、狭窄的街道、一塌糊涂的排水系统,一切都灰蒙蒙的看着令人觉得压抑,但也已经是人类最后的防线。
每一个幸存者被搜救队带来这里时都会热泪盈眶,认为自己终于安全了,他们不知道,真正的灾难,才刚刚开始。
行政楼坐落在基地中心,原本也是政府办公用地,此刻广场上已经围满了人,路人大多行色匆匆,不敢靠太近,怕被殃及池鱼,白萄带着姜岁一路上了一座行政楼的露台,道:“就在这里吧,太近了不安全。”
这里已经足够看清一切了。
广场上的全是异能者,为首的男人肌肉虬结,满脸刀疤,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主儿,他们正在激烈的说着什么,而广场尽头,长阶之上,站着的人是顾鄢。
邵繁并没有出面。
“这种情况,如果老大在基地的话,都是老大解决。”白萄解释道:“领袖太忙了,自从基地成立,他还没休过假,如果什么事都管的话,肯定会猝死。”
姜岁不冷不热的道:“是吗,我看他体力挺好的。”
“啊?”白萄茫然:“什么体力?”
“没什么。”姜岁靠在栏杆上,撑着下颌,“他们这是想要干什么?”
白萄还没开口呢,那个刀疤脸已经沉声开口了:“怎么是你?领袖呢?!”
顾鄢被临时叫来处理这种烂摊子本就心情不佳,想到白萄那剁手的厨艺更是烦上加烦,大小姐就想吃个拔丝地瓜,这些人还成天吃饱了没事干找抽,浪费他时间。
听见这话,他抬起纤薄眼皮,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天生五官就显的很凶,眸光冰冷的时候更是能吓的人打哆嗦,“怎么,我不够格跟你说话?”
刀疤脸还是有些忌惮他的,沉声道:“领袖到底是不是异能者?每次都是你出面,真的很让人怀疑他就是普通的猪猡。”
“……他们把普通人叫猪猡。”白萄给姜岁名词解释。
姜岁早就从肖隐那里知道这个概念了,要是肖隐能活着来基地,估计会跟这些人很合得来。
不过,他不会再有这种机会了。
“你还不配让邵哥来处理吧。”顾鄢一扯唇角,“你叫什么来着,王二狗?”
“……我他妈的叫王构!”
“多大区别。”顾鄢啧了一声,“少废话了,直接动手,我赶时间。”
王构可不想跟他打,立刻道就:“我说了,我们只是想要一个说法!基地法律规定不许杀人,那半个月前你在基地开枪杀了何历为什么没有被□□?!领袖甚至为了堵住悠悠众口,立刻就把你调离了基地执行搜救任务,呵呵,难道基地的法律只针对我们,你顾队是不必遵守的吗?”
“怎么还在提这破事儿!”白萄皱眉骂道。
姜岁饶有兴致道:“原来顾鄢出去执行任务,是为了逃避坐牢啊?”
“……不是这样!”白萄沉着脸道,“那个叫何历的根本不是个东西,之前老大撞见他在街上羞辱强迫一个小姑娘,因为他是A级异能者,根本就没人敢管,老大动手把这人教训了一顿,谁知道这何历怀恨在心,又不敢找老大报复,就在夜里把那个小姑娘捅了二十多刀,尸体就扔在大街上。”
“这件事造成了很大的恶劣影响,何历拒不认罪,巡逻队这边也没找到证据,只好暂时放人,继续调查,何历却变本加厉,仗着异能在基地里强迫了好几个女孩子,老大撞见他奸杀人命才一枪把他毙了的。”
姜岁淡声道:“那你们巡逻队的工作效率还真是感人。”
“不能怪巡逻队。”白萄说:“是因为何历的异能,他的异能可以抹除他人记忆,甚至可以修改他人记忆,只要他想要人证,发动异能就行,按照正常流程,根本没办法给他定罪。”
“这些人成天拿何历的事情出来恶心人,他们难道不知道何历是个什么垃圾败类吗?”
长风卷过,落叶飞扬,清透的阳光落在广场上,所有来游行示威的异能者都面色狰狞,顾鄢身后的巡逻队荷枪实弹神色警戒,明明还没有开打,空气里却已经满是火药味。
姜岁微微垂着眼睫,日光落在他雪白的侧脸上,竟然显得有几分温柔。
白萄看着这一幕愣怔了一会儿,她有时候也会觉得,姜岁太冷静了,那种冷静是出于一种完全的旁观者的心态,好像不管人类怎么样,他都不在意。
她忽然说:“岁岁,你……好像在看斗蛐蛐。”
“是吗?”姜岁懒散的说:“或许是吧。”
在他看来,人类之间的争斗和斗蛐蛐也没有什么区别,不都是打来打去成为消遣时间的乐子么,只是打斗的规模大小有所不同而已。
顾鄢显然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冷笑道:“何历是你爹?成天这么为他打抱不平,他干那些脏事儿你也参与了?”
王构怒道:“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顾鄢,你不遵基地律法杀人,就算是领袖也不能如此徇私枉法!他制定出了规则,凭什么只要我们遵守,而你们不遵守?这也未免太独断专权了吧?!”
“是啊!这样的话,法律制定出来有什么意义?”
“我早就听说基地是领袖的一言堂,每次决策看似有很多人参与,其实都是他说了算,别人根本就没有反驳的余地。”
“谁不知道顾鄢和领袖是过命的交情,当初就是顾鄢保着他开始建立基地,但即便是这样,也不应该徇私枉法。”
“请求领袖处理顾鄢无故枪杀他人的恶性事件!”
“请求领袖处理顾鄢无故枪杀他人的恶性事件!”
“请求领袖处理顾鄢无故枪杀他人的恶性事件!”
人一多,口号喊起来就格外震撼人心,好像这群人真就是为了一个无辜的、被关系户肆意枪杀的普通人伸冤一般。
“我操。”白萄脸色难看,“我还以为这次暴动又是想要逼领袖提高异能者地位的,没想到竟然是冲着老大来的……不行,老大遇见这种事很容易冲动,要是动手的话,事态只会更加严重,我得赶紧去……”
“来不及了。”姜岁嗓音平淡。
白萄面色煞白的抬眸,就见顾鄢身周已经落雷滚滚,他冷着脸盯着王构:“你是什么品种的傻逼,也敢来我面前吠,这么想去陪何历,那我成全你!”
只见暗紫色的电光直冲王构而去,王构脸色惊恐,瞳孔缩小,尖叫道:“顾鄢杀人了!顾鄢想要杀人灭口!!”
“完了……”白药咬牙捶了一下栏杆,骂道:“这些人就是故意的!”
姜岁:“他们激怒顾鄢,就是为了制造矛盾和舆论,以顾鄢为突破口,逼迫邵繁让权——那个什么王二狗不怕死?顾鄢的雷能把他劈成一堆焦炭。”
“死什么死啊,这王八蛋的异能是A级的,发动异能可以形成一个真空盾,隔绝大部分伤害,要不是间隔时间长,简直是不死之身,他最多受点重伤,死不了!”
眼见着雷就要劈在王构身上,其他人纷纷大叫:“顾鄢杀人了!顾鄢要杀了我们!”“还有没有王法?!这就是基地的规矩吗?!”“这样的基地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领袖包庇顾鄢滥杀,领袖应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王构刚要发动异能,消掉这千钧雷霆,忽然他只听空气中传来什么冻结的声音,咔嚓咔嚓咔擦——身周温度迅速下降,瞬间王构的眉毛眼睫上都挂上了一层白霜,坚冰拔地而起,形成一道坚硬的冰墙,爆雷落在上面,冰块碎裂掉落在地上化成一滩水,雷电也被消弭在空气中。
“……呼……呼……”王构这才敢大口喘气,一个踉跄跌在了地上。
这就是顶级异能者交锋的实力,他甚至连呼吸都不敢。
“领袖!”“领袖来了!”“是领袖!!”
尹青楠推着邵繁的轮椅,出现在了总控中心的大门口。
他穿着一件黑色衬衣,坐在轮椅上也身姿笔挺,面容俊秀而温和,天生就有种镇定人心的气魄。
“太好了!”白萄惊喜道:“领袖来了!”
姜岁站直身体,居高临下的看着邵繁,没说话。
“……领袖。”王构咽了口唾沫,爬起来道:“顾鄢之前枪杀何历,现在又想杀我,您还要包庇他吗?!”
顾鄢看向邵繁,想要说什么,邵繁抬手,温声道:“这件事,确实是我处理的不够妥当。”
王构眼睛一亮,“按照基地的法律,顾鄢应该被流放!请您立刻将废掉他的四肢,将他逐出基地!”
在他们看来,顾鄢就是邵繁身边最有威胁力的一条狗,只要把他解决了,之后的事情就会好办很多。
尹青楠高声道:“王构,何历无不无辜你心里很清楚,你提出审查顾鄢,这没有问题,但你直接定下了他的生死,未免太着急了吧。”
“总控中心至今没有拿出何历杀人的证据,顾鄢杀何历可是很多人亲眼所见。”王构道:“领袖偏袒包庇顾鄢,更是整个基地都知道的事情!”
尹青楠皱眉,就要好好跟他理论,邵繁却道:“来人。”
“把顾鄢关进监狱。”邵繁面容沉静,“让人即刻立案调查顾鄢枪杀何历的始末,在水落石出之前,任何人再以此事煽动他人聚众闹事,”
他黑漆漆的眼珠里映出王构的脸,冷冷说:“即刻流放。”
“……”王构立刻闭嘴了。
顾鄢咬了咬后牙,“邵繁,那件事你明明……”
“去吧。”邵繁平静说,“我会让人查清楚。”
顾鄢手指握的很紧,额角上青筋直跳,但他对上邵繁古井一般无波无澜的视线,终究选择了闭嘴,任由巡逻队的人给他上了手铐。
“不是,怎么就这样了啊?!”白萄一脸茫然,“领袖怎么把老大给关牢里去了??”
姜岁有些无趣的撇嘴。
顾鄢竟然没有反抗,看来他仍旧对邵繁心怀感激。
筹码还不够,压力也不够,还得再想办法激化他们的矛盾才行。
最精彩的戏已经结束,姜岁也就懒得再看下去,道:“我想回去了。”
白萄道:“我送你!”
“你现在应该很想去找顾鄢吧。”姜岁说,“去吧,我认得路,自己回去就好。”
“可是……”
“没事。”姜岁微笑,“这是在基地里,能有什么危险?”
白萄实在被刚才的变故吓到了,犹豫了下,拜托巡逻队的人送一下姜岁,便飞快离开了。
到了顾鄢的家门口,巡逻队的人离开,姜岁刚摸到门把手,忽然身后贴上一具炙热的躯体,对方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咬着他耳垂说:“都住进姓顾的家里了。”
姜岁面不改色的打开门,道:“在基地没房产的人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那人抿唇,“我会有的。”
他将姜岁抵在门板上,吻他的修长的脖颈,“好想你,岁岁。”
“我们不久前才见过。”姜岁被迫仰着头,揪着他头发将他脑袋扯开,皱眉:“你怎么会来?”
沈曜慈咬着他唇瓣,分明是如此暧昧的距离,他声音却沉沉的带着杀意:“想到你会见到邵繁,怕你心软跟他跑了。”
“不如我现在就去杀了他吧?”沈曜慈蓦然兴奋起来,他紧紧抱着姜岁,恨不得全身每一寸肌肤都跟姜岁贴在一起。
“杀了他,我把这座基地抢过来,送给你玩儿,好不好?”
第57章 玫瑰(18)
“好啊。”姜岁挑眉,“现在就去。”
“先亲一下。”沈曜慈黏黏糊糊的蹭他,含着他的唇喃喃道:“我真的很想你。”
姜岁有些不耐烦。
沈曜慈就像是有肌肤饥渴症似的,一旦蹭起来就没完,他才不想像是被公狗圈地盘似的被舔来舔去,按住沈曜慈胸口说:“这是顾鄢家。”
“他在牢里自顾不暇。”沈曜慈面对面的把姜岁抱起来,将门踢上,打量了一圈这座房子,轻嗤:“住的地方这么磕碜,看来他在基地混的也不怎么样。”
客观来讲,末世能在基地中心拥有一栋独栋的二层小楼,已经是非常优越的条件了,但沈曜慈有一千个一万个意见,不是嫌弃房子的装修太土会丑到姜岁,就是嫌弃沙发太硬会硌到姜岁,重点批评了宛如狂风过境一塌糊涂的厨房。
姜岁:“。”
这人什么毛病,抱着他在别人家骂街。
“岁岁。”沈曜慈把姜岁放在沙发上,从贴着心口的口袋里摸出一条太妃糖,拆了一颗放进姜岁嘴里,认真的看着他:“好吃吗?”
“嗯。”姜岁喜欢一切糖果,眼睛微微弯起来,懒洋洋的说:“研究进展怎么样了?”
“顾鄢的血已经送回去了,结果还没出来,等有消息了我会立刻告诉你。”沈曜慈很喜欢看他吃东西的样子,觉得很可爱,又剥了一颗糖喂给姜岁,道:“你放心,我们之前已经初步试验过了,异能是可以被剥夺的。”
姜岁一顿,“说说。”
沈曜慈拥着他坐在沙发上,“之前我们抓到了一个C级异能者,他的异能是加速,跑的比兔子还快,经过手术后,研究员尝试将他的异能嫁接给普通人,那个普通人果真拥有了异能,虽然经过检测掉到了D级,异能大幅度的削弱了,但按照你说的方法,确实是可行的。”
“能让我母亲研究十几年,当然是可行的,否则她不会在这上面浪费那么多时间。”姜岁心情不错,在沈曜慈侧脸上亲了亲,“你做的很好。”
沈曜慈直勾勾的看着他,“那可不可以,要一点奖励?”
“什么?”
“这个糖,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沈曜慈道:“找了很多个超市,才找到你喜欢吃的这个牌子,我还没吃过,很好奇它的味道。”
要是以前,沈曜慈说这种话姜岁只会觉得莫名其妙,想吃糖自己吃不就行了,又不是没长手。
但现在,他已经很明白这些狗男人的意思了。
算了……沈曜慈是最听话的小狗,确实可以适当的奖励一下。
姜岁起身,跪坐在沈曜慈□□,将他压在了沙发靠背和自己的身体之间,勾着沈曜慈的脖颈,偏头吻住了他的唇。
巧克力味的糖又甜又苦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柔软的、馥郁的、带着甜味的舌缓缓探进来,生涩又谨慎的去触碰沈曜慈的舌,沈曜慈只觉得头皮发麻,天灵感都要炸开,浑身过电一般战栗。
他不是没有吻过姜岁,但这是第一次,姜岁主动吻他。
糖果的蜜液顺着喉管滑入胃里,沈曜慈不自觉的去纠缠对方的舌头,想要榨出更多的甜汁,姜岁皱了皱鼻尖,抓皱了他胸前的衣服,带着鼻音说:“……痛。”
舌头都感觉要被咬断了。
沈曜慈如梦初醒,不敢再动作了,任由姜岁将那颗还没有完全融化的糖送进了他嘴里,少年吻的随意又轻慢,像是玩闹一般,沈曜慈目眩神迷,手指陷进了姜岁身上的软肉里。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掉进了温柔的海水里,被名为幸福的东西包裹,以至于手上越来越用力,越来越用力,让那软肉都从骨节分明的手指间溢了出来。
好喜欢岁岁……好喜欢岁岁……
好想就这样把岁岁吃掉……把岁岁吃进肚子里,就不会被任何人抢走了。
“沈曜慈!”姜岁皱起眉,揪住他的头发,“你弄痛我了!”
沈曜慈连忙松开手,给他揉了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宝宝……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姜岁打开他想要扒自己裤子的手,不太高兴的道:“我困了,想去睡觉。”
沈曜慈赶紧跟在他身后:“我陪你睡。”
姜岁:“不需要。”
让沈曜慈陪他睡,那就不要想睡了。
明明那么高大的男人,以前还酷爱飙车打架,却最会撒娇,一旦上了床就什么话都能往外说,不说磨的姜岁心软,磨的他觉得烦懒得管倒是常有的事情。
“那我就在旁边看着你好不好。”沈曜慈拉住姜岁的指尖,站在楼梯下抬头看他:“我保证只是看着你。”
沈曜慈是很受年轻女孩子喜欢的那种长相,五官深邃又利落,笑起来的时候有种很坏的邪气,最漂亮的是他的眼珠,野性十足的琥珀色,在因为极度的兴奋而瞳孔缩小时,简直像极了大型猫科猛兽——虽然他在姜岁面前,总喜欢将自己伪装成无害的小猫咪。
就如同此刻,他仰视姜岁,唇角微抿,让自己处在一个绝对弱势、看起来可以被轻易掌控的位置,以此来让姜岁觉得他没有任何危险性。
姜岁没搭理他,在沈曜慈看来这就是默许了,兴高采烈的跟上去。
顾队大概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在蹲大牢的时候姓沈的已经登堂入室,不仅在他家沙发上得到了姜岁一个主动的吻,还要趴在他的床边看姜岁睡觉。
昨晚上邵繁确实折腾的太过分,姜岁根本没睡多久,这会儿困的眼皮直打架,完全不关心顾队的死活,裹着被子就趴在床上睡着了。
沈曜慈真就安安分分的趴在床边看着姜岁的睡颜,看了不知道多久,他敏锐的听见楼下有人开门的声音,这才在姜岁的唇上亲了亲,又给他掖了掖被角,低声说:“我去找邵繁打一架。”
“如果我赢了的话,还想要奖励。”
姜岁沉在深梦之中,自然不可能回答他。
那道脚步声已经急匆匆的在往楼上来,沈曜慈瞬间冷了脸色,打开卧室窗户,眼也不眨的往下一跳。
几乎是他刚刚翻出窗户,卧室门就被人推开了,白萄气喘吁吁的进来,见姜岁好端端的在床上睡觉呢,这才松了口气。
在楼下没看见人,她还以为姜岁出事了,差点吓死。
就算没被吓死,也一定会被老大掐死。
白萄拉了把椅子在旁边坐下,一边欣赏盛世美颜一边想起了刚才的事。
她根本没能见到顾鄢,守卫将监狱守的铁桶一块,一只苍蝇都别想进去,说是上面下了命令,任何人都不准探视顾鄢。
白萄只好退而求其次,去见了领袖。
领袖的人倒是见到了,但他忙的团团转,简直就像是一台人形机器,以前她从来不知道基地每天竟然有这么多的事,如果让她来处理,她的选择是自己抹脖子落得个清静自在,但邵繁却能一桩一桩一件件按部就班的处理,让她内心油然而生一股敬佩。
有的人真是天生的领导者,真该让王二狗那群整天闹事的傻逼来看看,这基地离了领袖还能转吗?他们有本事处理好如此浩瀚的事务吗?
哦。
他们根本就没想好好运转基地,说是复辟封建王朝也不算冤枉他们。
白萄在旁边看呆了,还是邵繁主动抽空问起她,她才说了顾鄢的事情。
邵繁很温和:“王构他们煽动了很多不知情的路人,何历的恶行没有证据,顾鄢杀人却是很多人亲眼看见的,否则我不会把他调离基地让他出去避风头,这一次顾鄢对王构出手,经过那些人的添油加醋,很多普通人都在声讨顾鄢了,我只能暂时将他关起来。”
白萄不明白,“可您一直都在保护普通人的权益,这基地有多少人的性命都是老大救回来的?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权力的更迭是必然的。”邵繁平和的说:“很多人都认为,我在异能者暴动的压力之下,不会再为普通人谋求平等生存的空间,迟早都会放弃他们,既然如此,还不如早做决断,追随异能者,换取自己的平安,人类总是心存侥幸,觉得自己会是特殊的那一个,或许他们现在的想法就是,我帮了异能者,异能者会对我好——很脆弱的逻辑,但就是有人相信,毕竟引狼入室的人,多如过江之鲫。”
白萄只感觉自己的喉咙被堵住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好默默地回来。
“岁岁。”小姑娘郁闷的说:“那些人都是脑残吗?领袖已经为他们做了那么多,他们却反过来背刺领袖,站在了异能者那一边……如果没有了领袖,普通人就会成为真正的牛羊与猪猡,我没读过书都知道这个道理,很多人比我厉害多了,怎么就想不明白这一点呢。”
姜岁睡的很沉,自然没有听见。
他做了噩梦,梦见很久很久以前……很久以前的事情。
那是个普通的下午,母亲在翻箱倒柜的收拾东西。
在去姜家的庄园之前,他们住在很老式的筒子楼里,巷子深长,到处都是乱拉的电线,各种违章建筑层出不穷,有些甚至想要跟地心引力作斗争,一眼看去,杂乱无章,吵嚷聒噪。
母亲收拾了半天,却只收拾出了一个很小的包裹,里面装着她和父亲的结婚证,还有以前他们念书时候拍的照片。
隔间又发出巨大的响动,砸的门板、地板都在轰隆作响,有人来敲门,是隔壁的大妈,语气很不善:“我说你们一天天的在家里干什么呢?!这动静是要研究原子弹吗?”
母亲连忙赔罪,但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太多次,大妈已经不再看在她是个知识分子的份儿上给三分薄面两分宽容了,骂骂咧咧的道:“道歉道歉,就知道道歉!每次答应的好好的转头就继续闹腾!你家里那小崽子是有多动症吗成天发疯,有病就赶紧去医院治,少在这里打扰我们的正常生活。”
大妈戴着银戒指的手指指着母亲,“再有下次,我就直接报警了!”
说完啪一声摔上了自己家的门。
母亲转过头,对上小姜岁呆滞的脸,道:“没事,我们明天就搬走了。”
过了会儿,她又说:“不问我们搬去哪里吗?”
小姜岁还是不说话。
母亲蹲下身,握着小姜岁的手臂,道:“是去继父家里,你见过他了,还记得吗?”
小姜岁嗯了一声。
母亲就露出和蔼的笑,摸摸小姜岁的头,“岁岁去陪陪爸爸吧?爸爸又觉得孤单了。”
小姜岁摇头:“不要。”
母亲的笑容消失,盯着姜岁说:“妈妈跟你说过多少次,你要爱爸爸,你要爱他知道吗?!他现在只是生病了,等妈妈把他的病治好,我们就一起带你出去玩儿……岁岁,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你为什么不去?”小姜岁纤长的眼睫颤了颤,他抿着苍白的唇角,“爸爸也想你。”
“妈妈和你不一样。”母亲表情很不自然,“妈妈是人类,你……你和爸爸一样,都已经不是人类了。”
她猛地抱住姜岁,哽咽的说:“岁岁,你去陪陪爸爸,他认得你不是吗?他一直在叫你的名字。”
可是爸爸太可怕了。
他见过别的小朋友的爸爸,没有谁是像他的爸爸那样,浑身流脓,眼球吊在外面,皮肤上满是奇怪的、蛛网一般的黑色丝线,还有大块大块的青斑,有时候它会发狂,去撕咬自己的身体,把自己的肉吃进肚子里……
“我不要。”姜岁小声拒绝,“妈妈,我害怕。”
母亲一把掐住他的脸,眼睛里是全是红血丝,她眼球凸出,面部表情有些狰狞,“他是你父亲!是你的血亲,你怎么能害怕他?!”
她拽着姜岁到了隔间门口,打开了大锁,声音很冷,“你要做个孝顺的好孩子!”
而后小小的孩子就被母亲推进了黑漆漆的隔间,里面有浓郁的血腥味和腐臭味,他听见锁链哗啦啦的响,那非人的东西从喉咙里艰难的挤出嘶鸣:“岁……岁……”
……
姜岁平静的睁开眼睛,看见雪白的天花板。
小楼修建的年代太久,墙漆已经有些剥落了,在天花板上吊着,让人莫名想到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从头顶掉下来,将人劈成两半。
“醒了?”床边的人笑了笑,“你这一觉睡得很长,我在这里等了你很久,办公桌上的文件又要堆积如山了,看你脸色不太好,做噩梦了吗?”
姜岁转过视线,这才看清坐在床边的人是尹青楠。
“久别重逢,也没来得及好好打招呼。”尹青楠微笑,“你好啊,表弟。”
“顾鄢没弄死我,你是不是挺失望的。”姜岁偏头问。
尹青楠笑容一顿。
姜岁道:“除了你,大概也没其他人知道我跟邵繁之间那点事儿了,顾鄢一开始就对我很有敌意,我思来想去大概也只会是因为邵繁了,所以故意叫了邵繁的名字试探他,他果然露出了破绽。”
“是我说的。”尹青楠说:“但我保证,我只是客观陈述,并没有添油加醋。”
“他对邵哥很感激,明知道你废了邵哥的腿还能这么护着你……姜岁,你比我想的还要有手段。”
姜岁掀开被子下床,“谬赞。”
这时候白萄进来了,解释:“青楠说有事找你,我让他在楼下等,他不愿意,说你肯定不愿意见他,我又把人赶不走。”
“嗯。”姜岁道:“我确实不想见他,走吧。”
“去哪儿?”
“食堂。”姜岁看着窗外已经漆黑的天色,疑惑的道:“难道你还准备自己下厨吗?白萄,我就是饿死也不会吃你做的东西。”
“……”白萄心虚的道:“走走走,我们这就走!”
尹青楠竟然也就跟在了他们后面,好像完全不知道尴尬这两个字怎么写,姜岁也懒得管他。
顾鄢的住处离食堂不算远,走路十几分钟就到了,因为是饭点,食堂是整座基地最热闹的地方,姜岁一进去就吸引了大部分人的视线。
这份美貌放在繁华时期都是很少见的,更别说是现在这个连存活都困难的时代,不少人都看直了眼睛,手里的馒头都掉了,姜岁却目不斜视的穿过人群,打量窗口卖的东西。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尹青楠笑了笑,“学校里很多人都说你性格古怪冷漠,背地里却叫你校花,跟你说上两句话都能炫耀一整天。”
白萄好奇道:“岁岁还有这么光辉的过去呢?”
尹青楠:“很多人都喜欢他,托我要他联系方式的更是数不胜数……不过这件事我真是爱莫能助,因为我也不知道他电话号码多少。”
白萄:“。”
看得出来你们的关系是真的很不好了。
姜岁挑挑拣拣的选了几个菜,白萄立刻豪情万丈的上前刷卡,刷卡器滴的一声,上面滚动出一长串零,看的旁边的人都呆了。
白萄哼哼道:“这是老大的卡,他可多钱了,岁岁你想吃啥都行,随便挑。”
她把卡放进姜岁衣兜里,拍拍它,“老大说这卡给你用。”
姜岁对一大堆零不感兴趣,挑了个位置坐下,白萄正在给大小姐拿自带的筷子呢,忽然听见不远处有人说:“……领袖受伤的事情,你们知道吗?”
“领袖受伤?!谁干的啊?顾鄢吗?”
“我就说顾鄢是个刺头儿,迟早要反!”
“不会是哪个异能者干的吧?被异能者伤到,领袖真是普通人?”
“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的?”
最先开口的那人得意洋洋的道:“我姐夫的兄弟的朋友的姐姐在总控中心上班,她亲眼看见的!领袖浑身都是伤,血淋淋的,不过看着倒是不像顾队的异能伤到的……总控中心那边秘密叫了好几个治愈系异能过去,可见事态严重!”
尹青楠脸色铁青,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挂掉电话后他脸色更加难看,咬牙道:“姜岁你……”
“诶!你干什么啊青楠,莫名其妙就开始凶别人。”白萄皱起眉,“有话好好说不行?”
尹青楠深吸口气,撑着桌面道:“邵哥遇刺的事情,是不是你?!”
姜岁把炒青菜里的干辣椒夹走,眼睛都没抬,“我一直在睡觉,你不是亲眼看着的?”
“我说的是不是你指使你的那些狗——”尹青楠意识到自己太过失态,勉强稳住情绪,“邵哥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
哒的一声,是姜岁放下了筷子。
“我知道你喜欢他。”姜岁扯了下唇角,“有时间来警告我,不如去看看你的邵哥死了没。”
尹青楠气的浑身发抖,匆忙离去了。
白萄呆了呆,“岁岁,领袖真的受伤了吗?”
“也许,”姜岁漫不经心的说:“吃饭吧。”
晚饭后,姜岁悠然的回了顾鄢家,还颇有闲情逸致的教白萄下棋,等夜里十点多的时候,他才赶白萄去睡觉,自己上楼。
刚推开房门,就有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姜岁并不意外的将门关上,“出来。”
窗帘后高大的人影晃动,沈曜慈从后面走出来,月光下他浑身是血,肩头还扎着一根尖锐的冰刺,意识到自己这样子不太好看后,他立刻又藏回了窗帘后面,握住冰刺硬生生将它拔出来,肩头瞬间一个血洞,他却眉头都没皱,“对不起岁岁,没打赢。”
姜岁看着他这狼狈的样子,眯起眼睛:“过来。”
沈曜慈道:“我明天再来见你好不好?现在我……不太好看。”
姜岁在床边坐下,淡声道:“别让我说第二遍。”
“……”沈曜慈一瘸一拐的走到了床边,半跪下来,姜岁捧住他的脸打量了会儿,“斗败的可怜小狗。”
沈曜慈委屈道:“我没有输,邵繁比我好不到哪儿去。”
“这是什么光彩事吗?”
“……不是。”
姜岁抬起他的下巴,就着月光,舔去了他唇角的血。
少年白皙纤细的手指染上了肮脏的血污,红润的唇边也带着刺眼的红,他探出舌尖缓缓将沾染在唇边的血渍舔去,有些疑惑:“你的血……没有邵繁那么甜。”
沈曜慈瞬间绷紧了全身,他瞳仁都颤抖了一瞬,姜岁对邵繁的特殊太让他害怕了,以至于他不假思索的说:“我比他厉害的。”
他抱住姜岁的腰,闷闷的道:“我一定会弄死他。”
姜岁笑了一声,皎洁月色里他漂亮的好似一座雕塑,冷眼看着人事更迭,时移世易,而他永恒。
“岁岁……”
姜岁说:“低头。”
他抱着沈曜慈的脖子,咬在了男人侧颈的皮肉上,鲜血染红了白皙的侧脸,就连眼睫上都挂上了血珠。
沈曜慈更加激动,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痛,姜岁以前是从来不肯喝他的血的,现在却愿意咬他,他心脏都要炸开了,“岁岁……岁岁……”
姜岁手指抚过他肩头的伤口,探出舌尖,在伤口边缘轻轻舔了一下。
第58章 玫瑰(19)
“岁岁……”
“别叫。”姜岁不耐烦的道:“话怎么那么多。”
沈曜慈就忍着要炸了的冲动,一声不吭,额头上全是汗。
甚至比被邵繁的二十一根冰刺钉在地上的时候更让他觉得难熬。
姜岁细致的将伤口周围的血渍舔干净。
异能者的身体素质是非常强悍的,哪怕是最废物的E级异能者,也会比普通人的体力好上一倍,沈曜慈这种S级的异能者说是人形兵器也不为过,之前打架弄出的一身伤这会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要不是致命伤,一两天之内都能自己愈合好。
沈曜慈的胸口急速起伏,肌肉绷得很紧,手指扣着姜岁的腰,“为什么不喝了?我的血不好喝吗?”
姜岁对喝血向来不感兴趣,只是单纯的为了活着而已,相比较之下,他更喜欢人类的小蛋糕糖果巧克力。
但沈曜慈很在意这点,握着姜岁的手道:“岁岁……”
姜岁:“……”男人在床上话多真的很烦,沈曜慈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这一点。
他还尤其喜欢用很缠绵涩情的语气叫他小名,不知道什么奇怪癖好。
“去洗个澡。”姜岁皱了皱鼻尖,“难闻死了。”
“我手也受伤了。”沈曜慈把头靠在姜岁腿上,“好痛,想要岁岁帮我洗。”
姜岁:“你在做梦吗。”
沈曜慈:“我又废了邵繁的腿一次,差一点风刃就把他的腿骨切断了。”
姜岁饶有兴致:“那为什么差一点?”
“……因为我被他钉在了地上。”沈曜慈脸色一青。
姜岁轻笑出声,拍拍他胳膊:“抱我。”
沈曜慈一喜,立刻把人抱起来,往浴室走,姜岁懒洋洋道:“这里只有顾鄢的衣服,你们身形差不多,穿他的?”
“不要。”
姜岁对此没有意见,沈曜慈喜欢裸奔那就裸奔吧,丢人的又不是他。
帮沈曜慈洗澡,肯定会被占不少便宜,姜岁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浑身都是软的,反倒是受了重伤的沈曜慈神采奕奕,好像之前那个浑身血脸白的跟鬼一样的人不是他。
姜岁趴在沈曜慈肩膀上,脚尖无力的下垂,沈曜慈吻了吻他柔软的侧脸,“想睡了吗?”
到了冬天,姜岁本来就容易困,现在一天睡觉的时间比猫还要多,只懒懒的嗯了声,沈曜慈便将人放进被窝里,给他盖上被子,自己这才从另一边钻进去,小心翼翼的搂住了姜岁纤细的腰。
其实他们能这样平和相处的时间很少,病毒爆发之前,他和姜岁见面的时间并不多,病毒爆发之后,他带着姜岁一路到了A城,姜岁却固执的要留在A城等搜救队的人,细算下来,今天的相处,竟然是最温馨幸福的。
沈曜慈忍不住亲了亲少年的后颈。
该怎么样,才能将心里灼热的爱意诉说出来一两分,让他的爱人知晓,这颗心脏,只为他一个人跳动。
可他的爱人啊,没有真心。
……
姜岁在顾鄢的房子里稀松平常的住了几天,除了有沈曜慈时不时的骚扰他外,过的还不错——昨天他去见了终于获得进城许可的常致一面,气的沈曜慈差点直接动手把常致杀了,晚上沈曜慈非要姜岁穿着他的衣服睡觉,才肯消气。
对此行为姜岁做出的分析是,大概人类在进化时出现了某种返祖现象,进化等级越高的这种现象就越严重,具体表现在领地意识的增强,和对伴侣的绝对掌控。
通俗来说,和猫科动物在交、配时,雄性会咬住雌性不许对方逃脱是一个性质。
想起沈曜慈还真在床上咬过他后脖颈,姜岁觉得有点怪异。
人类,真是奇怪的生物。
下午的时候尹青楠又过来了一趟,询问姜岁要不要去见见邵繁,姜岁毫不犹豫的拒绝。
邵繁有什么好看的,其他人都死了S级异能者都死不了。
就像沈曜慈,现在不又活蹦乱跳了么。
邵繁遇刺的事情还是没有压住,走漏了风声,一时间里基地里人心惶惶,异能者再度起了心思,想要趁虚而入,然而不等他们暴动,城外先出了事。
“……成千上万的丧尸朝基地涌来了!”正在整理装备的宁问瑜神色严肃,“瞭望塔那边给出的数据,第一波起码在五千只以上!”
“第一波?”骆思恒操了一声,“意思就是还有第二波,第三波??”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你说的是对的。”宁问瑜叹口气,“领袖召集所有巡逻队、搜救队、稽查队的人去抵御丧尸,它们数量太多了,城门很容易被攻破。”
丧尸没有痛觉,也不怕死,如果它们抱团往里冲,又来不及把它们都杀了,确实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基地的武器储备早就告急了。”骆思恒挠挠脑袋,“这情况,只能用异能,这得累死咱们啊。”
宁问瑜拍拍骆思恒肩膀,“放心,少了谁的子弹也不会少你的,走吧,巡逻队总队长专门让你负责补刀呢。”
白萄本来是要留下来陪姜岁的,但危急存亡之秋,还是城门更加重要,姜岁跟她保证自己会好好待在家里不会乱跑,她才不放心的跟大家一起离开了。
沈曜慈从楼上跳下来,道:“这个时间,怎么会有这么大规模的丧尸潮?”
如今也就十月份,还算不上特别冷,丧尸应该还不至于为了吃口肉过冬而来抱团送死,而且上万只丧尸……
这可以说是自病毒爆发后,最大的丧尸潮了。
姜岁垂着眼睫,弯起唇角:“人类最担心的情况出现了。”
“什么?”
“丧尸进化了。”姜岁说:“它们具备了一定的智慧,不再是之前的行尸走肉,这种浅薄的智慧跟人类相比可能算不上什么,可丧尸数量多、不怕死,人类的灭顶之灾,再度来临了。”
沈曜慈:“所以你……”
“我无法再控制它们了。”姜岁轻描淡写的说:“在食物链里,弱者只会向强者臣服,如今我对它们来说,已经不是强者,毕竟在弱肉强食的法度之下,只要有机会,哪怕是同类,也可以作为食物捕杀。”
姜岁走在萧条的街道上,偶有见到的路人都是神色惊慌,此次丧尸潮给他们带来的恐惧可以想见。
沈曜慈就跟在姜岁身后三步的地方,少年清瘦的身影在清透日光之下显得有些模糊,他们一起穿过无人的街道,朝城门口而去。
巡逻队的人拉了警戒线,普通民众不被允许靠近城门,但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有人不走寻常路,直接飞檐走壁的到了城门旁最高的建筑物天台上,姜岁的头发被风吹的凌乱,他垂下眼睫看去,就见密密麻麻的丧尸正在朝基地不断推进。
……那是怎样一幅壮观的景象,完全无法用人类的语言描述。
“沈曜慈。”姜岁喃喃地说:“你见过,蝗虫过境吗?”
沈曜慈一个不知道人间疾苦的大少爷,哪里见过。
姜岁道:“我在纪录片里看见过,很恶心的画面,没想到我还能亲眼看见更加恶心的画面。”
曾经是人类的东西此刻却已经成了人类最大的威胁。
基地的人严阵以待,榴弹被不断投射出去,火光、硝烟、尘土、尖叫、残肢断臂,太阳被乌云遮住,天色暗沉下来,风雨欲来,远处有巍峨绵延的高山,有早已沦陷的城市,也有人类再也回不去的曾经。
世界末日,不过如此。
沈曜慈把自己的外套脱下里给姜岁裹上,忽然听见他说:“顾鄢要被放出来了。”
“为什么?”
“基地的武器库存告急,他们还能有多少榴弹?”姜岁淡声道:“顾鄢是整个基地最强的异能者,就是因为他的异能杀伤范围极大,一道雷就可以炸死一片,看着吧。”
他弯起唇角,“这些之前叫嚷着要让顾鄢偿命的人,很快就要求着顾鄢来救命了。”
就如同姜岁所说,异能者挺过了第一波丧尸潮,就已经精疲力竭了,临时顶替上来的总指挥是个理论满分实操为零的学院派,指挥的一塌糊涂,城门好几次差点被丧尸攻破,惹的怨声载道,偏偏这时候邵繁还受了重伤没法赶过来,便有人忍不住了:“不会指挥就别瞎指挥啊,我刚都差点被丧尸骑脸了!”
“顾队呢?让顾队来行不行,他异能那么牛逼,给丧尸兄弟们一点小小的雷电震撼啊!”
“我就说少了点什么,这才想起来今天没听见顾队骂人……以前这时候他早就一边嘎嘎乱杀一边喷人了,还怪想念的。”
“服了,瞭望塔的消息说丧尸至少还有两波,这样下去怎么可能还守得住?何历为什么死我们心知肚明,就为了这破事儿把顾队关起来,那群傻逼吃饱了撑的吧?”
“啊啊啊啊能不能去找顾队救个命啊,我真的很需要他给我一点安全感!!”
王构脸色很难看,大声道:“顾鄢是罪犯!哪能随便出来?”
“我他妈的忍你很久了傻逼,你打的什么算盘真以为我们不知道吗?!再逼逼小心我一脚把你踹下去!”
“诶,踹下去也没用,人有乌龟壳保护,死不了。”
“哈哈,扔进丧尸潮里谁都得死,乌龟壳最多就是难啃一点,要相信丧尸的牙口啊。”
王构咬牙,但这种情况下又不敢反驳,旁边有人低声道:“现在怎么办?他们好像都主张把顾鄢放出来,那我们的辛苦不就打水漂了吗?!”
“……我怎么知道!”王构暴躁道:“这些丧尸怎么来的那么巧,该不会是姓顾的那孙子故意招来的吧?!”
他看了眼城楼下越发躁动的丧尸,握紧了拳头,“……算了,你去通知哥几个一声,让他们松口放顾鄢出来,先把这里解决了再说,等之后有的是时间处理顾鄢。”
“好,我这就去!”
姜岁无聊的打了个哈欠,觉得没意思了,刚要转身离开,沈曜慈却忽然道:“岁岁,那是……”
不用他说,姜岁也察觉到了。
那股阴冷的、恶毒、黏腻的视线,像是一支冰冷的毒箭,从后背射中了姜岁的心脏,让他浑身血液倒流。
他看着丧尸群后,那张已经腐烂却仍旧熟悉的脸。
姜引源,他的继父。
恍惚中好像又回到了那间冰冷的实验室,他被束缚带死死地捆在手术台上,冰冷的灯光无比刺眼,他看见继父微笑的脸:“岁岁,放轻松。”
“你被感染后依旧保有神智,简直是一个奇迹,而且你的自愈能力很强……”
“被解剖,也不一定会死,你说是不是?”
第59章 玫瑰(20)
姜岁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腹部。
那里曾经被锋利的手术刀剖开了一条很长的伤口。
实验室的人都认定他是不死的怪物,既然都是怪物了,何必还要用麻药,毕竟人类是个对同类都很残忍的物种,对怪物更加不会留情。
如果不是邵繁强闯进来,把他从手术台上抱走,姜引源或许会真的将他解剖成一堆支离破碎的人体组织。那也是邵繁唯一一次跟姜引源爆发了极大的冲突,他一直记得姜引源五官狰狞扭曲的盯着邵繁说:“我花了那么多钱养着这里,可不是让你来带孩子的,邵繁,我知道你天性善良,但你要清楚,你怀里那个,根本就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类了,他不是你的同类!”
邵繁脸色不太好看,手上全是姜岁的血,他抱紧了怀里的少年,对姜引源说:“岁岁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他比大部分人类都要善良。”
“……你疯了吗邵繁,他是个怪物!”
“他不是。”邵繁声音温和而带有沉重的力量,他说:“他只是个还很单纯的幼崽,我会教会他那些他应该学会的东西。”
……
“岁岁?”沈曜慈扶住姜岁的肩膀,“你脸色很不好。”
姜岁咬着唇角,尖锐的犬齿在柔软的唇瓣上留下一点牙印,他深吸了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道:“我的推测出了一点小问题。”
“什么?”
姜岁:“我不能再控制那些丧尸,是因为在它们的族群之中,出现了比我更加高级的生命体形式。”
沈曜慈一怔,立刻反应过来:“你是说姜引源……”
“在他们之前的研究里,将我称为保有神智的丧尸,其实这个结论并不严谨。”姜岁说:“我不是人类,也算不上丧尸,如果非要说的话……我可能更加类似于活死人一般的存在。”
“那你的意思是,姜引源进化成了真正的保有神智的丧尸?”
“我想是的。”姜岁语气冷沉了几分:“我还以为,他早就该死在那场大逃亡里了。”
姜引源就站在丧尸群中,冷冷的盯着姜岁,脸上的表情和当年手术台上姜岁看见的别无二致。
就像是一条阴冷的毒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伺机咬上他一口。
“……沈曜慈。”姜岁握紧了沈曜慈的衣袖,“去杀了他。”
他声音干涩几乎带了血腥气,重复道:“帮我杀了他。”
“好,好。”沈曜慈抱住姜岁,“你别害怕,他已经没办法再伤害你了,我把他大卸八块,你不要害怕。”
他在姜岁眉心吻了吻,“在这儿等我。”
姜岁浑身僵硬,他盯着姜引源,良久眼珠都没有动一下,沈曜慈在栏杆上一撑,直接从几十米的高楼往下一跃,落在底层建筑物的棚顶上一个缓冲,发出巨大的动静,他却丝毫不在意,几个腾挪人就已经到了高耸的城墙之上。
有人看见这一幕,张大了嘴,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他妈的,就算是末世人类进化了也不应该这么变态吧?!那可是十二楼啊??
姜岁不由得上前两步,手指握紧了冰冷的大理石栏杆。
沈曜慈的异能是风刃,即快速压缩周围空气成为无形的利刃,切金断玉不在话下,只要有空气的地方,就是他的主场,是至今姜岁见过的最为强悍的单杀异能,他要是想刺杀谁,甚至不用近身,十米之内发动异能就能取人首级。
他的进化方向也与风类似,轻盈,快速,灵活,别说是几十米的高楼,在丧尸病毒刚刚爆发的时候,姜岁从实验室逃走,被丧尸围在了商场楼下,沈曜慈直接从上百米的楼上一跃而下,神兵天降一般出现在姜岁面前,他落地的瞬间空气急速涌动,风刃卷起了漫天的丧尸脑袋,兵兵乓乓的滚落在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南瓜大丰收。
当然,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即便是异能者也是要付出代价的,沈曜慈付出的代价是右腿膝盖粉碎性骨折,好几天才长好。
城墙之上有人大叫:“卧槽你干什么啊哥们儿?!那下面可是丧尸啊!!”
“有人搞自杀吗?到底什么想不开的你竟然跳丧尸潮?会被啃的骨头都不剩的,有没有人来救一救啊救一救!!”
“这哥们是超人吧速度好快?!我的异能完全追不上他啊。”
“不想要的命可以捐给需要的人,大家伙搁这儿家园保卫战呢,兄弟直接以身殉国是吧?!”
“我胆小,等丧尸把他啃完了你们再叫我睁眼!”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沈曜慈落地瞬间无数风刃以他为圆心向外绞杀,那些丧尸就像是进了绞肉机一般毫无还手之力,头颅咚咚咚咚的往地上滚落,沈曜慈在瞬间杀出一条血路,直逼丧尸群里的姜引源!
众人都看呆了。
“……真是超人啊??”
“卧槽卧槽卧槽!奈何本人没文化,一句卧槽走天下啊。”
“假的吧,这是假的吧,人类怎么可能做到啊?这他大爷的真是人形兵器啊?!”
“这么强势的异能,肯定是S级,基地里又有了S级异能者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人说啊??”
“看他这么轻松,竟然给我一种丧尸都是弟弟的感觉,或许我上我也行。”
“那你上。”“不了不了,我为英雄鼓掌,可不想成为英雄。”
沈曜慈的速度可以说是已知异能者里最快的,他清出一条血路后直冲姜引源的位置,姜引源也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嘶吼起来,瞬间丧尸纷纷调转矛头,朝沈曜慈扑去,沈曜慈即便是神也不可能自己处理这么多丧尸,更何况,他只是一个异能者而已。
眼见着就要被丧尸咬中,沈曜慈却仍旧不肯后退,五指成爪,狂风骤起,冷风被急剧压缩,成为他手里一把锋锐至极的刀,直朝姜引源劈了过去!
这一刀若是能中,沈曜慈的胳膊也得被丧尸活活撕下来不可,瞬间所有人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暗紫色的雷光涌动,可怖电光劈开混沌,炸雷轰隆隆落下,刹那就将沈曜慈身周的丧尸全部劈成了焦炭。
沈曜慈半点没有分心,脸色生冷若铁,眸子里只有姜引源的脸,无形风刃落在丧尸身上,它浑身抽动痉挛,下一秒爆出漫天腥臭的脓血,姜引源的头颅四肢与躯体瞬间分家,尸骸滚落在满是血水的地面上,脸上的表情仍旧怨毒的让人心惊。
“……顾队!!”有人惊喜的大叫道:“是顾队!”
“谢天谢地,顾队总算来了!”
顾鄢站在城墙上,一身狼狈,显然是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一身就被拉来当成骡马使唤了,但人长得帅还是有好处的,披块破麻布都像是在走T台,顾队这会儿一身衣服皱皱巴巴胡子拉碴,眼睛里全是红血丝,那副憔悴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老婆跟人跑了。
“这里的指挥权由我接过。”顾鄢冷声道:“攻击类异能者清扫丧尸,让人先回来。”
“是!”
沈曜慈一脚踹开姜引源的脑袋,擦了把脸上的血,轻嗤一声:“老子都杀完了才来,废物。”
他完全没有帮基地继续抵御外敌的意思,目标明确的杀了姜引源后就往回撤,好在丧尸虽然出现了进化,但进化出来的脑仁大概还没葡萄干大,失去了指挥者后就变成了一团无头苍蝇到处乱撞,大大减小了基地的防御压力。
顾鄢将大门附近的丧尸全部清理了,沈曜慈飞快闪身进去,他一边擦着脸上身上的血一边大步往里走,一进去就对上了数百双满是崇拜的眼睛,好像他是凯旋的英雄。
“。”什么傻逼。
“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啊?你是S级异能吗?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你今天奋勇杀敌,我们一定会告知领袖的,有这样的身手,完全可以进搜救队工作……”一个中年男人激动的满脸通红,双眼冒光的快步前来,“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我们基地正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才!”
“都可以提?”
“当然!”中年男人说:“只要你愿意为基地工作,我们一定会尽量满足你!”
沈曜慈:“那麻烦你让开,挡我路了。”
中年男人:“啊?”
沈曜慈把人推开,把满是血腥味和腐尸味的外套脱下来丢在地上,并不理会其他人的视线,只是步履匆匆的回去找姜岁。
“老大。”骆思恒站在顾鄢旁边,“这人的异能好强悍,咱们基地什么时候有的这么一号人物啊?”
顾鄢神色很沉。
别人不认识,他却是跟沈曜慈打过交道的,当初在制药公司的研究中心初次见面,对方就送了他一道风刃,差点把他脑袋从脖子上切下来。
“异能猎人。”顾鄢冷声说就:“他们怎么会出现在基地?”
“哈?”骆思恒茫然的问:“什么猎人?”
异能猎人对于异能者来说就是个定时炸弹,基地本来就暴动不断,这个消息传出去必定会造成大范围恐慌,所以至今都是保密级别很高的消息。
“之后跟你说。”顾鄢收回视线,道:“先处理眼下的事情。”
……
“丧尸进化?”邵繁坐在堆满了各种文件的办公室里,脸色惨白,一边用手背抵着唇咳嗽,一边翻阅瞭望塔送来的数据,“还出现了类似于领导者之类的东西?”
“是的。”尹青楠忧心忡忡:“这一次的丧尸潮比起以往的要难对付很多,那个领导者更是出现了高阶进化的体征,除了皮肉腐烂行动僵硬外,它完全具备人类的思考方式,巡逻队怀疑这次大规模的丧尸潮就是在它的授意之下开始的。”
丧尸还是一团散沙的时候就已经足够麻烦了,现在还聚在了一起,简直是恨不得人类明天就彻底灭绝,连新一天的太阳都见不到。
“早在实验室还存在的时候,我们就推测过,丧尸是会进化的。”邵繁咳出一口血,尹青楠连忙递过纸巾,“邵哥,要不你先休息一下吧?”
“没事。”邵繁慢慢擦去手心里刺目的鲜血,继续说:“根据研究资料,异能也存在进化的可能,因为异能的优先级更高,在我们之前的模拟推测里,异能者应该是先于丧尸进化的,没想到,推测错了。”
尹青楠咬了下唇角,道:“如果当初你没有救姜岁,就让姜引源解剖了他,现在的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
他吸了口气,哑声说:“邵哥,到了现在,你还要帮他隐瞒吗,当初就是因为他痛恨人类,想要报复人类,才会故意把自己的母亲关进密室,让她被感染后又感染了整个实验室的人——那可是他的亲生母亲,他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到现在你还相信他不是生性歹毒?”
“人类会走到如今这一步,都是姜岁的错!”尹青楠嘶声说:“是他放出了丧尸病毒,他是人类一步步沦陷的罪魁祸首!”
邵繁的手指搭在雪白的A4纸上,眼睫垂着让人看不清他眸中的情绪,尹青楠半跪下身,恳切的看着邵繁:“邵哥,你不能再包庇他了!他就是个疯子,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他仇恨人类,他认为丧尸才是自己的同类!”
“为什么在他来了基地之后就爆发了如此规模的丧尸潮,说跟他没关系我是不会相信的!”
“邵哥,”尹青楠哽咽道:“留着他就是个祸害,你是基地的领袖,你不应该让追随你的人暴露在死亡的威胁之中。”
邵繁终于抬眸,静静地看了他一会,说:“我这一生,问心无愧。”
“病毒爆发后,我组建幸存者基地,给人类同胞一个栖身之所,让普通人免于被感染,让异能者免于彼此厮杀,这里慢慢繁荣起来,成为了人类最后的防线,而我未有一日敢松懈,为了这座基地的运转不眠不休的工作。”
“但他是我唯一的私心。”
“从姜岁四岁那年见到他,我就承诺过他,我会让他变成一个普通人,给他普通人的生活,他不是异类,也不是怪物,他就是一个我养大的,很乖的小孩子。”
“可他是丧尸!”尹青楠情绪有些失控了,“他早就不是人类了邵哥!你为什么时至今日还是执迷不悟?!你养了他十五年,可他有被你感动吗?!他还不是任由沈曜慈把你伤成这样!”
邵繁平和道:“那是我的问题,不是他的。”
“……疯了,你简直是疯了!”尹青楠咬牙:“姜岁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你总是想要救所有人。”尹青楠垂下头,轻声说:“可是邵哥,你做不到的。”
“你救不了所有人,你只会成为数不清的殉道者的其中一个,用不了多久,连你是谁都不会有人记得了,人们就是这样愚昧无知自私自利,永远也不知道满足!”
邵繁平静的将手里的文件夹合上,“你累了,去休息吧。”
“该休息的人是你。”尹青楠怒道:“现在两股势力把你架在火上烤,他们都只想为自己争取利益,根本不在意你是否已经耗干了所有心血,也不在乎你如履薄冰夜不能寐,姜岁,那个你心疼的真挚爱着的孩子,也是他们其中一员,他们都想你死,你还不明白吗邵哥。”
他几乎是祈求的说:“邵哥,算了吧,我们走吧,离开这里,去哪里都好,我可以保护你的,你这样的人,不应该……”
“好了,青楠。”邵繁好似没有听见他的歇斯底里,“去休息吧。”
尹青楠握紧了拳头,指甲都深深地陷进了掌心里,他忽然抬起头看着邵繁,“如果有一天,姜岁亲手把你送上了绞刑架,你还是认为,是你自己的错吗?”
“是。”邵繁温声说:“是我没有教导好他。”
男人闭上眼睛,有些疲惫的按了按眉心,“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坦然接受。”
……
沈曜慈送姜岁回去。
顾鄢被放出来,沈曜慈肯定是不能住在顾鄢家里了,他很不满意:“你为什么一定要留在这里?跟我一起住好不好?”
“最近总控中心肯定是要找你的。”姜岁说:“异能猎人的事情邵繁也会找你算账,我跟你一起,正好被他一锅端?”
沈曜慈:“我可以带你离开。”
“到了。”姜岁停住脚步,侧眸看着沈曜慈:“你可以走了。”
“……岁岁。”沈曜慈放软了声音,“你今晚睡觉肯定会做噩梦,我陪着你好不好?”
姜岁:“。”
沈曜慈真的很烦,黏黏糊糊的像是个刚断奶离不开妈的小屁孩。
“你陪着我。”姜岁抱着胳膊,“你在床底躺着陪我吗?顾鄢要是发现你跟我的关系,我还得糊弄他,不要给我找事。”
沈曜慈知道他不会同意,也没奢求他会同意,他对姜岁撒娇都有一套自己的办法了,如果大事上姜岁毫不动摇的拒绝了,那么一点无足轻重的小事,他就不会拒绝。
“那……那你像上前那样亲亲我好不好?”沈曜慈哑声说:“我刚刚好像被丧尸抓到了,你帮我治疗一下。”
姜岁:“……”被切成碎块的丧尸听见这话都得跳起来抽这胡说八道的混球两个大嘴巴子。
眼看着天色不早,顾鄢随时可能回来,姜岁也不想跟他多做纠缠,踮起脚勾住他的脖颈,沈曜慈立刻兴奋的把他抱起来,唇瓣相贴,他闻到很甜的糖果香气,是姜岁之前吃的糖。
沈曜慈之前曾经苦恼过姜岁每天吃那么多的糖会不会蛀牙,但后来想想丧尸应该是不会有蛀牙这种困扰的,便放任了。
这次的糖是白桃味儿的,轻淡的甜。
姜岁的主动大概只能持续那么十几秒就懒得动了,沈曜慈不肯放过他的舌尖,去吮吸他的舌根,想要他分泌更多的蜜汁,姜岁起先还放纵他,舌根都开始作痛后就他才一口咬在了沈曜慈舌尖上,蹙眉:“烦不烦。”
沈曜慈亲亲他有些红肿的唇瓣,鼻尖蹭弄他脸颊上的软肉:“那我走了。”
“嗯。”
沈曜慈把人放下,走出去几步又忍不住回来低头在姜岁脸上响亮的亲了一下,姜岁错愕的看着他,沈曜慈觉得他这样很可爱,眼睛瞪得圆圆的像是只猫,笑着道:“这次真走了。”
姜岁:“……赶紧走。”
他在客厅里看了会儿书,等了大概一个半小时,顾鄢才回来,手里还拎着个保温桶。
大概没想到姜岁就坐在客厅里,顾鄢愣了愣,而后冷着脸走过来,把保温桶放在了桌上:“晚饭。”
姜岁把手里的《十万个冷笑话》放到旁边,理所当然的:“打开。”
顾鄢臭着脸把保温桶打开,里面装着的是两份白米饭,一道红烧排骨,一道清炒虾仁,还有一盘炒蔬菜。
顾队把碗筷放到大小姐面前,请大小姐赏脸吃饭。
姜岁挑挑拣拣的夹了块排骨,咬了口,察觉到顾鄢一直在盯着自己,“看我做什么?”
“你就没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姜岁莫名其妙:“我应该跟你说什么?”
顾鄢咬牙:“我在牢里关了整整一周,你一次都没来看我!”
“白萄说邵繁的意思是,不许任何人探监。”姜岁皱眉,“我怎么去看你?”
“萄儿说你在家该吃吃该喝喝,没事人一样,有我没我都没什么区别!”顾鄢暴躁。
姜岁轻啧一声。
今天这是怎么回事,一个二个的都上赶着发疯。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样。”姜岁问,“为你披麻戴孝摔盆哭坟?还是拿把菜刀去威胁邵繁放你出来?”
顾鄢张了张嘴,没说出来话来。
长相那么凶的人,做这表情显得很傻,姜岁没忍住笑了,看见他笑,顾鄢就把原本要说的话全部忘了。
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好看呢,每一分每一毫都长得那么合他心意。
“而且,我为什么要去看你。”姜岁挑眉,“说好听点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不过可惜我这人没什么良心,并不会感激你。”
顾鄢顿时急了:“我们明明……”
“明明什么?”姜岁好奇问。
“你之前说要嫁给我!”顾鄢脱口而出。
姜岁:“……”
姜岁:“?”
姜岁:“。”
饶是一向淡然的姜岁,也被顾鄢这话惊呆了。
是他耳朵出了问题,还是顾鄢脑壳出了问题??姜岁自认观察了十几年的人类,对这个物种有了一定的了解,但他完全搞不懂顾鄢的大脑构造。
难道他的脑仁比外面那群只知道嗷嗷乱叫要吃肉的丧尸还小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姜岁惊愕。
“之前在卧室里。”顾鄢理直气壮:“你问我要不要养你,这跟你要嫁给我有什么区别?我卡应该还在你那里,收入你也看见了,还可以,虽然要经常出外勤有点危险,但我死了你可以拿我的抚恤金然后改嫁。”
姜岁被他这荒谬的逻辑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算了。”顾鄢又飞快反悔,“你不要改嫁,我的抚恤金很多,足够你在基地搞小资了。”
姜岁:“……虽然不太聪明,想象力倒是挺丰富,有这本事不去当当电视剧编剧还真是可惜,顾鄢,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白日做梦?”
顾鄢脸色很差,沉沉的盯着姜岁:“你不想嫁给我?”
“我跟你又不熟。”姜岁喝了口水,撑着下巴说:“顾队,你经常这样吗,对着认识了一个月都不到的人求婚。”
“……我只跟你求过婚。”还被拒绝了。
“吃饭吧。”姜岁根本继续这个话茬了,叼着排骨斯斯文文的啃,顾鄢有些郁闷,但又被他吃排骨的样子可爱到了,闷声说:“多吃点,虾是我托人从外面带回来的,现在这东西不太好搞,小骆想吃我都没给。”
姜岁给面子的吃了个虾仁,顾鄢坐到他对面,也开始吃饭。
对比起姜岁的优雅斯文,顾队吃饭简直可以用风卷残云来形容,姜岁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直接在往嘴里倒,不需要咀嚼,胃还是个无底洞。
“……”什么品种的饭桶,这么能吃。
他还没对顾鄢这种流浪汉吃法发表意见呢,顾鄢已经开始教训他了:“怎么只吃这么一点?难怪这么瘦。”
不等姜岁甩脸色,他已经开始自言自语:“不合口味?食堂大厨的手艺确实很一般,那我割块肉去厨房给你炒个青椒肉丝?”
说完又开始去拿自己的折叠刀。
姜岁:“……”
能吃,且白痴。
为了避免顾鄢真割自己一块肉去给他炒青椒肉丝,姜岁多吃了点,顾鄢伸手摸了摸他的肚子,姜岁:“干什么?”
“摸摸你吃饱没有。”姜岁平坦的肚子有了点小凸起,吃的还有点撑,顾鄢这才心满意足,却没有立刻收回手,而是趁机又摸了摸他软绵绵的肚子,姜岁不爱运动,身上的肉都是软的,摸起来手感很好。
姜岁把顾鄢的手打开,让他收拾碗筷。
顾队任劳任怨的去厨房洗碗,出来的时候手机上已经多了八百个未接来电,他看了眼号码,有些不耐烦,但还是拨了回去。
不多时,顾鄢从阳台进来,对姜岁道:“大小姐,我要去总控中心参加个紧急会议,晚上自己睡会害怕吗?我叫人来陪你?”
姜岁:“你不用回去继续坐牢了?”
顾鄢气笑了,“我今下午累的跟骡子似的团团转,打完了丧尸还要让我回去继续蹲大牢?那我还不如放丧尸进来大家一起同归于尽。”
姜岁趴在楼梯栏杆上俯视他,白皙的脸在暖色灯光下越发显得精致若工笔丹青,纤长眼睫在眼下投下一道分明的阴影,“是为了那个奇怪的丧尸吗?”
“你也听说了?”顾鄢点头,“对,总控中心那边初步怀疑丧尸已经进化出了基本的智慧,大概类似于远古人类学会了使用工具?他们的比喻我也听不太懂,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这种进化,谁也不知道是仅仅定格在此,还是会有二次进化、三次进化……按照专家最坏设想,丧尸有可能进化成和人类一样的智慧种。”
姜岁想了想,“那人类岂不是要灭绝了?”
“不会,”顾鄢语气沉重了几分,“只要基地还在,我们就会保卫它到最后一刻。”
明明刚刚还在说放丧尸进城大家一起玩完儿,现在却又愿意为了这里献出生命。
他到底是个军人,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
“你不用害怕。”顾鄢道:“我会保护你。”
“……蠢货。”姜岁轻嗤,“我是丧尸,我怕什么。”
顾鄢:“……”
电话铃声又催命似的响起,顾鄢烦躁的接起:“来了,催什么催!”
他挂了电话,匆匆对姜岁道:“你赶紧去睡觉,我叫个人来楼下守着,不用担心。”
姜岁嗯了声,目送顾鄢离开,自己慢吞吞的进了卧室。
基地并不全天候提供热水和电源,有固定的时间安排,但顾鄢的小楼和总控中心是一样的待遇,全天候不断电且有热水器,姜岁进浴室洗了个澡,坐在床边吹头发的时候又想起了姜引源的那张脸。
在姜岁还年幼的时候,他真的以为姜引源是个很好的父亲。
——起码他看起来,比亲生父亲要正常很多。
母亲并没有给他太多母爱,他跟姜引源相处的时候反而能得到那种属于长辈的关心疼爱,姜引源不吝啬给他任何东西。
地位、身份、钱财甚至是爱。
当年D城谁不羡慕他运气好,跟着母亲一飞冲天,直接成了姜家的继承人,姜家那样的体量,是普通人一辈子都够不着的天花板,姜岁却轻而易举的得到了。
所以当姜岁被绑在手术台上之前,他一直认为姜引源是个合格的父亲。
他是父亲却因为他已经没有研究价值而要活活解剖他,多讽刺,多可笑。
想起城外被沈曜慈的风刃切成好几块的尸体,姜岁松了口气。
这一次,姜引源应该彻底死了。
顾鄢的会开了很久,姜岁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都没看见他人影,只有骆思恒在楼下的沙发上睡的四仰八叉,听见姜岁下楼的动静,他才惊醒过来,去给姜岁买早饭。
夜幕即将降临的时候,忽然刺耳的警报声在全城响起,严肃的女声回荡在基地的每一个角落:“基地遭遇大规模丧尸潮的再度袭击,请居民留在家中不要外出!更不要接近城门!巡逻队已经在进行紧急清理,请不要过于担心!再通知一遍——”
骆思恒不可思议道:“昨天才逼退了丧尸潮,怎么又来!?它们的老大不是都被切碎了吗?没有领导者,这种规模的进攻是不可能轻易进行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岁心里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不自觉的掐紧了自己的掌心,他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忽然道:“带我去城门。”
“啊?那可不行,那里很危险的!”
姜岁不跟他废话,裹上外套就走,骆思恒连忙追上:“喂喂喂,大小姐你不要这么任性啊,要是老大怪罪下来我要怎么交代啊?”
“顾鄢不是在那里么。”姜岁步伐很快,脸色白的一丝血色都没有,“他不会让我受伤。”
骆思恒:“……”这话我可就没法接了。
没有办法,骆思恒只好开车带姜岁去城门,因为有他刷脸,这一路上都没有遭到阻拦,姜岁顺利的登上了指挥台,顾鄢正在跟人讨论应对策略,子弹乱飞,火花飞溅,各种异能都在往下砸,但这一次丧尸的攻势比起昨天还要恐怖,这些不怕死的东西一个接一个往前冲,势必要攻破这最后一条防线。
“……总控中心养着那群狗屁专家干什么吃的!?屁用没有!研究了半天,丧尸潮暴动的原因还是一点头绪没有!东南方有了缺口冲锋枪架上,别让它们爬上来!”顾队骂人毫不留情,看见姜岁的时候他差点没气晕过去,在轰隆隆的炸弹爆裂声里大声问:“你来这里干什么?!受伤怎么办?!”
姜岁却没有理会他,站在城墙边缘往下面看,顾鄢察觉到不对劲,快步走过去:“你在找什么?”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姜岁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柔嫩的唇被咬出血来,顾鄢连忙按住他唇瓣,道:“不痛吗?”
“……你没洗手。”姜岁脸上阴云密布,“脏死了。”
顾队心虚的收回手在自己裤子上擦了擦,然而在这鬼地方待了一天,裤子也没见多干净,他咳嗽一声:“这时候了讲究还那么多。话说回来,你到底在找什么?”
姜岁刚要开口,忽然又感觉到了那股视线。
黏腻、恶心、阴冷,宛如某种有毒的软体动物。
姜岁瞬间转过身,就见一地的残肢断臂边,有人站着那里抬头看他,眼神怨毒至极。
那是一只浑身腐烂、走路都会往下流脓水的丧尸,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但勉强可以看出这只丧尸还是人类的时候,对自己的穿着打扮颇为讲究,衬衣加上西装裤皮鞋,非常成功人士的打扮。
姜岁甚至知道它活着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面容儒雅,语气温和,却又不乏雷霆手段,身居高位者自然不怒自威,哪怕他待人接物都算得上温和,然而还是很少有人敢直视他的眼睛。
……他的继父,姜引源。
姜岁下意识的想要呕吐,捂着胸口却只吐出了两口苦水。
它明明已经被沈曜慈的风刃肢解了,那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为什么还能活过来?!
姜岁想要说服自己那是幻觉,用力闭上眼睛,深呼吸,再看过去,姜引源却还是站在那里。
或许是察觉到了他的恐惧,姜引源那已经腐烂了大半的口轮匝肌竟然牵动了,露出一个古怪阴毒的笑容。
“……”姜岁浑身发冷,止不住的颤抖。
“姜岁?姜岁你怎么了?!”顾鄢抱住,担忧道:“被吓到了?这画面是有点恶心,小骆,送他回去——”
“你没有看见吗。”姜岁抓住顾鄢的胳膊,干涩道:“他活过来了!”
顾鄢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疑惑:“什么?”
“姜引源,那只丧尸……”姜岁转过头,想要给顾鄢指出位置,可那地方已经空空如也。
姜引源不在那里了。
“你到底看见了什么?”顾鄢抱住姜岁,生涩的用一种抚慰小孩子的方式轻轻拍打他的后背,低声说:“别怕,我在这里,谁也伤害不了你。”
“……好痛。”姜岁喃喃说。
“哪里痛?”顾鄢急的额头上都冒冷汗了,他检查姜岁的身体,却也没发现哪里受伤。
姜岁捂住自己的肚腹,痛苦的整个人都佝偻起来:“好痛……被剖开身体……可以看见自己的内脏……好痛好痛……”
“我看看,我帮你看看。”顾鄢拿开姜岁的手,掀开他的上衣,小腹一片光洁,没有伤口,可姜岁就是痛的发抖,眼睫毛都被泪水打湿了。
“姜岁?姜岁你……”
“把人给我。”忽然一道沉冷的声音响起,周围连忙有人道:“领袖!”“领袖您怎么亲自来了?”
顾鄢回过头,就见邵繁不知何时上了指挥台,他脸色仍是失血过多的白,猎猎长风里像是一张轻薄的白纸,能被风轻而易举的卷走。
“好痛……好痛……”姜岁哽咽,他抓着自己肚子上那一块肉,抓出深深地指甲印,皮肉都要被自己的指甲生生戳破了,邵繁抿唇从顾鄢怀里接过痛的青筋暴起的少年,握住他的手指道:“岁岁,我在这里。”
“老师……”姜岁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靠在邵繁怀里哭着说:“救救我……救救我……”
空气骤冷,众人只见指挥台四周拔地而起四道冰墙,将其中的人挡的严严实实,凛冽刺骨的寒气不断四溢,哪怕是异能者都惊愕不已。
这样强大的异能……领袖绝对是S级的异能者,到底是谁在传领袖只是个双腿残废的普通人?!
冰墙之内,邵繁用冰刺划伤自己的脖颈,让姜岁靠在他怀里吮吸,抱着姜岁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他拍了拍少年单薄的背脊,“不要怕。”
“不管多少次,我都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