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玫瑰(完)
沈曜慈背着姜岁路过了一片长满了野玫瑰的荒原。
长风吹过一片摇曳的红色花海,空气里全是馥郁的香。
这种生命力顽强的野花在初冬万物凋零之际开出绚烂的颜色,映的天地都热烈了几分。
姜岁趴在沈曜慈肩头,眼睫颤了颤,倦怠的睁开眼。
他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才垂眸看向沈曜慈:“这是哪里?”
因为他的醒来,沈曜慈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道:“之前听说过这边有成片的刺玫盛放,就想带你来看看,前面不远处就有城市,晚上我们能在城里休息。”
姜岁没再回话。
距离丧尸爆发,已经过去了一年零三个月,这一次,他醒来的更晚了。
跟上次的情况一样,完全联系不上系统。
是因为那股力量变得更强了,还是因为邵繁强行更改了世界线剧情?NPC改剧情这个锅系统应该不会扣到他的头上吧?
按照原本剧情,邵繁不会死,他会和顾鄢一起治理基地、拯救人类,现在邵繁跟被盗版万人迷光环篡改过的剧情一样死了,到底会不会影响他的任务评级?
姜岁漫无边际的想着,他被风吹的眯起眼睛,懒懒的趴在沈曜慈背上,明明醒了也不肯自己下来走,像是一只恃宠而骄的猫。
“岁岁,你这次睡了好久。”沈曜慈说:“二十六个小时零五分钟。”
姜岁想应该是吓到他了,毕竟谁能跟个尸体似的睡一整天啊,道:“我不是醒了么。”
“……嗯。”沈曜慈道:“醒了就好。”
姜岁亲亲他的耳朵,蹭了蹭他的后颈:“有点饿了,晚上想吃玉米排骨汤,前面的城市被回收了吗?”
人类研究出抵抗病毒的血清后,丧尸的威胁大大降低,基地新上任的领袖以雷霆手腕组织人手开始收回失落的城市,人类终于找到了喘息的机会,如今已经回收了十多座大型城市。
新任领袖杀了上任“暴君”才得以上位,拯救民众于水火,因此很有威信,虽然众人对他的坏脾气颇有微词,但总体来说,新任领袖是个很优秀的领导人。
“一半。”沈曜慈回答姜岁的问题,“不过吃东西不成问题。”
如今人类社会通行的货币仍旧是贡献点,姜岁没工作,沈曜慈属于编外人员,两人都是一穷二白,好在顾鄢的卡在姜岁这里,他毫无心理负担的刷顾鄢的卡,某一次发现卡里的贡献点不仅没少还多了时,才发现顾鄢竟然在每个月固定往里面打钱。
姜岁知道顾鄢在到处找他,但他觉得没有必要再见面。
顾鄢如今忙的团团转,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事情,只要在外面遇见人类,总能听他们嘀咕两句现在领袖的脾气是越来越差,要说以前是十句话骂一句,现在就是三句话骂一句,姜岁想着,还能骂人,可见暂时没有什么去死的想法。
只要顾鄢知道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地方,就不会像上个世界的陈见卿一样选择吞枪自杀,导致世界线剧情腰斩,目前来看,他的评级应该是保住了,也不用向01交1000积分的罚款了。
行过野玫瑰盛放的荒原,就能看见柏油马路,他们运气好,搭上了一辆进城的面包车,人家看姜岁长得好看又病恹恹的,都没忍心收他们车费,把人放到城门口后还塞了一个苹果给姜岁。
姜岁手里拿着苹果,掂了掂。
这种东西要是放在以前,可是个稀罕东西,满基地打着灯笼都不一定能找到一个,仅仅一年的时间,人类就已经恢复了基本的生产力,这个种族的生命简直就像是野玫瑰一样顽强。
沈曜慈拿着苹果去给他洗了洗,姜岁咬了口,有点酸,不喜欢,就塞给沈曜慈吃了,沈曜慈吃什么都不嫌弃,两三口解决掉,去垃圾桶丢苹果核的功夫,回来就见有人在拉着姜岁发传单,他立刻过去把人隔开,皱眉:“干什么?!”
“诶,兄弟,别误会!”那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道:“我是好人啊我!”
沈曜慈瞥了眼他手里的传单,“什么东西?”
年轻人立刻来了劲儿,抽出两张来给姜岁和沈曜慈一人塞了一张,道:“两位,要加入我们丧尸后援会吗?!”
姜岁:“……”
人类真是玩儿的花,现在丧尸都有后援会了。
沈曜慈就更直白了,他看年轻人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纯种傻逼。
“……别误会别误会,我脑子没问题!”年轻人解释道:“我们当然不是喜欢丧尸,而是为了纪念一位英雄!”
姜岁饶有兴致:“什么英雄?”
见他有兴趣,年轻人清清嗓子,一本正经的道:“大家都知道,今年四月,基地正式宣布人类跨过了灾难时期,而这个时期最有代表性的事件就是基地研究出了丧尸血清!”
“很多人只知道血清可以拯救被感染的人类和预防感染,却不知道这个血清是怎么来的。”年轻人慷慨激昂:“其实这是从一位英雄身负的异能‘回生’中提取出来的,这位英雄为了全体人类,甘愿献出了自己的S级异能以供研究——听到这里您两位是不是会觉得这位真是个了不起的人?那我就要告诉你们了,这位献出异能、拯救人类的英雄,他是一只丧尸!”
说到这里,他展示传单上大大的黑体字:“这也是我们丧尸后援会的名字来源了!”
姜岁:“……”
姜岁沉默几秒,年轻人:“怎么样,是不是很震撼?我告诉你,还有更震撼的!”
他滔滔不绝:“这位英雄,出生后就被自己的父亲感染了,他的母亲更不是个东西,一直在研究这种病毒,舍不得动她老公啊,就对孩子下手,那么小就被关在实验室里做研究,什么抽血、割肉、被丧尸咬……都是家常便饭,我们这里有视频你要不要看?简直惨绝人寰!”
姜岁:“嗯……”
“更要命的是,他母亲后面又嫁了个垃圾,继父想要用异能制造出自己的武装力量,反复研究异能诞生的过程,这位异能为S级的英雄,当然是首要的研究对象,英雄遭遇了种种非人的对待,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沈曜慈都忍不住了,“这些事你哪儿知道的?”
“嗨呀你不要打断我嘛。”年轻人说:“我就问,要是您,您恨不恨这些利益熏心的人类?想不想把这些人全都弄死?反正要是我的话,我肯定不会管这些人,让他们自生自灭已经是我所有的善良。”
“但是!”年轻人声音猛的提高,慷慨陈词:“我们这位英雄!他竟然仍旧愿意拯救我们于水火!据说一年多以前,无数人要求前任领袖处死这位英雄,我当时在家发高烧呢,不知道这事儿,后来听人说,那些叫的欢的都是激进派安插在人群里的托儿,专门负责喊口号的,他们根本就不想人类能够重回繁华时期,恢复了正常科技水平的人类和异能者的差距会无限缩小,毕竟你再牛逼的异能还能抗导弹?所以他们巴不得病毒一直是威胁人类存亡的死神,一直存在,这样他们才能从中获取好处!”
“两位!”年轻人双眼放光,“听我说了这位英雄的伟大事迹,你心里是否有一丝触动?要是你也感恩英雄的无私付出,就加入我们丧尸后援会吧!我们这个组织很大的,到处都有后援会成员!”
姜岁看着传单上印着的字。
那些事情看着,竟然已经有了种恍如隔世之感。
“那这个……英雄。”姜岁抬眸,“他现在呢?”
“据说他献出了自己的异能后,就离开了基地……可能是因为人类带给了他太多伤痛吧,他已经不想留在人类基地了。”年轻人轻叹口气,“领袖曾经说,他想变成一阵自由的风,所有人都不必去找他。”
“那你这个后援会的目的是?”
年轻人道:“你不会以为我是什么传销组织吧?我跟你说,咱们后援会的成员都是自愿加入的啊,绝不存在强迫行为,我们只是觉得,有些事总该被人知道吧?我们知道他不在乎这些,但我们能够获得新生,就该心怀感恩。”
姜岁笑了笑,“我考虑一下吧。”
“好好好!”年轻人非常高兴的掏出一本小册子交给他,“这个一般人我还不给呢,这是新出版的《灾难时期》,里面详细记录了病毒、丧尸、暴君、英雄和领袖的故事,送给你了!”
姜岁接过,道谢,年轻人摆手说不用,又有些感慨:“可惜了,我都没见过英雄长什么样子,那些视频太血腥了,我都没敢看,虽然也看不清脸……不过见过他的人都说他长得很好看呢。”
他看了姜岁一眼,“姜岁肯定跟你一样好看!”
“。”姜岁说:“谢谢。”
告别这姜岁脑残粉,两人继续往城里走,这座城市虽然还没有完全被收复,但允许入住的区域已经建设的很好了,路边还有很多卖小吃的。
沈曜慈找了个餐馆,带姜岁去吃饭,姜岁边吃边翻看那本名为《灾难时期》的书,撑着下颌道:“他们叫邵繁‘暴君’呢,这个词跟邵繁联系在一起,倒是挺奇怪的。”
沈曜慈将一块完美的排骨夹进姜岁碗里,对邵繁不做评价,只是道:“没想到这里还有你的粉丝,你说,是谁把这些事情传出来的?”
“无所谓了。”姜岁道:“我确实不太在意这个。”
“那个人说的有一句话挺对的。”沈曜慈认真道:“不管你在不在意,他们应该知道真相,应该对你怀有感恩之心。”
姜岁将书翻过一页,就见这一章第一段写着:
【现任领袖顾鄢,S级攻击类异能者,于XX51年10月10日接任领袖之位,手刃自己的恩人,即前任领袖邵繁后,以雷霆手腕坐稳领袖之位,激进派领头者早已死伤大半,无法再起风浪,顾鄢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将《异能者特权法案》的草案烧成了一堆灰烬,妄想奴役普通人的异能者无不静默如鸡。】
姜岁唔了一声,“这书怎么还把顾鄢写的挺聪明的。”
“这种册子放在以后考古的时候都得叫野史。”沈曜慈说:“写书的人可能都没见过顾鄢本人。”
“也是。”姜岁继续往后看。
讲了正经的东西后,当然就要讲点不正经的。
“据知情者透露,顾鄢和拯救人类于危难的丧尸姜岁,有一段不为人知的隐秘关系。”姜岁慢慢念出这句话,笑了:“既然不为人知,怎么还有知情者?”
【领袖常于城楼远眺,不知是否在这缱绻的风里,思念着自己的爱人】——关于顾鄢的内容,以这句结尾。
后面就是关于姜岁自己的故事了,已经听那狂热粉讲过一遍,姜岁兴致缺缺,放下书专心吃饭。
在繁华时期,姜岁从来没有离开过D城,后来辗转多个城市,却都只是匆匆路过,如今随着沈曜慈来到这座南方的小城,倒是看见了和北方截然不同的风景,也吃到了很多南方才有的食物。
夜晚,小城亮起温暖的灯火,沈曜慈拉着姜岁的手走在街道上,七月份的夜里即便吹着风也并不冷,姜岁的手却冰凉一片,沈曜慈捂了很久,才让那只手沾染上一点暖意,然而风一卷,就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前面有人在卖冰淇淋,沈曜慈给姜岁买了一个,看着他吃,姜岁舔了口,才说:“沈曜慈,你好像眼巴巴的想吃东西的小狗。”
沈曜慈刚想说话,姜岁已经踮起脚尖按着他肩膀,在他唇上吻了下。
因为刚刚吃了冰淇淋,姜岁的唇又凉又软,沈曜慈愣了下,顺从的低下头,任由姜岁撬开他的唇齿,在姜岁的舌尖尝到了香芋味冰淇淋的甜味。
夜里街道上少有行人,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他们在灯下静静接吻,姜岁手里冰淇淋都快要化了才推了推沈曜慈,沈曜慈按了按他泛红的唇瓣,道:“回去吧,该睡觉了。”
他牵着姜岁去酒店,给姜岁洗澡的时候,看见他小腿上一片暗红色的斑痕,有些地方已经开始泛紫了。
沈曜慈动作一顿,姜岁偏头问:“是不是很丑?”
“没有。”沈曜慈哑声说,他低头在那片痕迹上亲了亲,“岁岁永远是最漂亮的。”
姜岁笑起来,他勾住沈曜慈的脖子,道:“你怎么那么笨,我明明只是在利用你。”
“我知道。”沈曜慈跟他额头抵着额头:“我心甘情愿的。”
“你一直没有问我这是什么,是因为你已经知道了吗?”
良久,沈曜慈才说:“是尸斑。”
“姜引源之前说,他会慢慢变成丧尸,你失去了异能后,也会这样,是吗?”
姜岁轻轻嗯了一声。
“所以之前邵繁不愿意帮你剥离异能,因为他也知道,你没有了异能,会像是一个正常人被感染那样,变成丧尸。”沈曜慈声音艰涩:“血清对你没有用吗?”
姜岁摇头:“没用,我和姜世源的情况不一样,没有异能的话我早就变成丧尸了,唯一阻止继续丧尸化的办法,大概是重新将异能移植回来?可我不想那样活着。”
沈曜慈猛地将头埋在了他颈窝里,姜岁感觉到了滚烫的泪滴砸落在自己的皮肤上,他笑着摸了摸沈曜慈的黑发,道:“不要难过,这对我来说是解脱。”
“而且那一天未必会很快到来,也许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姜岁喃喃说:“但是沈曜慈,如果有一天,我彻底变成丧尸了,你就杀了我,然后把我烧成灰,撒在我们今天路过的那片野玫瑰荒原上,好不好?”
“那里很漂亮,我很喜欢。”
“……好。”沈曜慈说:“我陪你一起。”
姜岁没说什么让他好好活着这种事,因为他很早以前就知道,这是一只没有他就会死掉的小狗。
沈曜慈亲了亲他的脸颊,抱着他往外走:“睡觉了。”
姜岁抬起湿漉漉的眼睫看他,沈曜慈:“……还不想睡吗?”
“好像是你不想睡。”姜岁说。
沈曜慈把他压在床上,去吻他被热气熏蒸的绯红的唇,吻着吻着,他又哭了,哑声说:“岁岁,你说人会有下辈子吗?我可不可以下辈子还跟你在一起?”
“我记得你以前不信这些的。”
沈曜慈抱紧他,似乎想要将他勒进自己的骨血里,“如果有转世轮回的话,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姜岁叹口气。
他怎么这么爱撒娇。
“……嗯。”姜岁回答,“还愿意。”
沈曜慈心脏跳动若擂鼓,快的完全不正常,他让姜岁听自己的心跳,喃喃说:“岁岁,你听,每一次跳动都是为你。”
姜岁手指贴着他心口,看见自己手腕上也有了一块很小的尸斑。
或许等这些痕迹爬满他的身体,他就必须要离开这里了。
他们很少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去了很多很多不同的城市,让姜岁有些惊讶的是,之前那个年轻人竟然不是胡说八道,“丧尸后援会”的成员的确很多,几乎每去一个地方都能遇到几个,某次吃午饭的时候,还听隔壁桌提起,基地有人主张要给“姜岁”建造一座雕像,纪念他对人类的仁慈,这个提议得到了不少人支持,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过领袖那关,渐渐地也就被搁置,没人提起了。
度过灾难时期的第三年,姜岁和沈曜慈路过幸存者基地,这里已经不复当年繁荣,里面的人搬走了大半,据说过段时间总控中心也要搬去D城了,基地将会被彻底废弃。
姜岁并没有进去,只是站在远处遥遥看着城墙,沈曜慈给他剥了一颗奶糖,喂进他嘴里:“好吃吗?”
姜岁幸福的眯起眼睛,点头。
人类的食物真的很好吃,各地的灾后重建工作都在紧锣密鼓的进行,各种繁华时期才有的东西又开始售卖,姜岁热爱各种甜腻的垃圾食品,鉴于他是一只丧尸,沈曜慈也就任由他爱吃什么吃什么了。
“不进去吗?”沈曜慈问。
“不进去了。”姜岁说:“往前走吧,那片野玫瑰又要开了。”
他们离开城门,继续向着远方,忽然有人叫道:“岁岁!……岁岁是你吗?!”
姜岁脚步未停,头也没回,很快就融入了人群,再也找不到踪迹。
“萄儿?”骆思恒疑惑道:“你刚刚在叫谁?”
“我看见岁岁了!”白萄急切道:“他来过这里!”
骆思恒叹口气,“他肯定不会再来这里了……你应该是看错了吧。”
“我绝对没有看错!”白萄转过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高大男人:“老大,你肯定也看见了,对吧?!我有可能认错,老大绝不会认错!”
顾鄢手指蜷缩,几乎将自己的手心掐出血来,眉眼比之从前更加凶戾,神色也更加冷淡,眼睛里却有一片沉寂的空白。
“走吧。”顾鄢说。
“可是老大……”
顾鄢没有回答白萄的问题,步伐却失了从容。
其实,见不见已经没有意义了。
只要知道那个人还好好活在这世上某个角落,天涯海角,各自白头,已经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
姜岁死在这年九月初。
那时候他正靠在沈曜慈肩上看他钓鱼,尸斑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脖颈,在苍白的肌肤上显得分外瘆人,可沈曜慈还是会每夜吻过那些象征着死亡的痕迹,眷恋又温柔。
阳光透过稠密的树枝落在他们身上,斑斑点点,水面上的浮漂忽然动了起来,沈曜慈小声说:“岁岁,上鱼了。”
姜岁没再能回答他。
他就这样安静又平常的死去了,在一个同样安静又平常的下午。
沈曜慈在原地坐了很久,久到鱼饵已经被鱼吃完,他才放下手里的竿,抱住姜岁已经冰冷的尸体,亲了亲他没有丝毫血色的唇。
就如姜岁所说,野玫瑰又开了,绵延花海一片绯红,比太阳还要炽烈几分。
沈曜慈把姜岁的骨灰撒在了这片绚烂的花海里,他枯坐在荆棘丛中闭上眼睛,空气压缩成风刃,割破大动脉,鲜血喷溅而出,将那些野玫瑰染的更加明艳。
在他的少年时候,曾经读到聂鲁达的诗,有一句他很喜欢。
——在我这贫瘠的土地上,你是我最后的玫瑰。
后来他读给姜岁听,姜岁那时候懒洋洋的躺在椅子上晒太阳,抬起眼睫对他笑了一下,那个笑容他记了很久。
而现在,这贫瘠地上最后的玫瑰,也终于变成了一捧灰烬。
第65章 【番外】暗恋
天气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沈曜慈从赛车俱乐部出来,几个富二代正在跟漂亮妹妹调笑,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几个女孩子笑声清脆若银铃,叮叮咚咚的响在冷风里。
“曜慈!”有人从背后搭上他的肩膀,“待会儿我们要去会所,一起啊?我跟你说,那儿新来了几个小姑娘,长得特水灵,尤其是那个学音乐的,那气质,那脸蛋,真是绝了!”
沈曜慈对这种夜间场向来是不感兴趣的,他扯了扯衣领,被这潮湿黏腻的风吹的心烦,道:“不去。”
“去吧去吧。”那人说:“我不骗你,真的长得特别好看,知道那贺少不?见了一次就被迷得团团转,又是买房又是送车的,就差娶回去了。”
“见过更好看的。”沈曜慈淡声说。
“哈?”对方惊诧:“你什么时候认识了漂亮妹妹我不知道?你可别骗我啊。”
沈曜慈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不想再搭理这傻逼,抬步准备走,忽然瞥见什么,愣在了原地。
旁边人见他发呆,也看了过去,顿时卧槽一声。
“这姓贺的艳福不浅啊!”那人说:“那会所的音乐才女已经漂亮的不行了,他这又是上哪儿认识了个更漂亮的!?我本来对男的不感兴趣,但是这个……我操沈曜慈你发什么疯?!”
沈曜慈冷着脸收回拳头,冷冷道:“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那是姜家的少爷,不是你随随便便就能勾搭的人。”
“什么?”那人愣了愣,他回国不久,D城圈子里的人其实认识的不多,但也听说过这位姜家少爷的名声。
他身上的标签那么多,最显著的便是“漂亮”,之前他还想着自己那群狐朋狗友吹嘘太过,毕竟一个男人再好看能好看到哪儿去?直到今日惊鸿一瞥,他才知道什么叫做“活色生香”。
沈曜慈沉着脸没再说话,犹豫两秒,还是追了上去。
跟姜岁一起的那个贺少,出了名的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姜岁跟这种人待在一起太危险了。
沈曜慈风一样跟上前,就见贺岚一脸殷勤笑容:“我经常来这玩儿,要不我先带着你跑一圈?不是我说啊,我赛车技术是这俱乐部会员里最好的!”
姜岁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色羊绒圆领衫,雾蒙蒙的,显得他五官更加柔和,没满十九岁,其实还是个没有长大的小孩子,眉眼间却总是带着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倦怠,让他整个人都显得像是冬日里趴在温暖的壁炉边打盹的猫。
姜岁的漂亮是众人公认的,偶尔有人提起,还会笑着说一句,要不是姜岁他妈长得好看,哪儿能带着个拖油瓶嫁进豪门啊。
或许就是因为这层关系,以至于某些人对姜岁的态度,总是掺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轻慢,毕竟他的母亲就是靠“出卖色相”上位的,他又长得这么漂亮,就像是一只精美的花瓶,实在是很想让人带回家好好把玩。
对于器物,当然也就用不着有“尊重”了。
贺岚就是这样的人。
他看姜岁的眼神不干不净,满是淫邪,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就像是见着了鲜肉的鬣狗,丑态毕露。
眼看着贺岚就要去拉姜岁的手,沈曜慈忍无可忍的道:“这不是贺少吗?怎么,上次被我甩开整整一圈,丢了面子,来这儿苦练车技的?”
“……”听见这声音,贺岚背脊僵住了,回过头一看果然是沈曜慈,恨得牙齿痒痒,偏偏又因为对方的身份,不敢恶语相向。
“沈少今儿也在啊。”贺岚挤出一个笑,“我就是带朋友过来看看,他对赛车感兴趣。”
姜岁平静的眼睛抬起,看向沈曜慈。
那眼神很陌生,沈曜慈就知道,姜岁不记得他了。
他们本来也没有见过几次面,除了邵繁,姜岁跟谁都不亲近,其他人也没有记住的必要。
“……又见面了。”没来由的,沈曜慈竟然有些紧张,他轻轻咳嗽一声,提醒,“上次见面是姜叔叔的生日宴会,我送你的礼物你有看吗?”
说来也是好笑,姜引源的生日,他反倒特意跑一趟给人继子送了份礼物。
“没有。”姜岁直接说:“你是?”
“沈曜慈。”早就知道了答案,沈曜慈也不失望,道:“七曜的曜,慈悲的慈。”
姜岁微微偏头:“你的名字听起来像个好人,人看起来却很坏。”
沈曜慈呆住了。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前几天漂了一头白毛,耳朵上打了一排耳洞,戴着一堆乱七八糟的耳钉,上身一件印着中指的黑T加机车外套,下面是花里胡哨五颜六色的长裤,虽然靠着一张脸硬生生撑起了这死亡造型,还能让人由衷感叹一句好帅,但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好人。
沈少手忙脚乱的抓了把头发,“我平时不这样!”他看着姜岁,又重复一次:“……真不这样。”
贺岚在旁边揭穿他:“上个月他染的红毛,身上还带刀子!可凶了,岁岁,咱不跟他玩儿哈,听说他有暴力倾向,动辄打人!”
“你他妈——”沈曜慈脏话爆出口了又紧急收住,额角青筋直跳的揪住贺岚衣领:“你跟我过来!”
“喂喂喂你要干什么!”贺岚吓得直打哆嗦:“我说的是实话啊又没冤枉你……诶诶诶诶沈少,我错了你放开我!我闭嘴,我再也不说了!”
沈曜慈拿手指指着贺岚鼻子,低声威胁:“你少打姜岁注意,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这癞蛤蟆配不配吃天鹅肉。”
贺岚:“……沈少,我没听说你喜欢男的啊?你也对姜大小姐感兴趣?那咱两公平竞争嘛,不过我看你没什么优势,看他经常跟邵繁待一起,肯定喜欢温柔的,你这狂野大男孩跟温柔也不沾边啊。”
沈曜慈:“。”
要不是姜岁在这里,他绝对揍的这姓贺的满脸桃花开。
“你想玩儿,就去找乐意陪你玩儿的,别去招惹姜岁。”沈曜慈冷声说。
没想到贺岚一本正经:“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认真的?我就是认真的想跟他谈个恋爱,想跟他在一起,否则我这伏低做小的图什么?”
沈曜慈暴躁道:“前两天还跟会所那搞音乐的你侬我侬,送车送房谈婚论嫁,这么快就移情别恋还爱的要死要活了?贺岚,你少给我来这套,再让我看见你出现在他身边,我把你腿打断,信不信?!”
贺岚一个哆嗦。
圈子里的谁不知道沈曜慈就是条疯狗,绝对不能惹,因为他发起疯来完全不计较后果,跟他杠上只有吃亏的份儿。
贺岚暗骂了一声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招呼都不敢跟姜岁打一声,就灰溜溜的走了。
沈曜慈深吸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脸,想让自己看起来显得平易近人一点,觉得差不多了,这才转回身若无其事的跟姜岁道:“贺岚女朋友找他,他就先走了。”
姜岁笑起来,“你好像一只炸毛的小狗。”
“什、什么?”沈曜慈结结巴巴,把一头白毛揉的更乱了,明明平时很桀骜不驯的一个人,就是面对亲爹也绝不肯口下留情,在姜岁面前却像个智商发育不完全啊吧啊吧流口水的大傻子。
“我今天心情不太好。”姜岁纤长的眼睫翘起来,暗绿色的眸子好像名贵的宝石,里面映出沈曜慈的脸,“所以想来这里兜风,你把我的驾驶员赶走了,谁来给我开车?”
沈曜慈下意识的:“你为什么心情不好?有谁惹你了吗?”顿了顿,反应过来,对姜岁来说,他们就是今天才认识的陌生人,问这个也太冒犯了,于是他立刻改口:“我带你去兜风吧,我车技比贺岚好,他跟我赛车从来没有赢过我!”
跟打扮的花里胡哨的沈曜慈本人不同,他的爱车一片漆黑,低调肃杀,平时轻易不肯让人碰,姜岁坐在副驾驶上好奇的打量,沈曜慈故作镇定:“你喜欢吗?”
姜岁还没回答,他就说:“喜欢的话我送给你。”
姜岁手肘支在车窗边,含笑看他:“你这么大方啊?”
他不知道,他这样侧头看过来的时候,光落在他白皙的脸颊上,漆黑的眼睫掩映着宝石般的瞳孔,好看的要命。
沈曜慈心跳加快,握紧了方向盘,半天憋出一句:“嗯。”
“要系安全带。”沈曜慈说:“这个跟常规的安全带不太一样,我帮你可以吗?”
姜岁点头。
沈曜慈便倾身过去,因为这个姿势,两人靠的很近,近到沈曜慈可以嗅见姜岁温软肌肤里透出来的很淡的幽香,让他手指都有点发颤。
那天沈曜慈带着姜岁在山上跑了两圈,回到俱乐部的时候阴沉的天还是落下了雨滴,沈曜慈刚要鼓起勇气提出送姜岁回家,就见有人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拾阶而上,大概是刚从实验室出来,邵繁还穿着白大褂,看见姜岁,他有些无奈的叹气:“怎么来这里了?”
姜岁没有理会。
邵繁将手里的袋子递给他,“路上给你买的奶茶,热的,全糖。”
姜岁接过奶茶,喝了口,这才说:“你为自己拒绝我而后悔了?”
听到这里,沈曜慈蓦然想起前段时间传的沸沸扬扬的八卦,说姜岁跟邵繁告白求婚,邵繁却拒绝了,这事儿好像还跟他有点关系——虽然他本人觉得莫名其妙且完全不知情,但好像很多人都把他当成了邵繁的地下男友。
而他们三个现在站在这里,简直就是个腥风血雨的修罗场。
“这件事我们之后再说。”邵繁道:“我先送你回去。”
他伸手要去拉姜岁,姜岁却躲开了,侧眸对沈曜慈道:“你送我。”
这话说的理所当然,好像沈曜慈就是该给他当司机。
“好。”沈曜慈说:“我送你回去。”
那一路上,沈曜慈很想问问姜岁到底跟邵繁闹了什么矛盾,却到底没有问出口。
再次见面,就是姜岁的十九岁生日,KTV那混乱的一夜。
他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从镜面玻璃上看见自己头破血流,活像是一具尸体,但他也来不及收拾自己,就到处去找姜岁,却连对方的人影都没找着。
问起姜引源,他也只是笑呵呵的说:“邵繁说带他出去散散心,估计过不多久就会回来了,你找他有急事?”
他找姜岁能有什么急事呢。
问问姜岁,为什么选他?那姜岁大概会回答他,随便选的而已,不要放在心上。
……怎么可能不放在心里。
沈曜慈失魂落魄的离开姜家,在酒吧喝的酩酊大醉,有人大着舌头问他:“沈少,你这是,失恋了?”
又有人笑:“咱沈少活了二十来年,什么时候有过对象啊,屁的失恋,跟他老子吵架了还差不多。”
“那不能,他这样子肯定是失恋了!诶,沈少,跟咱们说说,到底哪家天仙把你迷住了,又把你甩了啊?”
酒吧灯光暗淡,音乐刺耳,沈曜慈有些喝多了,喃喃说:“没在一起。”
“哦……暧昧期是吧?”
“……不是。”
众人唏嘘:“看不出来沈少您这狂野大男孩,还搞暗恋这一套啊?”
就像是一道雷蓦然劈在了沈曜慈的天灵盖上,他猛地坐直身体,双眼发直。
从前他一直不知道自己对姜岁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原来这种情绪叫做……暗恋?
其他人都被吓了一跳:“这是开始发酒疯了?”“赶紧上个蜂蜜柚子茶给沈少解解酒!”
沈曜慈没喝蜂蜜柚子茶,他站起身就走,打了个车回家,跟他爹宣布了两件大事。
第一,他喜欢男的。
第二,他已经有喜欢的对象了,这辈子非他不可。
沈老爹是个体面人,听完这话后冷静了十来秒,抄起烟灰缸就往沈曜慈脑袋上砸,同时破口大骂,砸的沈曜慈头上多了个窟窿不停往外冒血还不解气,解了皮带开始抽,抽的沈曜慈浑身是伤,这不孝子却还是不肯松口,铁了心要娶个男老婆回来。
要不是邵繁正好找沈老爹有事,劝了劝,沈老爹能把儿子活活抽死。
父子两谁都不愿意服软,沈曜慈便干脆搬走眼不见心不烦。
他一直在到处打听姜岁的消息,却没料到某个风雨交加的深夜,有人敲响了他家房门,他满心暴躁的打开门一看,门口站着的竟然是浑身湿透的姜岁。
少年一身都是雨水,眼睫都湿漉漉的,面色苍白,一双眼睛在昏暗的楼道里更趋近于黑色,像是一只可怜巴巴的流浪猫。
一瞬间,沈曜慈心脏泛起尖锐的疼痛,他什么也没说,让姜岁进来,给他放热水准备干净衣服,等姜岁洗完澡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泡好了感冒冲剂。
洗过澡,姜岁的脸出现了几分血色,像是一个热热软软的小蛋糕,沈曜慈都能闻见香气。
“不喝。”姜岁皱眉。
“是甜的。”沈曜慈解释,“而且你要是生病的话,要打针吃药的。”
听见打针,姜岁眸光微动。
像是一只被电击习惯了的小白鼠,听见开关打开的声音,下意识的恐惧。
姜岁接过杯子,皱着鼻子喝了口,沈曜慈刚要说什么,姜岁已经勾住他脖颈迫使他低头,吻住了他的唇。
冲剂的味道弥漫在两人口腔,姜岁说:“很难喝,一点都不甜。”
“……明明是甜的。”沈曜慈小声,“很甜。”
姜岁眯起眼睛,沈曜慈就把后面那句“你很甜”咽了回去。姜岁就像是在自家一般随意,在沙发上坐下,道:“听说你一直在找我,有事吗?”
“如果我问了,你会回答我吗?”
姜岁趴在抱枕上,笑的眉眼弯弯,“看心情。”
“这些天……你在哪里?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实验室,配合一个研究项目。”姜岁风轻云淡的说:“有突发情况,所以耽搁了好几天没法离开。”
沈曜慈松了口气。
“怎么,以为我和邵繁在一起呀?”姜岁勾起唇角,“你的心事真好猜,什么都写在脸上。”
沈曜慈犹豫了下,问:“那天在KTV……”
“哦,我喝多了。”姜岁语气轻松,“当时脑子不太清醒,现在想来,应该提前问问你的意见,不该擅自把你牵扯进我和邵繁之间的事。”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曜慈着急道:“我是想问你……那么多人,为什么会选我?”
姜岁有一百种方式可以骗他,敷衍他,沈曜慈也肯定会相信,但此刻他却难得有了点良心,说:“因为你和邵繁关系好啊。”
他翻身,撑着自己的下巴,微微笑着,“我在利用你刺激邵繁呢,傻狗。”
沈曜慈半跪在地上,看着姜岁许久,才哑声说:“那你的利用,能有多久?”
他小心握住姜岁的手:“能久一点吗?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姜岁笑意褪去,“你是真的不太聪明。”
“我都说了,我只是在利用你。”
“我知道。”沈曜慈说:“但是我想跟你在一起。我……真的很喜欢你。”
姜岁听过很多告白,花样百出,沈曜慈实在是朴实无华。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沈曜慈认真的眼睛,心脏漏了半拍,“嗯,我听见了。”
沈曜慈极力克制自己的激动,却还是没忍住紧紧抱住了姜岁,哽咽的说:“我让我爸去姜家提亲好不好?我们先订婚,等你大学毕业,就去国外领证……”
他一个人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才想起并没有问姜岁愿不愿意跟自己结婚,于是他微微松开怀里的人,小心翼翼的:“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你喜欢我什么?”姜岁问。
“喜欢你不需要理由。”沈曜慈在他耳边说:“不管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遇见你,我都会喜欢上你。”
姜岁怔忡良久,在沈曜慈唇角一吻,道:“我愿意。”
和人类建立一段稳定的社会关系,对于一只丧尸来说实在是天方夜谭。
可姜岁觉得,沈曜慈愿意为他做那个逆着人潮的罪人。
第66章 福利
“滴——”
“检测到宿主03659已经成功登出世界,正在进行任务评级——”
“检测到宿主03659成功扮演原角色未被病毒察觉、成功订正世界线、走完原角色所有剧情,该次任务评级为:S。”
姜岁听见活泼的童声在耳边响起,他睁开眼睛,揉了揉耳朵。
老实说,清楚的感知到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丧尸化,那种感觉非常不好受。
最后那段时间里,沈曜慈也有所察觉,夜里睡觉总是惊醒,怕他突然就没了呼吸,姜岁原本想在丧尸化刚开始的时候就自杀的,毕竟他没有受虐的爱好,但看见沈曜慈那可怜巴巴的眼神,他硬是撑了三年。
所以这次醒来,他格外疲惫。
“怎么是你?”姜岁问:“01呢?”
“怎么了,系统是我,你不满意?”童音切换成了低沉的熟男音,简直像是在姜岁耳边放低音炮,炸的他脑袋轰轰作响,“……你正常点。”
“哦。”系统委屈的说:“宿主怎么一点都不喜欢我,明明我比01更加温柔更加可爱!我还可以拟态,检测到宿主现在情绪波动过大,正在思念某人,需要我拟态成沈曜慈的样子吗?保证一比一还原哦,我是不是很贴心?”
“……你过于贴心了。”姜岁摊开掌心,就见手心里是一片红色的野玫瑰花瓣——他这去一个小世界就要带点土特产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他将这片殷红的花瓣压在了人鱼的鳞片之下,道:“说回正题,01呢?”
“因为宿主提出系统存在漏洞,01进行了严密的自查,仍未发现异常,申请回主神空间做全方位检测,所以暂时由我代班!”系统02欢呼雀跃:
“宿主03659,您此次任务评级为:S,结算积分:10000。”
姜岁等了几秒,没听见02的后话,微松口气。
他就说NPC自己改剧情线,系统不能不要脸的把这口锅扣到他的头上。
“邵繁怎么回事。”姜岁道:“他怎么还自己改结局了?”
“滴——正在检测。”02停顿几秒,道:“已对宿主03659的疑问作出答复:小世界编号AER837154219中重要NPC邵繁出现异常行为,经过系统检测,该情况为罕见的‘NPC意识觉醒’,为系统强制重置世界线剧情时小几率出现的BUG,即该NPC在某一时间段看见了未来,该种类错误已向主神空间上报次数:2,因主神沉睡,尚未得到修复。”
姜岁:“你们的设计师是谁?BUG上面长了个系统是吗?”
“嘤。”02委屈:“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我再也不跟你天下第一好了!”
姜岁抱着胳膊:“我本来也跟你不好。”
“太让我伤心了宿主!”02不忿道:“亏我还为你争取了福利呢!”
姜岁来了点兴趣,“什么福利。”
02:“你说公主请告诉我。”
“……”姜岁:“你能不能少学点网络梗,下次让01给你强制杀毒。”
“你的心比我在大润发杀了十年鱼的刀还冰冷。”02假哭,“虽然你这样,我还是爱你。”
姜岁:“。”
“因为上个世界出现了威胁到宿主性命的BUG,我向管理局申请了一次特殊福利机制用以补偿宿主。”02解释道:“即‘世界升维’的资格。”
“说人话。”
02:“意思就是,下一次宿主的任务世界任务会很轻松,譬如宿主下次随机到的任务世界总评级难度为两颗星,但宿主完成任务后,结算积分将按照三星世界标准发放。”
这倒确实可以称得上是福利了。
“为什么你对这次任务的BUG绝口不提?”姜岁问:“按理说,在人类研制出血清后我就该功成身退了,但我跟上次一样,被留在了小世界里,记忆还在不停消退,只能靠死亡登出。”
02心虚:“这不是01还没检测出故障来源么……”
姜岁:“这次BUG也应该补偿我福利机制。”
02赶紧说:“这个我做不了主,你要问01才行,它才是主系统。”
它绕着姜岁转圈圈,3D环绕立体音:“求求你了你找01说这事儿吧,我只是一个子系统我不管这个的!”
姜岁被它念的头疼,“那你负责什么?”
“负责可爱啊!”02理直气壮的说:“你就说我可不可爱吧!”
姜岁:“。”
有时候他真是会怀疑主神的脑子有点病,不然怎么会制造出这么有病的系统。
“宿主需要休息吗?”02道:“宿主任务期间,时空管理局有人来探望哦,是那个漂亮的局长大姐姐,她还夸了我可爱呢,问我要不要跟着她做任务,虽然大姐姐很好,但我肯定还是最爱你啦我的亲亲宿主!”
姜岁直接忽略它的肉麻发言,“局长来干什么?”
“她收到了01的错误申报,有些担心你。”02说:“她还给你带了东西,我存放在储物空间了,你要看看吗?”
姜岁点头,面前的桌子上便出现了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一打开,里面是五颜六色一整盒漂亮的马卡龙。
这东西甜腻的让人心发慌,姜岁却很喜欢。
“宿主宿主,你跟局长是什么关系?”02问:“你是关系户吗?你是局长的小男朋友吗?你是……”
姜岁:“闭嘴。”
这就是他更愿意跟嘴毒寡言的01待一起的原因,02真是太聒噪了,如果不打断它,它可以说一整天不带停的。
姜岁慢吞吞开始吃马卡龙,02忍不住又说:“宿主,你不去见见局长大姐姐吗?她好像挺担心你的。”
“我顺利登出世界,她能查到记录。”姜岁不是喜欢跟人建立稳定关系的那种人,况且他跟那位时空管理局的局长也不是很熟。
“多么冷漠的人类啊!”02用咏叹调说:“真是伤透了系统的真心,除非你给我也吃一块马卡龙,否则我是好不起来的。”
姜岁:“想吃就直说。”
盒子里的马卡龙瞬间少了一个,系统吃东西其实就是提取食物数据,跟真正尝到味道有很大区别,但02还是乐此不疲。
这次姜岁没有再着急开启下一个任务,留在小世界里越久对他的精神损伤就越大,足足休息了两天,他才让02开始做世界挑选。
“正在为宿主挑选世界——”
“滴,已选中编号为ACL944135123的小世界,该世界背景为:现代。扮演困难指数:一星。危险指数:一星。”
“下面发放世界线被病毒入侵后紊乱的世界线剧情,请宿主注意查看。”
【原角色是豪门抱错的小少爷,本该出身泥泞、遭受父亲的殴打母亲的谩骂,可这一切都在阴差阳错之下由气运之子代他承受,真相大白后,气运之子被接回了姜家,原角色日夜担心自己的一切会被气运之子抢走,对他百般刁难。】
【然而气运之子优秀的让所有人赞叹不已,对他的刁难处处容忍,以德报怨,反倒让原角色成为了众矢之的,原角色逐渐被身边人冷落,恼怒之下,将气运之子推下楼摔死,此时他向病毒购买了盗版万人迷光环,以此逃脱法律的制裁。】
姜岁听完,沉默一瞬,道:“一星世界,就这么简单?”
“是的!”02说:“只要宿主成功避开气运之子的死亡剧情,就能完成任务啦!”
这对姜岁来说简直跟度假吗没区别。
“这个气运之子。”姜岁道:“是真大度还是假大度?”
02:“嘻嘻,你猜。”
姜岁:“。”
爆掉系统到底犯不犯法,很急。
“该世界的任务要求为:订正世界线,阻止气运之子的死亡。警告:禁止擅自更改世界线剧情,否则F评级1000积分罚款通告批评。”
“传送即将开始,宿主是否已经准备好?”
姜岁:“嗯。”
“滴——传送开始。”
“传送成功,登陆地点:S市,第一中学高二十三班。”
第67章 骄阳(1)
“高二十三班的姜岁同学!我喜欢你——”
教室里的广播响起男生激动的声音:“高一刚开学我就喜欢你,一想到你就傻笑,一见到你就心跳,你是春天的风夏天的花秋天的落叶冬天的飞雪,你是世间所有美丽的具象化!”
“请允许我在这里真挚的向你告白,因为我知道,如果这封情书送到你的书桌,只会被你扔进垃圾桶,原谅我只能采取这样的方式让你明白我炽烈的爱!”
“姜岁同学,我爱你,如果要为这份爱加个期限,我希望是……嗷!!主任先别关啊,让我说完!!”
“……”
金秋十月,窗外的银杏树已经开始落叶,灿烈的金色比阳光还要明媚几分,昨天才被值日的同学擦得锃亮的玻璃窗边,少年气的脸都红了,砸了手里的游戏机站起身:“哪个傻逼?!”
“诶岁哥!岁哥别生气!”后桌的人连忙劝,“我知道这人谁,一班那个叫曾纶的傻缺,等放学我们把他逮住揍一顿,保管他以后再也不敢干这种事儿了。”
姜岁的同桌伸手按住他肩膀,给小少爷顺毛:“他就是想引起你注意,甭搭理他,等会儿我揍的他爹妈都不认识的时候他就知道花儿为啥这样红了。”
姜岁这才勉强坐回椅子上。
同桌弯腰把游戏机捡起来,检查了下没坏,用纸巾擦擦递给姜岁,撑着下颌道:“你放学后要去给你哥接机?”
提起这事儿,姜岁撇嘴:“才不想去,他又不待见我,是我妈非要我去。”
“元小鱼,你代替我去怎么样?”姜岁扭头看着自己的同桌,“看见你的话,没准姜辞镜还心情好点。”
“得了吧。”元屿一摊手,“你哥就觉得是我把你带坏了,看见我不揍我就是好事了。”
姜岁烦躁的皱眉。
“他是你哥,也不能揍你,别想太多。”元屿揉揉姜岁细软的头发,“说起来,你另一个便宜哥哥也回来半月了,你两相处怎么样?”
要说提起姜辞镜姜岁是烦躁,那提起他这位“便宜哥哥”,姜岁就是暴躁了。
半个月前,爸妈忽然吞吞吐吐的告诉他,他不是姜家的亲生孩子,而是跟人抱错了,现在他们已经找到了亲生儿子,对方的要求简单,想要把亲生儿子带回来,可以,但必须要把他们的儿子还回去。
姜爸姜妈把姜岁当个宝贝疙瘩似的养了十八年,哪里舍得把他送走,最后是拿了一大笔钱,对方才终于松口:人可以落在S市继续读书,但是户口必须落在谢家。
前几天,他的户口都迁走了,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已经不算是姜家的人了。
“看见他就烦。”姜岁没心情打游戏了,胡乱把游戏机塞进桌兜里,道:“昨天才跟他吵了一架,我妈竟然帮着他,我就知道一旦把他接回来,我妈就不爱我了。”
元屿忍不住笑:“谁舍得让你受委屈啊,阿姨肯定都没跟你说重话。”
姜岁皱眉:“你到底是不是我朋友?”
“我不是,我是岁哥的小跟班。”元屿笑的弯了眼睛,他有一半外国血统,高鼻深目,发色浅,皮肤又白,笑起来就跟古希腊雕塑似的俊美,惹得一群偷看他的女生捧脸小声尖叫,嚷嚷着什么“嗑到了’“嗑死我了”。
姜岁勉强被他哄好,趴在桌子上道:“昨晚通宵打游戏了,好困,睡会儿,等放学叫我。”
元屿修长的指间架着支中性笔,灵活的转了转,“行,你睡。”
大概是真的太困了,姜岁没几分钟就沉进了梦乡,怕他着凉,元屿把自己校服外套脱了给姜岁披上,台上讲课的班主任忍无可忍:“……元屿同学!要不要给姜岁同学搬张床来让他睡的更舒服点?!”
元屿惊艳抬头:“老师,好主意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班主任:“……”
她都懒得再让这小王八蛋滚出去罚站了,站了也没用,只会在外面招蜂引蝶勾搭女同学,简直就是只时刻都在开屏的孔雀。
至于姜岁……这位更是重量级,姜家的小少爷,打不得骂不得,说两句重话就要掉眼泪珠子活像是有人把他怎么了,关键是这眼泪还收放自如,只要这事儿过了,立刻不哭,简直比演员还演员。
所以只要这两人上课不打扰其他同学,她都懒得管了。
全班同学哄堂大笑,班主任气的拍桌子:“死了这条心吧你!”
元屿遗憾退场。
一直到放学,元屿才伸手捏了捏姜岁脸颊,“喂,岁哥?起床了。”
姜岁迷迷糊糊的醒过来,下意识抓着元屿的衣角跟着他一起往外走,元屿一只手揣兜里,一只手提着两个书包,两人从讲台路过,下面又有女生尖叫。
“……我早就想问了,她们到底在激动什么?”姜岁打了个哈欠。
元屿也很莫名其妙:“谁知道。”
走出教室被冷风一吹,姜岁清醒了点,到了教学楼下,隐约听见拐角有什么声音,姜岁不过是好奇的过去看了眼,就正好跟一双漆黑的、清凌凌的眼睛对上。
十八岁的少年还没有完全长开,身材高挑清瘦的像是一株翠竹,穿着一中丑的不行的蓝白校服竟然也有种T台走秀的感觉,全靠那张脸硬撑。
元屿问:“怎么了?”
几个围着少年的男生面面相觑,连忙有人道:“没、没什么……我们这……跟谢同学闹着玩儿呢。”
姜岁眸光落在谢燕至拿出的钱包上,又落在其中一个男生手里的折叠刀上。
好家伙,学校里就敢搞抢劫。
见姜岁看过来,那人连忙把手藏在了身后:“岁哥,元哥,我们这就走!”
姜岁:“我就看一眼,你们继续啊。”
他瞥了眼谢燕至,忽然道:“要不你求求我,我就帮你赶跑他们怎么样?”
谢燕至沉默的将钱包里的零钱全部取了出来,塞进拿刀那男生手里:“给你。”
男生:“??”
谢燕至:“可以放我走了吗。”
“可、可以?”
谢燕至点点头,走出他们的包围圈,路过姜岁的时候,他脚步微顿。
明明是同年同月同日生,谢燕至却比姜岁高出半个头,他垂下纤长漆黑的睫毛,不冷不淡的说:“脸上睡出了本子印,看来梦里学到了不少知识。”
姜岁:“?!”
谢燕至已经抬步离开了。
“……他是不是在嘲讽我?!”姜岁抓住元屿的胳膊:“他是在嘲讽我吧??”
元屿揉了揉他脸上的印子,“别听他的,我觉得很可爱。”
姜岁怒道:“我要在姜辞镜面前说他坏话!”
元屿:“嗯嗯,让你哥教训他。”
“……他们是亲兄弟,姜辞镜才不会帮我。”姜岁越想越烦,他好好的人生里为什么非要冒出个谢燕至?
一直到了机场,姜岁还是垮着脸,他很不走心的坐在椅子上,完全不像是来接机的,直到一双黑色的皮鞋停在他面前,有人冷淡的声音自头顶响起:“姜岁。”
姜岁的视线从那双长腿一路往上,看见了他西装三件套一丝不苟的大哥。
姜辞镜和谢燕至长得不是很像,姜辞镜面容俊美而冷肃,没有表情的时候就显得很凶——而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六天都是面无表情的。
“……哥。”姜岁站起来,伸手想要帮他拿行李,姜辞镜没给,姜岁撇嘴,反正他也就意思意思,怎么可能真帮姜辞镜拎行李。
姜辞镜今年二十七,大他整整九岁,他当哥哥的好意思吗。
“这就是妈说的,你最近很乖巧。”姜辞镜看着少年眼下的乌青,“昨晚打游戏到几点?”
“……没打游戏,这是我刻苦学习的勋章。”
姜辞镜冷冷一笑,“你当我愿意管你。”
他拉着行李箱就走,长得高的人腿长步子大,没一会儿就把姜岁甩在了身后,姜岁对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谁知道姜辞镜就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忽然回头,吓了姜岁一跳。
“你要留在机场过夜?”姜辞镜皱眉,“怎么越来越蠢。”
姜岁深吸口气,小跑着跟上去,道:“哥,谢燕至回来了哦?”
“想给我上眼药?”姜辞镜看都没看姜岁,就知道了他的小心思,“没用。”
姜岁闭嘴了。
他从小就跟姜辞镜话不投机半句多。
姜辞镜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从小就优秀自律,简直可以写进教科书里的完美人生,相比较之下,姜岁除了一张脸蛋格外漂亮,就没有任何可取之处了。
小时候姜岁总听人议论,说同一个爹妈生的差别怎么这么大,结果么,还真不是基因劈了叉,是他压根就不是姜家亲生的。
一路上都很沉默,司机也被兄弟两之间的低气压吓得不敢说话,到了别墅,姜岁立刻拉开车门下车,一秒钟都不想跟姜辞镜多待,姜辞镜看着少年要溜走的背影,沉声:“过来。”
姜岁不情不愿的蹭过去,姜辞镜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姜岁穿上,又伸出胳膊:“抱着。”
“……”姜岁机器人一样僵硬的抱住他哥的胳膊,两人黏黏糊糊的进了别墅大门,柳渔见他们亲亲热热的回来,喜不自禁:“哎呀,我就说兄弟两哪有隔夜仇嘛,这不是又和好了。”
姜岁:“嗯,我最喜欢我哥了。”
姜辞镜一脸冷漠:“嗯。”
等柳渔进厨房看饭好了没,姜岁立刻松开姜辞镜,飞速把外套脱下来塞进姜辞镜怀里,坐到了沙发上开始看手机,跟他界限分明。
姜辞镜手臂上搭着风衣,上了楼,他将衣服挂在衣帽架上的时候,闻见一股很淡的幽香。
不是他常用的木质香水的味道,更轻更软,像是柔柔的云,等他抬起袖口仔细去嗅,已经消失无踪。
姜岁。
怎么从小到大一直这么香。
第68章 骄阳(2)
晚饭姜岁吃的心不在焉,毕竟桌子上有两个他很讨厌的人,只想赶紧吃完回房间打游戏,忽然柳渔道:“岁岁啊,妈跟你说件事。”
“嗯?”姜岁抬起眼睛,“怎么了?”
柳渔和丈夫对视一眼,犹豫了下才说:“是这样的,你谢家那边的爸爸妈妈明天要过来,燕至回来也半个月了,他们想要来看看燕至过的怎么样,当然了,也是为了见见……”
她话还没有说完,姜岁就面无表情的丢了手里的筷子。
谢燕至动作也顿了顿,而后若无其事的继续吃饭。
“姜岁。”姜辞镜沉声道:“你的礼貌呢。”
姜岁咬着唇角,冷冷说:“我不见。”
柳渔连忙按住长子的肩膀,让他不要对弟弟发脾气,叹口气对姜岁道:“岁岁,妈妈知道你不喜欢他们,但毕竟是你亲生父母……”
姜岁眼圈就红了,“所以我现在就是个外人了?”
“妈妈没有这个意思!”看他要哭,柳渔心疼的不得了,握住姜岁的手道:“岁岁,你那么小一点妈妈就养着你,在妈妈心里,你就是我们的孩子呀,怎么会把你当外人呢,只是你谢家爸爸妈妈那边肯定也是思念你的,同为父母,我也没法剥夺他们探望孩子的权利,你说是不是?”
姜岁没说话。
姜辞镜淡声道:“不想见就不见,多大的事,也值当你哭?娇气。”
“……我偏要见!”姜岁不爽的道:“你肯定巴不得我被谢家人接走,那我明天就跟他们回去,以后你就再也看不见我了,开心了吧?”
姜辞镜眼神倏然变冷,他盯着姜岁,面无表情道:“你再说这话试试看。”
“……”姜岁不敢试。
在这个家里,爸妈对他是无底线宠溺的,但大哥不一样。
姜辞镜这个老古板神经病真的会脱了裤子打他屁股。
“我吃饱了。”姜岁站起身,恹恹道:“回房睡觉去了。”
等他上了楼,柳渔才对姜辞镜道:“辞镜,岁岁心情不好,你不要凶他。”
“你们太惯着他。”姜辞镜淡漠的道:“十八岁了,还像是个小孩子。”
“十八岁本来也还是小孩子嘛。”柳渔不赞同儿子的想法,道:“岁岁生下来就体弱,小时候吃了不少苦,我和你爸爸呢,本来也没有指望他有什么大出息,有我和你爸在,有你这个大哥,现在还有燕至这个二哥,他一辈子开开心心的就很好了。”
姜辞镜动作微不可查的停了停,道:“他以后成家了,总要独当一面。”
“那都是多久之后的事情了。”柳渔失笑,“再说了,成家了你们也是兄弟啊,你总不能不管他吧?”
说到这里,她又有些惆怅,“这个小笨蛋哪,可不能没你管着。”
姜辞镜面色如常,“如果他听话,我当然不会不要他。”
……
第二天姜岁起床的时候怨气冲天。
谢燕至已经早早地在车上等着他了,正在看英语早报,姜岁跟没看见这人似的,上车就开始闭着眼睛补觉,忽然车子一个颠簸,姜岁的脑袋在车窗上狠狠一磕,痛的他闷哼一声,司机赶紧道:“对不起小少爷!我没想到这路中间忽然多了个坑!”
姜岁揉着自己脑袋,痛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旁边谢燕至依旧在看自己的早报,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谢燕至。”姜岁带着哭腔说:“你帮我看看脑袋。”
谢燕至这才放下手里东西,侧眸敷衍的看了眼,“没事。”
“……”姜岁怒道:“你好好看!”
谢燕至皱眉。
姜岁痛的眼圈发红,眼睛里有朦胧的水光,又委屈又凶狠,像是一只自认为很凶狠的毛茸茸的小动物,亮出自己那没什么威胁力的小爪子和小尖牙颐指气使,其实只是因为有人惯着他,本身是一点本事没有。
他回来半个月,能感觉到姜家上上下下都宠着这颗名为姜岁的明珠,所以养成了他娇纵又跋扈的性格,完全不在乎他人的想法,极度的以自我为中心,天天在家里作天作地,以至于他的亲生父母完全忽略了他这个刚接回来的儿子。
“谢燕至。”姜岁眯起眼睛:“快点。”
懒得给这小废物留下把柄,谢燕至伸出手按住少年侧颊,触手的肌肤细嫩柔软的不可思议,真像是传说中的琼脂软玉般,还沁着淡淡的香,让谢燕至动作一顿,而后他无事发生般让姜岁侧过头,拨开少年漆黑细软的头发,看了看被磕到的地方。
小少爷娇贵,这么一下,还真红肿了,鼓起来一个不小的包。
“有个包。”谢燕至言简意赅:“不严重,冷敷就行。”
姜岁:“那你去给我买冰袋。”
谢燕至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道:“我在车里等了你二十一分钟,现在如果再去买东西,到学校一定会迟到。”
“迟到算什么……”姜岁说到一半想起这位跟他这个学渣可不同,是个空降一班的大学霸,姜岁六门总分加起来没他数学卷面分高的那种学霸。
姜岁没再说什么,到了学校,一进教室他就让元屿看自己脑袋上的大包,元屿二话没说翘课去买了个冰袋回来给他敷,姜岁痛的皱眉,哼哼唧唧的道:“今天谢家人要来。”
元屿:“来干什么?看你?”
“怎么可能。”姜岁冷笑,“他们要是真在乎我,怎么可能现在才来看我。”
元屿对那家人的观感也不太好。
毕竟知道孩子抱错后,姜家夫妇是亲自去那个偏远的小镇上把谢燕至接回来的,谢家那对父母起先不肯松口,非要他们用姜岁来换,后来柳渔拿了一大笔钱出来,他们也就松口了,全程都没提过要见见姜岁。
“别搭理他们。”元屿语气不悦:“他们就是想当吸血虫,只要你在姜家,就能一直从姜叔叔柳阿姨那里打秋风。”
“不行。”姜岁道:“这次不去,下次也要去,还不如早点解决。”
元屿叹口气,捏捏姜岁的脸颊:“我岁哥真是命运多舛。”
“元小鱼。”姜岁忽然想到什么,认真的看着他,“如果我和谢燕至没有被抱错,那我们是不是一辈子都见不到面?要是某一天我两在街上相遇,你看都不会看我一眼。”
元屿:“……怎么可能,你长那么好看。”
他看了姜岁好一会儿,“你说你怎么就长那么好看。”
姜岁一巴掌拍开他的手,丧气的道:“谢燕至被接回来的时候,爸妈给他接风洗尘,请了很多亲戚来,他们偷偷议论,说我是个小偷,偷了谢燕至十八年的人生,我对不起谢燕至。”
“他们还说,我本来就该是个泥腿子,是偷了别人东西才能当上大少爷,我不对谢燕至感恩戴德就算了,还对他态度很冷漠。”
元屿脸色难看起来:“谁嘴这么贱?”
“其实他们说的也有道理。”姜岁道:“但我又没有对谢燕至怎么样,之前他偷偷看情书的事情,我也没跟爸妈说啊。”
“情书?”元屿挑眉,“看不出来,咱们学霸还搞早恋呢。”
“可能是他之前的小女朋友送的。”姜岁趴在桌子上,好奇问:“元小鱼,谈恋爱是什么感觉?”
他这样趴着的时候,脸颊的软肉被挤出来一点,漆黑的睫毛忽闪忽闪,好看的要命,元屿心跳漏了半拍。
“我又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
姜岁:“白长那么花里胡哨了。”
元屿:“。”
光看元屿的外表,就是情史很丰富的花花公子,但其实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有牵过。
他捂住自己跳的有些快的心脏,觉得自己可能需要谈个恋爱了,否则怎么会天天看着姜岁心跳加速。
第一节下课后,姜岁出去上了个厕所,回来的时候正好在走廊上撞见谢燕至,他两在学校一向是装不认识的,其他人都不知道他们的关系,这一次姜岁当然也不会搭理他,没想到谢燕至主动开口了:“姜岁。”
“干嘛。”姜岁语气很差。
谢燕至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姜岁下意识以为他是在嘲讽自己脑子不聪明,刚要生气,才想起谢燕至应该是在问他脑袋上的伤。
“没事了。”姜岁说:“元小鱼拿冰袋给我冷敷,已经消肿了。”
“嗯。”谢燕至脸色淡淡的往自己教室走,路过垃圾桶的时候姜岁见他往里面丢了什么东西,也没在意。
一中种了很多银杏树,金黄的银杏叶随着风飘落,洒满了小路,艺体楼后面的小空地里,姜岁拿着手机在玩儿消消乐,不多时元屿领着人过来,将什么东西丢在了地上,那人哭爹喊娘:“我知道错了,我真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干这种事儿了!”
这一关姜岁又没打过,他怒而充钱买道具,硬生生靠着砸道具过了关,这才看向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高大男生,托着下巴道:“你昨天在广播室不是挺嚣张吗?”
曾纶道:“我就是……就是喜欢你……”
“喂。”元屿抓住曾纶的校服领口,精致的眉眼隐约带了几分凶戾,“癞蛤蟆就不要妄想着吃天鹅肉了吧,出门前都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曾纶抹眼泪:“俗话说的好,不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不是好癞蛤蟆……”
元屿握紧拳头,微笑:“还想再挨一顿是吧?”
“不不不不!”曾纶痛哭流涕:“我保证!保证以后再也不做这样会给姜岁同学带来困扰的事情了!”我只会把这份炙热的爱隐藏在心里,我他妈搞暗恋行了吧!!
元屿轻嗤一声,松开他,看向姜岁:“岁哥,怎么说?”
姜岁:“滚吧,看见都烦。”
曾纶依依不舍的滚了。
元屿:“?”
……看来还是揍得少了。
元屿蹲到姜岁对面帮他挡着太阳,道:“曾纶被教导主任当场逮住,下周一要在国旗下念五千字的检讨,要不那天你请假?”
姜岁:“我请假姜辞镜肯定会知道,上次他在我书包里看见情书就给我摆脸色,要是知道这事儿不得打我一顿?我才不要。”
这倒也确实,上次姜岁跟姜辞镜吵架,就是因为不知道谁见缝插针塞进姜岁书包的情书,之后姜辞镜出差,昨天才回来,严格来说两人现在处于冷战阶段。
虽然他们不冷战的时候也是相看两厌。
这时候旁边有男生忍不住烟瘾,点了支烟,元屿刚要骂人,就听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好啊元屿!我接到同学举报说你们搞校园霸凌,现在还被我逮到了吸烟!?”
“卧槽大白鲨怎么来了!”“谁他妈吃饱了撑的举报我们啊。”“啊啊啊啊赶紧把烟灭了!”
几人想跑,但唯一的出路已经被教导主任李白沙给堵住了,一群人就如瓮中之鳖,元屿转头露出爽朗笑容:“主任,我没抽烟,至于校园霸凌,更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了。”
李白沙压根不吃这套,围着他转了两圈,跟狗似的嗅来嗅去,倒真没闻见烟味儿,脸色微微缓和。
元屿搭着姜岁肩膀,道:“主任,我们岁哥讨厌烟味儿,而且吸烟有害健康,杜绝二手烟人人有责,您放心,从今儿起我就是校园禁烟大使,下次看谁抽烟我就抽他。”
李白沙嘴角抽了抽,“不许殴打同学。”
他对姜岁道:“你跟我来一趟,我有事找你。”
又转头指着之前抽烟那男生:“放学后来我办公室,我好好料理你!”
男生:“……知道了主任。”
姜岁莫名其妙的被李白沙领走了。
李白沙背着手打量眼前这漂亮少年,颇为牙疼。
按理说这事儿该找个温和的女老师来问,但学校里的女老师都对姜岁很是怜爱,他一哭就什么问题都问不出来了,思来想去,只好让他这个糟老头子来问。
“姜岁同学啊。”李白沙沉着道:“你老实回答我,你是不是在跟元屿谈恋爱?”
“……?”姜岁从来不是怀疑自己的人,所以他怀疑是李白沙脑子出了问题,“主任,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李白沙道:“你天天跟元屿厮混在一起,他又对你千依百顺,你们不是谈恋爱是什么!”
更别说学校里还那么多男生喜欢姜岁了!
姜岁:“主任,你一定没有青梅竹马的好朋友,真可怜。”
李白沙:“……”
“你们真没谈?”他狐疑问,“你们现在正是该学习的年纪,不要为了一些情情爱爱的小事耽搁自己的成绩……”
“主任你觉得我的成绩还有被耽搁的余地吗?”姜岁惊奇。
李白沙:“。”
他在跟全年级倒数第二说什么,这也太冒昧了。
姜岁没把这事儿放心上,他更关心另一件事:“元小鱼,谁跟李白沙的举报的我们啊?”
“不知道。”元屿啧了声,“我可没揍曾纶,他自己是个软脚虾,一看我过去就哭,这也能怪我?”
两人并肩往教室里走,路过小树林的时候看见有情侣在偷偷摸摸的亲嘴,元屿立刻捂住姜岁眼睛:“小孩儿别看这些。”
姜岁把他手拨开,“你明明跟我一样大。”
但这也确实没什么好看的,两人之间啃来啃去也不知道有什么意思,姜岁兴致缺缺,转头走出去几步,突然又转头看着元屿:“李白沙怀疑我两在谈恋爱。”
元屿心口一跳。
姜岁蹙眉:“你趁早找个女朋友,再让李白沙这么怀疑下去,他给我家里打电话怎么办?我爸妈没什么,姜辞镜肯定会把你吊起来抽。”
“我看上周给你表白的那个,校花就不错。”姜岁思索,“长得漂亮,性格也挺温柔。”
元屿声音怪异:“你觉得她漂亮?”
“漂亮啊。”姜岁拍拍元屿手臂,“她跟你还挺般配的,不如就她吧。”
元屿眸光晦涩,“我没谈过恋爱,不知道该怎么对人家好。”
这确实是个问题。
“你像对我一样对她就好了嘛,”姜岁给出解决方案,“或者你找有经验的人问问?”
“谈恋爱还要人教,很丢脸。”元屿靠近了姜岁几分,“岁哥,你好像很懂的样子,你教我?”
因为元屿的猝然靠近,姜岁闻见很淡的洗衣液的味道,温和的风一吹,就又闻不见了。
他眼睫颤了颤,说:“我也没有谈过,怎么教你?”
“共同学习,一起进步。”元屿挑眉:“而且我觉得岁哥肯定做什么都很厉害。”
姜岁想,倒数第二应该并没有并没有比倒数第一厉害到哪里去。
但还是要厉害一点的。
“好吧。”姜岁回想了一下以前跟柳女士一起看过的偶像剧,“应该都是先从告白开始?”
“你先跟我告白。”姜岁抱着胳膊,“说你喜欢我。”
元屿定定的看着他,那眼神姜岁竟然觉得有点陌生,但很快元屿就笑了下,微微低下头,风漫卷着金黄的落叶,他在梧桐的树荫下说:“岁岁,我喜欢你。”
姜岁:“我也喜欢你。”
“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姜岁说:“难怪你语文每次阅读理解都零分,要是不答应表白怎么谈恋爱?”
他伸出自己的手:“现在该牵手了。”
小少爷的手细长白皙,一点茧子没有,完完全全娇生惯养出来的一双手,在阳光下十分漂亮。元屿缓缓握住,不自觉的摩挲了一下他柔软的指腹。
姜岁啪的一巴掌打在他手上,“笨,要十指相扣。”
做别人的学生元屿懒散不服管教,做姜老师的学生倒是听话乖巧,他与姜岁的手十指相扣,发现这个姿势可以把姜岁的手完全握在自己手里。
“然后……”姜岁想了想,忽然踮起脚尖在元屿侧脸亲了下,蜻蜓点水般轻柔的一个吻,元屿还没有回过神,姜岁就已经站直了身体,道:“然后是亲吻。”
元屿喉结动了动,感觉自己的心马上就要爆炸了,炸的他体无完肤,炸的他粉身碎骨。
他盯着少年红润饱满的唇,哑声说:“刚刚那对情侣不是这么亲的。”
姜岁:“哪有刚接受表白就亲嘴的,要循序渐进知不知道?以后才能亲嘴。”
说完觉得今天的教学应该差不多了,继续往教室走,元屿追在他身后,像是一只急躁的大狗:“以后是什么时候?”
“我哪知道。”姜岁有点烦了,“你先温习一下今天的功课,自己摸索一下。”
……
晚上放学,司机直接送姜岁和谢燕至去了一早就定好的餐厅包厢。
柳渔为了照顾谢家夫妇,还专门选了一家比较低调的餐厅,就是为了不让他们有心理压力。
跟姜家比起来,谢家的家境不说是富裕吧,起码也是家徒四壁。
姜岁听柳渔说过,谢家在一个很偏远的小镇上,通往镇子的路甚至是黄土路,一般的车子都开不进去,谢豪做点力气活,文秀娟在学校食堂做打饭阿姨,每月收入微薄,过的捉襟见肘,偏偏家里加上谢燕至有三个孩子,生活状态只能说是饿不死。
刚进包厢,便有一个女人朝姜岁扑去,哭声震天:“哎哟我的儿!我可想死你了!快让为娘的好好看看你!”
姜岁懵了,站在原地没动,倒是谢燕至抬手拉了他一把,躲开了女人的手,淡声道:“妈。”
“诶。”文秀娟抹了把眼泪,“燕至也来啦,你在姜家过的好啊,看看,这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嗯。”谢燕至对自己的养父母态度却很冷淡。
姜辞镜抬眸看向姜岁,道:“过来。”
姜岁怕文秀娟再扑他,连忙躲到了姜辞镜背后——他大哥凶也有凶的好处,起码让人看着就觉得害怕。
“文女士。”姜辞镜态度不冷不热,“他不认识你,你的热情吓到他了。”
“哎呀,大少爷,您这话说的。”文秀娟满脸不乐意,“他是我肚子里生出来的,能跟我不亲近吗?来,岁岁,快让妈妈看看。”
她又想去拉姜岁,姜岁抓着姜辞镜衣袖:“哥!”
姜辞镜皱眉,语气加重:“文女士。”
这时候谢豪也开口了:“第一次见面,孩子不认识你,你非要拉别人干什么?”
文秀娟就开始抹眼泪:“孩子还得养在身边才亲近啊,岁岁在姜家这金窝窝里养了十八年,哪儿还肯认我们这穷困潦倒的父母?”
柳渔有些尴尬,又不知道说什么,谢燕至此时开口:“不是要吃饭?”
“对对对,先坐下吃饭。”柳渔道:“我去叫服务员上菜!”
姜岁挨着姜辞镜坐下,文秀娟一直在打量他,眼神灼热:“你看,他是不是跟我年轻时候长的一模一样?一看就是我生的!”
姜辞镜淡声:“不管怎么看,姜岁也跟两位长得半点不像。”
谢燕至难得赞同:“确实。”
第69章 骄阳(3)
文秀娟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仍旧可以从眉眼之间窥见年轻时候的秀美,可要是跟姜岁那份精致昳丽比起来,确实差的太远。
姜岁和这对夫妻长得都不是很像,就像是一堆鹌鹑蛋里突然出现了一枚鸽子蛋,扎眼的像是基因突变。
姜辞镜不给面子也就算了,谢燕至也这样说,文秀娟就有些不高兴了,道:“燕至,你才回来多久啊,就不想认我这个妈了?你可不要忘了,是谁含辛茹苦的把你养到这么大!”
“实话而已。”谢燕至态度仍旧冷淡,“跟我在哪里没有关系。”
文秀娟眉头一皱就要发作,这时候包厢的门推开,是柳渔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人,“这两个孩子说是来找你们的,你们认识?”
“认识认识!”文秀娟一看,立刻就放下了这茬,拉过其中一个少年的手,道:“给大家介绍一下啊,这是我的小儿子,叫做谢家杰,家杰,快跟柳阿姨问好!”
谢家杰看着十五六岁的年纪,个子不高身上的肉可是不少,一看就是被家里娇宠着长大的,尚算乖巧的跟柳渔问好,柳渔也就笑着问候了一句,又说:“那这位是……”
她说的跟谢家杰一起来的另一个少年,个子欣长,穿着洗的泛白的旧衣服,但长得眉清目秀,很是讨人喜欢。
“哦,这是我们邻居家的小孩儿。”文秀娟态度轻慢了许多,“这次是跟着我们来看燕至的,他跟燕至从小一起长大,关系最好。”
那少年很有礼貌的道:“柳阿姨好,我叫易慕。”
原本百无聊赖的姜岁立刻转过头。
——易慕,这不是谢燕至那封情书落款的名字吗?!
原本这就是谢燕至的小男朋友啊。
姜岁打量了易慕两眼,心想原来谢燕至喜欢这种说话细声细气的。
哦,谢燕至也挺会装的,小男友不远万里来看他,他竟然还是面无表情。
所有人都在桌前落座,谢家父母此行来果然醉翁之意不在酒,除了最开始文秀娟对姜岁展露出了过分的热情后,之后就完全把姜岁当做透明人了,没吃了两口菜呢,谢豪就给文秀娟使了个眼色,文秀娟会意,道:“柳姐,其实我们这次来,还有个不情之请。”
柳渔关切道:“怎么了?”
“我们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文秀娟说着说着又开始抹眼泪,哽咽道:“老谢呢,也没有个固定收入,要人干活儿的时候他才能赚个三瓜两枣的,我虽然工作稳定吧,每个月也就那么点钱,家里却还有两个孩子要养,实在是压力大啊!”
听到这里,姜岁冷冷一勾唇角。
说来说去,不还是来要钱的么。
谁知道文秀娟话锋一转,继续道:“我们那镇子,柳姐你也去过,知道有多落后,得亏燕至聪明,成绩才能一直那么好,我们家杰就不一样了,他没他哥哥那聪明的脑子啊,我们夫妻两真是为了他的学习操透了心。”
“我们就想着,镇子上那教育哪里比得上城里啊?要是让家杰也在S市这样的大城市念书,没准情况就会好转呢!”文秀娟握住柳渔的手,“所以我就想着,能不能让柳姐你帮着给安排一下,让家杰也来这里念书?我们也不求他多有出息,起码将来得找个能养活自己的工作吧!”
柳渔一向心软,又心里愧疚,毕竟谢家父母帮她养了十八年的儿子,又把儿子还回来了,她可没舍得把姜岁还回去,听她说是为了孩子的将来考虑,思索一瞬道:“我倒确实有这方面的朋友,可以帮忙把他学籍转过来,只是……孩子在这边念书,总要有人照顾,你们看?”
文秀娟道:“那还用得着照顾,让家杰跟他哥睡一个屋就行!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关系好着呢,有柳姐你看着,我们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柳渔愣住了。
她只是答应了帮谢家杰转学籍,怎么谢家杰就要住到姜家去了?
“哎呀,我就知道柳姐你是个心善的好人!”不等柳渔发问,文秀娟已经感叹道:“说过来这也是我们两家的缘分,老天爷都让我两在同一个医院生产,要不是抱错了孩子,我哪儿能认识到柳姐你这样的好人呐!”
柳渔性格温缓,被她这一通输出彻底搞蒙了,嘴里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这时候谢豪也道:“谁说不是呢!要是换个人,可不会同意这事儿,毕竟有些有钱人,脏心烂肺的,明明这对他们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但他们就是不愿意伸手帮我们一把!”
这话一出来,柳渔的话就更说不出话了。
“既然是为了前途,为什么不让谢曼曼来城里读书。”谢燕至抬起头,“她成绩比谢家杰好的多。”
谢豪和文秀娟一共三个孩子,老大谢燕至,老二谢曼曼,小儿子谢家杰,谢曼曼和谢家杰是龙凤胎,都在读高一。
“曼曼就是个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文秀娟不以为意道:“我和你爸连婆家都给她看好了,等明年春天就嫁过去。”
姜岁愣住了。
他问谢燕至:“你妹妹多少岁啊?”
“十六。”
“……十六岁还是小孩子啊?”小少爷完全不能理解,“十六岁就嫁人?!”
文秀娟道:“我们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嘛!我也是十六岁嫁给你爸的,我们那儿都是这样,岁岁你真是少见多怪。”
姜岁:“你那是什么时候,现在是什么时候?”
文秀娟不满道:“你怎么跟妈妈说话的?我没养你我还生了你呢!”
姜辞镜垂眸看向姜岁,“吃你的饭。”
姜岁本来就吃不下,加之今天的荒唐事一件接一件,他直接摔了手里的筷子站起身,道:“我不管你们想,这个叫谢什么杰的要是敢住进我家,我连夜搬走。”
谢豪脸上的横肉抽动了两下,手背上青筋暴起,大概在家里惯常使用暴力镇压不听话的孩子,这会儿也条件反射了,等柳渔抱着姜岁哄的时候,他才勉强压抑下来,道:“柳姐,你这也太宠孩子了,看他这无法无天的样子,在长辈面前动不动就摆脸色使性子,还要反了天去了?!”
文秀娟帮腔:“就是,怎么养的这么任性,燕至可就从来不顶撞父母。”
姜岁好不容易被顺下去的毛又炸了,他委屈的道:“妈,我要回去了,我不要跟他们待一起!”
“好好好,你先回去。”柳渔心疼的道,想起什么,她又转头说:“燕至,你先跟岁岁一起回去吧,我和你哥还要留在这里商量些事情。”
谢燕至嗯了声,柳渔又说:“对了,易慕这孩子既然是来找你的,你就请你的好朋友去家里做客,好好招待人家知道了吗?”
谢燕至又嗯了一声。
姜辞镜低声警告姜岁:“不许再闹脾气。”
姜岁冷哼,当先离开了包厢,把门摔的震天响。
“看看,看看!”谢豪怒道:“脾气比他老子还大,这还得了!?按我说,孩子就是要打才能成才,把他吊起来抽两天,看他还敢不敢横!”
“谢先生。”姜辞镜冷声,“我不赞同你的教育方式,你这种行为叫做家暴,可以报警处理。”
谢豪一噎。
他敢跟姜岁横,可不敢在姜辞镜面前摆谱,毕竟这位姜家的大少爷才是如今姜家真正的掌权人。
“而且。”姜辞镜漆黑的瞳孔带着几分戾气,“我在这里,你还没资格管教他。”
……
走出餐厅,外面已经全黑了,天上零零碎碎的挂着黯淡的星子,城市的霓虹倒是绚烂无比,无数绵延的灯海交织出这座纸醉金迷的国际大都市,在夜里更显繁华。
姜岁被风吹的有点冷,他看了眼身后正在说什么的谢燕至和他的小男朋友,道:“谢燕至。”
谢燕至看向他,“怎么了?”
“你家里重男轻女很严重吗?”
姜岁直到现在都不认为谢豪和文秀娟是他的父母,下意识用了“你家里”这样的措辞,让旁边的易慕眸光闪了闪。
“嗯。”谢燕至说:“如果义务教育不是镇上强制要求,他们不会让谢曼曼去读书。”
姜岁从小就生活在一个富足、文明、美好的世界里,接触的女孩子都是想要什么都有的千金小姐,谢曼曼这种十六岁就要被迫嫁人的情况在他看来简直就跟科幻小说似的。
“你跟妹妹关系好吗?”
谢燕至:“一般。”
姜岁抱着胳膊:“你也是既得利益者。”
易慕连忙解释:“不是这样的,姜……姜小少爷,谢叔他们只宝贝谢家杰,燕至在家里过的日子比曼曼还不好,谢叔经常喝醉了酒打他的……”
姜岁一愣,“那你为什么不跟爸妈说?”
谢燕至:“为什么要说?既然已经离开了,何必多生事端。”
姜岁生气,“我知道了,你就是故意的,你不跟爸妈说,是以为我会被送回去,这样挨打的就是我了!你满肚子坏水!”
易慕被他的逻辑惊呆了,一时间话都说不出来,倒是谢燕至已经在这半个月的相处里充分体会到了这位小少爷的以自我为中心,弯下腰看他:“就你这小身板,谢豪的皮带抽你身上两下你就要晕。”
姜岁被吓得一哆嗦,睫毛抖啊抖,微微张着红润的唇,像是一只惊慌失措的兔子。
谢燕至眯了眯眼睛,似乎是觉得吓他很有意思,继续道:“有时候他喝多了,就会用荆条抽人,姜岁,见过荆条吗,上面全是刺,抽下来就能带下一层皮肉,你要是敢哭,他还会拿任何他看得见的东西砸你,某次他一斧头砸在我头上,我瞬间晕了过去,伤口两个月才好。”
风吹过,拂开了少年的黑发,一块很醒目的疤痕在头皮上十分狰狞,竟然跟姜岁今早在车上磕到的位置差不多。
“那……那你妈不管你吗?”姜岁小声问。
“管啊。”谢燕至说:“她要是心情好,就任由你自生自灭,心情不好,就往你的伤口上再泼一盆盐水,疼痛加倍。”
姜岁浑身像是有小虫子在爬,愣愣的看着谢燕至。
他完全不敢想象,如果他没有和谢燕至抱错,这些事情被他遇上,他会怎么样。
以前姜辞镜凶他两句他都要哭着找爸妈告状,但谢燕至遭遇这些的时候,没有人可以救他。
“你要哭了?”谢燕至皱眉,“我骗你的。”
“……真的?”
“嗯。”谢燕至说:“骗你的。”
姜岁松了口气,又凶起来了:“你真是一肚子坏水,干嘛吓我!”
说完就自己跑下台阶,钻进温暖的车里去了。
易慕低声道:“燕至,你说的明明都是真的,甚至还有更过分的……为什么要说是骗他的?”
“没看他都要哭了。”谢燕至有些不耐烦的说:“哭了你来哄?”
“他被保护的真好。”易慕的语气不无羡慕,“从来没有接触过任何不好的事情,就算是无理取闹,周围人也愿意纵容他,宠着他,可是燕至……这些原本都该是你的。”
谢燕至扯了下唇角,“是吗。”
“这件事我和他都没有选择,不是我的错,当然也不会是他的错。”
易慕还想说什么,谢燕至已经道:“走了,他最多等五分钟,超过一秒就会让司机当着你的面把车开走。”
是的,姜小少爷就是这么恶劣,他可以理直气壮的让别人等他二十一分钟,却不肯多等别人一秒钟。
等回到姜家,姜岁径直回房,根本没有尽地主之谊的意思,谢燕至也不是什么性格热络的人,只是让管家爷爷给易慕安排间客房。
“你什么时候回去?”谢燕至问。
“刚见面就问我什么时候走啊?”易慕笑了笑,“其实我是顺便过来看你的,我妈不是二婚了吗?要接我来S市念书,在办转学手续,所以我这会儿才有空来找你。”
谢燕至对此反应平平,连易慕要转去什么学校都没问,还是易慕主动开口:“我也要去一中,燕至,又能做同学了。”
谢燕至嗯了声,“我还有套试卷没做,先……”
他说到这里顿住,猛然抬头,正对上趴在二楼栏杆上往下看的姜岁的眼睛。
“……你在那里干什么?”谢燕至问。
姜岁下巴垫在自己胳膊上,轻哼一声,心想我当然是来看你们谈恋爱学习经验,然后去传授我的拆门大弟子的。
“思考人生。”姜岁说:“你们继续啊。”
“你还能思考人生?”谢燕至笑了。
姜岁觉得那是嘲笑,他瞬间怒了。
谢燕至之前吓唬他,现在还嘲笑他,新仇旧账一起算,气的他直接翻过栏杆从二楼往下跳,按理说这对一个成年男性来说不算是什么高难度挑战,但偏偏他穿的拖鞋,翻栏杆的时候崴了脚,整个人都不可控制的往楼下栽去,刚从门外进来的老管家看见这一幕差点心脏骤停:“小少爷!!”
电光石火之间,姜岁默默在心里估算一下不到三米多的高度摔下去会不会缺胳膊少腿儿,他闭上眼睛准备迎接砸在地板上的剧痛,忽然一阵风卷来,姜岁只感觉自己被一双结实的臂膀接住了,模模糊糊之间好像还有咔嚓一声。
他睁开眼睛,看见了谢燕至的下颌。
比他的人生规划还要清晰利落。
谢燕至生生把他接住了。
姜岁下意识抱住了他的脖子,跟他对视了两秒后,谢燕至吸了口气,“能不能下来。”
“我手骨折了。”
两小时后,医院。
姜岁蔫头耷脑的跟在谢燕至身后,看着他打了石膏的右手手臂——要不是知道谢燕至还会用左手写字,姜岁现在会更愧疚。
“你这是什么表情。”谢燕至说:“感觉下一秒就要给我哭丧。”
姜岁忽然跑到了他前面,双手合十,仰头看着他:“能不能不要说是为了救我手臂才骨折的?要是姜辞镜知道了,他肯定会把我关小黑屋里打一顿!求求你了!”
谢燕至挑眉:“那要我怎么说,写卷子写太多了吗。”
“……反正你随便说。”姜岁又拜了拜他,“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我一定帮你得到!”
“再说。”谢燕至继续往前走,“好好照顾我,这可是你说的。”
一听他答应了,姜岁吐出口气,道:“你是为了救我才受伤,我肯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去领药。”谢燕至说:“6号窗口。”
姜岁点头,又转回头,眼巴巴的看着谢燕至:“……这个要怎么弄啊?”
谢燕至:“。”
怎么能这么笨。
身残志坚的谢燕至自己去窗口排队拿药,拿到了药后还是自己拎着的,两人这才一起回家。
柳渔和姜辞镜都已经回来了,听说谢燕至受伤的事情十分担心,在姜岁恳切的目光中,他风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不小心摔的,医生说不严重,不会有后遗症。”
柳渔不放心,上下检查谢燕至,确认他除了手臂骨折,没出其他事,这才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道:“岁岁,你也坐下,妈妈有事跟你说。”
“哦。”
“我和你哥跟谢家商量了一下,他们想把孩子送来城里念书,其实是好事,这对我们家来说也就是举手之劳,而且谢曼曼那孩子……我之前也见过,是个听话乖巧的好姑娘,要真是不让她继续读书去嫁人,妈妈心里也不落忍。”
柳渔叹口气,“但我提出由我们家资助谢曼曼,他们又不同意,非觉得女孩儿读书没用,不如把这机会给儿子,谈来谈去,只好说两个孩子都来这里念书,由我们家里资助。”怕姜岁不高兴,她连忙说:“你放心岁岁,他们不住家里,学校都可以住校,他们就住学校里。”
既然不住家里,姜岁就懒得管了,他没说什么,柳渔便笑着摸摸他的头,“我就知道岁岁是个心软的好孩子,你之前在包厢里发脾气,是为曼曼妹妹的遭遇生气,妈妈都知道。”
姜岁瞥了姜辞镜一眼,“可有人不知道呢,就觉得我坏脾气。”
姜辞镜:“。”
柳渔忍不住笑着说:“你哥最护着你了,你不知道你们走后……”
姜辞镜起身,“我明早上有个跨国会议,先回房休息。”
走出去几步,他又转头看向姜岁:“跟上。”
“!”姜岁立刻戒备起来。
怎么回事,姜辞镜要跟他算之前的账了??
“我不想……”
姜辞镜:“别让我说第二遍。”
姜岁不情不愿的跟着他哥上楼了。
好像从很小的时候起就是这样,姜岁永远跟在姜辞镜的身后,当他还是个小萝卜头的时候,跑的呼哧带喘也没姜辞镜那长腿走得快,往往会被落下一大截,但姜辞镜从不回来抱他,只会站在原地等他自己追上去。
姜辞镜的房间在三楼,姜岁很少去,他站在门口往里面瞥了眼,入目全是黑白灰,寡然无趣,他比较欣赏元屿的房间风格,明亮温馨,跟姜辞镜的沉闷完全不同。
“进来。”姜辞镜脱去外套,扯了扯领带,让脖子得以松缓片刻,像是结束捕猎的大型猛兽,在这难得安宁里肌肉都放松了几分。
“哦。”姜岁挪进去几步,跟姜辞镜保持一个礼貌的距离。
“我会吃了你?”姜辞镜皱眉。
姜岁抿着唇角,贴着墙站好,小声说:“你不能打我,我已经长大了。”
“我什么时候说要打你了?”姜辞镜几步走到了姜岁面前,吓得他又往后面缩,但身后就已经是墙壁,退无可退,只好虚张声势:“妈还没睡呢,你要是打我,我会哭的,哭的非常大声!”
“……”姜辞镜按了按眉心,其实他应该更早看出来姜岁不是家里亲生的,毕竟这又蠢又娇的劲儿,跟谁都不像。
成熟的兄长捏住幼弟的下巴打量他的脸,吐出冷淡的评价:“除了哭还会干什么?娇气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