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 · 2024年9月23日

盗版万人迷 by 香却(85 – 89)

第85章 骄阳(19)

他说的很可口的样子,姜岁却以后再也不想吃草莓蛋糕了。

姜辞镜:“不好意思吗?”

“该不好意思的是你吧。”姜岁撇嘴,“要别人穿裙子给你看,变态。”

姜辞镜捏住他的下巴,让他去看镜子里的自己,姜岁耳根瞬间红了,就像是姜辞镜说的那样,粉的白的红的,真的好像一块奶油草莓蛋糕。

“……好、好了。”姜岁含糊的说,“你看过了,我要回去了。”

姜辞镜:“我没说只是看。”

姜岁抬起头:“你还想干什么?”

姜辞镜吻了吻他的耳垂,抱着他走到了门边,姜岁怕他突然发疯把门打开,吓得抱紧了他的脖颈,姜辞镜说:“把门锁上。”

“……哦。”姜岁给门打完反锁才意识到姜辞镜为什么要锁门,他不敢去看姜辞镜的脸,手指无措的捏着裙角,“哥,我想睡觉了。”

“嗯。”姜辞镜吻他的脖颈,细细密密炙热的呼吸喷洒在肩颈细嫩的肌肤上,姜岁浑身过电一般发麻,把柔顺的丝质裙摆都抓的皱成一团,姜辞镜忽然咬在了他圆润的肩头,姜岁闷哼一声,“哥?”

姜辞镜在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了属于自己的印记,道:“你之前咬我这里,忘记了?”

“我哪有!”姜岁辩解,“你不要污蔑我。”

姜辞镜说:“因为我不肯让你在呼吸道感染的时候吃冰淇淋。”

“没有吧。”姜岁心虚的说,“我哪有这么不讲道理……嗯,你别咬了,真的很痛!”

姜辞镜把他放在床上,深灰色的床单衬的姜岁浑身雪白,肌肤盈润的像是能滴出水,脚趾都紧张的蜷缩在一起,侧开脸不去看他。

就像是一件叫人叹为观止的艺术品,处处精巧,完美无瑕,有种致命的吸引力。

姜辞镜坐在床边,伸手轻轻碰了下他纤长的睫毛,道:“把床头抽屉打开。”

姜岁趴在床上伸长胳膊去拉开抽屉,就见里面整整齐齐满满当当,他好奇的坐起来,盘腿坐在床头随便拿了盒出来研究是什么东西,等看清楚上面的字后,手一抖,盒子摔在了床上。

他耳根通红,觉得脸都要烧起来了,姜辞镜却问:“喜欢什么味道的?草莓?桃子?”

姜岁把盒子砸进他怀里,怒道:“姜辞镜你这个大变态,你买这么多干什么!”

“当然是为了用,总不能是当收藏品。”姜辞镜面色如常,“里面还有别的,不看看么。”

他语气正常的就好像邀请姜岁看他新买的手表,镇定的令人发指。

“不看。”姜岁咬牙,“谁要看这种东西!”

“我以为是你要用,所以由你自己来选比较好。”姜辞镜这时候竟然秉持着一种奇怪的人道主义,很尊重姜岁的意见,“既然你不选,就由我决定。”

他将之前姜岁拿出来的那盒东西放回去,拿了另一盒,“草莓比较适合你。”

姜岁悄悄的往后缩了一下,趁着姜辞镜拿别的东西时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下床往外跑,但这一次显然没有了之前的好运。

姜辞镜从背后将他拦腰抱起,被放回床上后,姜岁挣扎着往下爬,又被姜辞镜抓住了细白的脚踝,随后脚腕一凉,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套上去了。

“?”姜岁转眸一看,发现那是一只金子打造的、细细的脚镯,上面还挂了两个小铃铛,动的厉害点就会发出清脆的铃铃声。

“……”姜岁不可置信的抬头,“为什么要戴这个?”

“好看。”姜辞镜回答的很简单,他拨弄一下那个小铃铛,“一直响,很可爱不是吗?”

姜岁深吸了一口气。

他忽然觉得元屿不值得他牺牲这么大,也许元屿可以靠自己反杀周婵呢?元屿不一定会被周婵搞死,但他今晚上一定会被姜辞镜搞死。

“哥,姜辞镜,我……”

姜辞镜堵住了他的嘴,微哑的声音中压抑着即将崩摧的欲望,“别说我不爱听的话。”

他抱住姜岁,手指沿着他的脊椎骨,弹钢琴一般轻轻点按,姜岁在他怀抱之中蜷缩,却逃不开他的吻。

姜辞镜是个占有欲和掌控欲都非常强的人,他也从不掩藏这一点,说来有些好笑,小时候姜岁还曾偷偷怀疑姜辞镜不是家里亲生的,因为他强势的性格和柳渔、姜何为都不像。

若是姜辞镜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不管过程多艰辛,代价多巨大,他都要得到,这就是他所奉行的人生美学。

姜岁也曾经跟他哥去某个偏远的地方打猎,为了心仪的猎物,姜辞镜可以在草丛中蛰伏十几个小时,就是当地的老猎人都赞叹他的定力和耐力,感慨他是一个天生的猎手。

那时候的姜岁是很崇拜姜辞镜的,可那时候的姜岁绝对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也会成为兄长手中的猎物。

被捕捉、被制服、被剥去皮毛露出柔弱的骨肉、被掌控、被驯服。

姜岁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他只记得裙子湿淋淋的贴在身上很难受,可能是迷蒙之间骂了姜辞镜几句,姜辞镜就抱他去洗澡了。

他睡的天昏地暗,再次醒来屋里都已经被阳光洒满了,他困倦的想要翻个身,却感觉自己贴着一堵坚硬的肉墙,带有薄茧的手缓慢轻抚他的背脊,嗓音慵懒:“醒了?”

姜岁仰起头,看见他哥利落的下颌线条。

“饿了么?”姜辞镜说:“让阿姨给你煮了海鲜粥。”

姜岁闭上眼睛,摸了摸肚子,闷声说:“肚子痛。”

“我帮你洗干净了。”姜辞镜蹙眉,“带你去医院看看。”

姜岁:“我都说了不可以……你根本就不听我的。”

“抱歉。”姜辞镜摸了摸他的额头,并没有发烧,他掀开被子要去抱姜岁,姜岁拿脑袋撞了一下他的胸口,“骗你的。”

“……”姜辞镜说:“姜岁,我会很担心你。”

“你根本不担心我。”姜岁埋在被子里,声音嗡嗡的:“我眼泪都要流干了,你也不理我。”

姜辞镜:“下次尽量。”

“没有下次了。”姜岁斩钉截铁的说,“真的很痛,而且很难受。”

姜辞镜温暖的手揉了揉他的小肚子,亲了亲他的额头,以一种理性且平静的口吻说:“没有经验确实容易出问题,即便理论满分,在实践操作中依旧会出现很多不可控制的变量,但熟能生巧,你应该给我深入学习的机会。”

姜岁:“。”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把这种不要脸的话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的?

确认姜岁除了累和懒没出别的问题,姜辞镜让保姆阿姨送了饭,很有耐心的一口一口喂姜岁吃饭,姜岁吃了半碗就吃不下了,掀开眼皮看他:“我记得你已经很久没有放假了。”

“嗯。”姜辞镜自己吃了剩下的粥,“今早上有个会,推了,怕你醒了找不到我要闹。等会儿还是要去公司一趟。”

“你怎么说的我那么不讲道理。”

“是我的问题。”姜辞镜说:“我应该多一些时间陪你。”

“!”姜岁连忙说:“你还是去忙吧,哥,忙点好,忙点你才能挣钱给我花。”

要是姜辞镜天天这样折腾他,他会散架的。

姜辞镜看出他在想什么,也没有戳穿,摸了摸他的头发,道:“那我先去公司?”

“嗯嗯。”姜岁埋在被子里,乖巧道:“哥哥再见。”

因为太乖,又被姜辞镜按在枕头上亲的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送走了姜辞镜这尊瘟神,姜岁又睡了个回笼觉,再次醒来都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

他慢吞吞的下床,洗漱的时候看见镜子里自己脖子上全是红痕,撩开裤腿一看,腿上也青青紫紫红红一片,就连腿根都有。

“……”死变态。

姜岁郁闷的穿了件半高领的长袖,这才下楼。

今天柳渔的朋友们来家里打麻将,热闹的很,姜岁进厨房拿饮料的时候正好被其中一个阿姨看见了,对方热情的不行:“哎呀,岁岁,阿姨真是好久没看见你了。”

“方阿姨好。”姜岁礼貌问好。

“睡到这会儿才起来,你的胃还要不要了?”柳渔嗔怪道:“真是该让你哥好好管教你了!”

姜岁:“……妈你还是先管教管教姜辞镜吧。”

柳渔笑了一声,“看看你嘴上都能挂油壶了,怎么啦,跟哥哥吵架了?”

姜岁觉得她要是知道了姜辞镜昨晚干什么了,可能会气的当场进医院,道:“没有。”

“柳姐真是好福气,”方阿姨笑眯眯的说:“这三个儿子,各个优秀。”

“哪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只是不说而已。”

方阿姨:“你家几个孩子的品性如何我还不知道吗?”她拉住姜岁的手道:“岁岁,还记得你依依姐吗?她呀最近终于知道回国了,一直也没谈个对象,我和她爸都要急死了,你知不知道辞镜是什么打算?我看两个孩子年岁相仿,没准儿……”

难怪这么热情,原来是想他去说媒。

“我不知道他什么打算。”姜岁叼着果汁吸管,“方阿姨您直接问他比较好。”

“要是问他能有结果,阿姨也就不麻烦你了。”方阿姨叹气道,“他总是说自己心思都放在事业上,没有成家的打算……岁岁啊,你说辞镜是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啊?”

姜岁一顿,而后轻轻嗯了声,“有了。”

方阿姨惊讶道:“我随口一说,竟然还真有了?是哪家的千金啊?”

姜岁含糊其辞:“就……就长得很漂亮,又聪明,嗯……哪哪儿都很好。”

方阿姨也没纠缠,只是叹口气,“好吧,看来是我问的太晚了。”

柳渔却狐疑:“岁岁,你哥哪儿去认识这么好一个姑娘?”

姜岁:“反正就是有,不信你自己问他去。”

说完就一步一瘸的上楼了。

“?”柳渔轻啧,“这孩子。”

……

姜岁趴在床上给元屿发消息,告诉他姜辞镜会帮他,元屿追问为什么,姜岁当然不可能告诉他,随口敷衍姜辞镜可能是要行善积德,他自己打了会儿游戏,吃过晚饭后姜辞镜也还没回来,倒是谢燕至敲了敲他的门,少年脸色淡淡,“今天不学习?”

“……谢老师,今天想请假。”姜岁恹恹的说,“学习也应该劳逸结合。”

谢燕至慢慢走进来,忽然伸出两根手指勾住姜岁的衣领往下拉了拉,姜岁一愣,他都忘了自己脖子上还有没消退的痕迹,“你干什么?”

看见那些红痕,谢燕至眸光微暗,“你跟姜辞镜睡了?”

姜岁就像是被火燎了尾巴:“你你你……”

“我听见了。”谢燕至说:“铃铛响了一晚上。”

姜岁瞪大眼睛,脸红的能滴血:“你……你听见了?”

姜辞镜那个骗子,明明说房间隔音很好的。

“那……那除了铃铛声,你没听见别的吧?”

谢燕至:“还有别的?”

“没、没有了。”姜岁又凶起来,拿脚踢了踢谢燕至没受伤的小腿,道:“关你什么事,少管我。”

“你皮肤好像很容易留下痕迹。”谢燕至用给他讲数学公式的语气说:“大概好几天才能消。”

姜岁挽起袖子看了看,确实,那些痕迹只是比下午的时候淡了点。

“……都怪姜辞镜那么凶。”姜岁怒道,“都说了让他轻点了!”

谢燕至喉结微微一滚,“他没有准备药?”

“好像有。”姜岁依稀记得自己昨晚瞥见了药膏,他仰起脸,“你帮我涂吗?”

“……”谢燕至嗯了声,“可以。”

姜岁就去姜辞镜的房间拿了药膏,交给谢燕至,“好像是这个,你看看。”

谢燕至看了说明书,“衣服脱了。”

“不用了吧。”姜岁对这四个字都要有应激反应了。

“你担心我对你做什么?”谢燕至抬起眼睫,露出深棕色的瞳孔,其中无波无澜,“你这个样子,我会对你做什么?”

谢燕至说话还是比较算话的,姜岁犹豫了下,便脱了衣服,趴在床上,“那你快点。”

“今晚姜辞镜不会回来。”谢燕至拆开药膏,他看着少年痕迹斑驳的后背,光是看着都知道留下这些痕迹的人有多兴奋,竭力控制后却还是像公狗圈地盘那样留下了数不尽的印痕。

“你怎么知道?”姜岁偏头问。

“爸有意让我给姜辞镜分忧,最近我在接触公司的事情。”谢燕至挤出药膏,慢慢抹到姜岁背上,因为凉,他的腰轻轻拱了一下,两片蝴蝶骨更加明显,真就像是振翅欲飞的蝶。

姜岁不满:“爸怎么没跟我说过这事儿?”

谢燕至:“你愿意去公司?”

“……不愿意。”姜岁道:“但爸怎么能厚此薄彼呢。”

谢燕至给他翻了个身,看见有些地方都破皮了,微微一顿,“可能有点痛。”

确实有点痛,姜岁皱起眉,决定三天都不要跟姜辞镜说话。

“那你会和姜辞镜争家产吗?”姜岁好奇的问,他陪柳渔看了那么多豪门狗血剧,老大老二是必定会因为家产的分配而打的头破血流,那还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呢,谢燕至和姜辞镜之间可没什么感情。

“如果……”说到这里,谢燕至却又停住了,没继续说下去,“起码爸妈还在的时候,不会。”

姜岁其实无所谓,反正他两谁赢了都对他没影响,也懒得劝。

他趴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谢燕至把药膏收好,洗了手,回来的时候见姜岁又踢了被子,露出白生生的腿和一截腰肢,他圈住那截脚踝。

这里曾经戴过一个铃铛,那声音很清脆,在他心里,响了整整一夜。

如果争赢了姜辞镜,就可以独占姜岁,即便是拼上性命,他也会跟姜辞镜一较高下。

可……

谢燕至在熟睡的少年脚腕上一吻,给他盖好被子。

可这个没心没肝的人,不会因为他的胜利,而多分给他半个眼神。

……

接下来的时间,姜岁很少看见元屿,偶尔打电话,对方声音也很疲惫,可见家产的争夺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没了元屿,姜岁在学校里有些无聊,只能跟谢燕至待一起玩儿,倒是和谢燕至的关系好了很多。

中途宋寅还来找过姜岁一次,是放学的时候在校门口堵的他。

宋寅说,他已经和刘美玲离婚了,易慕被强制送进了精神病院,刘美玲则是被送回了安远镇自生自灭,并对姜岁痛苦陈情自己当年的情非得已,甚至当场拿出了遗嘱,称只要姜岁愿意认祖归宗,宋家的一切都是他的。

对此姜岁翻了个白眼,一句话没说就坐上了车。

宋寅还要纠缠,谢燕至挡住了他,声音冷冷:“宋先生,他姓姜,请你自重。”

“他是我儿子!”宋寅眼眶通红,“他是我的血脉!”

“他不是。”谢燕至扯了下唇角,“从你欺骗文禾开始,你就失去了做他父亲的资格。”

那之后姜岁没再见过宋寅,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回去后跟姜辞镜吐槽了两句。

期末成绩出来那天,姜岁和谢燕至面对面坐在书桌旁,紧张的不行,“你帮我看。”

谢燕至拿过他手机,打开了班主任发来的成绩单,姜岁观察他的表情,然后发现谢燕至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姜岁:“?”

“不是吧……我还是考的很差吗?”姜岁不爽道:“可是我已经那么努力了!”

“还可以。”谢燕至说。

“你别安慰我……”姜岁喃喃,“看来我根本不是读书的料……”

谢燕至:“总分436,班级排名第四十六。”

“我不是读书的……”姜岁的喃喃自语既然而至,“你说我考了多少分?”

“436。”谢燕至道:“英语考的不错,142。”

姜岁凑过去看手机,忽然用力抱住谢燕至,“你太厉害了!”

他之前总分可就刚好三位数!

“是你自己厉害。”谢燕至拍拍他的背,“如果上课的时候不开小差,你的进步会更大。”

显然班主任对姜岁的进步也是很满意的,发来了好几条鼓励的消息,姜岁高兴的绕着谢燕至走了好几圈,谢燕至按住他脑袋,“你是小狗吗,为什么喜欢围着人转圈圈。”

“你这种第一毫无悬念的学霸根本不会懂我的心情。”姜岁撇嘴,他想到什么,把自己的成绩单给元屿发过去,学霸这里得不到成就感,那就从学渣那里获得嘛。

“我忽然想起,我每天给你补课,却没有任何酬劳。”谢燕至坐在椅子上,撑着下颌说:“我好像免费劳动力。”

姜岁:“等我哥给了压祟钱再算行不行?”

“我不要钱。”

姜岁熟练的在脸上亲了下,“可以了吧。”

谢燕至按住他的腰,皱眉:“太敷衍。”

“……”姜岁坐在了桌子上,弯腰去吻他的唇。

台灯的光很亮,为姜岁的眼睫镀上一层银白的光,那些璀璨的光点也好像落进了谢燕至的眼睛里,让他有些目眩神迷。

他克制的没有伸手去抱住姜岁,因为那会让姜岁觉得他太强势。

姜岁像是只胆小的兔子,察觉到危险就会想逃跑,当然也会有别的手段让他逃不掉,但谢燕至对自己在姜岁心里的重量没有自信。

少年之间的吻总是青涩的,明明已经吻过那么多次,姜岁还是毫无技巧,他含着谢燕至有些薄的唇,轻轻浅浅细细密密的吻,两人呼吸交错,气息纠缠,姜岁忽然探出舌尖舔了他一下,不等谢燕至反应,他已经坐直身体,轻哼:“够了吧。”

谢燕至呼吸有些不稳,他忽然站起,手指撑在姜岁身侧,手背上青筋直跳,“姜岁,你……”

忽然房门吱呀一声响,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口,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色的细边框眼镜,显然刚从书房出来,俊美的脸上表情有些冷淡。

“哥!”姜岁连忙说:“我期末成绩出来了,我考的超级好。”

姜辞镜进来,抱住姜岁,看都没看谢燕至,“嗯,考了多少分?”

姜岁当然要从最高分说起,“英语一百四十二呢。”

“很厉害,”向来不是满分就是接近满分的人很认真的夸奖姜岁,“想要什么礼物?”

姜岁:“想要去看冰雕!”

“过几天带你去。”姜辞镜当着谢燕至的面亲亲姜岁,带他往外走,“不过很冷。”

“多穿一点就好啦。”姜岁趴在姜辞镜肩膀上,“也不知道今年过年元小鱼会不会来找我呢……”

谢燕至仍旧站在原地,他看见姜岁淡蓝色的睡裤卷上去了一截,露出雪白脚腕,上面套着一只金色的镯子,其上挂着的铃铛依旧在响。

明明是锁在姜岁的脚腕上,他却觉得,是他心口的蛊,血里的毒,日复一日疯狂的、扭曲的爱意已经炽烈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他也没有打算挽回。

第86章 骄阳(20)

今年S市的冬天难得下了雪,虽然只下了半夜,地面就薄薄的铺了一层,但姜岁还是很高兴,东拼西凑的堆了个篮球那么大的雪人,还特意让保姆阿姨花十几分钟时间给小雪人织了条红色的围巾,放在花园里看着还挺喜庆。

柳渔把谢曼曼也接来了家里过年,小姑娘争气,自己在做一些兼职,登门的时候还给柳渔和姜岁带了礼物,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柳渔却非常高兴,家里三个男孩儿,她对姑娘就特别稀罕。

姜岁趴在沙发上翻图册,上面全是古堡的细节照片,姜何为问:“看这个做什么?”

“我哥说要买下来送给我当十九岁的生日礼物。”姜岁翻过一页,“我本来想自己去看的,但是我都要升高三了,要好好学习才行,暂时没法出国。”

姜何为惊讶道:“真要好好学习?”

有大儿子二儿子撑着家里的公司,姜何为对小儿子更多的则是宠爱,也不指望他有什么出息,就是拿金子打水漂玩儿家里也不是养不起,笑呵呵的道:“之前你哥出国谈生意,一年多没回来,你不是要门门考零蛋气死他吗?”

“……”姜岁羞耻道:“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怎么还拿出来说!”

他念初三那年姜辞镜不知道抽什么疯忽然跑那么远的地方去做生意,不回来就算了,电话也不给他打,姜岁难免有了些冲动又幼稚的想法,觉得他每次考试都带着鸭蛋回来,姜辞镜肯定忍不了。

然而事实证明,姜辞镜对他的成绩其实也不是很在乎。

“人老了当然就喜欢讲些孩子们的糗事。”姜何为放下了手里的财经杂志,对谢燕至道:“燕至,你不知道,岁岁小时候长得太漂亮了,幼儿园办家家酒的时候,那些小男生排着队要岁岁结婚……”

“爸!”姜岁瞪了姜何为一眼,“不许说了!”

谢燕至看了姜岁一眼,“为什么不让说?我觉得很可爱。”

姜岁把手里的图册丢进谢燕至怀里,瞪他:“反正就是不能说!”

家里早就贴好了春联和福字,挂着红彤彤的灯笼,很是喜庆,春联是姜何为亲自写的,老实说写的很一般,但谁让老头儿就这点喜好了呢,大家只能昧着良心鼓掌。

姜辞镜跟在柳渔身后进厨房,柳渔嗔道:“就属你不帮忙,给你懒的。”

“我只会帮倒忙。”姜岁有自己的歪理,他凑到姜辞镜旁边,看他把炸好的虾球捞起来,偷偷去扒拉了一个来吃,结果被烫的呜呜乱叫,姜辞镜皱眉,让他吐出来,又含了块冰镇痛。

“舌头伸出来我看看。”姜辞镜道。

姜岁可怜巴巴的探出舌尖给他看,一片通红,所幸没有烫出燎泡,过会儿就能好。

柳渔又气又好笑,“你这个小馋猫……要是烫坏了年夜饭还怎么吃?”

“我都这么痛了你还不安慰我。”姜岁撇嘴,“真的很痛。”

姜辞镜捏了捏他的后颈,拿小碗拣了几个虾球让他先吃,姜岁端着碗出去,见谢燕至正在跟姜何为下象棋,他坐在谢燕至旁边看了会儿,瞎指挥:“你走马吃他的炮。”

明眼人都知道谢燕至要是吃了姜何为的炮就会被对方的车长驱直入,但谢燕至还真听了他的鬼话,吃了这个炮,姜何为笑眯眯的道:“这盘你可就输了。”

谢燕至:“嗯,我棋艺不精。”

“是岁岁胡说八道。”姜何为道:“你别什么都听他的,他最会蹬鼻子上脸。”

姜岁不爽:“我帮了你你还说我。”

谢燕至看他:“故意让我输?”

姜岁叉了个虾球塞进他嘴里,在他耳边小声说:“爸就是个臭棋篓子,他要是不赢,就会拉着你一直下,直到他赢了为止,到时候耽误了年夜饭,妈又要说他,我这是为了避免家庭纷争,你根本就不懂我的良苦用心。”

谢燕至把虾球吃了,姜岁已经又跑回厨房缠着柳渔要吃水果了。

“这孩子。”姜何为无奈的叹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你们都这么惯着他可不行。”

谢燕至沉稳道:“我觉得挺好。”

“他高兴就好了。”

姜何为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少年垂着眼睫在收捡棋子,看上去比出了家的僧人还要无欲无求,姜何为道:“燕至啊,你没有怪过我和你妈妈?”

“您为什么这么问?”

姜何为:“把你接回来后,我和你妈妈的注意力也是更多的放在岁岁身上,有时候会忽略了你,我近来思索,总觉得还是对不起你。”

谢燕至:“大哥和姜岁在一起,你们也更关心姜岁。”

姜何为:“……”

那倒也是。

“岁岁这孩子……”姜何为叹口气,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刚出生那会儿,身体很不好,医生说是先天不足,要好好养着,除了我和柳渔,谁抱都哭,那么小一个,又长的那么可爱,真是心都能化了。”

谢燕至:“能理解。”

“后来我和柳渔工作都忙,少有时间陪他,都是辞镜在带着,我们对不起辞镜,也对不起岁岁,现在也对不起你,唉……” 姜何为摇摇头,“说到底,是我们做父母的不合格。”

谢燕至并不想说什么“我没有怪过你们”之类的场面话,有所亏欠就是有所亏欠,但姜何为和柳渔已经比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父母要做的好了。

“您是想知道,我会不会因此而对姜岁有什么意见?”谢燕至将最后一枚“卒”收进棋笥,抬起眼睫看着自己的父亲,道:“不会。”

“如果重来一次,我依旧希望是我去吃那些苦。”

姜何为一愣。

谢燕至语气平淡:“他像现在这样就很好。”

“那种昏暗可悲望不到尽头的日子,不适合他。”

……

年夜饭的时候坐了一大桌,照例姜何为是要讲两句的,姜岁觉得他们当领导的都有这臭毛病,自己讲了不算,还要让别人也发表发表感想。

今年被挑中的幸运儿是姜岁。

姜岁拿起装着果汁的杯子,跟大家慎重一碰,认真的说:“希望你们都在新的一年挣很多很多的钱。”

他紧接着说:“给我花。”

“……”

姜何为笑骂:“小滑头。”

姜辞镜跟他碰了下杯,“如你所愿。”

谢燕至也跟他碰了一下,“多少算多?”

“我也不知道多少算多。”姜岁其实对钱没什么概念,他想了想,“我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那种吧?”

“你还真是越来越贪心。”柳渔道:“不过妈妈更希望你健健康康,快快乐乐,要是能考上个好大学就更好了。”

一顿饭吃的热闹,姜岁不爱看春晚,拉着谢曼曼在外面放烟花,姜辞镜立在屋檐下看他点燃仙女棒,璀璨的花火里少年眉眼被镀上一层漂亮的亮边,在昏暗的院子里,他明亮的不可思议,像是荒芜原野之上的一轮骄阳,照亮所有阴暗的角落,却也不会分给谁多余的光。

都说瑞雪兆丰年,这时候天空又细细密密的飘起雪粒子,姜岁惊喜道:“又下雪了!”

谢曼曼说:“老家的雪应该很厚了。”

姜岁转过头,“谢家杰没有找你吧?”

谢豪和文秀娟进了监狱,谢家杰已经从少管所放出来了,他没有继续念书,整日就和一群游手好闲的人在安远镇上闲逛,活脱脱一地痞流氓。

“他找我了。”谢曼曼没有隐瞒,如实道:“他打电话给学校,找我要钱。”

姜岁皱眉:“你没给他吧?”

“没有。”谢曼曼连忙说:“而且我……我也没什么钱。”

柳渔是个很善良的人,不仅资助她上学,每个月给的零花钱也不少,但谢曼曼都不要,她觉得已经劳烦柳渔许多了,平日里的花销都是自己假期挣的。

姜岁警告:“你要是敢给谢家杰拿钱,以后我都不会再理你了。”

谢曼曼吓了一跳,“我不会的姜岁哥哥!”

姜岁这才满意,他分了一把仙女棒给谢曼曼让她玩儿去,自己去放鞭炮。

他不太敢,谢燕至就教他用仙女棒去点燃引线,鞭炮噼里啪啦响起来的时候姜岁懵了下,谢燕至抬手捂住他的耳朵,少年的耳朵冻的冰凉,谢燕至用自己温热的掌心给他捂了会儿。

将近午夜十二点的时候,谢燕至点燃了烟花,学霸对时间的把控非常精准,几乎是秒针刚到十二点,烟花就已经在空中炸开,绚烂花火在空中转瞬即逝,那一瞬间的美丽却足以震撼人心。

新年的钟声响起,姜岁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认真的许愿。

希望今年也和去年一样开心。

忽然有什么凉凉的东西在他鼻尖拍了下,姜岁睁开眼睛,就见一片烫金的红色,姜辞镜把红包放进他怀里,“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姜岁笑起来。

拆开红包一看,里面是张银行卡,姜辞镜说:“密码是你生日。”

“谢谢哥。”姜岁悄悄在姜辞镜脸上亲了下,又去找柳渔和姜何为他们拜年要红包了。

除了姜辞镜,家里其他孩子都是有压祟钱的,发完红包后柳渔和姜何为就要去睡了,毕竟明天是大年初一,来拜年的亲戚朋友下属很多,他们得养足精神才能招待客人。

姜辞镜也不例外,他如今负责公司的大半事务,很多人情往来也得计较,叮嘱姜岁不许玩儿的太晚,便回了房。

姜岁原本是打算跟元屿联机打游戏的,这是他们之前就说好的,可他等了好久都没等到元屿上线。

想打个电话问问,又觉得这样很没面子,气的把手柄一砸,干脆坐在落地窗边看下雪了。

外面还在放烟花,映的天空都明亮了几分,花园里的灯被北风吹的摇摇晃晃,姜岁忽然看见那个小雪人还在桌子上放着呢。

要是明天出太阳,雪人不就化了吗?

这可是他堆了好久的。

姜岁抓起旁边的红色大围巾裹住自己,匆匆忙忙下楼,把雪人搬起来一边转身一边寻思家里的冰箱放不放的下这东西,忽然身后有道沙哑的声音:“……岁岁。”

“……”姜岁吓一跳,转身看见一道修长身影站在铁艺门外,这么冷的天他只穿了一件黑色毛衣,立体深邃的五官在雪夜里更加俊美几分,乍然明亮的烟花里,他面色疲惫倦怠,眼睛却很亮,笑起来的时候仍旧风清月朗,少年气十足。

啪叽,姜岁的雪人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他也顾不得了,赶紧跑到门边,“元小鱼?!”

“新年快乐。”元屿笑的弯起眼睛,“对不起啊岁岁,路上堵车,我走过来的,所以晚了好多。”

这片别墅区很大,从大门走到这里都要半个多小时,姜岁不知道元屿是在哪里堵的车,可他一身狼狈,披星戴月而来,就为了跟他说新年快乐。

姜岁眼睫颤了颤,打开铁门让元屿进来,“你害的我雪人都坏了。”

元屿半跪在地上把尸首分离的雪人给他拼装好,又把那条红色的小围巾也围好,捧到少年面前,“我把它修好了,你别生气。”

姜岁抿着唇角,“你低头。”

元屿乖顺的低下头,姜岁把柳渔给他织的羊绒围巾围在元屿脖子上,皱眉道:“你提前跟我说一下不就好了吗,干嘛这么笨,自己走过来……好冷的。”

“不冷。”元屿轻声说:“想到是来见你,心脏都滚烫。”

“……”姜岁一顿,他忽然踮起脚,在元屿唇上亲了亲,“明明是凉的。”

元屿怔了一瞬,抱住姜岁的腰,蹭了蹭他柔软温暖的脖颈,“那你给我暖暖。”

雪还在纷纷扬扬的下,落在姜岁纤长的睫毛上,被热气一熏,就化成了水,他闭上眼睛认真的去吻元屿。

元屿手指紧紧扣着姜岁的腰,他想要触碰姜岁,却又怕自己的手会冰到他,便只是克制的、更紧的抱住他。

姜岁用自己的唇齿暖了元屿的唇,垂眸看着他说:“你待会要回去吗?”

“我跟爷爷说了,跟你一起过年。”

姜岁看了看别墅,除了他的房间还亮着灯,其他灯都已经熄了,他小声说:“那我把你藏在我房间里。”

就像小时候那样。

他拍拍元屿的肩膀,道:“小声点,抱我上去。”

元屿抱着姜岁,姜岁抱着那个雪人,轻手轻脚的进了门,好在家里的冰箱足够大,可以放下雪人,姜岁把一堆蔬推到旁边,给自己的雪人腾出位置,安安稳稳的把它放好,这才上楼。

室内有地暖,温暖许多,再戴着围巾就就容易出汗了,姜岁把围巾给元屿解开,又去衣柜里找了找,找到了之前姜辞镜拿过来的睡衣,有一套蓝色的他似乎觉得颜色太跳,不喜欢,一直也没穿过,正好便宜了元屿。

元屿去洗澡,姜岁躺在床上思索是主动跟姜辞镜交代比较惨还是赌一把被姜辞镜意外发现比较惨。

毕竟姜辞镜一直不太喜欢元屿。

他正思索,元屿洗完澡出来了,吹干的头发过于蓬松,就像是一只炸毛小狗。

姜岁撑着自己的下巴打量他,“我好像捡了流浪狗的好心人。”

元屿亲亲他的鼻尖,“谢谢你收留我,主人。”

“……”姜岁被他叫的浑身一麻,赶紧坐起身,铃铛响成一片,这个金铃铛平时声音不大,但夜深人静的时候就格外明显,元屿眸光一顿,抓住他细瘦的脚踝,勾起那个细细的黄金镯子,问:“什么时候戴的这个?”

“我哥弄的。”姜岁动了动脚腕,晃荡两下,“是不是还挺好看的?”

“……嗯。”元屿喉结动了动,“很好看。”

“我自己取不下来。”姜岁拨弄了两下小铃铛,“声音也不大,我就没管它了。”

他爬进被子里,拍拍旁边,“来睡觉吧。”

元屿在他旁边躺下,被窝里全是姜岁身上的香气,明明房间里的温度是很舒适的,元屿却越睡越热,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

他觉得自己可能需要去雪地里吹吹风,或者去洗个冷水澡。

姜岁却忽然翻身坐在了他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元小鱼,你睡不着吗?”

卧室里有昏暗的睡眠灯,元屿可以看见少年昳丽的眉眼,水光流转的眼眸和红润的唇都勾人的要命,偏偏他还坐在自己腰上,那么软那么温暖,呼吸之间全是他身上淡淡的香气。

“……岁岁,你别坐在那里。”元屿鼻尖都是汗了,他喉结飞速滚动,喑哑道:“我去洗个澡。”

姜岁说:“你不是已经洗过了吗?”

元屿闭上眼睛,手背上青筋直跳,他强迫自己冷静,“岁岁,我……”

姜岁俯身趴在他心口,元屿一瞬差点忘记呼吸。

少年几乎整个人都趴在他怀里,可以完完全全的掌握,好像他们亲密无间,毫无距离。

“元小鱼,你心跳好快。”姜岁贴着他心脏的搏动,缓缓问:“兴奋?紧张?恐惧?”

元屿呼吸急促,他伸手想要推开姜岁,手却在碰到他柔韧光滑的腰肢后彻底失去了理智。

他心心念念,深深爱着的少年,就这样温软的靠在他怀里,元屿自问不是什么圣人,他无法控制的想要奢求更多,得到更多,想要彻底的拥有他的爱人。

姜岁躺在床上,他的唇被元屿吻的有些红肿,仰头看着雪白的吊顶。

应该是兴奋。

姜岁想。

像是饿狠了的狗看见肉,像是将要渴死的人遇见水,元屿吻他的肩颈,迫切下流又青涩的去蹭他,姜岁觉得血肉里像是钻进了几只小蚂蚁,麻麻痒痒,泛滥成灾,想要抓住,却又不知道它在何处,只能任由它继续肆虐,最后彻底沦陷。

迷迷蒙蒙之间,他看见元屿吻过他脚踝,似乎想要尝试将那只金铃铛摘下来,却又怕弄痛了他,铃铛响个不停,姜岁眼睫一颤,眼泪滑落,洇湿了枕套,像是在其上骤然绽放的一朵,湿淋淋的花。

……

大年初一,姜家非常的热闹。

迎来送往的人络绎不绝,姜辞镜和谢燕至都要被迫在客厅里招待客人,不过大家都识趣儿,没人问小少爷为什么不在,即便是大年初一,姜小少爷也是要睡到日上三竿的。

元屿倒是醒的很早,但他一直陪着姜岁,过几分钟就忍不住要去亲亲他,姜岁不耐烦的推开他的脸,“烦不烦。”

他翻了个身继续睡,元屿又去吻他的背脊,忽然门锁被人扭动,元屿倒是不担心,因为他把门反锁了。

但没几分钟,他竟然听见了钥匙插进锁眼的声音,而后咔擦一声,门开了。

元屿和一身黑色圆领居家服的姜辞镜对上了视线。

那瞬间,元屿飞速在脑子里想该怎么跟姜辞镜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姜家,又是为什么会跟姜岁睡在一张床上的事情。

姜辞镜面色沉沉,他看了元屿一眼,很冷,元屿道:“姜哥,我……”

姜辞镜没有理会他,他只是掀开被子把姜岁抱出来,姜岁有点清醒了,见到他哥的冷脸,下意识去蹭了蹭他的脸:“哥,早上好。”

“现在是下午一点零六分。”姜辞镜垂眸,手指抚过他脖颈上新鲜的吻痕,语气淡淡:“姑姑来了,要见你。”

姜岁的姑姑常年定居国外,五六年不见得回来一次,姜岁肯定是要去见的,他想去穿衣服,姜辞镜却没松开他,抱着他往门外走去。

“哥。”姜岁仰头看着姜辞镜的脸,“你生气了吗?”

“嗯,”姜辞镜语气平静:“我刚刚想杀了元屿,感觉到了吗?”

“……你别生气。”姜岁亲他的下巴,“我喜欢你的。”

姜辞镜扯了下唇角,“你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喜欢。”

“我知道的!”姜岁不服气的道,“你别以为就你知道。”

姜辞镜并不跟他争论这个,只是很心平气和的问他:“如果元屿死了,你会跟我生多久的气?”

“……那我会一辈子不理你的。”姜岁瞪大眼睛。

“那如果是我死了呢,姜岁,你又会为我难过多久?”

姜岁慌了,“哥,你怎么忽然说这个?我不能没有你的……你答应了爸妈要照顾我一辈子的。”

姜辞镜闭上眼睛,深深地、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不该跟姜岁说这些,姜岁根本不懂他在想什么,这个任性的小孩不会爱任何人,包括他。

“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姜辞镜打开了自己房间的门,他把姜岁放在地毯上,淡声道:“睡衣脱了。”

“我要去见姑姑!”姜岁连忙说。

他现在有点难受,不想跟姜辞镜乱搞。

“我没想对你做什么。”姜辞镜半跪在他面前,垂下的眼睫盖住了眸中的凶戾,只听声音的话,他是很平和的:“你被元屿弄脏了,我要把你洗干净,姜岁。”

第87章 骄阳(21)

姜岁从姑姑那里拿到了一个大红包,还有一堆礼物。

晚上姜岁趴在床上数压祟钱。

元屿在旁边给他记账,等他数完了这才道:“岁岁,姜哥那里……”

“没事。”姜岁说:“我已经跟他说好了。”

他偏过头:“你等会儿就要走了吗?”

“嗯。”元屿道:“爷爷这几天身体很不好,我要陪着他才行。可能也没办法经常给你回消息了,等……等过几个月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姜岁想了想,从自己的一堆压祟钱里找了个厚厚的大红包出来,道:“这个给你,新的一年肯定顺顺利利,心想事成。”

元屿拿着那个沉甸甸的红包,认真的说:“岁岁,我们之后上同一个大学好不好?”

“我现在可厉害了。”考上了四百分,姜岁的尾巴就翘起来了,“你想跟我上同一个大学有点难哦?”

元屿握住他的手,“我会努力的。”

姜岁深沉的点点头,“好吧,虽然你没有我聪明。”

他忽然捧住元屿的脸,跟他额头抵着额头,“把我的聪明分一点给你,希望你下次可以考到四百分。”

这是他们小时候才会玩儿的游戏,元屿忍不住笑了,亲了亲他的唇角,“好,我一定会追上你的。”

姜岁送元屿离开的时候把自己的围巾给了他,见他消失在了门口,这才垂下眼睫往回走,进大门的时候看见谢燕至在自己跟自己下象棋,他坐到谢燕至对面,道:“自己跟自己下的话,输赢岂不是你自己决定?”

谢燕至颔首。

姜岁:“那你跟我下。”

谢燕至:“我赢不了你。”

“……”姜岁皱眉:“你这么敷衍我?”

“不是敷衍。”谢燕至将棋子一个一个捡回来,“不管下多少次,我都赢不了你。”

姜岁微怔,抬起头看着他。

谢燕至说:“只要爱你的人,就都赢不了你,姜岁。”

……

姜岁最近觉得有点烦。

他觉得谢燕至怪怪的,姜辞镜也怪怪的,说不上来哪里怪,但就是让他有些烦躁。

开学后没几天,元家传来讣告,说老爷子心脏病发,救治无效,在医院去世了,享年七十六岁。

姜岁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做试卷,他呆了呆,丢下笔就往楼下走,姜辞镜在门口拦住他,道:“等我一起。”

两家一直有交情,这么大的事,姜辞镜当然也要上门吊唁,姜岁点点头,站在走廊等他,没一会儿姜辞镜换了身衣服下来,姜岁一边跟他往外走一边道:“哥,元爷爷去世的话,周婵他们是不是就要拼个鱼死网破了?”

老爷子活着的时候一切都还有更改的机会,可现在老爷子去世了,家族继承人的身份尘埃落定,周婵和元践恐怕会狗急跳墙。

“嗯。”姜辞镜回答的漫不经心,“这次葬礼估计不会很太平。”

顿了顿,他垂眸看向姜岁,“这次你也要我帮元屿吗?”

姜岁摇摇头,“总要你帮他,他也坐不稳这个位置。”

姜辞镜脚步停住,“我以为你很在意他。”

就这一瞬间,姜岁总算知道自己近来的那种烦躁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谢燕至和姜辞镜好像都很在乎在他心里谁更重要,但姜岁本人是完全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的,就好像……他冥冥之中有种奇怪的感觉,区分这点没有任何意义。

“哥。”姜岁仰起脸,忽然笑了,“你是在吃醋吗?”

“……没有。”姜辞镜转过身,只给姜岁看高贵冷艳的后脑勺,“我跟一个黄毛小子吃醋?可笑。”

姜岁上前两步抓住他的手,用小指勾着他的小指,道:“你说没有那就没有吧。”

姜辞镜:“。”

两人到了元家,入目雪白,人皆缟素,来来往往的宾客都是满脸哀戚,元家的亲戚伏在灵柩前嚎的一个比一个凄惨,嗓门一个比一个大,真要去看眼泪,又没两滴。

反倒是元屿这个亲孙子,过于冷静了,他除了脸色有些憔悴外看不出有多难过,跪在元老爷子的遗像前淡声道:“哭够了吗?没哭够就出去哭,太吵。”

一众想来打秋风的亲戚都是面色一变,不等别人说什么,哭的梨花带雨的周婵已经道:“小屿,老爷子离世,大家也是太过伤心了才会这样,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是啊小屿,你这就过分了!”

“终究还是个孩子,一点都不懂事,真不知道老爷子为什么要把公司交到他的手里。”

“老爷子一世英名怕是要毁于一旦了,这么一个毛头小子能懂什么?听说成绩也不好,回回考试垫底。”

“要我说老爷子也是太心狠,那元浩不也是他的亲孙子吗?人家还品学兼优呢,不比元屿好多了。”

“唉……也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哄的他爷爷团团转的。”

“……”

各路亲戚纷纷指责,无非就是欺元屿年纪小,不能独掌大局,要么是想趁机分杯羹,要么是想站队周婵。

元屿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道:“周女士有什么资格穿这身孝衣?”

周婵脸色一变,元屿转过头,扯了下唇角,“还有你儿子,又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哭丧?你们是我元家什么人?”

“混账!”元践怒道:“小浩是我儿子,当然也就是你爷爷的孙子,周婵是我妻子,你的继母!”

元屿跪在蒲团上,背脊挺直,并不理会元践的暴跳如雷,而是对家里的佣人吩咐道:“把无关人等请出去。”

他的“无关人等”指的是谁猜都不用猜,几个身强力壮的佣人上前就扣住了周婵和元浩,强制性的把人往外面拖,周婵完全没想到元屿竟然敢这么做,尖叫道:“元屿!你疯了吗!你怎么敢这样对我?我可是你的长辈!”

元屿淡声道:“生了个就比我小两个月的儿子,还想做我的长辈?”

周婵脸色极其难看,又羞又怒,毕竟当年的事情被元屿一个小辈当众挑出来,就算是她脸皮再厚也挂不住。

“爸!”元浩叫道:“爸你都不管管他吗!”

元践勃然大怒,指着元屿骂道:“你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我还没死呢!”

元屿侧头看着自己的父亲,“那你是想死了吗?”

“你……你!”元践气的差点吐血,“元屿!我可是你亲爹!你别以为老头子把公司留给了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你也很吵。”元屿面无表情的说,“不如你出去陪他们吧,反正你在这里也毫无用处,废物一个。”

元屿话音刚落,便有人将元践也一并扣住了,前来吊唁的宾客眼睁睁看着这一家三口都被拖了出去,全都面面相觑,心思各异。

之前还说元屿年纪小,担不起重任,谁知道他年纪虽然小,却是个狠角色,周婵母子就算了,他对自己的亲爹都能这么毫不留情!

“小屿啊。”有元家的长辈苦口婆心的道:“你这就做的太过分了,再怎么说那也是你的父亲,你的兄弟啊,男人嘛,哪有不犯错的,说到底你们血脉相连……”

元屿了然:“原来您也喜欢背着妻子在外面搞出私生子?”

“你!”老人瞪大了眼睛,“你胡说什么!”

元屿:“还是说您也能和自己父亲的私生子处成亲兄弟,哪怕他和他妈一心想着要您的命,恨不得您早些死了,您还是能慈悲心肠的和他们亲亲爱爱一家人?”

老人差点没背过气去,咬牙道:“你简直越说不像话!”

“看来您也做不到。”元屿点点头,“既然做不到,为什么要劝我做到?”

老人瞪着他半晌,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因为元屿显然是个油盐不进铁石心肠的。

有了这一出,没人再敢掺和元家的家事了,毕竟元屿已经正式接触公司的相关事宜,是名副其实的掌权人,跟他作对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姜岁和姜辞镜站在人群里,远远地看着元屿,良久,姜岁说:“我好像还没有见过这样子的元小鱼呢。”

“人总是要成长的。”姜辞镜面色冷淡,他一身黑色西装,矜贵又冷漠,长期居于上位让他看起来十分不好接近,周围有人有心想要与他攀谈两句,却又惧于气势不敢上前,“一味软弱慈悲,只会成为他人向上爬的垫脚石。”

姜岁:“他这么对他爸,没什么问题吧?”

“元践确实是个废物,周婵倒是有点手段。”姜辞镜说:“但元践烂泥扶不上墙,他们已经输了。”

“那我们上完香就回去吧。”姜岁脑袋抵在姜辞镜肩头,打了个哈欠,“这里人好多,不喜欢。”

“不跟元屿说两句?”

“……你又阴阳怪气。”姜岁撇撇嘴,“他现在很忙,我就不打扰他了。”

这时元屿忽然转眸,姜岁隔着攒动的人头跟他对视一眼,笑了一下。

人在过了十八岁以后,成长总是很突然的,也许一瞬之间,心态已经截然不同,姜岁在元屿的眼睛里看见了很多过去没有的东西,野心,冷酷,亦或者是残忍。

但又好像,元屿还是那个会顶着刺骨寒风漫天大雪徒步几个小时赶来只为跟他说一句新年快乐的少年。

老爷子的葬礼办的简单,元屿变得更忙,一学期下来姜岁几乎很少看见他,偶尔电话他也很疲惫,但每次见面,元屿都会送他一些有意思的小玩意儿,慢慢的堆满了一个展示柜,姜岁偶尔看着那些东西,想起他和元屿过去形影不离的日子,竟然像是梦中一样。

高考的前一天,柳渔给姜岁和谢燕至收拾考试要用到的东西。

她一边收拾一边嘀嘀咕咕,也不知道是在说些什么,姜岁盘腿坐在沙发上吃西瓜,侧头问谢燕至:“你紧不紧张?”

“还好。”谢燕至说。

姜岁:“老师说你可以保送,你为什么拒绝啊?”

“怕你高考紧张。”谢燕至抽了张纸巾给他擦了擦唇角的汁水,“保送与否对我来说没有区别。”

“……”姜岁皱起眉:“你再这样装逼我可要生气了。”

谢燕至笑了下,“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你的分数不会很难看。”

姜岁抱着胳膊,“给你个重新开口的机会。”

“……嗯,你应该会考得很好。”谢燕至从善如流。

“呸呸呸!”柳渔路过听见他们对话,连忙说:“可不兴这样说,提前把话说太满就容易出事的。”她从口袋里拿出两张折好的符咒,道:“这是我去寺里专门求的,可灵了,你们明天好好带在身上,不要弄丢了。”

谢燕至:“妈,我们崇尚科学。”

姜岁:“她没有烧了让喝下去就不错了,劝你不要再说了。”

这给了柳渔新启示,认真思索:“要是烧了兑水喝下去会不会更灵呢?”

姜岁见势不妙,起身就往楼上跑。

结果跑得太急,正好在楼梯拐角处撞上姜辞镜,姜辞镜按住他脑袋,“急急忙忙的做什么?”

“妈又在搞她的封建迷信了,我害怕。”姜岁小声说,他抬起眼睫看着姜辞镜,问:“哥,你明天送我去吗?”

“嗯,让助理留了时间出来。”姜辞镜摸了摸他的头,俯下身在他唇上亲了亲,“今晚要早点睡,现在可以去洗澡了。”

“……妈还在楼下呢,她看见怎么办!”姜岁瞪了他哥一眼,又去看还在客厅忙忙碌碌的柳渔,柳渔没注意这边,他倒是跟谢燕至的视线对上了,姜岁有点心虚,推了推姜辞镜,“我回房了。”

姜岁和元屿虽然在一个考场,但隔了好几栋楼,人太多,一直到考完试也没碰面。

以前那个一直围着他转的少年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哪怕姜岁知道他为了公司的事情焦头烂额还要兼顾学习劳累不堪,但还是有些不舒服。

高考结束,姜岁没再联系元屿,直接和姜辞镜出国看古堡去了。

虽然买的时候他本人没有亲自来,但这座城堡的每一处细节姜岁都在图册上见到,等真正到了地方,姜辞镜为他种的月季都已经开花了,整个花园争奇斗艳,处处都是娇柔风采,蓝天白云之下,美好的好似虚幻。

“我好像……”姜岁喃喃说:“在梦里也看见过这样的一片花海,红色的,像是血一样。”

姜辞镜皱了皱眉,“梦里还有什么?”

“还有……”姜岁努力回想,却也想不起来什么,好像只有那片开满了红色野玫瑰的荒野烙印在了他的脑海最深处,“好像也没有什么了。”

“喜欢红色的话,我让人铲了全部种红色的。”姜辞镜牵着他的手在花园桌边坐下,风吹过少年柔软的黑发,微微眯起的眼睛就像是在午后晒太阳的慵懒的猫,姜辞镜便没忍住伸手捏了捏他脸颊上的软肉。

“不用了。”姜岁说:“那应该也不是什么很好的梦。”

不然不会每次梦见那片野玫瑰,他醒来都有些难过。

城堡很大,却没什么人,这也就意味着晚上姜岁实在是受不了姜辞镜的变态跑出门的时候,想要找个求助的人都没有,姜辞镜慢条斯理的跟着他,也不着急,他听见那急促的铃铛声,缠绵的月光洒落,他就在开满了月季的花园里吻他的心上人。

晚上有些凉,姜岁缩在姜辞镜宽大的外套里,小声求他:“哥,铃铛可不可以摘了?”

他好像渐渐明白了那个金色的小铃铛并非只是一个好看的饰品,更代表了某种隐晦又直白的,和情欲联系在一起的意味。

“怎么了?”姜辞镜握着他的手,强硬的跟他手指相扣,有风卷起淡粉色的花瓣落在姜岁白皙的胸口,姜岁微微一颤,眼睫都被眼泪濡湿了,他断断续续的说:“就是觉得……一直响很烦。”

姜辞镜还真如他愿把铃铛摘下来了,随手放在了桌上,贴着姜岁的耳廓道:“你最近总是发呆,在想什么?”

“不知道。”姜岁下意识的说,“我最近脑海里会出现很多不属于我的记忆,但是很杂乱,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哥,我是不是变成精神病了?”

姜辞镜有一瞬没说话。

他能够感觉到姜岁的变化,在元老爷子的葬礼之后,姜岁就总是看着空气中某一个虚无的点发呆,就好像……

就好像他不属于这个世界,终将离去。

姜辞镜手指蓦地收拢,姜岁惊叫一声,“好痛。”

“……抱歉。”姜辞镜吻住他的唇,“你没有出问题,可能只是太累了而已,不要多想。”

姜岁仰起头,在月光下看着姜辞镜深邃的眉眼。

他没有告诉姜辞镜,他觉得自己可能已经到离开的时候了。

这种感觉来的毫无缘由却又让他那么笃定,他不敢告诉任何人。

他无法接受爱他的人离开,爱他的人应该也无法接受他的离开,但这段足以称得上幸福的时光要是能长一些,再长一些就好了。

姜岁在城堡里住了一周时间就腻味了,这种地方也就是拍照好看,真要住起来哪哪儿都不方便,每年的维修费还是天价,姜岁甚至想要劝姜辞镜把它卖了,但姜辞镜没同意。

“……”姜岁知道姜辞镜为什么不同意,他好像非常喜欢童话故事,在城堡里和穿着裙子的公主做点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之类的。

因为陪姜岁在外面玩儿了一周多,姜辞镜的工作堆积如山,就连谢燕至也因为要进公司学习而经常不见人影,姜岁打游戏打的也无聊,正好之前的高中同学有个聚会,他就去参加了,还没出成绩,大家的心情都挺好,姜岁靠在角落看他们玩儿游戏,忽然向锦问他:“岁岁,元哥怎么没来啊?他还在忙着继承家业吗?”

“对啊。”姜岁说。

向锦:“你脸色不太好,是生病了吗?”

“没有。”姜岁摸了摸自己的脸,姜辞镜带他去检查过,身体很健康,哪里都没有问题,但就连向锦都看出来,他的生命力在缓缓流逝了。

这其实是很没道理的事,没有病因,身体却像是一盏燃烧的灯,每一次火苗的跃动都是对这个世界的告别。

“可能是最近有点气血不足。”姜岁说:“我没事。”

向锦还是有些担心,让他记得去检查下身体,姜岁笑着答应。

忽然他旁边坐下一个人,姜岁原本没在意,那人却主动开口了,声音带着讥诮:“看你这样子,元屿把你甩了?”

姜岁蹙眉,转头一看,来人竟是元浩。

现在别说是他和周婵了,就是元践都已经被元屿扫地出门,元浩大受打击,据说连高考都没参加,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姜岁一向不喜欢他,话都懒得说,起身就要走,元浩却冷冷道:“你最好别动。”

“……”姜岁一顿。

他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抵着自己,微微低头,就见那是一把□□。

“你想干什么?”姜岁缓缓问。

“你不害怕吗?”元浩盯着他,包厢里群魔乱舞,谁也没发现角落里的变故,姜岁的脸在昏暗灯光里有些苍白,却仍旧漂亮惊人。

“老实说,不是很害怕。”姜岁道:“因为我觉得你不敢杀我。”

“不敢?!”元浩出离愤怒了,“我已经被元屿搞得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还有什么不敢?!姜岁,你这个贱人……从小你就看不起我,就因为我是私生子,所以你就算被元屿甩了也不肯多看我一眼?!”

姜岁:“是啊。”

“你!”元浩气的咬牙,他阴郁的盯着姜岁,道:“现在,跟我出去,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否则我现在就捅死你!反正我活着也没意思了,有你给我垫背,我倒是也不亏。”

姜岁慢慢站起身,向锦扭头问:“岁岁,你要走了吗?”

“我出去一下。”姜岁毫无异常的说。

他被元浩用□□抵着缓缓出了包厢,外面的冷风吹来,姜岁问:“去哪里?”

元浩阴冷的道:“继续往前走。”

“你准备拿我威胁元屿?”姜岁一边走一边问,“妄图以此来做垂死挣扎?”

“正好可以看看你在元屿心里的重量啊。”元浩嘶声道:“看看他愿不愿意拿自己现在已经得到的权势和财富,来换你的命。”

姜岁轻叹口气。

“……你叹什么气?!”不知道戳到了元浩哪个雷点,元浩猛地用力,刀尖几乎戳到了姜岁的皮皮肤,“你什么意思?!”

“我讨厌你,倒不是因为你是私生子。”姜岁说:“我只是觉得你看我的眼神很恶心,而且,……你真的很蠢。”

“你——啊!”元浩还没能说完,因为拐过转角的时候,姜岁忽然拿起高脚花架上放着的花瓶就砸在了他脑袋上,瞬间陶瓷碎裂,碎片满地,元浩头破血流摔倒在地,姜岁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元屿会选择我,答案显而易见。”

“而且,你也蠢的显而易见。”

元浩抓紧了刀,就要爬起来再度动手,然而他刚起身,就被两个黑衣保镖扣住了,姜岁慢吞吞的说:“哦,忘了告诉你,我哥说他下班顺便过来接我。”

“现在他已经来了。”

第88章 骄阳(完)

因为是直接从公司过来的,姜辞镜西装革履,扣子扣的严严实实,浑身上下都带着和这个KTV截然不同的严肃,冷淡,禁欲。

他握住姜岁的手看了眼,确认他没有被碎瓷片划伤,这才垂眸看向元浩。

元浩在姜岁面前什么脏话都敢骂,在姜辞镜面前却成了软轿虾,浑身发抖,连话都说不出来。

“蓄意谋杀未遂,打一顿送去警局。”姜辞镜淡声道:“证据留存好。”

保镖连忙点头。

姜岁歪歪头,看着元浩说:“你看吧,原本你只是一无所有了,现在你还要去坐牢,我说你蠢,应该不算冤枉你?”

元浩骂道:“你有什么好得意的?!元屿不过是在利用你罢了,你以为你这种人,真会有受虐狂真心喜欢你吗?!元屿利用你稳定局势夺权,成功后就一脚把你踢了,你还在这里浑然不知……姜岁,你才是最蠢的那个人!!”

姜辞镜皱起眉,“捂住嘴拖走。”

保镖们立刻照做,把还在骂骂咧咧的元浩拖走了。

走廊的灯光并不明亮,从头顶落下,姜岁半张脸都在阴影里,看不太清表情。

“哥。”姜岁问:“元浩说的是真的吗?”

“不知道。”姜辞镜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裹住他,牵住他的手道:“你信吗?”

姜岁摇摇头,但又说:“但我可以信。”

“……什么?”

姜岁垂着脑袋,轻声说:“其实你也感觉到了吧,我可能……活不了太长的时间了。”

“不要胡说。”姜辞镜声音骤然变冷,握住姜岁的手都用力了几分,好像要把那只有些冰凉的手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才肯放心,“你只是生病了,我会带你去看医生。”

姜岁用额头抵住姜辞镜的背脊,笑了一声,“哥,你不是喜欢自欺欺人的那种性格啊。”

姜辞镜没有说话。

在姜岁身上,他的一切原则都是摆设,一切底线都可以下调,向来如此,从来如此。

“如果让元小鱼觉得我相信了元浩的话而跟他生气,再也不见他,这样的结局也很好啊。”姜岁勾着姜辞镜的手指,“总比让他知道我死了好吧。”

“还有谢燕至……你告诉他我是去国外了吧,随便那里,要去很久。”

包厢里有鬼哭狼嚎声隐隐透出来,不算安静的环境,姜辞镜却清楚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一声一声,擂鼓一般,带着沉重的哀痛,可他言语匮乏至极,无法表达,也不愿让姜岁知道他的无措。

“姜岁。”姜辞镜说:“那我呢。”

他看着姜岁的眼睛,“你为他们都想好了结局,那我呢?”

姜岁微微偏头,“你不是一直陪着我吗?”

“哥,在我心里你一直很厉害,如果某一天我死了,你也不要太难过。”姜岁认真说:“也许我们下辈子还能再见呢。”

“没有下辈子。”姜辞镜道:“我不相信鬼神转世之说,我只要这辈子。”

“我已经约了一个很有名的专家,等我把手上的事情处理完,就带你去看。”

姜岁无奈叹气,“好吧。”

“哥……要不你背我回去吧,像小时候那样。”他说:“小时候我不想走路了,就要你背我。”

姜辞镜就背着他走出了人来人往的KTV,走进了盛世繁华的人间百相中,霓虹交织成瑰丽的海,高楼林立是起伏的山,姜岁趴在哥哥的背上慢慢睡着了。

好像做了很长的梦,醒来却什么都不记得。

最近姜家热闹了很多,因为姜岁的十九岁生日就要到了。

十九岁虽然比不上十八岁那么隆重,但因为是谢燕至回来后过的第一个生日,所以柳渔还是决定热闹一回,早早地就忙活起来,姜岁对过生日没什么兴趣,毕竟每年都过,每年都收一大堆礼物,现在还有很多礼物堆在房间里没拆呢。

“谢燕至。”姜岁问正在做表格的人,“你以前生日怎么过?”

“不过生日。”谢燕至道:“不过文禾会给我钱。”

姜岁若有所思,谢燕至敲了他脑袋一下,“在想什么?”

“在想你今年肯定会过一个非常热闹的生日。”姜岁笑眯眯道:“据我初步估计,妈已经把家里亲戚全部都邀请了,到时候你会面临七大姑八大姨的亲切问候,包括但不限于,高考成绩,有没有女朋友,大学专业,对我哥的看法,对我的看法,还有最喜欢爸爸还是妈妈。”

“……”谢燕至显然没有经历过这种阵仗,“喜欢爸爸还是妈妈这种问题都问?”

“他们最爱挑拨离间了。”姜岁仰躺在沙发上,“你刚回来的时候,他们还是不是还给你吹耳边风,说我可坏了?”

谢燕至:“嗯。”

姜岁翻了个身看着他,“那你觉得我坏吗?”

谢燕至很久都没有说话,姜岁还以为他没听见自己的问题,忽然谢燕至捂住了他的眼睛,声音四平八稳:“姜岁,没人比你更坏了。”

姜岁不乐意了,“你怎么这么说我,我对你不好吗?我明明……唔。”

谢燕至俯身吻住他的唇。

客厅里随时都可能有阿姨路过,姜岁吓了一跳,眼睫不停的颤,挠的谢燕至手心发痒,心脏却在细细密密的疼。

“……谢燕至。”姜岁艰难的发出声音,“有人!”

谢燕至却没松开他,反而趁着他说话的机会吻的更深,姜岁连舌尖都开始发麻,被吻的只会急促的喘息,手指紧紧揪住了谢燕至的衣领。

被剥夺了视觉后其他的感官就变得分外灵敏,谢燕至吻的很缓慢,好像他口腔里的每一部分都值得细细品味,每一点软肉都要被含住吮吸,一寸一寸,一点一点,侵占每一个角落。

直到谢燕至放开他,姜岁都没有看见当时的他是什么表情,或许即便谢燕至没有捂住他的眼睛,他也没有精力去看了。

因为他软泥一般蜷缩在沙发上,胸口不停起伏,被吻的脑袋发晕,连自己之前在说什么都忘了。

“姜岁,这世上没有比你更坏的人了。”谢燕至哑声说。

姜岁睁开水淋淋的眼睛,迷蒙的看见谢燕至的脸。

这个跟他同年同月同日生,代他受了所有苦楚的少年天生就有种不好接近的疏离感,五官轮廓俊秀却冷硬,仔细看的话,他的下颌线绷得很紧,像是在忍耐什么似的,姜岁拉了拉他的衣袖,“你怎么了?”

谢燕至反手握住他的手,将他抵在沙发的角落里,让他没有任何可以逃离的余地,道:“姜岁,为什么不拒绝我?”

“因为愧疚吗?”

姜岁一怔。

“你只是在可怜我。”谢燕至哑声说。

姜岁忽然抱住他,不太熟练的拍了拍他的背,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难过,但是谢燕至……如果我做了让你不高兴的事,我跟你道歉。”

谢燕至忽然有些无力。

你看这个人,你奢求他的爱,他却连爱是什么都不知道。

“你什么都没有做错。”谢燕至深吸了口气,“是我想要的太多。”

在姜岁和谢燕至的十九岁生日那天,果然非常热闹。

今天这场宴会的主角当然应该是谢燕至这个已经在接手家族企业的二少爷,姜岁也懒得跟他们应酬,露了个面后就百无聊赖的靠在阳台上吹风。

元屿到现在都没来,大概是忙忘了吧。

姜岁喝了口气泡水,忽然身后有人道:“岁岁!你在这里呢!”

“向锦?”姜岁转过头,看见是老同学,笑了一下。

柳渔怕他们无聊,专门邀请了很多同学,都在楼下玩儿,姜岁本来跟同学们也不是很熟,打了个招呼后就离开了。

“我有事找你。”向锦一脸无奈,“他们有人喝多了在吵架,我们怎么劝都不听,我想着你是主人家,也许你的话有用?要是他们还不听的话,就只能叫酒店的保安来了。”

姜岁正好无聊,便跟着向锦一起下楼。

这一层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都是年轻人的原因,布置的相当胡里花哨,到处都是气球和鲜花,连空气都带了几分甜味似的。

姜岁认识的同学几乎都在这里了,他看了眼没见有人吵架,问向锦:“他们已经和好了?”

众人却都一脸神秘,脸上带着促狭的笑,姜岁还没想明白他们这是干什么,忽然整个宴会厅的灯都灭了,唯有姜岁自己站在聚光灯下,他愣了下,昏暗之中有人声音带着笑意:“岁岁,十九岁生日快乐!”

姜岁转头,就见一身白色西装的元屿推着一个精致的银色小推车从黑暗中走出来,他发色浅,五官又深邃立体,灯光一打,真就好似童话故事里俊美的白马王子。

小推车上放着个蛋糕,烛火摇曳,照亮蛋糕抹面上用奶油霜画的歪歪扭扭的笑脸。

摸着良心讲,这个蛋糕丑的惊世骇俗,面包胚都漏了出来,奶油抹的乱七八糟,和元屿本人形成强烈的对比。

元屿在他面前停下来,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啊岁岁,我实在是没点亮烘焙这个技能,蛋糕好难,这是我做的最好的一个了,有点丑。”

向锦道:“只是一点丑吗?”

“……好吧,很丑。”元屿无奈的说:“岁岁,虽然它很丑,但里面放的是你喜欢的草莓果肉,味道不错的,你不要嫌弃它。”

姜岁在晃动的烛火里顿了顿,说:“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怎么会,今天可是你的生日。”元屿弯腰贴了贴姜岁的额头,“最近公司已经稳定很多了,等开学,我就不会那么忙了,我们上同一个大学,还跟念高中时一样,一起上学一起放学。”

同学们都开始起哄,元屿轻轻咳嗽一声,道:“先吃蛋糕吧。”

他拿起蛋糕刀,将第一块蛋糕放进姜岁手里,期待的看着他:“尝尝看。”

“……真的能吃吗?”姜岁有点犹豫。

“能吃!”元屿委屈的说:“我尝过了,你看我不是没什么事吗。”

姜岁弯起唇角,元屿才知道他是故意的,有些哭笑不得,姜岁已经叉起一块蛋糕放嘴里了,虽然丑,但因为用的都是真材实料,味道真的还不错,姜岁刚要叉第二块,忽然看见蛋糕里似乎有个什么东西在反光,还挺亮。

姜岁略微迟疑的抬起头,“元小鱼……”

元屿紧张的脖子通红,“她们说这样比较浪漫,会很惊喜。”

他将藏在面包胚夹层里的戒指取出来,眼睛里亮着璀璨的光,“虽然现在说这些好像有点太早了,但是岁岁,我真的很想跟你结婚,共度余生。”

那是枚铂金戒指,款式设计很简单素雅,内圈里还刻了字母。

“虽然求婚方式有点老套,但他爱你可是真的。”向锦在旁边说:“这个戒指也是他亲手做的哦。”

“有生之年我嗑的CP竟然成真了,我也是死而无憾了呜呜呜呜。”

“我说高一开学就看他两不对劲,果然是在谈恋爱!”

“答应他答应他!”

众人都笑着祝贺,元屿拿着戒指紧张的手指都有点颤抖,他眼也不眨的看着姜岁,“岁岁,你愿意吗?”

“我……”姜岁刚要开口,忽然一阵眩晕,他踉跄了两步,元屿吓得赶紧扶住他,连戒指都在惊慌之下滚落在地,不知道丢在了黑暗中的哪个角落。

姜岁最后只看见元屿惨白的脸。

他从来没见过元屿那么惊恐的表情,好像马上就要碎掉了,比薄冰还要脆弱。

……

再次醒来的时候,姜岁躺在医院里,外面隐隐约约有争吵的声音,姜岁听不太清,他机械的动了动眼珠子,大脑仍旧针扎一般疼痛。

他面无表情的盯着天花板,有点想要骂人,但忍住了。

当初在系统空间里,02告诉他这是一个福利世界,危险程度和难度都极低,他也就没怎么把这个世界放在心上,抱着度假的心态来的。

但那个东西的进步太快了,它似乎从上个世界中吸取了教训,认为靠邵繁式的自我牺牲无法留住他,于是选择了另外一种更加温水煮青蛙的方式,竟然让他主动想要留在小世界中。

早就该苏醒的记忆因为他自己的抗拒而推迟了将近半年,幸好潜意识里还是知道不能沉溺于此,顺利醒来了。

低级的世界往往代表着最简单平凡的生活,在这个世界里,父母慈爱,兄长爱护,竹马温柔,衣食无忧,一个普通人想要的一切几乎都在这里了,这蜜糖做成的陷阱确实高明至此。

若非他的意志力足够强大,恐怕真的会一无所知留在这里幸福的等待生命的尽头。

外面的争吵声终于停止,病房门打开,一向注意形象的男人此刻却神色颓靡,青色的胡茬都冒了出来,他对上姜岁的眼睛,立刻上前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渴了吗?”

姜岁打量了他一会儿,才说:“想喝水。”

姜辞镜本能的觉得刚刚姜岁看他的眼神带着几分陌生,但他来不及多想,给姜岁喂了温水,又让医生来做检查。

当然是什么都查不出来的。

这具身体出现问题并非病理性疾病,而是因为羸弱的身体无法承受姜岁苏醒的强大精神力,就像是不断的往气球里打气,到了气球承受不了的阈值,就会炸掉。

姜辞镜脸色很难看,“没有问题为什么会忽然晕倒?!”

几个专家面面相觑,都不敢回话。

“哥。”姜岁道:“我可能是最近熬夜打游戏累的,没事,我们回家吧。”

他这种情况也没有留在医院的必要,姜辞镜嗯了声,让助理去办出院手续,自己则坐在旁边给姜岁喂饭。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姜岁吃了两口粥,忽然说:“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

“什么?”姜辞镜抬起眼睛。

姜岁蹙眉。

那个东西跟他情况一样,进入小世界的时候没有记忆?

“姜岁,你刚刚的话什么意思?”姜辞镜神色凝重,“你出现幻觉了?”

“我只是忽然想到了以前做过的梦。”姜岁微笑道:“梦里有个讨人厌的东西一直跟着我,不管我去哪里它都阴魂不散,所以我就想问问它,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

姜辞镜:“你怎么总是做奇怪的梦?”

这话倒是让姜岁一愣。

是啊,他为什么总是会做奇怪的梦?

按理说进入小世界后就连系统也无法联系上他,记忆更是完全被抹除的状态,但上个世界他记得鱼,这个世界记得野玫瑰,这已经称得上是重大bug了。

看来这次脱离小世界后,他得去时空管理局走一趟了。

出院后姜岁才知道,当时他在宴会厅忽然昏迷,元屿要送他去医院的时候正好碰上姜辞镜下来找人,姜辞镜直接就把姜岁带走了,这件事没通知姜何为他们,姜岁也不想再说,怕他们担心。

至于醒来时听见的争吵声……大概是姜辞镜在和元屿吵架,姜岁也不是很关心他们在争执什么,问都懒得问。

高考分数出来后,姜岁对自己的分数还是挺满意的,虽然比谢燕至那状元分数差远了,但也足够他在S市挑一个不错的学校——如果他还能活到开学的话。

姜岁忽然昏迷这件事似乎带给了姜辞镜很大的心理阴影,他开始将手中的大部分事都推给了公司的其他领导层和谢燕至去做,竟然隐隐约约有放权的意思,外界关于姜家兄弟内斗争权的谣言便不胫而走甚嚣尘上。

其实姜辞镜只是在忙着带姜岁出国去看病。

这次他联系上了一个很有名望的老教授,各种疑难杂症都有涉猎,姜辞镜认为他或许能够找到姜岁的病因,虽然姜岁认为这是白费功夫,但他偶尔看着姜辞镜越来越冷的脸色,也能意识到,姜辞镜就像是一个飞快旋转的陀螺,必须得给他找点事情做,一旦停下来,他就会立刻崩溃。

离开S市的前一个晚上,谢燕至来找姜岁,说他种在文禾坟前的花活了一大半,这时候都已经开花了,很好看。

姜岁说:“等我和姜辞镜回来的时候就去安远镇给她扫墓吧。”

谢燕至伸出手指:“拉钩。”

“……你是小学生吗谢燕至。”姜岁好笑,却还是伸出手跟他拉勾了,谢燕至说:“我会编花环,到时候编一个给你。”

“好啊。”姜岁笑盈盈的道:“那肯定很漂亮。”

然而这一趟远行依旧没什么收获,那位将要百岁的老教授也没看出姜岁的身体有任何问题,没人能解释他这种毫无预兆的衰弱。

姜辞镜的神经绷得更紧了。

他抱着姜岁越来越瘦弱的身体安抚道:“没关系,我们还可以去看别的医生。”

姜岁乖顺的点头说好,姜辞镜忽然很用力的抱他,似乎想要将他揉进自己的心脏里,声音沙哑似乎还带了几分哽咽:“姜岁,我总觉得你知道什么,但你不肯告诉我。”

“你要离开我了,对吗?”

姜岁没想到姜辞镜这样冷漠的人竟然会流眼泪,他被那滴泪烫到了似的,身体微微一颤,却什么都没说。

回国的时候是个绵绵的雨天,姜岁靠在姜辞镜肩上看消息,元屿说他已经在大学附近租好房子了,等军训过后就去办校外居住手续,到时候他们可以住在一起。

谢燕至的消息很简单,说家里已经做好了饭,柳渔亲自下的厨,他们到了就可以直接开饭了。

姜岁一条消息都没回,他摁灭手机屏幕,冷淡的抬起眼睫,透过车前玻璃看见风大雨急,乌云围城,一辆油罐车冲过了红灯,完全没有刹车的意思撞了过来,司机惊恐的大叫一声,疯了般去打方向盘,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刹那间姜辞镜紧紧抱住姜岁,把他严严实实护在自己怀里,碎玻璃全部扎进了他的后背,鲜血淋漓,他却哼都没有哼一声,只是哄姜岁:“……没事,没事。”

姜岁抬手捧住他满是鲜血的脸,“哥?”

“抱歉。”姜辞镜唇角渗出鲜血,巨大的冲击里他全身多处遭受重创,鲜血疯狂外涌,他能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肢体在寸寸冰凉,连说话都变得无比艰难:“……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保护你了。”

“……姜辞镜,你保护不了我。”姜岁抱着他,在他唇角轻轻一吻,鲜血染红了少年雪白的脸颊,他瞳孔里映出滔天的火光,他喃喃说:“我们会死在一起。”

连骨灰都分不出彼此。

——嘭的一声巨响,油罐车爆炸,刹那火海绵延,吞噬一切。

骄阳坠落的那一瞬,群星也黯淡无光。

第89章 【番外】小鱼

S市的十一月还不算特别冷,校园里的绿化树都还绿意盎然,几株银杏树的叶子没有落光,随着风晃晃悠悠晃晃悠悠,落在了高大男生的脚边。

他手里拎着个包,靠在树边漫不经心的等人,来来往往的过客总是会多看他两眼,有女生窃窃私语:“好帅……我们院什么时候有这种帅哥了??”

“隔壁体院的吧?这么高,一看就是体育生。”

“你么不认识他?刚开学那会儿可火了,今年校草评选一骑绝尘来着。”

“据说高考分数很高,去S大都绰绰有余了,是为了陪对象才报考的我校经管系。”

“我去?这么绝?他既然在这里等人,他对象就是我们院的?到底哪个姑娘这么幸运啊。”

她们一边说着话一边向前走,元屿听了一耳朵,只是笑笑,他估摸着时间:岁岁不喜欢跟别人一起往外挤,所以会等人走的差不多了再慢慢离开,大概会比其他人晚出来五分钟的样子。

五秒、四秒、三秒、两秒……元屿抬起头,果然看见少年清瘦身影出现在了A1教学楼的门口。

他拎着个速写本,微微皱着眉,似乎在思索什么事情,元屿刚要上前,忽然看见一个男生从斜刺里冲出来,拦在了姜岁面前。

姜岁脚步一顿,抬起头,“找我有事?”

男生脸色憋得通红,结结巴巴的说:“姜、姜岁同学,请问你、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姜岁:“没有,怎么了。”

男生就像是松了口气,激动道:“那我可不可以……”

“女朋友没有,男朋友倒是有一个。”元屿笑着揽住姜岁的肩膀,挑眉看着那个男生,“你找我男朋友有什么事吗,同学。”

男生呆了呆,看看姜岁又看看元屿,猛地鞠了个躬:“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已经有对象了!”

然后飞一般的跑了。

姜岁:“莫名其妙。”

元屿伸手帮他拿过本子,就见翻开的那一页画着很多圆圈,还有一些杂乱的线条,像是扭曲的人体。

“这是画的……刺玫?”元屿好奇问:“下面的这是谁的尸体吗?”

姜岁大学报的英语专业,但他本人对这个专业没什么兴趣,更喜欢去隔壁美院蹭课,美院有个老教授还挺欣赏他,觉得他很有艺术细胞,愿意收他当关门弟子。

“你竟然能看出来。”姜岁抬起眼睫,微微偏头,“元小鱼,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要真是那样就好了。”元屿叹气,“这样我就能时时刻刻永永远远跟你在一起了。”

姜岁:“……”

姜岁说:“要真是那样的话,我肯定立刻吃阿苯达唑片。”

元屿笑着追上去,握住他的手说:“这个是你新画的草稿吗?”

“嗯。”姜岁点头,“我要去挑一些画材,你陪我去吗?”

姜岁请求别人的时候,永远不会说“你能不能陪我去”“你能不能帮帮我”这种句式,而是说“你陪我去吗”“你陪我吧”,带着一种很难诉诸于口的亲昵,每次元屿听见的时候,都觉得自己的心脏要化掉了。

“我记得家附近商场里有个挺大型的画材店,吃过饭去好不好?”元屿和他一起走在校园的斑驳树影之下,暖阳将他们的身影拖得很长,几乎要融在一起,“中午阿姨过来做了红烧牛腩香煎带鱼金沙玉米还有一个炒青菜。”

元屿在学校附近不到四百米的地方买了一个一百多平的公寓,面积不大,但足够他们住了,因为自身厨艺实在差劲,所以请了保姆阿姨定时来做饭和打扫卫生。

好一会儿元屿没有听见回应,低下头才看见少年脑袋一点一点的,完全是在下意识的跟着他往前走,睡的迷迷糊糊。

元屿心里叹口气。

昨晚上姜岁来了灵感,画到大半夜,今早上又赶早八,不困才怪。

“岁岁?”元屿抱住他,“我背你回去好不好?”

“不要!”姜岁一个激灵,醒了,“才不要,上次你抱我的照片还在校园网上挂着呢,我才不想再次出名。”

元屿心里轻啧一声,很烦那些好事之徒,小情侣之间搂搂抱抱的不是很正常么?偷拍下来到处发就算了,还非要热烈讨论,害的姜岁都不肯在学校里跟他亲近了。

“我不困。”姜岁晕晕乎乎的说:“我靠着你走。”

元屿一边往前走,还要一边注意不要让他摔了,却半点不觉得烦,两人慢慢的回了公寓,保姆阿姨刚好把菜摆上桌,道:“吃完后把碗碟收进厨房就好了,我晚上来收拾。”

元屿点头,跟阿姨告别,捏捏姜岁的脸颊,“岁岁?到家了。”

姜岁努力睁开眼,元屿带他去洗了个手吃饭,姜岁实在太困,饭后没多久就沉入了黑甜的梦乡。

元屿给他盖好被子,出门的时候正好看见窗边姜岁还没有画完的油画。

一片漆黑的、压抑的海,海中有幽蓝色的光,似乎要挣脱一切束缚去追寻自己想要的自由,然而那光中有的,只是一尾小小的鱼。

姜岁的脑袋里似乎总有些奇思妙想,画的东西也很压抑混乱,别说是表达的意思了,就是画的东西也常常让人看不明白。

元屿把窗帘拉上,进了书房处理公司的事情。

一直到下午四点,姜岁睡眼惺忪的穿着脱鞋出来找他,元屿才关掉电脑,端了杯水给姜岁,道:“我们现在出去么?”

姜岁打了个哈欠,点头。

于是他们出门去画材店。

逛了画材店,两人还顺便去超市采购了一番,购物车里装的全是姜岁爱吃的零食,不在家里住有个好处是,不管吃再多零食都不会有人管了。

不过随着年纪的增长,姜岁好像也不怎么喜欢吃零食了。

元屿拎着大包小包的和姜岁一起往家走,天上已经挂上了一轮清冷的弯月,姜岁低着头在在认真的踩地上的格子玩儿,他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奇思妙想,自己跟自己也能玩儿的不亦乐乎,元屿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唇角已经悄悄弯起了。

好像只是看见这个人,就会很开心。

“元小鱼。”走在前面的人忽然转过头,在银白的月光下了眉梢眼角都带着几分缠绵悱恻似的,“我刚刚想起来小时候玩儿捉迷藏,轮到我当猫的时候,你就这样跟在我后面,生怕我找不到你。”

元屿说:“找不到我你会难过。”

姜岁:“才不会。”

“好吧,看不见你我会难过。”元屿从善如流的改口,“现在想起来,那竟然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这么快,他们已经认识了十六年了。

“岁岁,一直没问过你。”元屿倾身在姜岁额头吻了下,“当时为什么会选择我当你的朋友?”

幼儿园里那么多小朋友都喜欢姜岁,姜岁却只选中了他。

姜岁故意道:“因为你看起来就很听话。”

“……”元屿莞尔,“那也很好。”

“骗你的。”姜岁撇撇嘴,他继续往前走,步伐悠闲散漫,“只是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元小鱼,说不定我们上辈子就见过呢。”

元屿说:“那我上辈子肯定也爱你。”

姜岁没有回音。

每次谈及爱情,他总是沉默,元屿也不在意,只要人在他身边,那就已经是很好的事情了。

元屿收拾买回来的东西,姜岁坐在沙发上继续画自己的画,元屿从背后靠在他肩上,道:“看你画画还挺有意思的,你教教我?”

姜岁:“没天赋,不教。”

“教教我,岁岁。”元屿蹭了蹭他的脖颈,微微冒出来胡茬扎的姜岁皮肤有点痒,他受不了的将手里的笔交给元屿,“那你来画。”

“给你画毁了怎么办。”元屿说:“我自己买了笔和颜料。”

姜岁愣了下,“什么时候买的?”

“在你选铅笔的时候。”元屿抱住他,“姜老师,可以指导一二吗?”

他将自己买的颜料拿出来,姜岁看了眼,是人体彩绘颜料,水性的,很好洗掉,他迟疑:“你是不是买错了?”

“没有。”元屿脱掉自己的上衣,抵着他的额头说:“你给我在这里画一条鱼怎么样?”

他握着姜岁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姜岁呆了下,耳尖通红,抬眸骂他:“下流。”

“又不给别人看。”元屿软下声音,贴在姜岁耳边说:“求求你了,岁岁,给我画一个好不好?”

“……”姜岁眼睫颤了颤,“那你躺好。”

元屿躺在床上,姜岁坐在他腿上,正在调颜料。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月光倾斜满地,元屿能够看见姜岁微微垂下的、纤长的睫毛,连清冷月光都偏爱他几分一般,落在他身上,便显得格外温柔缠绵。

他调好了朱红的颜料,手指在元屿的小腹上轻轻一按,“能不能放松点?”

元屿原本就绷得很紧的小腹瞬间绷的更紧了,他轻轻喘息着说:“可能做不到。”

湿润的笔落在了小腹上,微凉,柔软,随着握笔之人的动作而动作,姜岁画的很专心,元屿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手指紧紧揪着床单——什么叫自讨苦吃,这大概就是自讨苦吃。

好在一条小鱼很简单,姜岁很快就画完了,他看着那条在男人小腹上活灵活现的小鱼颇为满意,起身想要离开,元屿却一把扣住他手腕,下一瞬天翻地覆,姜岁已经变成了躺在床上的那个。

“元小鱼?”姜岁动了动手腕,“你干什么?”

元屿垂眸欣赏自己身上的那条鱼,道:“很好看。”

“我画的,当然好看。”姜岁轻哼一声,“但是你这样我有点难受,松开我。”

元屿将他的手按在床单上,俯下身去吻他修长的脖颈,轻声说:“既然是教学,老师做了示范,学生当然应该进行临摹。”

他抬起姜岁的下巴,很有礼貌的问:“岁岁,你想我画在哪里?画在同样的地方好不好?”

少年的脸染上一层羞赧的红色,抿着唇角骂他:“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变态吗?”

他不知道,他躺在床上黑发凌乱眼尾通红骂人的样子,只会让人更加兴奋。

“岁岁,如果你不选的话,我就帮你选了?”元屿哑声说,他手指抚过姜岁心口,刚要说话,姜岁就道:“不行!不能画在这里!”

他似乎慎重的思考了一瞬,委委屈屈的翻过身,“画在背上。”

少年背脊白皙而单薄,可以看见清晰的蝴蝶骨,分外漂亮,月光下恍若盈润的美玉,元屿忍不住顺着脊椎一路亲吻,姜岁有些难耐的扬起脖颈,喘息着说:“你要画就……嗯,赶紧。”

元屿有模有样的拿过了画笔,落下第一笔他就看见姜岁的背脊在颤抖。

姜岁的皮肤比他要敏感许多,反应也要强烈很多。

“……你能不能,快点。”姜岁咬着唇小声说:“很痒。”

元屿却没在姜岁背上画那条自由自在的鱼,而是用红色的颜料,在少年的腰椎上画了一朵绚烂的、开到荼蘼的玫瑰花。

雪白的肌肤、微微凸起的骨头、艳丽的颜料,简直美的令人心悸。

元屿吻那玫瑰周围的肌肤,他将玫瑰拥入怀中,揉成一团柔嫩的汁液,听破碎花瓣哭泣般的喘息,晶莹的露水沿着花瓣一路滴落,于是暧昧的空气里,他闻见了很甜的香。

第二天姜岁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腿根上被写了个奇怪的字,看半天,才认出那是只写了一半的“正”字。

数了下笔画,姜岁勃然大怒,把元屿踹下了床。

等他发现元屿把那条红色的鱼和玫瑰拍照打印出来放在床头欣赏时,更是气的一整天没跟元屿说话。

但元屿觉得那朵仿佛从少年腰椎之上野蛮生长而出的玫瑰,确实艳丽夺目,生机勃勃,又死气沉沉。

就像他的心上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