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解夕朝的话音落下，窦非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他一向温文尔雅，这种夸张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还挺少见的。解夕朝手欠地戳了一下，心里知道对方这种正统学院派大概认可不了自己这种野路子的观点。
无所谓。他想。
他从系统重回自己的世界，本来就不是为了获得别人的认可而生的。
他道：“回去吧，快来不及了。”
窦非这才回过神。
他跟在解夕朝的身后，内心那种震撼久久未去。
而另一边，陆咏也在问身旁的助理，若有所思：“子茵，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翟子茵小心翼翼地道：“大约是，怕麻烦您？”
陆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他吃过的盐比翟子茵走过的路还多。解夕朝话里话外都是谦逊得体，但从试镜时他不卑不亢的样子就能看出来，这孩子是绝对不会吃亏的类型。
不计较，只是因为不在意。但并不代表他容易妥协或者软弱。
他心中有自己的想法，并且坚信自己是对的。
这是个极其有主见的孩子。
这样的特质放在一个年轻后辈上稍有不慎就会变成轻狂，但是陆咏却没有丝毫不适或者被冒犯的感觉。
相反，他觉得很有意思。
休息了片刻，他站起身：“走吧。”
“给老洪打电话去。”他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这老顽固，自己惹了一堆烂摊子，还让我在人小孩儿面前丢了面子，真是。”
烦死个人。
没有人知道陆咏跟洪午在电话里说了什么。
那天他们的戏最终还是推迟了半个小时开拍。陆咏出现的时候脸色带着疲惫。他的助理翟子茵已经跟着方箐箐走了，去拿当天的试镜记录。
这天下午，热搜依然居高不下。
晚上阴兵过境，白天的境况倒是好不少。解夕朝的人气基础摆在那里，粉丝一人一句就足够声势浩大。但不少路人确实转成了观望态度。
而洪午的最新微博底下，则是彻底成了黑粉的狂欢。
“洪导霸气！就不惯着内娱这种垃圾风气”
“我说解夕朝粉丝别来洪导微博底下控评哈，知道你们人多了，是，解夕朝写歌确实不错，但演戏跟写歌的区别和人和狗的区别都大，他安心呆在舒适区不好么？非要来嚯嚯电视剧”
“……说实话真的蛮失望的，陆导一直是我很敬佩的一位导演，夕朝也是我非常有好感的一个爱豆，我一直觉得他会成为偶像的标杆，为什么要随波逐流呢？明明那么有才华有想法”
“这话说的，赚钱嘛，不磕碜。盛弘肉眼可见不捧他，又长了那么张脸，换个赛道混饭吃了呗”
“不是，到底是谁在吹解夕朝……他那张脸也就那样吧，写的歌也一般啊，欸我说都翻车了能不能别开那么大滤镜了，上面评论不少粉丝装的吧？”
他们表面阴阳怪气，其实热切地期盼着洪午再说点什么。
这样，他们的“震惊惋惜”就能彻底转化为顺理成章的厌恶。
但是……
没有。
取关事件之后，洪午居然就没有再上过线。
一群人急得抓耳挠腮。一直到下午，特关提示才亮了一下。
所有人：！
然后，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洪午上线了几分钟又下去，首页却无事发生，既没有新微博，也没有新点赞。
黑粉懵了。
他们反复地扒拉洪午的微博，确认这位一向有话说话，刚直不阿的名导确实什么都没发，而是……不，他其实也做了点什么。
评论底下，一条评论被点到高赞。
“？？？洪导是不是把陆导关注回去了！我看关注数多了一个，好像多的就是陆导！”
大家一看，果然如此。
然而，事情还远没有结束。
很快，大家就发现，回关这件事，只是一个开始。
*
解夕朝结束下午的戏的时候，网上的舆论风向已经又变了。
变得比夏天的天气还快。
洪午自始至终没有再说什么东西，但是回关陆咏显然是一个至关重要的信号。几乎是瞬间，解夕朝粉丝的士气就被提了起来，有不少人已经在说“是不是误会”、“是不是说开了”的话。
眼见着带的节奏被击垮，黑粉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哎哟，这是用钱收买了？果然是顶流啊，能让洪导都闭嘴”、“解夕朝背后的资本到底是谁啊我真的好奇了，陆咏也不用流量的结果用了他，现在洪午也不说话了，后台真硬”。
这些言论也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发这些言论的人并没有猖狂多久。
因为很快，《寻仙记》剧组就发布了一篇声明。
该篇声明简短地解释了一下最近的风波，将洪午的取关事件概括成了老友间的误会，现误会已解除。并且在末尾希望广大网友谨言慎行，不要过分发散和造谣，言辞不卑不亢。
当然，这些都可以说是套话。
最吸引人眼球的，是《寻仙记》附上的试镜记录。
在记录里，所有人都看到了解夕朝的名字，和他当天开始试镜到结尾的准确时间。
而在声明发布前，就有瓜主爆料，解夕朝在当天确实参加了试镜。有照片为证，也有瓜主的内部工作证作为辅助证据。
这些东西一出来，粉丝终于安下了心。
“还有一些人。”方箐箐道，“说试镜也不代表什么的，硬要把你往有后台上靠的，这些人算是说不通的了。估计会来你评论和私信撒泼，你这两天还是别发微博也别看评论了。”
再怎么扭转，舆论也不可能回到最开始了。
方箐箐心疼得要命，但显然不能在解夕朝面前表露。
解夕朝倒是很乐观：“没事啊。”
说着就是“咔”一张自拍。
他如今发微博已经不需要审核了，秒拍秒发。
一发出去评论几乎没几分钟就过了万，他看了一眼，笑着对方箐箐道：
“都在说好看欸。”
方箐箐看着他干净无辜的眼神，叹了口气。
“行。”她道，“晚饭要吃什么，我给你买回来。今天咱不吃盒饭，加餐。”
就这样，取关事件历经两天，终于平稳地渡了过去。
接下来的十几天里，解夕朝继续集中精力拍戏。好在难度最难的几场前期已经拍完，剩下的过得都很快。他杀青那天，剧组集体吃了个饭。
席上，窦非喝了点酒，拽着他依依不舍。
“到时候……”他说，“到时候宣传期见，要来啊夕朝。”
“一定。”解夕朝笑着道，“年末盛典你的票也留了。亲友VIP席，满意吗？”
窦非满意死了，“嘿嘿”傻乐。
一旁的陆咏探了个头：“什么VIP席？”
解夕朝：“……”
窦非：“……”
“我也要。”陆咏理直气壮地道。
解夕朝想象了一下陆导坐在一群花枝招展的小姑娘中间，一脸僵硬地挥舞着应援棒看着台上他和队友唱歌跳舞的样子，抽搐了一下嘴角。
……好，好吓人。
吓人归吓人，留还是给留了。
这年年末，TP再一次毫无悬念地拿下了除新人奖外几乎所有的奖项。
浩瀚的灯海和满场的欢呼内，带着新一年的满满收获。最后一场的盛典之上，TP成员对着台下一起鞠躬致谢，带着粉丝的祝福，又一次走向了来年的春天。
而在春天真正地来临之前，解夕朝的粉丝先迎来了第一次收获。
《寻仙记》定档于2月末。
刚好，卡在了TP回归前半个月。
而此时此刻，那些几乎已经被遗忘的争议，终于又一次卷土重来，再一次成为了有关于解夕朝的热点话题。
*
其实在《寻仙记》正式定档前，解夕朝就已经被涛过一轮。
他这几个月本人一直在持续地曝光，杀青了就开始跑通告。频率虽然不高，但通告质量都意外地很不错。
先是某个新出选秀的特别MC，大概去了两期，成功把一干初恋秀粉统统带跑。新一茬韭……
新一茬涉世未深的粉丝们蓦然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不用担心能不能出道、还各方面无短板的全盛期爱豆可以追，倒戈得毫无意志力。几乎播一次就涨一播粉。
然后就是两档综艺。
其实几乎在播的各大综艺都给解夕朝发过邀请，搞综艺的没有影视圈那么清高，基本是谁有流量谁就是各大节目组的重点关注对象。
但是解夕朝只选择了两档音综。
一档是一个不太出名的新节目，但是模式他很喜欢。还有一档国民度很高，带了些竞技性质。
两档节目的反响都很好。
前一档他唱了一首自作，又cover了一首当前的大热流行。两首当晚就在视频网站过了百万播放。而后一档，虽然只拿了一个亚军，但是冠军是他很尊敬也很喜欢的一个歌手前辈，也算虽败犹荣。
而且，这位前辈在节目里非常直白地表达了对解夕朝的欣赏。
不仅如此，私下里，她还发来了邀约，邀请解夕朝给她的新曲做feat。
这首曲子一经释出，就迅速地收获了无数好评。
总而言之，虽然没有天天见面，但是一旦露脸就是高质量曝光，加上解夕朝本人营业也很勤快，他的
粉丝活跃度一直很高。
粉丝是开开心心追综艺，路人说的话就很多了。
有的说敬业，有的说才华横溢，有不少说的却是惋惜。
“唉，这么好的一个爱豆，干嘛非要去影视圈掺和一脚，现在挣的钱足够他用一辈子了吧”
“解夕朝身上目前的唯一争议确实就是《寻仙记》那个男配……当时他挨骂的时候看得路人都很难受，他真的是娱乐圈难得的性格不错实力也不错的一位了”
“别说了，明明就是自己试镜上的，还要被嘲吃流量红利，哪个顶流要个男配还要自己去试镜的，冤，是真他妈冤”
解夕朝越敬业，越展现出自己的能力，就越有路人拿他演戏的事说事。
——这对于粉圈来说，其实是非常危险的一种状态。
方箐箐不知道这里面是不是有人在带节奏，抑或是路人真情实感的惋惜。但是这确实在无意中把解夕朝越架越高。
因为这种情况下，粉丝都憋着一口气。
他们无法反驳路人的猜测和惋惜，因为剧还没播。也正是因为剧还没播，所以，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路人各种言论，会不由自主地把希望全部寄托在未播的这部剧上。
解夕朝只是一个男配，没办法扛剧？
黑子不会管。
剧扑了，解夕朝会成为第一个被嘲讽的对象。他本来就是顶级流量，管他男主男配，就应该发挥出应有的作用。不然就是过气了，糊了。
解夕朝只是一个新人演员？
部分事业粉不会管。
长期的怀疑、忐忑积压起来，粉丝绝对不会主观地要求解夕朝做什么，但是客观上，如果解夕朝的表现如果没有做到碾压所有的质疑和嘲讽，那么，他会面临加倍的这些言论。
这是事业粉所不能承受的。
尤其是，解夕朝一直以来，其实都是在向上走的。
方箐箐捏着一把汗，曜欣捏着一把汗。
剧开播的当天，曜欣几乎80%的员工都暂时放下了手头上的事，坐到了投屏前。
晚上八点，会议室灯火通明。
以齐胤为首，左手团队右手公关，所有人面色凝重。
方箐箐负责播放，她手心里全是细汗，在齐胤的灼灼目光下按下了播放键，霎时间，《寻仙记》几个仙气飘渺的大字就出现在了屏幕上。
齐胤喃喃：“真是好多年没看电视剧了……这种感觉，真是怀念啊。”
方箐箐：“……”
她听着耳边侠气十足的主题曲，也有相同的恍惚感。
最开始的五分钟，会议室内鸦雀无声。只是，随着剧情的推进，还是齐胤先憋不住了：“靠，这男主什么品种的憨憨？”
剧的开头，男主云珏穿越至异世界。
开场五分钟，他不小心被自己的剑绊了一跤。
这一下摔得结结实实，配合着窦非看上去真摔了似的痛苦神情，就连最严肃最紧张的公关也忍不住笑了。
“陆导这风格。”明栎在旁边笑着道，“还真是一如既往。”
大里荡气回肠，细节幽默诙谐。
这就是陆咏拍剧的特色。
哪怕在场众人最关心的是解夕朝，他们还是先松了一口气。
至少剧的质量很稳，主演的演技也撑起来了。
这剧不会扑。
所有人一齐继续往下看。
一朝穿越，自是各种不适应，云珏被讥讽、被欺凌，他表面上嬉皮笑脸，其实默默地探索着这个世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众人起先还是笑着的，渐渐地，也被剧情所吸引，开始真情实感了起来。
当然，这并不是他们今天晚上坐在这里的重点。
进度条越往后，他们心里就越紧张。
他们早就得到了消息，景音第一集是会出来的。但是具体在什么地方，就连他跟组的方箐箐都不知道。因为剧组的拍摄是打乱顺序的。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只剩下屏幕里演员说台词的声音和各种音效。
十分钟，二十分钟。
25分钟过，剧情播到云珏被同门的师兄欺凌，齐胤忍不住道：“靠，这也太憋屈了。”
众人深有同感。
他们默默地看着剧里，男主摇摇晃晃地挑着水往山上走，额上渗出的都是细汗。他的掌心都被压出了红痕，而身后，是奚落嘲笑的声音：
“看，那个傻小子，连御剑飞行都不会啊哈哈哈”
“蠢货，真不知道掌门为什么要收他为徒”
奚落的声音越来越大，而云珏的神情也越来越难看。
而就在这时，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
一只手搭在了他的扁担之上。
那是一只漂亮得仿佛艺术品的手。
骨节分明，细腻而纤尘不染，白皙的手背上因为用力而显出淡淡的筋络。几乎是瞬间，云珏就感觉自己肩上的重压消失了一半。
他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替他把扁担卸下来，不费吹灰之力地丢到了一旁。刚准备道谢，就被翻飞的白色衣袂糊了一脸。下一秒，不远处就传来了之前那伙人的求饶。
耳边响起一个声音：“欺凌同门，妄议长老。二十杖。”
毫无起伏的语气，冷冷淡淡。
却带着一丝熟悉又陌生的、低哑的动人。
屏幕内屏幕外，所有人的动作第一次达成了高度一致。
他们略有些恍惚地抬起头，瞳孔倒映着漫山积雪、高悬的灿烂日色，还有这样的风景之下——
一张清冷卓绝的脸。
第124章
所有人都知道解夕朝很好看。
这句话的意思是，上到齐胤，下到曜欣公司各员工。
他们都是见过解夕朝真人的人。
哪怕解夕朝面对他们的时候大都素面朝天，各种颜色的T裇牛仔裤换着穿，这一点也是曜欣全公司轻而易举达成的共识。
这种好看不仅是骨相和皮相，还有成名之后荣耀加身带来的、举重若轻的自信。
但是他们没想到……
在仙侠剧里，穿着古装，解夕朝还能好看成这样。
屏幕里的青年一身出尘的白袍，料子很薄，勾勒出肩颈和腰的线条。因着人设，他的衣领掩得很实。衣领之上，脖颈纤长白皙。
然后，就是一张毫无表情的脸。
精致淡漠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和淡色的唇，共同勾勒出画一样的美丽。
这样美丽的人，神情却带着淡淡的睥睨。然而，这点睥睨却控制得恰到好处，只让人觉得骄矜。加上对方此时此刻正在做的事——
哪怕在场的都是知道后面剧情的，这会儿，也生不出一丝一毫的讨厌。
他们内心只有一个念头：
天下第一美人。
这才是书里所说的，天下第一美人应该有的颜值。
荧幕上，剧情还在继续，身着白袍的青年虽然素日清冷孤高，但既然遇到了欺凌之事，身为掌门首徒也不能不管不顾。他遣仆从把水挑了上去，把少年带回了山上。
荧幕下，除了齐胤，所有的工作人员已经迅速地站起了身。
齐胤还沉浸在师兄弟的剧情中，一回头，人都走空了，他懵了：“欸，箐箐、小栎，你们干嘛去？”
没有人回答他。
剧刚播半个小时，公关部面目狰狞，词条热搜往最夸张的设计，一副誓要将自家摇钱树美貌营销给全世界的样子。商务部已经开始畅想各种美妆代言，而方箐箐……
方箐箐和剧组打电话去了。
今天晚上，她就要看到以美貌为主题的花絮挂在全网。
事实上，他们已经慢了一步。
几乎是解夕朝出场的瞬间，弹幕就密密麻麻刷了满屏。不大的屏幕里飞速滚动过无数无意义的嚎叫，大量的惊叹集中在这几秒钟之内，就像是庞大的浪潮。
美的冲击力总是很直观的。
更何况，这是一种不分性别、不分取向，简单粗暴得近乎完美和惊艳的美丽。
认识解夕朝的在打“啊啊啊”，不认识的在疯狂刷屏问这是谁。
而截止曜欣员工嗅到热度开始行动的时候，解夕朝出现那几秒的怼脸镜头已经被剪成了gif，在微博上被转疯了。
粉丝、路人甚至书粉都在激情转发。
【我的……天哪……】
【这个美貌也太牛逼了吧我去！！！解夕朝古装这么好看的吗！】
【太tm绝了我艹我跟我姐妹狂爆粗口，这tm不就是景音吗不就是我的偏执狂漂亮小反派吗！老婆居然有人把你演出来了老婆，我真的，我晕过去啊啊啊！】
【不是，你们当时在洪导微博底下不是信誓旦旦地说解夕朝长得一般般吗我还说什么人都敢演大美人了，这就是你们嘴里的一般般？请问你们眼里的天仙都是什么标准啊？？】
在剧播出效应最强的几个小时内，没有人再提开播前的风波，大多数人更没什么心思分析剧情和演技。所有人都沉浸在一个反派的开场之中。
这是除了曜欣和《寻仙记》剧组外，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开局。
而对于曜欣和《寻仙记》剧组来说，在最初的惊讶之后，他们反而没那么意外。曜欣的公关跟剧组的工作人员对接的时候，甚至已经能冷静地给出最清晰的指示。
曜欣的所有员工里，最不冷静的，反而是最后被遗忘在会议室的齐胤。
*
为什么不惊讶？
因为了解解夕朝。
也了解最近的风波究竟起源于哪里，又被有心人试图引导着引向何方。
解夕朝身上有争议吗？有的。
但这种争议跟他本人的人品、实力甚至影响力来说其实微不足道。硬要说的话，当初洪午的事算是在他背后捅了一刀。
即便如此，在剧官宣之后，相较于对男配出身的讨论，更多的讨论，还是集中在剧本身。
方箐箐所谓的担心，其实更多的只是解夕朝粉圈的稳固性。
粉丝是最关注解夕朝风评的一群人。这样的情况下，如果解夕朝的表现达不到预期，反响不好，就会很大程度上引起粉圈的焦虑。
但是。
对接的时候，方箐箐想。
解夕朝真的像路人说的那样糟糕吗，其实不是的。
哪怕是她，当初都因为那些言论被带跑偏过。但其实，解夕朝出道以来，从来就没有出过任何一丝一毫的岔子。
别的不说，就说长相配不配当演员。
解夕朝在此之前几乎被各类“路人”嘴了个遍，但这些人里对颜值要么绝口不提，要么一笔带过，含糊地说个“一般”。
原因很简单。
他们心里很清楚，在颜值一事上，解夕朝没得黑。
在原本的质疑本就站不住脚的情况下，因为表现好而引起反差感，导致路人的惊讶甚至惊艳，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更何况……
解夕朝并不是表现好，而是超常发挥。
方箐箐已经想起来了，对方拍这一幕的时候，其实只是一个寻常的镜头，但是解夕朝的剧本上还是记满了密密麻麻的标记。拍摄的时候，他甚至主动跟陆咏沟通了一下最后出场可能的呈现方式。
这其中，就包括从手到动作、最后人脸定格的顺序。
当然，也是因为陆咏的偏爱，解夕朝才能有这么大的、甚至可以影响剪辑的话语权。但是无可厚非，他选取的，就是最好的一种呈现方式。
在一部剧里，一个角色的第一次出场往往直接决定了大众在看剧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对他的印象。尤其是戏份不多的配角。
景音在前期出现的次数并不多，且非常零碎。
可以说，这对于男主来说只是非常普通的一段情节，对于解夕朝来说，应该是前期最长且完整的一次出场。
所以，他必须抓住这个镜头。
而他也做到了。
那几秒钟，就像是舞台上最后那个绝杀ending。
他将它发挥到了极致。
直接造就无数张神图和一张被转疯了的动图。
解夕朝的团队没有再犹豫。
对于他们来说，解夕朝就是第一优先级。甭管他演的是男几，只要有了出圈点，那必须大加利用。至于剧组那边的宣传……配合归配合，但重心肯定还是在解夕朝身上。
在面对解夕朝的事上，曜欣全体员工全都冷酷无情、六亲不认。这属于上梁不正下梁歪。
因为他们老板齐胤就是这么个没有原则的人。
但——
《寻仙记》剧组也有自己的考虑。
他们注意到了嚎叫中的一些有内容的声音。
这些声音不是来自于别人，正是来源于《寻仙记》原著粉。
小说改编电视剧，一怕剧情乱改，二怕角色不还原。第一点，《寻仙记》剧组还是比较有信心的，这也是之后的一个宣传点。但再怎么样，现在都只播了几集，这样的利器还是得藏着点。
除了剧情，就是角色还原了。
在无数夸赞中，不少原著粉都在狂夸景音的角色还原。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解夕朝撑得起这个角色。说明了剧组选角眼光好，说明了服化道尊重原著。
突然想通了中间逻辑的剧组：
！
他们也几乎没什么犹豫，迅速和曜欣打起了配合。
就这样，自来水加上两方的运作。一时之间，原本只是惊艳路人的出场迅速被铺开，成为了短时间内热度奇高的热议话题。
角色出了圈，最高兴的就是粉丝。
解夕朝的粉丝在剧播之前就已经作好了战斗的准备。但说实话，他们心里也忐忑。
偶像本人决定了粉丝构成。解夕朝出道走的就是实力偶像的路线，吸引的基本都是事业粉和慕强粉，这部分粉丝心里再清楚不过，要是被嘲，比起挽尊，跑路的可能性可能更大。
眼下这个可能性尽数被掐灭，一时之间，论坛都是喜气洋洋。
《寻仙记》播出之后的专楼里，粉丝和路好们就在激情讨论着这会儿外面的热度。
【又一个营销号发了动图之后万转了，我们朝真的是流量密码】
开播之前怎么都想不到如今的盛况，不愧是你我的朝
1L
啊……我能想到
他本来就很适合古装，赛时就看出来了
但我没想到这个出场一出来，美貌直接爆鲨流言，该说人果然是视觉动物吗hhh
2L
主要是古装+那个镜头给得好吧，确实有种惊艳得一眼万年的感觉，我是老粉了都有一种超惊喜的感觉，别说不关注朝的路人了
3L
好好好，路人多来点！
4L
md，还是想感叹，不管是曜欣还是《寻仙记》剧组对朝真的都好好啊，宣发真的该到位就到位，尤其是剧组，热搜爆了之后连发三条单人花絮
谁能想到我们朝只是一个小小男配呢（后仰
5L
剧组那边也算双赢吧，毕竟男主不走流量路线（我很喜欢小窦啊啊啊不是贬义
倒是曜欣
说真的一个原生公司一个运营公司，这差别完全就是天上地下，盛弘到现在屁都没放一个，知道的是在团爱豆，不知道的还以为朝退团了
咋的，个资就跟TP没关系了呗
6L
不是有瓜说朝当时签的合同大概率和别人签的不同吗
我其实觉得蛮真的
说实话虽然盛弘是运营，但这种团一般至少在团五年内基本都是运营公司全权负责的，曜欣出现频率太高了，跟组也是箐姐不是程哥
嗯……很微妙
7L
啊，其实已经算是共识了吧
个资全是曜欣这边负责对接，团资盛弘反正一个不给，最近真的很明显，我记得忙内直播的时候还说过有机会的话想请朝去他们的音综，几乎是明示了吧
说实话成员关系好的话这种不会想不到的，结果现在也没上，外头的反而上了两个，就……
除了分不到钱蹭不到热度我想不出它那么大怨气的原因
就是这种肯定签了保密协议的，不好公开说而已
8L
真的吗？那我可要放炮庆祝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提醒一下有些傻乎乎的宝宝，不要因为这个就觉得盛弘情有可原，再怎么样盛弘被骂都不冤，合同不一样归不一样，朝团约还是在盛弘这里的
他给团做得够多了，歌是他写的，当初出道专也是他主策划，不说这些，光凭他一个人给团带的流量就足够抵消盛弘所有给他的资源还有剩，大家关系好所以唯粉现在不说什么
但是这不代表盛弘团资不给、part大削、疯狂打压给他赚钱的top就是对的哈
9L
就是小心眼啊……
觉得赚得不够多呗，最好所有都来分一杯羹，但其实没有朝的歌这团也到不了现在这个高度，仔细想想就知道这其中的因果关系了
不过都资本家了，蒽，懂得都懂，人心不足蛇吞象啦
10L
[该消息已被删除]
11L
啊啊啊好好好！心里舒服多了
妈呀，这么看朝真是聪明人，这预判能力，太强了……
12L
不是，说了什么？
13L
大概就是个资确实是曜欣在对接，那个层主的朋友是业内，跟朝那边对接过工作，基本都是曜欣的工作人员，而且说是艺人话语权很大，然后放了下朋友的自证
PS：朋友还听过一个小八卦，说是当初赛时签合同每次都是本人在场，结合曜欣这个公司比较特殊的结构，大概率是朝本人谈的合同
毕竟在此之前选秀还没谈过这种特殊合同
瓜看过就算，反正个资都开放了以后肯定都专注个人了，大家心里有个数就行
14L
……好震撼
不过确实，这种消息容易养蛊
咱换个话题吧，继续聊《寻仙记》好了
啊啊啊，真的，其实就算我不是朝的粉丝我本身也蛮喜欢这种矛盾角色的，感觉就是优点很明显缺点也很明显，虽然是个反派但是皮囊漂亮而且性格偏执这两个元素真的很戳我……
15L
！+1
剧也挺好看的，但比起主角这种常规人设我也确实更喜欢性格更鲜明的
虽然师兄就出来了没多少分钟但已经开始期待后面黑化线了，我一定会狠狠审判顺便嘶哈嘶哈的，有战损就更好了！
16L
楼上是魔鬼吗
俺也一样，嘿嘿嘿……
17L
啊，我喜欢小狗qwq
云珏真的好小狗，窦非演技也好灵，不愧是陆咏导演最欣赏的年轻演员
感觉这剧后续走向应该会挺好的，现在就有大爆的趋势了
18L
别搞骚操作认真拍戏选演员就能爆，陆导我还是信得过的，这么一看朝选剧眼光真的很好
一般爱豆转演员起步都是偶像剧吧，进《寻仙记》虽然是戏份不多的男配但人设有特色加上制作班底精良，剧爆了就是双赢
而且全员演技在线，我真的很看好这剧
19L
看好+1，但是既然说到了全员演技在线……
20L
欸……
21L
我靠，终于有人提了，我还以为你们都被脸蛊的只知道阿巴阿巴了（话说我怎么感觉路人也没回过神……
总而言之！
你们不吹我先来了！
朝啊啊啊啊啊演得也太好了吧！！！谁来告诉我为什么明明是新人演员第一次演戏但是演技完全不出戏而且那么游刃有余啊！
宝贝！你也太给妈妈争气了吧！
22L
第125章
其实细究起来，说路人没回过神并不完全准确。
因为早在剧播出的当晚，就有不明真相的路人在自己的微博发出感慨：“哇，演景音的这个小哥哥长得好看，演技也不错欸，是哪家公司的新人吗？”
当然，只有真路人敢这么肆无忌惮。
但凡吃了一点瓜的路人，都不敢这么肯定地说出“不错”。
演技这种东西，除了差到跟剧组所有人画风都格格不入的，其实多少都是带有一点主观成分的。它和破音、舞跳得不齐不同。
对于非专业的普通路人来说，很难有一个比较明显的判断标准。
这种时候，专业评价和风向就至关重要。
解夕朝是爱豆，一般来说，除了开嘲讽，不会有业内的大牛特意点评一句他的演技。
至于风向……
用方箐箐的话说：“黑子恨不得隐身，哪还敢多提一句演技的事。”
——他们也知道，一提，他们之前的那些所有的质疑、嘲讽全都站不住脚。
可即便如此。
随着剧情的展开和剧热度的持续走高，解夕朝的演技口碑还是渐渐发酵了。
越来越多的人在各种各样的社交平台说饰演景音的演员长相好、气质好，最关键的是演技很灵动。哪怕是对上窦非，也丝毫没有被人压过一头的感觉。
要知道，窦非可是公认的紫微星。他跟着陆咏，星途璀璨，不出意外的话，将来就是一步步往上爬，然后冲击各种各样至高奖项的。
夸的人越来越多，曜欣全都看在眼里。
但是他们并没有盲目地立刻跟进，而是耐心地等着。
等那一个，真正可以让解夕朝一举大爆的契机。
而没过多久。
这个契机就随着剧情的发展，如期而至。
这一天，解夕朝依然忙得脚不沾地。
两头跑就是这样，团综和拍摄可以分开录。但是宣传期和回归准备期撞一起就是地狱一样的行程，好在解夕朝身体素质已经强了很多，才能完整地跟下来。
扛下来也累得够呛。最累的时候他基本坐到车上就睡着了。自然也没时间看自己演过的戏。
不过解夕朝挺乐观的。
对他来说，他跟一部戏的缘分在杀青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至于播出之后的反应，那就是留给观众的天地。无论评价是褒是贬，都已经与他无关。
抱着这样的心态。“景音入魔”这场戏上热搜的时候，他还是延迟到了半夜才知道的。
彼时他刚录完音，和队友一起坐上了回别墅的车子。录了一天，大家都累得完全不想动嗓子，各自埋头刷手机。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云盼突然“啊”了一声。
所有人都抬头看向他，就看到他非常痛苦地皱着脸：
“我被热搜剧透了。”
TP成员都看了《寻仙记》，区别只在于，邹意和傅文泽之流看的是解夕朝的cut，而艾清源和云盼则是真情实感地在追剧。
这段时间，解夕朝每每回宿舍，都能听到这两人一人一个抱枕，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攥着拳。距离沉浸式观众，就差一句大喊的“莫欺少年穷！”。
场面过于让人印象深刻，以至于这会儿云盼这么说，所有人几乎立刻就知道是《寻仙记》相关又上热搜了。
饶是近些天已经轮番被热搜和推送轰炸，邹意还是忍不住感叹：
“这剧好火啊。”
是真的火。
事到如今，《寻仙记》几乎已经成了全民都在追的实时热剧。别的不说，他们附近的商场放的歌单最近就加了这部剧的主题曲。
“我刚在外头喝水。”艾清源嘴里含着润喉糖，含糊不清地道，“还听到工作人员在讨论剧情呢，吓得我赶紧走了。”
开玩笑。
他可不想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剧透糊一脸。
话音落下，他对上云盼灼灼的眼神，立刻心生警惕：“你离我远点！”
云盼嘿嘿一笑。
下一秒，所有人的群聊就集体响了一下。
艾清源：“……”
他赶在图片刷出来之前把手机往傅文泽身上一丢。
后者无可奈何地接住，丢回到他身上。
而另一边，邹意已经点开了图片。他看着上面的字，愣了一愣：“景音入魔？”
艾清源：“……”
“队长！！！”
邹意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声，看向了解夕朝：“夕朝，你看看？”
解夕朝已经看到了。
那是一个他很眼熟的营销号。
他顿了顿，没有点开。而是直接在到了别墅之后，专门看了今天更新的剧集。
*
画面刚点开，就是师门大会的剧情。
解夕朝拿了包薯片，一边拆包装一边看着自己一脸冷漠地被窦非一招打伤，然后露出不可置信的样子。非常不厚道地笑了一下。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就咳嗽了一声。
解夕朝对景音这个角色挺有感情的。但是这份感情是因为这是他演的角色。
有的演员演戏的时候会很沉浸投入，好像真的替角色过了一遍人生。也就是大家常说的、表演体系中的体验派。
但解夕朝不是这个类型的，他更偏向表现派。
即，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扮演角色，而不是代入角色本身。
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他的系统人生就是在不停地扮演。而且扮演的还是炮灰，如果每个都沉浸式，他心理会出问题。非要说的话，这算是一种自我防护。
所以，景音对他来说是特殊。
但同时，很多对方的心理和做法，他也是能理解但不赞同的。
这会儿这个情节就是他觉得很可惜的地方。
身为掌门首徒的景音被昔日的废柴师弟打败，眼中除了惊讶，还有不甘。而解夕朝知道，不久之后，这点不甘还会演化成嫉妒。
他咬了一片薯片，难得地享受了一下碳水带来的愉悦感。一边顺手打开了弹幕。
刚打开，密密麻麻的弹幕就糊了满屏幕。他又不得不调整了一下弹幕显示方式，好让它们飘在上方。映入眼帘的第一句：
【大美人嘶哈嘶哈，生气都这么带感】
解夕朝：“……”
现在的人的XP是怎么回事？
他瘫着脸尽量忽略这些虎狼之词。
好在，除了单纯舔颜的，更多的弹幕还是在讨论剧情。
【哎，偏执就是容易钻牛角尖，接受不了失败】
【当初景音帮云珏的时候应该没想到日后会被这样一个废柴打败，挺唏嘘的。不过他性格是真埋雷啊，除非他一直顺风顺水到飞升，不然一旦受挫，想不开的概率比普通人真的会高很多】
【有点难过……师兄弟之前的感情看着真的很好】
紧接着，画面一转。
就到了云珏被各种人恭维的场景。
那些人有原先看不起他的，甚至有欺凌过他的。这会儿，脸上却带着一致的谄媚，亲热地叫着他“云珏师弟”，只是因为他一战成名，成了掌门最受重视的弟子。
而原先风光无限的景音，却仿佛成了那枚已经被抛弃的弃子。
【太真实咯，趋炎附势的小人们】
【说实话，虽然景音后来做的事让我对他同情不起来，但是这一点真的蛮悲凉的，人性啊】
【不知道为什么幻视那些变脸比翻书还快的营销号了……遥想几个月前洪导那事的时候，解夕朝还是他们的重点嘲讽对象，现在吃流量吃得飞起，啧】
【解夕朝是？】
【喏，就这个演景音的演员，因为爱豆出身当时被黑惨了，现在看起来完全是跟风黑啊】
后面几句夹在众多的弹幕之中，但依然很显眼。平台的算法是，如果一条弹幕点赞的人多，就会变成另一个颜色。
这会儿，最后一条变色了的弹幕看上去就异常醒目。
解夕朝嘴角勾了一下，脸上没什么特别明显的表情，继续往下看。
他记得，接下去，应该就是景音入魔的剧情。
只是，还没等他看到熟悉的场景，弹幕却突然显著增多了起来。
他的手停顿了一下。
【要来咯！】
【慕名而来，请问这就是疯批美人发疯现场吗】
【前方高能！接下来的十几分钟千万不要走神啊啊啊！这段对手戏真的封神！】
随着弹幕的各种提示，剧情也进入了关键点。
其实解夕朝对这个剧情挺熟的。
这几乎是他打磨过最多遍的剧情，也是景音除了最后身死之外最重要的一场剧情。但是正式开拍的时候，他还是和陆咏一起，改动了点细节。
他觉得，这里景音还没彻底沦陷，除了癫狂，他的心里应该还有一分理智。
体现在剧情里，就是最后云珏走的时候，他叫住了对方：
“师弟。”
那一刻景音在想什么？剧情里没有体现。
但是解夕朝是知道的。
他在想当初和云珏初见的那一幕。
万物皆有因果。当初他种下的因，造就了如今的果。
种的是善因，结的是苦果。错的不是云珏，但错的也绝对不是他。
解夕朝看得很入神。
他在观察自己的表演细节，结果让他很满意。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演到位了的，再往上一瞥弹幕，他却是结结实实被吓了一跳。
刚刚的前方高能他就有预感，这段戏应该就是今天晚上上热搜的那段戏。但是本质上，他还是下意识地把演员演好戏当成本职工作。
他没想到……
弹幕会这么激动。
然而，解夕朝没想到的事还有很多。
他不知道自己此前已经积累了无数自来水口碑，不知道今晚这段戏彻底立稳了景音的人设、更立稳了他的人设，更不知道在如今内娱，演技好已经成为了一件并不那么平常的事情。
当天晚上，一个内娱著名的影视博主就发了一条微博。
这是一个风格一向高冷的博主，这条微博却一反常态，一看就知道是上头了的真情流露。
“老天爷呀，解夕朝这演技也太牛逼了吧……不是，今晚这戏看得我整个人都沉浸进去了，他怎么做到跟窦非对戏还把人压了一头的啊？
这就是你们口中的流量花瓶？？？”
几乎是瞬间，底下就多了几百条评论。
“姐也在追《寻仙记》啊哈哈哈，真的……今晚震撼到我了”
“啊啊啊景音！！我超爱！说真的我对爱豆和唱跳一点不感兴趣，纯粹就是景音这个角色入坑他的，真的长得又好演技又好性格还可爱，啊啊啊TP粉你们吃得可真好啊”
“他之前真被黑太惨了，完全就是被他那些爱豆转演员的前辈拖累的，如果所有半路转型的爱豆都能有这水准讲真我没有问题”
“特别牛逼的演技，真的，这对手戏是我最近见过年轻一代最高质量的对手戏，两个人都很在线，真正的势均力敌，如果解夕朝之后真的要彻底转型，我觉得他和窦非都会是大奖的有力竞争对手”
——这只是所有夸赞的一角。
如果说先前的戏份，只是让解夕朝“演技好”这件事在众人心中有了一个大概的概念，那么今晚这段充满了感情、技巧和戏剧美感的戏，就彻底让他成为了“奇迹”的代名词。
以他的名气，很少再有路人问他是谁。
所有人都知道他，但好像所有人都是第一天认识他。无数人讨论着他最新一集的演绎。
他们惊艳着，赞叹着。
而此时此刻，他的爱豆身份已然不再成为他的拖累。
相反，这成了众人惊叹的另一个点。
“怎么做到的？”
这是所有人共同的心声。
怎么做到唱跳俱佳还演技出色的？
又是怎么在繁忙的行程中抽出时间来进行这样的打磨和演绎的？
是神吗？
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事件议论的中心已然进入了黑甜的梦乡之中。而他身后的曜欣，则已然抓住了这个最新的契机。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解夕朝粉丝做梦都不敢想的。
梦幻般的日子。
*
先是各种各样关于演技的讨论和话题。
在这一点上，曜欣根本没动什么心思。因为不用他们出手，解夕朝的讨论度已经很高了。
入魔剧情后，景音正式黑化，剧情到达了一个最新的高潮。景音也从温柔可亲的大师兄变成了面目全非的大魔头。
于是，所有人都眼睁睁地看着上一秒还冰雪一般的高岭之花下一秒就手染鲜血。
偏偏他的面庞还是那样的漂亮绝艳，让人连骂都要愤愤不平地带一句“卿本佳人”，而疯批爱好者，这会儿已经发疯了。
什么偏激？什么恶毒？
在他们眼里，都是嘶哈嘶哈的对象。
景音这个角色的性格注定了他血雨腥风让人又爱又恨的特质。
而解夕朝对他神还原般的演绎注定了，他连带着角色都会成为角色粉发疯的对象。
他的微博粉丝猛增。每一天都有哀嚎景音的剧情线和他的演技的，自来水们走到哪儿水到哪儿，精神状态和剧里的景音几乎相差无二。
而粉丝之外，曜欣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把解夕朝送上了一个综艺。
这个综艺是一个专访。节目本身其实热度不是特别高，但是每一期只请一个演员，给足三十分钟，具体阐述他在演绎角色时的心路历程。
这个节目没有耗费解夕朝的太多精力，录完就走，但却是第一次完整地向观众和粉丝展现了解夕朝作为演员对于角色的理解。当然，也是对演员的挑战。
如果脑子空空，那么这种纯谈话类节目简直就是灾难。
但曜欣对解夕朝有信心。
事实证明，他们的选择是正确的。
解夕朝的采访深受原著角色粉的喜爱，他们大为感动。这种感动在看到解夕朝自己写的人物小传时到达了巅峰。
当天晚上，这段采访甚至被原作者转发，大加感谢他的倾情演绎。
而第二件事……
曜欣还是去找了《寻仙记》的剧组。
他们的诉求很简单。在解夕朝花絮的选择上，多放出关于他正经拍戏时的内容。
事到如今，《寻仙记》剧组跟曜欣已经很熟了。他们欣然答应并且买二赠二，于是，文字之外，观众又亲眼见证了这个角色被演绎时的全貌。
或许天赋卓绝，或许奇迹诞生。
这些美好的词汇固然可以加诸在解夕朝身上。
但从花絮中，他们能窥见更多的，其实是另一种更为质朴的东西：
那就是真诚。
这位年纪轻轻就已经登上顶峰的爱豆在另一个行业里依旧谦逊如新人，不骄不躁，安静低调。他对待工作人员礼貌客气，对待导演认真尊重，对待演戏这件事本身，则是专注与认真。
在看到他顶着严寒和一身单衣却依旧和工作人员说笑的花絮时，所有的质疑尽数消失。
至此，解夕朝出道三年，经历了第二次的彻底大爆。
这一回，是作为一名真正的演员。
大爆-转型争议-嘲讽再到大爆，这几个月，解夕朝的经历堪称戏剧。而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这场漂亮的翻身仗还有一个更为戏剧化的顶峰。
景音入魔的戏播出第三天，洪午洪导上了线。
这一次上线，他依旧什么都没发。人民群众吃一堑长一智，开始在他的微博乱翻。
隐藏微博，无。
点赞，无。
吃瓜的猹坚持不懈，好在洪午平时微博的变化也不大。跟之前的截图一对比，很快，他们就发现了问题。
洪午新增了一个关注。
几乎是发现这件事的瞬间，所有人心中就突然冒出了一个奇妙的预感。
不会吧……
他们这么想着，颤着手点进去。
然后，所有人就都看到了这一个、也是唯一的最新关注：
The Phoenix-解夕朝。
第126章
被洪午关注这事还是邹意告诉解夕朝的。
彼时他们距离回归就剩两天，又开始各个城市飞提前拍摄一些通告，行程太赶，解夕朝在飞机上睡得昏天暗地。手上还抱着个抱枕。
抱枕粉丝送的，软不拉几一大坨棉花糖。
送的粉丝苦口婆心：“朝啊，累的时候咱就睡，这玩意可方便。”
解夕朝贯彻得很彻底。
下了飞机又是满满当当的人，解夕朝一手抱着抱枕，一手跟被他萌得心肝颤的粉丝打招呼。
他还有点儿困意，邹意怕他走神被冲散，操心地拽着他棉花糖的一角，让他走在自己身边。接机蹿动的人群中，解夕朝看到了不少陌生的面孔。
他知道，那是因为因为他新剧入坑的新粉丝。
上了车大家继续补觉，只有邹意继续操心地看着微博广场，生怕出现踩踏事件之类的事情。解夕朝营业的时候短暂支棱了十几分钟，这会儿又开始犯困。
就在这时，邹意突然戳了戳他：“诶夕朝，洪导关注你了。”
解夕朝眼睛快闭上了：“……嗯？”
下一刻，手机就震了一下。
他打开来，是方箐箐发过来的。
：洪午导演关注你了夕朝，但是那边暂时没有联系我，所以具体怎么应对你自己决定
解夕朝终于醒了。
他登录微博，果然看到自己的粉丝里多了一个红V。
下车的时候解夕朝还没想明白为什么洪午要关注他。
他唯一得出的结论是：这位导演大约是真的挺喜欢玩微博的。要不然也不会这么贯彻微博事、微博毕的原则。
不过想起之前吃自己瓜的时候逛的洪午微博，他又觉得这更像是老年人把公众平台当成了朋友圈。
不管怎么样。
最终，解夕朝还是决定除了回关之外，暂时先按兵不动。
他对洪午没什么恶感，也没有窦非那样的敬仰。
还是那句话。
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他其实早就是拿过各种奖项满贯的成熟演员。在这样的情况下，不了解他的人对他产生一些刻板印象，都在他的接受范围内。
当然，这也不代表他见到一个前辈就要上赶着。
回关是出于对前辈的基本尊重。
其他的……
解夕朝觉得，既然对方都没有进一步的行动，那么他们维持“关注之交”，或许是最优解。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点了一下回关，然后给方箐箐发了个消息说明情况，就没有再在这件事上多纠结。
队友在前面等他。
一行人在约定时间进了电视台。
然后就开始准备今天的录制。
*
TP这次的回归预热期很短。
事实上，从第二年末开始，他们就维持了提前半个月预售、然后就直接回归的模式。回归了之后打歌期也就半个月。然后就干脆利落地末放。
这是大热团才有资格的嚣张，原因也只是为个人行程腾出时间。
而对粉丝来说，他们也不用再操心销量和数据是不是会被下家壁了的问题。娱乐圈没有TP的下家，现役男团只有一种方式，那就是TP和其他。
他们唯一关心的问题只有一个。
那就是TP是不是能拿满各大台一位，以及在音源榜单上能冠多久。
这本来已经成为了不需要质疑的问题。
但是这一次回归，却出现了少量不和谐的声音。
这还要从回归的风格说起。
这次回归依旧是由解夕朝操刀，只是收录曲多了两首成员的自作曲。回归的主题呼应的是之前的那次大团综，而风格则是第一次选取了中国风。
这是一次很大胆的尝试。
一般来说，考虑到舞蹈，大多数偶像团体不说采用传统男女团的风格，至少也会选用节奏和力量感比较强的主打，哪怕是受众也不算少的抒情曲，一般都会安排成先行曲或者收录曲。
像中国风这样风格鲜明、有固定受众的，玩得好了就是大出圈，翻车了也会很惨烈。
TP老粉不担心，操心的都是路人。
几乎是风格释出的当天，路人就对此议论纷纷。
“wow，好大胆的自作风格，内娱国风正经舞台就没几个吧”
“我的天……这是不打算要音源了吗，粉丝能扛销量也不是这么嚯嚯的啊，玩呢”
“还好吧其实，我观察其实国风歌曲做得好的很吃香的，说到底还是歌要好听，但确实大胆，TP这是要坐实国民男团的名号了啊”
“……当心翻车，说真的TP现在这个位置，但凡丢一个一位绝对是全方位被嘲，我真不看好这种走钢丝策划，团队到底怎么想的”
而随着时间流逝，所有的这些都演变成了：
“解夕朝是不是江郎才尽了。”
解夕朝是不是江郎才尽了。
这是娱乐圈一个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拿出来讨论一番的话题。
用方箐箐没好气的话说：“讨论频率比老娘来生理期都他妈稳定准时。”
TP回归少了；
是解夕朝江郎才尽了。
TP跑综艺多了作品出的频率低了；
是解夕朝江郎才尽了。
甚至有一次回归，解夕朝因为生病缺席了一场打歌，传谣传着传着，就传成了他出了心理问题；
最后的结论居然还是解夕朝要江郎才尽了。
方箐箐觉得简直匪夷所思，还是齐胤随口道出了真相：“深柜吧。”
他把瓜子咬得卡擦卡擦响：“又怕又恨是这样的，这不是变相说明了没了我们夕朝TP……啊不，地球就不转了，所以才这么focus。”
他总结陈述：“哎呀，都是虐恋罢了。”
方箐箐醍醐灌顶。
这一回，虐恋的黑粉同样如约而至。
只是与先前不同的是。
这一次，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更为合适的理由。
在某个讨论解夕朝演技的帖子下，就有这样一个言论被无数人点赞。
“都在涛解夕朝，我看我们国民男团TP是要完蛋了。本来就是靠着解夕朝才走到的现在这个高度，现在人心思都不在这儿了，还有三年怎么办哦。这次回归风格那么大的争议，好多粉丝挽尊说是创新，说TP现在的地位成绩都是浮云，做出更高质量的作品才是追求。
屁追求，就是主制作人一门心思扑在演戏上懒得搞了。
正经男团曲没办法突破了，欸，我换个赛道，哪怕随便做做也能挽尊说是风格大众不吃。解夕朝在吗，猜对了你就给我点赞。”
一时之间，就连不少路人都被忽悠瘸了，也开始疑神疑鬼起来。
这样的言论传了很多天，终于传到了解夕朝的耳朵里。
然而……
他却并没有在意。
补完觉，他的脸上终于恢复了血色。
此时此刻，他正在后台和队友过最后一遍的队形。
队形过完，工作人员就来通知他们上台。
几乎是他们踏上舞台的刹那，台下就响起了热烈的尖叫。
*
不同于大家的猜测和想象，TP这次的服装并没有复刻赛时的白衣古装，而是带有国潮元素的制式。配色统一的红黑，衣领是简单的交领，袖口做了收紧，看上去就是统一而干净的利落。
利落还在其次。
红黑的配色实在是吸睛，加上他们的打歌服都是专门定制，无论是胸口还是裤子，甚至都做了黑金元素的刺绣，台下所有人几乎都是眼前一亮。
到这个时候，他们脑海里的那些流言已经烟消云散了。
而紧接着，解夕朝拿起手麦垂着眼试音的时候，台下解夕朝粉丝已经要落泪了。
最近解夕朝的粉丝一直在追剧，看惯了剧里白衣飘飘的美人师兄，他们一边喜欢，一边也会怀念舞台上意气风发的全能偶像。
只是几个月，像是隔了一个世纪。
所有的这些陌生和怀念，被解夕朝游刃有余的一个习惯性动作瞬间拉回了现实。
TP如今用的手麦都是粉丝送的。定制款都价格不菲，满载的都是粉丝的爱意，他们一直也没换过。这会儿，所有人调试好，灯光就暗了下来。
依旧是解夕朝式的开头。
筝声配着溪流共同组成清脆悠远的古音，灯光变幻中，背景PV显现，是祥云缭绕间的大好河山。台下有人小声地惊叹。
而此时，若是有人能跟着摄像机一起去往顶部。
就会发现，此时此刻变幻的光影在舞台中央组成了一只火红的凤凰。
一直到第三个年头，TP还是没有抛弃他们的核心概念。而此时此刻，创世神终于下了人间，在万家灯火中彻底融入了凡尘，感受到了来自于人间的烟火气。
古楼、溪流、蓝天大地。
热腾的稻米饭，酥软香甜的点心，以及鲜香的各色食物。
所有的这些，体现在歌词中，也体现在欢快轻盈的、由各种传统乐器组成的伴奏中。
和服装一样，这次的歌曲风格也没有完全走复古路线，而是在TP最擅长的灵动轻快的舞蹈和旋律中融入国风元素。
曲子依旧是解夕朝写和编的。
他在运用常用的一些古风基础调式和和弦这件事上已经驾轻就熟，而在上面玩出一些创新的东西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这是一场彻底的视听盛宴。
录制结束得很快。
但这次回归创造的惊喜才刚开始。
以第一次舞台录制铺天盖地的好评repo为起点，到正式回归MV和音源释出再一次的惊艳。TP的这一次回归开头经历了波折，但结果却依旧稳得纹丝不动。
空降1，日榜1，周榜1。
以及，横扫各大台，连一点希望都没给同期团留的扫荡式一位。
经此一役，解夕朝彻底被奉上神坛。
有人戏称：“朝哥打脸从不过夜，过了夜一定是在给你憋个大的。”
底下回复瑟瑟发抖。
而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解夕朝确实憋了个大的。
《寻仙记》播了将近三个月。
景音的戏份在第二个月末结束，那是一场在最冷的天气拍摄的戏。
昔日清冷孤绝的掌门首徒助纣为虐，被师门逐出后叛逃魔教，成为了魔界至尊。在此期间，为了维持他的魔功，他残害了无数人命。
浮云派带头除魔，历经数年。
终于，在掌门钦定的继承人的带领下，他们一举捣毁了魔界的老巢。
景音重伤，在手下的护卫下逃离。只是，在临到魔界边缘，他还是被人追上。追上他的不是别人，正是昔日和他以师兄弟相称、现今已被万人仰慕的云珏。
当年那个瘦弱被欺凌的少年已经变得成熟而沉稳。
他的眉眼依旧俊秀，眼底的那股少年气的跳脱却不知何时早已消失不见。他看着面前已然重伤、面色苍白如纸的黑衣男人，神情带着悲悯。
他轻声道：“师兄。”
明明是熟悉的称呼，景音的眼底却没有丝毫变化。
因为过多的消耗和体内淤积的毒素爆发，他已经瞎了。
簌簌的风声里，曾经的天下第一美人形销骨立，眼中茫然无焦距，光看他此时此刻的，几乎带着惹人怜惜、令人心折的脆弱和美丽。
然而，没有人怜惜。
所有人都知道，他手中的那把锈迹斑斑的剑上，沾着无数无辜人的血肉。
他偏头咳嗽了几声，吐出黑血。仍是笑着的。
他说：“滚。”
这一声带着嘶哑的滚，是他留给云珏的最后一句话。
这个恶贯满盈的魔头一步步跌落神坛，有人嘲讽、有人可惜。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云珏，平静的眼里更是藏着难过的痛色。
在他眼里，景音永远是那个当初替他卸下担子，把他带到房间里，给予他来到这个异世第一份温暖的，温柔的师兄。
而景音本人……
至死，不悔。
几乎是在说出这句话的下一秒，他就蓦然撑着剑站起了身。霎时间，静寂的风声重新响了起来，所有人骇得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地就拿起了手中的武器。
天色暗了下来。
悲鸣被席卷在狂风之中。
而天地重归寂静之时，云珏脸色微僵。
他的剑洞穿了一个人的心脏，那个人白皙的手上全是鲜血。他踉跄着低头，分明已经看不见，却好似透过茫茫的黑暗，看到了那个当年满身锐气，在练武场上说“我要做天下第一剑”的自己。
他动了动唇。
他想说什么，喉咙口却涌上腥甜。
在漫天的混沌中，他无力地跪倒下去，倒在了白茫一片的枯枝中。
他死了。
在这个再平常不过的雪夜。
而屏幕之外，冰雪已化，万象更新。
当天晚上，微博血流成河。无数人无能狂怒地哀嚎。#师兄弟决战#景音身死#死得好美几个关键词轮番冲上热搜。
“……不是。”解夕朝道，“死得好美是几个意思？”
他身边，云盼一边抽纸巾一边对着屏幕眼泪汪汪：“就是，就是说哥你死的时候也好漂亮的意思，呜呜师兄你为什么想不开……”
解夕朝：。
感觉被整个互联网赛博哭坟了是怎么回事。
哭坟归哭坟，该有的热度是一点儿没少。
热搜挂了几天，影视专区开了无数人物长评和剧情分析。原本景音就算是人气配角之一，这会儿原著的人物投票票数蹭蹭上涨，一路爬到第二，仅次于男主。
当然，热度最高的，还是解夕朝。
就这一个角色，他从一个对影视圈来说毫无作品的新人一跃成为人气小生，各大影视组都在讨论他之后的演员路会怎么走，又有多少人会被分走一杯羹。
热度有，起点就是大导爆剧的人气男配，未来简直一片光明璀璨。
而就在他们议论的时候，解夕朝接到了一个电话。
许久不见的陆咏打电话的时候依然中气十足，言简意赅。
“有个戏约。”他道，“跟视帝搭戏，平番，来不来？”
第127章
翌日上午，天气晴好。
波光粼粼的人工湖边，柳枝抽了新芽，末尾点在湖上悠悠荡荡。
湖边的铁质栅栏内，穿着皮夹克的老人和一身休闲装、秀丽温文的青年相对而坐，面前摆着两杯刚刚沏好的茶。
茶香袅袅。
青年面容无奈：“陆导，就算愚人节快到了，也不能这样骗一个无知纯洁给您勤勤恳恳打工的后辈吧？”
陆咏问：“无知纯洁，谁？”
解夕朝：“……”
一旁的窦非憋笑憋得快背过气，不得不咳嗽了一声。
然后他才道：“夕朝，老师真不是骗你。”
解夕朝眼神犹疑。
陆咏问他：“郁麟知道吗？”
解夕朝眼神一顿。
片刻后，他才有些迟疑地道：“他和刚刚拿了天照奖最佳男主的那位关系是……”
关于影视奖项，他经历过的各个世界都各不相同，但内核都大同小异。基本由大多数普奖和天花板上几个重量级奖项组成。
而在他所生活的这个世界，电影、电视剧圈各有三大含金量较高的奖项。
电视剧这里，分别是天照、星烁、青阳。
这三个奖基本齐名，获奖难度非常高。拿了其中一个的最佳男主，基本就能被叫视帝了。
“噢。”陆咏安然地道，“你也可以认为是重名。”
解夕朝：“……”
多损呢。
事到如今，打哑谜也没意思。
他轻轻吐出了一口气，语气凝重地道：
“您说吧，要我带多少资。”
他回去看看银行卡余额。
陆咏哈哈大笑。
然后他道：“臭小子，嘴贫的。行啦，不用你带资进组，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潜规则。”
话音落下，门铃响起。
窦非起身去开了门。
铁门打开，坐在轮椅里的老人被助理推着进来。
他有一张刀削斧凿一般的面庞，五官深刻、眼神锐利。看得出年轻时也能跻身硬汉帅哥一列，只是这会儿，岁月和疾病已然侵蚀了他的样貌。
虽然他的眼神依然炯炯而深邃，但面容上已经带上了疲惫。
进门的时候有微风吹过，冷意让他咳嗽了两声。
而在他进门的刹那，解夕朝已然站起了身。
“洪导。”他道。
洪午来得很急。
他虽然身体不好退隐，但这些年的事一点没少。
他的学生，他的前合作对象，他的圈里人脉。
桩桩件件都是要操心的事。
他本人也带着点江湖气，颇有些喜欢多管闲事。这天下午他就要去某个片场处理一个麻烦。
因此，几乎是刚坐下，他就丝毫没有客套，直接把片子的事说清楚了。
悬疑剧，双男主。
案件是以单元的形式展开，有贯穿主线。
男主之一是刑侦队长，另一个就是所有案件的幕后boss。郁麟已经预定了boss这个角色。
这剧预计年底开拍，本子还在磨。
但是编剧他认识，是半个刑侦行家，所以剧本的质量是肯定有保障的。郁麟那边同意平番，但是另一个男主的选角他们很慎重，希望能尽早定下来。
郁麟是洪午的半个学生，那边找到洪午希望他能给推荐。
而洪午推荐过去的人，是解夕朝。
“还有什么问题么？”洪午道。
他说话和他发微博一样，永远简洁有力，距离语气冷淡只有一线的距离。但只有陆咏知道，他的冷淡，其实是紧张的表现。
到了他们这个位置就是这样的。
拉不下面子就容易端着。哪怕心里不是这么想的，面上看上去也像是冻了数九严寒。
他在心里摇了摇头，并不打算戳穿。
事实上，他也很好奇，解夕朝的第一个问题会是什么。
片刻后，他得到了答案。
解夕朝看上去也没有在意双方这单刀直入般的说话方式，思索了片刻，开了口，问的问题却是：“郁老师……是要冲奖？”
这话一出，所有人俱是一愣。
几秒后，还是洪午最先反应过来：“是的。”
“他奖运不好。”他言简意赅，“狄朔这个角色特点很鲜明，演得好容易出彩。剧的题材又是正剧，是评委比较偏爱的类型。”
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听不出是不是赞同。
但解夕朝却松了一口气。
生出了些果然如此的感觉。
影视圈的人都知道奖运的说法。
简单来说，一个演员演的剧和电影是扑还是爆是一个玄学，爆了之后能不能拿奖又是另一个玄学。郁麟就是奖运不好的那类人。
他刚拿了天照最佳男主，但事实上，他已经手握了很多爆剧了。
解夕朝靠着景音一个角色一跃成为人气小生，而于郁麟来说，他这样的角色早就攒了五六个。
只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今年竟然才是他拿重量级奖项的第一年。
可以说，他的成绩和实绩，是不太匹配的。
郁麟今年三十五，还在花期。但他出道以来一直走的正剧路线，很显然跟吃流量的一些演员不一样，解夕朝猜测，对目前的情况，他应该很着急。
着急就得下功夫。
选本子重要，选角色也重要。
相较于正面角色刑侦队长，很显然，反派大boss这种人设更容易凸显演技，人物时髦值高的话，甚至更有讨论度。别的不说，光看景音这个角色就知道了。
这一点上，反而是给他的这个角色吃亏一点。
也难怪对方会愿意平番。
确认了这一点，解夕朝那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终于消失了一点。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洪午突然开了口：
“给你的角色也不好演，窦非形象上不太合适，我让他试演了几段，感觉也不对。这个人物很丰满，除了正，还要一点儿混不吝的痞气。”
这话一出，解夕朝微怔。
而一旁的窦非默默望天，脸上已经全是挫败。
他生在演员世家，自小环境单纯干净，倒没有什么自怨自艾的感觉。只是被前辈这样毫不留情地cue出来，颇有些丢脸的意思。
片刻后，解夕朝开了口：“我知道了。”
他顿了顿，礼貌地道，“那我的试镜时间大概是？”
怕洪午误会，他补充解释了一句：“最近在回归期，电视台的行程都是固定的，不太好推，我这边可能需要提前安排一下时间。”
洪午停顿了两秒。
他道：“你不用试，你很合适。”
语气硬邦邦的。
解夕朝：“……”
片刻后，他有些迟疑地道：“我看起来……很混吗？”
一旁的窦非猝不及防，被水呛了一下。
洪午看着他，某个瞬间没反应过来，还是那样古板而绷着的神情。
陆咏哈哈大笑，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肩上：“老洪啊，我说什么来着。”
“做人呢。”他道，“犯了错就要勇于承认。让你道歉你别别扭扭地给人点个关注就跑，这会儿又一句话吐不出三字儿，你看，这不被人家小朋友误会了？”
洪午涨红了脸。
他想说些什么，但对上解夕朝干净又无辜的眼睛。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片刻后，他才道：“不是。”
他顿了顿：“我看了你演的戏，你很合适。”
*
其实早在陆咏打那通电话的时候，解夕朝就隐约猜到，他这个突如其来的戏约并不简单。
《寻仙记》拍摄后期，他跟陆咏已然成了忘年之交。
他与窦非不同，后者还在学习阶段，而他已经是和陆咏可以对话交流的身份和资历。因此，陆咏对他的青睐是比对窦非还要明显的。
但即便如此，他不断对解夕朝说的，也只是“年轻人，要沉得住气。”
沉得住气不代表不看好。
相反，正是因为太看好，所以不希望解夕朝在新人期被过多的摧折自信。因为这个世界是很残酷的，要想登上金字塔尖，除了实力和天赋，还要有运气和机遇。
《超级新秀》对于解夕朝就是一个机遇。
陆咏的意思是，在影视圈，解夕朝也需要等待他在这个赛道的机遇。
陆咏看好他，也愿意给他戏约。但和视帝平番这种机会显然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结合前两天窦非突然对他旁敲侧击，问他对洪午的看法。
其实解夕朝心里已经隐约有了预感。
他知道，他等的机会，或许真的主动上门了。
预感归预感，他也没想到洪午会亲自让陆咏牵线搭桥，还没见面就给出平番的许诺，甚至身体不好还亲自前来跟他会面。
这几样叠加，让他心里讶异又有些动容。
洪午的这句话一出，他的猜想被确定。
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谢谢您。”
即便是提到了当时的事，他也不会天真地觉得，洪午是在补偿他。
洪午的恪守原则不是演的。他就是这样的人。演戏对他来说是很神圣的东西，哪怕他真觉得对不住解夕朝，也不会用这样的办法。
只有一个可能。
关注和这次的戏约邀请，都是因为洪午看过了他演的戏，觉得他可以。
他这一声道谢一出，洪午脸色终于和缓了下来。
他道：“那天的事，我的错。”
这句话，他说得很干脆。
解夕朝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想了想，诚实地道：“我知道洪导您不是故意的。”
洪午看着他，哼笑了一声：“那你不了解我。我当时确实是觉得老陆糊涂，自砸招牌。心里也对着你挑了几回刺，老陆打电话给我解释我都没听。”
他顿了顿，“要不是后来……”
后来怎么了呢。
他在热搜上看到了熟悉的剧名和人名，想到了当初陆咏说的话。
他跟陆咏多年挚友，虽然偶有争吵，但在原则问题上一直都是基本一致的。对方这回突破了原则，他也想知道，是什么打动了他。
结局意料之中。
热搜上的片段很短，他后来又去搜了《寻仙记》的全片。
七八十集的长剧，他基本没有快进地看完了。导演的视角和普通人不一样，他看出了老友对这部剧花费的心血，也看出了一些别的东西。
那个当初他横挑鼻子竖挑眼，就连“长得太好”这种理由都用得出来挑刺的年轻男生，在戏里展现出了一种惊人的气质。
那种气质像是有神奇的魔力，能把人的偏见洗刷得干干净净。
而洪午知道那是什么。
是天赋和敬业。
那天的最后，解夕朝和洪午聊了很多。
郁麟的团队显然给了洪午很大的话语权，而这里的原因不止是师徒关系，还有洪午到时候会作为特邀指导，给这部剧作背书。
他有完全的选角权，同时运用这个权利，给了解夕朝充分的信任。
他说：“我看得出你是个心思很正的孩子。你能演好一个反派，是技巧和能力在发挥作用。这些技巧拿来演霍向阳，绰绰有余。”
霍向阳，也就是给解夕朝的这个角色。
这不仅是对解夕朝演技的肯定，更是对他能力和人品的肯定。
解夕朝被他夸得几乎有些不好意思。
然后，洪午话头一转，毫不客气地开始从另一个角度开始批评。
他说：“我不知道你是谁教出来的，但看得出来，确实完全是野路子，根本没接受过系统的理论指导。还有，有的地方技巧性太强了，表面上看上去好像情绪很饱满，其实你自己根本没到那个点。虽然我知道你不赞同角色做法所以会有抵触和抗拒，但演戏不能这么抽离……”
他越说话越密，最后，是陆咏把人轰走的。
他又好气又好笑：“行了，有什么话回头微信上聊，我把夕朝微信推给你。别赖在我家叽叽歪歪了。”
洪午这才作罢。
他走后，陆咏对解夕朝道：“他的话你听一半得了。他这个人就是戏痴，巴不得演员演一部戏丢半条命。你年纪还轻，可不能听他的这么折腾自己。”
他顿了顿，“不过有些话还是可以听一下，比如一些表演技巧。”
解夕朝知道他是怕自己受了洪午的太多影响。虽然他不是那么容易会受影响的人，但他还是心领了陆咏的好意，谢过他，离开了陆宅。
回去之后，解夕朝把戏约告知了方箐箐，后者当然惊喜又意外。只是，她还是问：“既然是那边用来冲奖的作品，会不会……”
她是担心角色在剧里会沦为工具人。
解夕朝道：“肯定会有一点，但不至于差别那么大，毕竟是平番。”
还有一点他没说。
再怎么样，能是主角，人设必然是完整的。
剩下的人物弧光上的差别，其实完全可以用演技弥补。
他这么说，方箐箐稍稍放了点心。记下了跟那边对接的联系方式，想了想又道：“那既然是年末开拍，TP那边又刚回归完，中间这段空白期你怎么打算？”
她问：“上个综艺？”
解夕朝失笑：“拍大半年综艺，转型综艺咖么？”
方箐箐讪讪的：“哎。”
“是觉得你太累了。”她道。
这话是她的真心话。
解夕朝出道三年，几乎是一天没歇过。
拍综艺钱多又省事，她其实是想让解夕朝维持曝光的同时能休息休息。
以解夕朝现在的流量，他能上遍各大电视台最热的综艺。挑个国民度高点的慢综绝对不是问题。
解夕朝道：“我还好。”
他还是不太喜欢综艺的模式，想了想：“选个短剧吧。洪导那边说不定要提前进组，留点提前量。如果还是年末拍的话，我就休一下假。”
解夕朝只是这么一说，但他没想到，隔天方箐箐就给他抱来了一大摞本子。
他看着方箐箐把本子放到会议室的桌上，震惊得手上的咖啡都忘了喝：
“……这些都是？”
“都是最近给你递的。”方箐箐道，“大概从《寻仙记》播了之后吧，我昨天回去按番位和剧集长短分了一下，不过都给你带过来了，你可以看一下。”
以解夕朝现在的热度和作品，普通的剧男一往下都是自降身价。
但是解夕朝一向有想法，她也拿不准。
解夕朝说：“我看看。”
他一看就是一下午，动也不带动一下。方箐箐回来找他的时候，一旁的咖啡已经被喝空了。空杯子孤零零地摆在桌子上，一旁是若有所思的解夕朝。
见方箐箐来了，他才回过神。然后，他把一个本子递给方箐箐，说：“就这部吧。”
方箐箐有些紧张地接过去，第一眼先看番位。
男一。
她松了口气。
还好。她想。
她都做好劝说解夕朝的准备。
然后，她接着往下看。
她看到了剧情简介第一句话：
十八岁的陶言有一个秘密，他养了一只会说话的猫。
第128章
宣扬熬了个通宵再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上午十一点。
他顶着一头鸡窝头闭着眼睛在床边胡乱抓了一把，成功地把正在充电的手机薅到了地上。于是，整个狭窄的出租屋就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宣扬：“……”
他的睡意全无，瘫在床上挺尸。
淡橘色奶白花纹的猫从一旁的飘窗上跳下来，毫不客气地在他的肚子上走来走去。宣扬暴躁地拎起它的后脖颈，跟一双无辜的褐色眼睛对视。
三秒后，他把猫放回被子上，自己带着一肚子气起来了。
手机面朝下，所幸只是钢化膜有一点开裂。
宣扬就着这道开裂的缝边吃早午饭边在备忘录上记录着今天的灵感。猫咪在他怀里挣扎，猫毛乱飞之际，置顶的工作群跳出来了一条新消息：
“我草！解夕朝助理联系我了！”
宣扬的大脑有瞬间的空白。
等他回过神，他刚刚已经受过一次摧残的手机惨遭二次伤害。宣扬却顾不得去查看手机情况，从地上胡乱地捡起来，揣了家门钥匙就往外跑。
刚跑出门，他就看到了院门口等着的微胖男人。
对方戴着鸭舌帽、敞着夹克，衣服有些凌乱，显然也是刚出门。这会儿他叼了根烟靠在小电驴上：
“宣导儿，带你一程？”
宣扬颤着唇跳上他的后座。
小电驴一路疾驰，很快就到了工作室。
一路上，手机还在持续震动。
到了地方，宣扬看着滚动的群消息，突然有些近乡情怯。
一旁的微胖男人没注意到他有些纠结的小心思，在院子里自顾自地喊了一声：“小微，宣导儿来了！”
不多时，里头跑出来个粉白裙子的小姑娘。
她压低了声音：“哎呀威哥你轻点！”
她视线示意了一下屋里。
男人微讶：“亲自来了？”
“来了。”小姑娘也有些恍惚，“他和他经纪人两个人来的，再加一个司机，这会儿走了。我刚电话里头跟那边说我们随时都有空，他们就说现在过来聊聊。没想到这么近。”
她顿了顿，“这会儿白姐在陪着呢，哎没想到解老师这个咖位的还会亲自来谈……宣导？！”
她眼睁睁地看着刚刚在一旁浑身乱糟糟但却一直沉默不语的人突然就被平地的小石子绊了一下，后者一脸镇定，冲她摆了摆手：“没事。”
话音落下，他又踩住了同一块石头。
微胖男人在他摔倒前扶了他一把，果断道：“小微，让白姐再拖五分钟。”
“得嘞。”小姑娘转身进门。
微胖男人扶着宣扬，按住了他的肩膀，认真跟他对视：“宣扬，冷静。”
宣扬动了动唇：“那是解夕朝。”
男人：“……我知道。不就一破顶流。”
说这话的时候他颇有些心虚。
解夕朝目前的热度可不是以顶流一词可以概括，那是演员爱豆两开花，如日中天一人打一个娱乐圈。
但是很快，他又被转移注意力。
他说完这句话，面前的人继续复读：“解夕朝来了。”
男人：“……”
宣扬抬起头，看着他，目光灼灼：“他看了我的剧本，很感兴趣。他想演我的男主角。”
男人：“……”
宣扬还要再说，男人用力地攥住他的肩膀开始摇晃：“我tm真是艹了我知道你偶像看上了你的本子你很激动但是他现在是在你的工作室又不是在你床上你能不能不要一副此生已经无憾的样子快点振作起来给老子去谈合同然后今天就把人定下来别逼老子揍你！”
话音落下，世界安静。
门帘再一次被掀起来，小姑娘默默探头：“那个……威哥，五分钟到了。”
“就来。”杜威对着她微笑。
然后，他提溜着身旁人的领子一把把他带进了门里。
似是听到了动静，正在仰头有些好奇地看着墙上画的男人偏过头看了过来，阳光落到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干净的线条。
一时之间，空气都安静了一下。
杜威当然见过解夕朝。
不仅是在电视屏幕上和各大广告里。
还在他亲爱的导演的手机屏保和工作室办公室的墙上。
毋庸置疑，这是个皮相非常好看的男人。但是杜威对这种类型并不感冒，对于网上和宣扬对解夕朝的狂热追捧，他的态度一直是冷眼旁观。
但是此时此刻，他不得不承认。
在这个美人如云的娱乐圈，能单用长相就统一大部分审美，至少在皮囊上，确实是有点东西。
他的晃神只有几秒。
很快，他就恢复了神智，大剌剌地伸手：“你好，我是杜威。”
“这部剧的执行导演。”
“你好。”解夕朝礼貌地伸手跟他回握。
他的声音很温柔，不算清脆的音色，有点绵，低哑的好听。
杜威正要继续介绍身边的人，就听到身旁的宣扬已经开了口：“你在看那幅画吗？”
话音落下，整个房间内的人都安静了一下。
细究起来，这是句不算有礼貌的话。
没礼貌的点不在于他话的内容，而在于他和解夕朝是初次见面，并且两个人可能即将开展商业上的合作。这种时候，毫无寒暄的问题就显得有些突兀了。
杜威眼皮狂跳，已经能看到解夕朝身后的女人一脸见鬼的神情。
他认识对方。
方箐箐。
业内都知道曜欣把解夕朝当宝贝供着，给他配的团队都是最好的，近期似乎还有给他开个人工作室的意向。
而他的团队里最著名的，就是他的经纪人。
护犊子，反应快，精明。
当初初出茅庐的小姑娘这两年跟着正主一起飞速成长，在解夕朝爆红这几年，对方见过无数大风大浪，已然成为了能够独当一面的金牌经纪。
这女人不好惹。
杜威立刻就准备说话圆场，就听到刚刚跟他对话的那道温润的声音开了口：“对。”
“感觉很漂亮。”他说。
解夕朝没有感觉被冒犯，他甚至平和地回答了宣扬的问题。
杜威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那是一幅宣扬刚买就被他评价为“鬼画符”的一幅画。
线条无序，色彩艳丽而怪异。整幅画面甚至看不出一个主题，只有线条和色彩的各种狂乱的搭配。
但宣扬很喜欢。
买下它甚至花了他相当一部分的存款。
如今，他找到了知音。
杜威眼睁睁地看着身旁的人神情从迷茫变成了惊喜。他以一句“我也觉得”作为开端，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这幅画的创作理念。
而面前粉丝无数、在娱乐圈能横着走的大明星竟然就这么耐心地听着，看上去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甚至还有闲情逸致跟宣扬交换一下意见。
聊了大概五分钟，他温柔地道：“宣导是个很有想法的人。”
杜威：“……”
“啊，其实也没……”宣扬脸都红了。
“有的。”解夕朝道。
他顿了顿，接着道，“不过今天时间有点紧，下午还有一个拍摄。画的事不如我们下次再聊，先聊一聊片子的事？”
一句话。
所有人如梦初醒，各归各位。
宣扬匆匆地跑去办公室里拿材料。
而杜威看着解夕朝，对他的初印象已经从无感变成了崇敬。
*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要聊的东西不多。
剧本和人物小传事先递本子的时候就已经给了曜欣，解夕朝应该是全部都看过了，宣扬偶有发散的时候也能很快地接上话。
这次主要谈的，还是档期和片酬。
档期这边是早就定好的，但是谈到片酬的时候，杜威犹豫了一下。
方箐箐头也不抬地翻通告表确认时间安排，心不在焉：“杜导有什么事可以直说。”
她今天的气势似乎格外地足。
事实上，她其实是偏温柔的长相，杜威猜想，她是不太满意这个资源。也不知道是什么说动了她。
当然，这跟他没关系。
现在的问题在于，他可能要说一句让对方更不待见的话。
对方让他直说，于是他直说了。
“就是，那个。”他搓了搓手，道，“我们没想到解老师红得那么快。”
方箐箐：“……”
这谁能想到呢。
杜威颇有些郁闷地想。
他们当初给解夕朝递本子，抛开宣扬的个人偏好，主要原因有两个。一个是气质形象合适，另一个是瞅准了对方刚从爱豆转演员，起步一定不会太高。
简而言之，就是想捡漏。
只是没想到，对方一炮而红。
……请不起了。
事实上，对方还会掉头回来找他们这一事，在眼下这个情景当中，也像是天方夜谭。
他这话一出，方箐箐难以置信地抬起了眼。
片刻后，她冷冷地道：“不好意思，我们夕朝原来也不便宜。”
杜威咳嗽了一声：“那个方小姐您不要说得这么像买卖人口，是这样的……”
一旁的方雨微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就在这时，解夕朝开了口：“单集报价是多少？”
他话不多，主要的都是方箐箐在对接。
但是在场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他才是有最终决定权的那个人。
最开始接待他们的白若说了一个数字，然后赶紧解释：“可以往上提的，这个是之前的报价，我们……”
“就这样吧。”解夕朝道。
他回答得很快，就好像问报价只是一个流程。
说完这句话，他看了眼表，有些抱歉地道：“不好意思，我得走了。合同回头可以直接发给法务那边，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到时候我再过来签。”
他站起身，方箐箐也合上了笔盖。动作颇像是女战士合上刀。
她满脸冷酷，一屋子的人心惊胆战。
但是她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跟着解夕朝一起往门外走了。白若把他们送到门口，目送他们上了车，回过神的时候，一屋子的人都看着她。
一片寂静中，方雨微喃喃地道：“这就是顶流吗……感觉，脾气很好啊？”
“我也觉得……”一旁的杜威用毛巾擦着刚刚用来削水果的水果刀，眼神也有些恍惚，“而且，这个价都可以答应吗？他真的不是在做慈善吗？”
而另一旁，从解夕朝走了之后就开始掉线的宣扬终于重新连接了服务器。
他一跃而起，抓了桌上钢化膜四分五裂的手机就开始狂点。
不多时，已经坐上车正在回公司的解夕朝手机震了一下。
解夕朝摸手机的时候，方箐箐还在讲话。他打开锁屏，第一眼就是一张“小猫作揖”的打招呼，图片上的猫肥美中带着一丝慵懒，看人像看大爷。
他有些讶异地笑了一下，下一刻，就听到了方箐箐幽幽的声音：
“夕朝，你在听吗？”
解夕朝立刻收起了手机。
“在呢。”他清了清嗓子，道。
然后，他想了想：“片酬的问题……单集60万，也还好吧？”
片酬这个东西，纯看行业风气。他经历过的世界里，有圈子纸醉金迷天价片酬的，也有行业规范了之后比较正常的。
在他生活的这个世界里，单集60万对于他这个热度的流量来说确实太低了。
但对于解夕朝自己来说，他本来就是书香家庭出来的孩子，对于物质和金钱着实没什么太大的欲望。他看得出剧组没什么钱，估计支出里一大半，都能花在支付他的片酬上。
方箐箐一噎：“……”
片刻后，她才小声嘀咕：“这报价说出去，业内该说我们冤大头了。”
虽然是抱怨，但是一般她用这个语气说话，其实就是妥协了。
解夕朝心知肚明，只是笑了笑，也压低了声音，小声道：“那我们保密，不告诉别人。”
语气跟幼儿园小朋友拉勾勾一样。
方箐箐又好气又好笑。
过了一会儿，她道：“你真的决定要接这部剧？”
她的语气认真，解夕朝也敛了神色。
他正色道：“我想试试。”
方箐箐沉默了片刻。
虽然是解夕朝的经纪，但是她从来没有跟解夕朝发过火。事实上，他们之间，反而是解夕朝作决定比较多。换做以往，解夕朝坚持到这一步，她就随他了。
但是这一回，她却仍然在犹豫。
这是一件非常罕见的事，而无论是解夕朝还是方箐箐，他们都知道这是为什么。
几乎是方箐箐看到剧本第一句话的刹那，她的心里就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把剧情梗概看了一遍，又去找导演的名字。然后把它输入到了百度百科之中，片刻后，搜索引擎就跳出来了结果。
宣扬，男，二十七岁。
首都影视学院导演系毕业，代表作《玫瑰花梗》《除夕》。
她把两部剧名又搜索了一遍，结果让她两眼一黑。
且不说演员阵容都是些她不认识的人，光是豆瓣评分不过百的战绩就足够让她整个人都陷入恍惚。
过了许久，她才抱着侥幸心态往下拉，打算看看评分。
万一是叫好不叫座呢。
她想。
虽然这个受众窄了些，但是解夕朝有流量啊。
如果质量好，那么加上解夕朝的流量，说不定就又叫好又叫座了呢。
想归这么想，她心里已经在想劝解夕朝跑路的说辞了。她一边想，一边往下拉。
第一条：
“不知道拍的什么玩意儿，乱七八糟，看了十分钟看不下去了”
第二条：
“看不懂= =到底在说什么……”
方箐箐：“……”
她崩溃了。
她立刻就去找了解夕朝，把情况跟他说明了一下，然后想起什么，自顾自地松了一口气：“还好我还没有联系那边，现在换也来得及。夕朝你再回去看看，多挑几个本子出来，就当作备选。”
解夕朝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只是第二天，他给方箐箐打了个电话。
电话里，他还在去往打歌舞台的路上，声音有着熬夜的沙哑，他说：“箐姐，我昨晚看了一下宣导的代表作，我觉得，可以试试。”
……方箐箐记得。
那天，她和现在的心情基本是一样的。
她实在不能说服自己让大好前程的解夕朝接这么一部注定要“糊”的剧，这个念头在今天见了《陶言的夏天》的团队之后愈发强烈。
说真的，她现在宁可让解夕朝去演名导大片的配角。
虽然是配角，但至少不会浪费时间。
“刚刚你也看到了。”片刻后，她换了个角度，试图继续劝说解夕朝，“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成熟的团队该有的样子。他们也根本不清楚你身上的商业价值和业务能力。”
一想到刚刚一个比一个不靠谱的人，她就来气。
解夕朝什么咖位？
在那间小破房子里陪聊不说，人还讨价还价上了。
他们到底知不知道，解夕朝能出现在那个地方，就已经是一个小概率事件了。
但是解夕朝说：“箐姐，我觉得团队的成熟程度并不能直接决定片子的质量。尤其是文艺片。”
方箐箐有些麻木地说：“那什么能决定呢？”
解夕朝顿了顿。
车子在公司面前停下来，司机先下了车。
方箐箐其实也不想再劝下去了，她对解夕朝还是有一种盲目的信任。只是，在她刚准备说“既然你决定了，那到时候我让法务看看合同没问题我们就签了”的时候，她听到解夕朝开了口。
“是天赋。”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