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 · 2024年9月27日

李世民为弟弟剧透头疼中 by 木兰竹(105 – 109)

第105章 女子十五已及笄

李世民和李玄霸带着李智云去张掖前, 先路过了大兴。

大兴不仅有宇文珠,长孙小妹和长孙晟也在大兴老家歇着没回洛阳。

自从长孙晟装病后,他就完全进入了退休生活。

仗着杨广对他的宠信还没有淡去, 长孙晟占着大将军的位置不做事, 每日都闲在家中, 偶尔给杨广送礼物并歌功颂德。杨广很纵容他。

高颎、宇文弼和薛道衡三老头还要编书,不是白领俸禄。长孙晟把“俸禄蛀虫”表现得淋漓尽致。

偷懒在家时,长孙晟用孝道施压, 让长孙安业也辞了职官在家“照顾生病的老父亲”。

长孙安业得到了迟来许多年的父亲的关爱和教导,叫苦不迭。

如今长孙安业与长孙无忌和长孙小妹的关系亲近不少。因为长孙无忌和他一起扛着父亲充满爱的教导,而妹妹是唯一能说动父亲让他休息的人。

李世民对李玄霸吐槽, 看看人家父亲怎么教儿子,我们父亲怎么就不行呢?

李玄霸表示, 能在后世留下成语典故的人, 是一般人能比的吗?知不知道“一箭双雕”典故的含金量?

李世民道:“我们父亲还是开国皇帝呢!”

李玄霸道:“就算他是开国皇帝,他身上也没有关于政治的成语典故。”

李世民犹豫了一会儿,小声问道:“那我身上有关于政治的成语典故吗?”

李玄霸正色:“有,小鸟依人。”

李世民:“啊?我夸观音婢吗?这算什么政治典故?”

李玄霸摇头:“你夸褚遂良。”

李世民俊脸一黑。

褚遂良他认识。褚遂良比他大三岁,也在虞世南老师那里学写字, 虽然没自己去的勤,也有过一点交情。他是个性格较为孤傲的人, 虽然长得确实好看,但小鸟依人真的能形容他吗?

李世民使劲摇头:“这一定是后人牵强附会,我怎么会这么夸他?”

李玄霸呵呵:“禇遂良学问稍长, 性亦坚正, 既写忠诚, 甚亲附于朕, 譬如飞鸟依人,自加怜爱。”

李世民把剥好的橘子皮塞进弟弟嘴里,让他闭嘴,自己吃橘子瓣,再不提自己身上有没有优秀的成语典故的事。

李玄霸呸呸吐出橘子皮,在心中小本本上又记了一笔。

到了大兴,李世民把好久没见宇文珠,又变得有些扭捏的弟弟直接丢到宇文老师门口,带着五弟扬长而去。

李玄霸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李世民丢下,孤零零地站在宇文府门口,别说护卫,连只雕都没给他留。

寒钩!乌镝!我白疼你们了!

“哎?这不是三郎君?”守门的仆从惊讶。

李玄霸讪讪说不出话来。

李玄霸是府上小娘子的未婚夫,不需要通传,守门的仆从直接将李玄霸迎进了门。

宇文弼正好在大门后的院子里练刀,见着李玄霸,十分疑惑道:“你怎么在这?”

李玄霸憋屈道:“路过老师门口时,二哥突然让马车停车,把我从马车上丢了下来。”

宇文弼先一愣,然后失笑:“是大雄能做出的事。你们要去张掖赴任了?”

问到李玄霸两手空空,连换洗衣服都在马车上时,宇文弼骂了李大雄几句。

李玄霸刚到大兴,都还没回府上歇息,就被李世民绕路丢下。整件事李玄霸事先没有任何察觉。他觉得自己对二哥太信任是个错误。

宇文弼让人准备好洗澡水和换洗的衣服,让李玄霸先沐浴。

这个世代的人的衣服都很宽大,宇文弼家中富裕,备有许多新衣,他只需要让人把自己的新衣裁剪一下,就能给李玄霸穿。

李玄霸想借马车离开,宇文弼道:“既然都来了,就在我家住几日。我想大雄也是此意。他或许也没想回唐国公府住,而是想在长孙府住几日。”

李玄霸头皮一麻。

淦(gan)!以二哥的脸皮厚度,真的做得出来这种事!

“把小五也带到长孙老师的府上住?”李玄霸嘴角抽搐。

宇文弼道:“让李五郎在我家住也没问题,只是你或许不好意思。”

他笑着摇摇头,对李世民生出“敬佩”之心。

为了脸皮薄的弟弟,李大雄真是操了许多不该操的心,做事太“极端”了。

得知了二哥的用意,李玄霸虽然能独自回到唐国公府,但老师都挽留他了,他也不好离开,只能硬着头皮住下。

宇文珠得知李玄霸要在自家住下,羞得躲房里不出来。

老夫人取笑宇文珠:“若是长孙家的小娘子,已经开开心心拉着她未婚夫的手叽叽喳喳聊个不停了。你和三郎都害羞,都躲,等成婚后该怎么办?你都十六了,再过一两年就该和三郎成婚了。”

宇文珠比李玄霸大一岁,今年是十六虚岁。寻常贵族女子此时都可以成婚了,只是李玄霸年纪小,宇文家也舍不得她早出门,才延后几年。

宇文珠羞恼道:“我是女子,害羞正常。是三郎不好!”

老夫人道:“是是是,三郎不好,那他约你出门踏青,你出去吗?”

宇文珠道:“他敢吗!”

老夫人提高嗓门:“三郎,珠娘问你敢不敢!”

宇文珠表情一僵。

门扉打开,宇文弼推门进来。

李玄霸站在门口,呆若木鸡。

宇文珠僵着,李玄霸也僵着,两人现场表演一二三木头人。

老夫人笑得前俯后仰,靠在郎君身旁抹眼泪:“这俩孩子真是太逗了。”

宇文弼忍笑道:“你都知道他们脸皮薄,不要逗他们。三郎,还愣着干什么?没胆子吗?”

李玄霸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能说没吗?他也是要面子的!

“我要在大兴停留五日,采买些家用。”李玄霸掐了自己一把,让表情恢复自然,“我许久没有回大兴,有些不太了解东西市的情况。宇文娘子可否帮我?”

老夫人推了宇文珠一把。

宇文珠微微踉跄,恼羞地整理了一下头发:“好。”

她回头瞪了祖父祖母一眼,突然伸手拉住李玄霸的手臂,拽着李玄霸就跑:“不理你们了!我们走,不要被他们嘲笑!”

李玄霸一惊,跌跌撞撞跟着跑。

老夫人再次笑得前俯后仰肚子疼:“哎哟,我们家珠娘不是胆子很大吗?”

宇文弼板着脸道:“她胆子确实大,拜了孙医师为师后,居然敢扮作道童,与孙医师一同去救助流民。哼,若是染上了疫病……”

宇文弼说不下去了。他现在仍旧深深后怕。

老夫人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道:“你说着不满,不也没阻止她,还为她提供助力?现在抱怨什么。”

宇文弼道:“我知道她做的事很对。将来她嫁给三郎,遇到的危险会更多,现在在我的羽翼下多积累些经验是好事。但担忧还是担忧。”

老夫人握住郎君的手:“是这个理。你若想抱怨,就只对我抱怨,别让孩子们听到了。珠娘和大德都是心思很重的人。”

宇文弼叹气:“知道。”

宇文珠鼓起勇气把李玄霸拽走,跑了一会儿之后才意识到和李玄霸有肢体接触似乎有点不好。

但事情做都做了,宇文珠也不会纠结。

她松开手,打量李玄霸道:“许久不见,我快认不出你了。”

李玄霸指着自己的头发:“是因为头发吗?”

宇文珠捂嘴笑:“也长高了。”

李玄霸留了头发之后,没有梳隋朝男子最普遍的额前系结平顶幞头,而是像汉代男子那样在脑后编了两股辫子收拢散发,然后与前端头发一同在头顶梳了个锥发。

他用青布将锥发包裹住,又用木簪将锥发固定,系结的青布条垂在脑后,就像是汉代的古人从画中走了出来。

宇文珠在李玄霸说起头发时,才将视线从李玄霸已经褪去稚气的脸上转移到李玄霸的头型上。

她摸了摸自己的十字发髻:“你的发髻好像比我还精致。”

李玄霸赶紧摇头:“没有你精致。你的发型很好看,很适合你!”

宇文珠所梳的是魏晋时少女常见的十字发髻,额前有浅浅的留海,脑后垂着很像后世妹妹头的整齐短发,头顶编成十字发髻,发髻中戴着垂苏珠花,十分活泼。

李玄霸见到宇文珠时也吓了一跳,差点没认出来。

上次见面时,宇文珠与李玄霸一样,都留着两个小揪揪。

再次见面,宇文珠已经及笄,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身量容颜,都完全变成了一位妙龄女子。

之前见面,李玄霸对宇文珠的紧张和好意,是出于“这是将来会陪伴我一生的家人”。

现在他有些不敢直视宇文珠的脸。

理智上意识到对方是异性,和感情上意识到对方是异性,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不是说出门吗?”宇文珠知道李玄霸过于羞涩,虽然自己的勇气也不多,但她比李玄霸大一岁,李玄霸不敢主动,她就要鼓起勇气主动起来。

李玄霸点头。

他伸出手想牵宇文珠的手,然后想起这个时代的男女之别,又收回手。

宇文珠握住李玄霸的手:“扭捏什么?刚已经牵过手了。是不是李二郎和观音婢也会去?他们肯定都等着了。”

李玄霸红着脸点头:“嗯。”他前世今生,还是第一次牵同龄女性的手。

宇文珠和李玄霸在马车上也没有松开手。

他们也没有聊天,只安静地牵着手坐着。

待下马车时,他们才耳根绯红地松开手。

李世民和长孙小妹果然已经等候多时,已经买了一叠胡饼吃了起来。

在他们身旁,李智云腮帮子鼓鼓,不知道已经吃下了多少东西。

“你们真是太慢了。”李世民拍了拍手中的胡饼碎屑,对宇文珠作揖,“弟妹,我弟弟是不是很麻烦?你可别嫌弃他啊。”

长孙小妹捂嘴笑得花枝乱颤:“大德,你把你平时欺负我兄长的本事拿出来啊,怎么在宇文姐姐面前就变成呆子了?二郎二郎,你看大德的表情,真是好好笑。”

李世民点头赞同:“确实很好笑。”

未婚小两口笑作一团。

李智云继续干饼。这时候他可不会出去找存在感。

李玄霸气得脸色黑沉:“你们是不是过于有夫妻相了?”

厚脸皮李世民:“谢谢夸奖。”

脸皮不薄的长孙小妹:“真的吗?”

李玄霸:“……”

宇文珠叹气,拉了拉李玄霸的袖口:“你别和他们闹,你闹不过他们。”

没想到李二郎是与长孙妹妹性情差不多的人。

李玄霸冷哼了一声,道:“不是逛街吗?别耽误时间。”

李世民看了李玄霸的袖口一眼,很自然地牵起长孙小妹的手:“是你浪费时间。走,今日买东西,明日去郊外踏青。”

长孙小妹大大方方握住李世民的手:“我要骑马去!宇文姐姐,你也骑马好不好?”

李玄霸和宇文珠看着李世民与长孙小妹十分自然的亲昵模样,心头羞涩不知不觉减轻了不少。

李玄霸悄悄看了宇文珠一眼,也伸手牵起宇文珠的手:“骑马吗?你若不会,我教你。”

宇文珠红着脸点头。

李世民大笑:“哈哈哈哈,观音婢,你听到没,阿玄居然说要教人骑马?他那烂技术,还好意思教人骑马?”

长孙小妹戳了戳李世民笑得鼓起来的脸颊:“不可以笑话三郎,三郎又害羞了怎么办?”

李世民收起笑容:“哦,好。咳咳,弟妹,其实阿玄骑术还是不错。”

李玄霸恼羞成怒:“二哥你闭嘴!”

李世民再次大笑。逗弟弟好好玩。

李智云默默跟在两对小情侣身后啃饼子。

他后悔跟出来了。

第106章 二征高丽风波起

五日时间转瞬即逝。

李世民和李玄霸只陪了未婚妻两日, 剩下的时间自然是用来听从老师的教导。

薛道衡看着李世民和李玄霸,满脸不忿,仍旧对自己被“排挤”一事耿耿于怀。

李玄霸:【哥, 你之前没有安抚好薛老师?】

李世民叹气。

他觉得自己安抚好了啊, 怎么薛老师见到阿玄还是一副吹胡子瞪眼的表情?

李玄霸:【没用的二哥。】

李世民把李玄霸按住就是一顿揍。

正别扭的薛道衡满头雾水地拦住李世民:“大雄, 你做什么?”

李世民道:“阿玄又皮痒了。”

李玄霸躲在薛道衡身后:“我不是我没有。”

二哥这是什么毛病,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虽然他下手一点都不重,但丢脸。

薛道衡叹了口气, 别扭不下去了:“这和阿玄有何关系?我明白,我与你们还不是很熟悉,你们之前瞒着我很正常。”

薛道衡以为李世民装模作样揍李玄霸, 是为逗自己开心。

李世民和李玄霸对视一眼。

李世民:“薛老师,以后我和阿玄有很多事都要仰仗你, 请不要生气。”

李玄霸:“薛老师, 是我太谨慎了。”

虽然不是薛老师所想的那样,但薛老师自己递来了梯子,他们赶紧顺着梯子爬下来。

薛道衡又叹了口气,露出了笑容:“好。”

然后他就让人把给李世民和李玄霸的功课抬上来。

李世民头疼道:“薛老师哪来那么多前朝奏疏手抄本?天啦,要全部写注疏吗?废话奏疏也得写注疏?”

李玄霸高兴道:“有趣。薛老师好厉害!”

李世民伸手给了弟弟脑壳轻轻一下:“有没看过的书看你就高兴是吧?”

李玄霸点头:“就是。反正我又不喜欢狩猎, 闲暇时间全部都用在读书上。因为功课太多没空狩猎而痛苦的人不是我。哦,对了, 以前谁说一个月顶多只狩猎一次?果然是一次狩猎一个月……”

李世民捂住李玄霸的嘴:“我还是觉得以前你懒得说话的时候更好些。你现在说话怎么不累了?”

李玄霸:【你让我切换心音我也没问题。】

李世民气得胸闷:“我是让你全部住嘴!”

李智云眼泪汪汪:“二兄,三兄,为什么我也有这么多功课?”

为什么他只是跟着二哥三哥串个门, 就被二哥三哥的老师塞了几大箱的功课?!

李世民道:“有苦同吃。”

李玄霸道:“有难同当。”

李智云抱住脑袋摇晃。这时候你们就不要表现双生子的默契了好吗?!

李玄霸看着弟弟抱头甩脑袋的模样, 用胳膊肘戳了戳李世民:“二哥, 小五这动作和你好像。”

李世民抱着手臂道:“五弟像我怎么了?我是他兄长, 他该像我。”

李智云嚷嚷:“我还小,看不懂这些晦涩的功课!二兄三兄救命!”

李玄霸安慰道:“放心,我们会为你讲解。”

李世民咋舌:“怎么感觉我的功课好像又增加了?”

李智云放下抱头的双手:“听二兄这么一说,我好像不是很难过了。”

李世民把李智云按着一顿揉搓,李玄霸后退几步离开战局。

这次老师们不仅布置了功课,还各自给李世民和李玄霸赠送了仆从和钱财粮食。

四个老头聚在一起时,三个老头抱团,长孙晟独自坐在一边。

高颎看着故意做出“孤立”长孙晟模样的两位老友,哭笑不得。

长孙晟对这“排挤”满不在乎,他能屈能伸,拱手道:“以前我们各为其主,现在为了天下,请高公、宇文公和薛公摒弃前嫌。”

薛道衡冷哼:“为了天下?不是为了你女儿皇后的位置?”

长孙晟放下手臂:“薛公何出此言?唐国公正值壮年。”

薛道衡语塞。

高颎拍了拍薛道衡的肩膀,转头对长孙晟道:“经略西域的事,没有人比你更擅长。大雄大德此去张掖,请长孙将军多多费心。”

长孙晟道:“大德已经将我的本事学了个七八成,足以应付张掖。他有很多我也难以揣测的奇思妙想,不过有大雄在,应该无事。”

高颎道:“那我就放心了。”

长孙晟苦笑:“我不放心。之前陛下图谋西域的时候太急躁,西域只是口服心不服,西域诸国的实力也没有削弱。如今大隋征讨高丽失败,特别是突厥人,恐怕会蠢蠢欲动。大雄大德估计会遇到许多兵戈之事。我虽占着将军的名号,但未曾独领一军过。希望高公能多指点。”

高颎道:“他们是我的弟子,这是我分内之事。”

高颎和长孙晟如此聊天后,就算对以前的事和解了。

李世民和李玄霸站在一旁,全程不敢说话。

因为这些事还要瞒着李智云,所以他们让李智云帮忙清点马车队中新带的物品,没有带李智云过来。

现在他们分外想念小五。

气氛这么紧张,真想和小五有苦同吃有难同当啊。

还好高老师和长孙老师都是心胸宽广之人,没让他们紧张太久。

离开大兴的那一天,洛阳传来了消息。

杨广气不过去年被高丽戏耍,李世民和李玄霸前脚离开洛阳,正月底,他第二次发兵征伐高丽。

四位老师的脸色都很难看。

一征高丽已经激起了民乱。连续水旱灾害,百姓今年是连草根树皮都啃不上了。皇帝居然连一年休养生息的时间都不给百姓吗?

好歹让百姓种一年地,攒一年粮。

“快走吧,去张掖,离开中原纷乱之地。”高颎语重心长道,“若是留在中原,陛下让你们去剿贼,你们心里也难受。”

长孙晟道:“我知道大德你在民贼那里有安排,若需要我做什么,让我送你的仆从送信给我。”

长孙晟长期在突厥活动,知道很多套信件加密方式。他全教给了李世民和李玄霸。

宇文弼道:“以安全为重,铭记小心谨慎。”

薛道衡道:“说来大德你给民贼准备的诗册中的诗人究竟是谁?”

李玄霸支支吾吾:“这个……”

李世民直言道:“都是未在此世的人。阿玄说,‘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我希望将来他们都不会再有写这样诗句的机会。”

薛道衡轻声重复:“‘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唉,我观诗册后,心中也有诗兴激荡,或许就是如此吧。”

李世民忙劝说道:“薛老师,你可不能写忧国忧民的诗,皇帝一定会杀了你!”

薛道衡苦笑:“是啊。那些诗就等他杀不了我的时候再作出来吧。”

李世民和李玄霸离开大兴时,四位老师没有送两人出城。

李世民埋怨:“老师好像对我们不是很不舍。”

李玄霸扬起马鞭指着前面路边亭子:“可能是因为他们知道嫂子和珠娘会来送我们。”

李世民的脑袋立刻扬起来:“在哪?”

他立刻夹紧马腹冲了过去。

李玄霸无语:“猴急什么?”

李智云在马背上晃脑袋:“三兄不急?真的不急?”

李玄霸横了五弟一眼,也追了上去。

李世民未把马勒停,就从马背上跳下来。

看着李世民艺高人胆大的举动,长孙小妹和宇文珠皆捂嘴惊呼。

李世民洋洋得意:“别担心,马已经停下来了。不过就算马没停下来,我也能稳稳落地。”

李玄霸让马停稳了之后才下马:“是是是,但马有失蹄,人的命只有一条,我等你哪天摔得生活不能自理,永远也不能打猎。”

李玄霸:【你长子腿瘸一事有多种推论,一说是疾病,一说是下马摔的。你是要给我大侄子当瘸腿示范吗?】

李世民情绪波动得厉害,但长孙小妹和宇文珠在这里,他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在心底【啊】来【啊】去,表达自己的不满。

成功让装逼的二哥情绪低落后,李玄霸心情舒坦极了。

长孙小妹拉了一下宇文珠的衣裙,对着宇文珠的耳朵小声道:“每次看到李二郎和李三郎斗嘴都好有趣。”

宇文珠点头。

李智云也很快到了亭子。他下马后让所有人都停到离亭子五六米远的地方,不去打扰兄嫂。

吃一堑长一智,李智云绝不重蹈覆辙。

李世民和李玄霸与未婚妻各自说了一会儿话,便又要离别了。

李玄霸本想折下柳枝赠别,却只寻到一枝还未开败的红梅花。

他折下红梅花时,宇文珠也同时折下红梅花。

两人对视,皆笑。

宇文珠垂下头,李玄霸小心翼翼将红梅花簪在宇文珠鬓间。

宇文珠举起红梅花,李玄霸退后一步。

宇文珠笑道:“别逃。簪花是雅事,你害羞什么?”

李玄霸叹气。大男人簪什么花,还是红花。

他弯下腰,顺从地让宇文珠把红梅花也簪在了他的发间。

宇文珠看着李玄霸发间的红花,道:“下次再见面不知道是何时,你一定要保重。”

李玄霸点头,坚定道:“好。”

李世民和长孙小妹也手牵手过来。

李玄霸见李世民头上簪满了花草,长孙小妹头顶戴着编织的花圈,心中有一股微妙的“输了”的感觉。

宇文珠幽怨地叹气:“怎么感觉我们输了?”

李玄霸看向宇文珠。

宇文珠:“怎么?”

李玄霸轻笑:“不,我想梅花发簪比二哥编的乱七八糟的花环好看。”

听到宇文珠此话,他突然又感觉自己没有输。

宇文珠摸了一下鬓间的红梅枝,露出了明媚的笑容:“确实。”

短暂的相会,又将迎来长久的离别。

满头花草的李世民,和簪着一枝梅花的李玄霸,重新翻身上马,与未婚妻拱手作别。

车队远去,长孙小妹和宇文珠仍旧久久在亭子中伫立,不愿离去。

“宇文姐姐,下次再见面,三郎就该来娶你了吧。”

“嗯。”

“真好啊,耶耶说还要留我几年。”

“多陪伴父母几年是好事。”

“也对。”

待完全看不到车队的踪影,小姐妹俩才为对方拂去肩膀上的花瓣,转身回城。

马背上,李世民也在和李玄霸说此事。

“再见面,你就要去宇文老师家提亲了。”李世民叹气,“你是弟弟,居然会比我这个兄长还早成婚。”

李玄霸道:“我还比大兄先成婚呢。”

李世民失笑:“的确。”

李智云叹气:“二兄,你抱怨什么?我连未婚妻都没有。”

李世民笑道:“你还小。”

李智云噘嘴:“不小了。二兄像我这么大的时候,早就有未婚妻了。”

李世民道:“有道理。赶紧给父亲写信,让他再找人比试,把你输出去。”

李智云的嘴噘不起来了:“那还是不要了。”

李世民大笑。

李玄霸也摇头轻笑。

李智云看着两位兄长都在笑话自己,本想做出生气的表情,但也不由笑了起来。

兄弟三人一路西行,笑声洒落一地。

……

中原,民乱之火蔓延得更快了。

山东各地,几乎没有哪个郡没有民贼。

许多民贼已经有了固定的据点,修建堡垒,招揽人才,与大隋官兵抗衡。

王薄那支义军仍旧驻扎在泰山脚下。但比起以前只靠掠夺生存,王薄不知道从哪招揽了众多贫寒文人,为义军制定了法度,竟然做出了劝民农桑的事。

农民起义军原本只是一群活不下去的人,上山逃徭役逃税赋,吃穿都是靠打家劫舍。

现在王薄带着义军开垦荒地,着实是一股清流。

见王薄的危害不是特别大,大隋官兵就将剿灭王薄的重要性延后,先去剿灭那些较为嚣张、堵塞了高丽粮草运送通道的民贼。

有官吏上书皇帝,这些民贼开垦的田地,待隋朝征伐高丽大军转回的时候正好一波吞并。

义军中也有人担心此事。

王薄苦笑:“魏公,别说他们,我也担心啊。”

魏徵已经脱去道士的打扮,作汉时游走四方的佩剑文人装束。

他笑道:“知世郎,待你种出第一批粮食,百姓皆来投靠,你到时兵员和粮草充足,就算大隋军队来了又怕什么?”

王薄忐忑道:“我真的能打过大隋军队吗?”

魏徵笑着摇头:“就算你不种地屯粮,就能打过大隋军队了吗?还是说大隋军队就不会来打你了?”

王薄想了想,道:“魏公所言极是,是我入障了。”

他叹了口气:“待有了田地有了粮食,我才更加明白先生教导我的话。我原本什么都没有,也就不惧怕与隋军打仗。现在有了田地,明明势力更强大了,却居然怕了。”

魏徵道:“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就是如此。你们原本一无所有,就不怕失去。现在生活好了起来,谁愿意去死?说来,大隋如果给你们一条活路,谁又愿意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王薄点头:“是。”

他磨了下牙:“那狗贼皇帝又要征讨高丽,不知道这次会如何。”

魏徵道:“我见他这次征高丽也不会顺利。”

王薄眼睛一亮:“可是先生的推断?”

魏徵失笑:“不需要先生推断,稍稍读过些书的人都能看出问题。现在大隋民乱四起,后方不稳,皇帝却要征伐外敌。试问后方不稳,前方将士如何安心攻打?他就算把将士派出去了,后方稍稍出些问题,他就得班师回朝。这一来一往,估计连辎重都来不及拉走。”

王薄细思后,道:“如果他连辎重都来不及拉走……”

魏徵道:“征讨高丽时,他一定会强征许多民夫。如果知世郎放心我,我愿意混入其中。”

王薄立刻道:“不行!先生将魏公托付给我,我绝对不能让魏公冒险!混入征夫的事魏公尽可放心交给我。我很擅长。”

魏徵道:“知世郎,那请让我与你同去。”

王薄再次摇头:“魏公,我不是不信任你,我正是信任你,希望在我离开的时候,你能帮我守好这里。如果我不幸死在了高丽,那魏公可继续带领他们反抗狗皇帝。”

他起身拱手作揖:“拜托了,魏公。”

魏徵惊讶。

他来的时候就表明自己的身份,并说自己只忠于李家二郎三郎。他没想到王薄会将军权交给自己这个外人。

魏徵不由对王薄敬佩多了几分。

怪不得三郎君会选中王薄,王薄此人虽然只是一个铁匠,但确实很有风采。

魏徵想起为王薄授课时,王薄吸收知识的速度。

如果王薄从小有条件读书,估计这世上当有他的文名。

世上还有多少王薄这样沦落世间的人才?

魏徵心里生出了一些念头。这些念头就像种子埋在了他的心底。现在他没空想太多。

魏徵也起身回拜:“知世郎,你一定会平安无事,不用担心。你被先生选中,当有气运之人,一定能看到大仇得报那日。”

王薄想起李玄霸,心头一松:“承公吉言。”

魏徵道:“知世郎信任我,我也不藏拙了。在知世郎离开之前,我请出使其他义军首领。在大隋被推翻前,我们的目的一致。只要我们联合起来,就不会被各个击破。现在义军首领已经有了联合之意,只缺一个纲领。”

王薄道:“我也是这么想。我已经把先生给我的书籍,找人印刷了很多份寄给他们。行为处事已经有所改变的义军,魏公尽可以接触;将我送去的书籍弃之不顾的人,魏公就不要去了,我们不是同一路人。”

魏徵道:“我想先去翟让处。”

王薄道:“我与公的意见一致。”

魏徵与王薄相视一笑。

大隋的军队和粮草又朝着高丽前行,魏徵乔装打扮前往东都附近,去寻找那支插在大隋心脏处、杨广却完全不重视的翟让义军。

魏徵行动的时候,房乔也在行动。

虽然李玄霸没有告诉他,但看着义军的奇怪动向,阅读了义军发放的诗册后,房乔就猜到李玄霸在里面一定做了些什么。

李二郎高调剿贼,吸引了天下所有人的视线。

而李三郎就躲在李二郎的影子中谋划天下,世人一无所知。

好一对双生兄弟,配合真是默契。

房乔最近动了辞官的念头。

他倒不是嫌弃县令的官太小,而是以他的道德,实在是难以完成长官交代的任务。

房乔在江南当县令,这里没有受前两年水旱灾害糟蹋,百姓本应该活得还不错。

但山东等地遭遇水旱灾害,民乱四起,杨广征伐高丽就只能搜刮江南。

房乔现在的工作就是征税征徭役,目睹了许多人家破人亡。那一幕幕的人间惨剧,让房乔十分憔悴,只能装病躲在县衙里,不去完成长官布置的任务。

“看来这县令是做不下去了。”房乔对妻子道,“夫人,你又要和我吃苦了。”

卢夫人摇头:“不,这不是吃苦。郎君,我们去寻李二郎李三郎,他们现在在张掖,应该已经需要你了。”

房乔不意外夫人猜到了他和李二郎、李三郎超出友人的关系,道:“我也是如此想。不过在那之前,我得送他们一份大礼。所以请夫人先行离开。”

卢夫人道:“郎君要赴险?我不离开。”

房乔笑道:“我若一人留下就不叫赴险,能够顺利逃脱。我的抱负还未实现,不会赴险。夫人先行离开,我才好做事。”

卢夫人道:“那就依郎君所言。”

房乔道:“夫人请先回洛阳告知父亲,希望父亲能辞官与我同行。”

卢夫人叹气:“我尽量劝说,但……唉。”

房乔道:“我知道父亲倔强,尽力即可。”

房乔递交了辞官的文书,留在县衙等候交接的官吏。

卢夫人先带着家眷北上。

待暂代县令的官员到来后,房乔带着二十壮仆和几车书册,借口访友,在附近郡县游荡。

李玄霸在江南也安插了义庄。房乔每隔几日就回义庄,将书册埋到地窖下。

这就是房乔当官几年,为李世民和李玄霸准备的大礼——江南各郡的户籍资料。

房乔因学问出众。在他故意表现后,常被郡守借去整理户籍文书。

房乔背了一些,藏了一些,又花钱购买了一些。

现在天下大乱,户籍管理基本瘫痪。他只需要少许钱财,就能在小吏那里用比柴火的价格换来大捆大捆的户籍档案。

这些钱都是从义庄中支取的。

在房乔赴任时,李世民和李玄霸不仅支援了房乔许多钱财,还给了他权力随意支取义庄钱财。

房乔本以为义庄的钱肯定不多。他自己留了些贵重家产准备变卖。

“二郎君三郎君早知道房公大概到了需要用钱的时候,所以在赴任张掖之前,特意从家中运来许多钱财供房公支取。”一个新来的管事笑道,“若房公觉得不够,我快马向夫人禀报。房公稍留几日,夫人会很快备好钱财送来。”

房乔疑惑:“夫人?”

管事道:“二郎君三郎君离家前,将义庄之事交由夫人管理。不过此事国公是不知道的,请房公不要说漏嘴。”

房乔心头一动。

他拱手问道:“老翁所说夫人,可是襄阳长公主之女?”

管事笑道:“是。是周高祖武皇帝的外甥女。”

房乔明了:“玄龄以后就倚仗夫人了。”

管事道:“不不不,夫人说了,以后请房公多照顾二郎君三郎君。”

房乔心中微叹。没想到窦夫人居然参与了进来,更没想到的是,唐国公居然还不知道?

听闻窦夫人曾经被周武帝亲自教导,真是了不得啊。

有了窦夫人的钱财资助,房乔兴奋不已。他可以搜集到更多江南户籍文书了!

第107章 扯着大旗作虎皮

户籍资料不仅仅是人口数, 还有未开垦荒地面积、已开垦荒地数量、可供百姓采撷的山林鱼塘数量等。

隋朝执行的是沿袭北魏的均田制。

如萧何在离开咸阳前抢救户籍资料和官方文书一样,房乔只要得到了江南诸郡的户籍土地资源数据,就算战乱波及江南导致人口数量锐减, 大唐仍旧可以直接拿着当地田地资源资料, 第一时间分田重建户籍档案。

若非活不下去, 百姓不会入山当隐户。大唐什么时候完成土地普查开启新一轮分田,百姓就什么时候下山重入户籍。

虽然在山上也能悄悄开垦,但没给官府交“保护费”, 人身财产安全都得不到保障。百姓就算没有受过教育也有基本的生活智慧,只要唐朝的税赋降低,权衡利弊后, 他们就会下山。

从杨坚开皇三年的“大索貌阅”,到杨广大业初年加强“貌阅法”, 隋朝花了近三十年才完成如今规模的户籍检索。如果唐朝从零开始摸索, 至少也要摸索个二三十年。

房乔只要拿到江南的户籍资料,大唐占领江南的第一时间就能将江南的生产资料利用起来。

至于为什么要从地方上扒拉户籍资料,而不是直接拿中央的资料,原因当然是隋朝地方官谎报开垦田地的情况太严重。

与外国人将隋文帝列入“影响世界历史前一百名人”不同,隋文帝在华夏后世史书中的评价不是特别高。华夏古代史学家肯定了他结束战乱的功绩, 但对他的文治功绩并不是太认可,因为隋文帝时期的人口和土地数据谎报严重。

隋文帝时期, 人口增速百分之四,新中国有科技加成才百分之三;能纳税田地近40亿亩,新中国将新疆、西藏、东北都开垦了才20亿亩。这数据谎报程度, 看得后世史学家直头疼。

谎报的数据是层层加报, 地方上的数据因为需要实地征税所以错漏不多。唐朝开国时就吃了这个亏, 只拿到中央的数据, 地方上的数据遗失在战乱中。李世民当皇帝二十多年,大半时间都在重新勘察国内土地和人口数据。

杜如晦去世的早,房乔给李世民当了十五年的宰相。李世民二十三年的皇帝生涯,其中三分之二都由房乔这位丞相辅助,可见房乔在“贞观之治”中的功劳。在李世民诸多大臣中,房乔也是最先跟随李世民的人之一,杜如晦等人都是房乔举荐。

如果说杜如晦的本事离张良还差一些,但房乔从跟随李世民到为相这几十年的时间,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再世萧何”。

那么房乔的谋算和萧何一致,是理所当然的。

去张掖的路上,李玄霸也在心声中和二哥猜测房乔肯定会帮他们把江南户籍弄来。

李玄霸:【房玄龄赴任前就和我说过此事。不过他只是一个小小县令,不一定有机会做到。他只说会试一试。我和母亲也提过此事,母亲说她会竭力支持房玄龄。房玄龄有这种意识,不愧是大唐的“萧何”。】

李世民抓耳挠腮。

他好想和弟弟聊天啊,但是小五在这里,他不好张口说大逆不道的话。

李世民不是担心小五会出卖他们,实在是小五年纪小,他担心小五保守不了秘密。

李世民当然也知道房乔的打算。他在中原剿贼的时候,每当进驻官府的时候,也第一时间把户籍等官方档案卷走。

大隋军队作战时,就像贼一样永不走空。无论是官吏还是百姓都会默认大隋将士会拿走驻地的财物,所以李世民光明正大地刮地三尺。

至于户籍资料不算财物,他不应该拿之类的弹劾,官府不是遭了民贼吗?那肯定是民贼做的。

李世民想说,他和房玄龄真是心有灵犀。如果房玄龄是“再世萧何”,他的眼界也应该是“萧何”。

不,我应该是萧何、张良、韩信集合体。李世民自豪叉腰!

李世民好想向弟弟吹嘘自己,但小五在这……

李世民把打瞌睡的李智云推醒:“去后面的马车睡,我和你三兄要聊点正事。”

李智云打着哈欠委屈道:“我不能听?”

李世民道:“你年纪小,我怕你说漏嘴。等你再大一点,我什么事都不会瞒着你。”

李玄霸:“扑哧。”

李世民疑惑:“你笑什么?”

李玄霸:【这话好熟悉,我以前经常这样敷衍你。】

李世民想装出恼怒的模样,但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你还好意思说。”

李智云看向“自言自语”的二哥,又看向绝对说了什么但自己就是听不见的三哥,表情更加委屈:“行,我走,你们慢慢聊。我要长到多少岁才能加入你们的聊天?”

李世民想了想,揉了揉李智云的脑袋:“甘罗十二岁拜上卿,小五不会比他差。等到了明年,我和阿玄做什么都带着你。不过你也要努力,你现在的本事离能帮上我和阿玄还差得远。”明年小五就十二虚岁了。

李智云一听只需要明年他就能帮着二哥三哥做事,心中委屈立刻消失。

“我一定努力!”李智云给了二哥一个拥抱,又扑到三哥怀里腻歪了一会儿,“说话算话!”

李玄霸抱着弟弟道:“嗯,说话算话。”

李世民嘲笑:“你先把你爱撒娇的性格改了吧。”

李玄霸道:“你不也没改?是谁回家后总会第一时间扑到母亲怀里撒娇?”

李世民脸色一僵。

李智云:“哈哈哈哈哈,停车,我要下车。哈哈哈哈,二兄,你恼羞成怒找三兄去,可别连累我。”

李智云跳下马车,那逃跑的速度,一看就是从小练出来的。

李世民活动手腕:“阿玄,你能不能在小五面前给我留点脸面?”

李玄霸道:“你不要脸的时候也没避开小五啊。”

李世民愣住。仔细想想,好像是哦。

他放下手:“算了算了,不和你计较。你之前说什么来着?哦,房玄龄是萧何。你看你哥哥我也想到了这一点,我还能带兵打仗,我就是萧何张良和韩信三位一体!”

李玄霸道:“那我是谁?”

李世民毫不犹豫道:“你比我差一点,你只是萧何张良两位一体!”

李玄霸道:“我们大唐的萧何张良是不是超标了?可惜韩信就一个。你要不要再找个大唐韩信?”

李世民笑道:“这个不该你帮我找吗?你的谶纬天书《唐书》中,有没有写谁是能比我差一点的将帅之才?”

李玄霸对二哥的过分自信很是无语。

什么叫“比我差一点”,你才多少岁,打了多少仗?你现在就认为你的军事才能当世无敌了是吧?

虽然事实是如此,但李玄霸还是很嫌弃二哥的过分自信。

“李靖。”李玄霸道,“陇西李氏丹杨房子弟。”

李世民想了想,道:“听过这个名字。老楚国公杨素夸赞过他,大兄也宴请过他。大兄说他为人傲气太足,便不再与他交往。”

李玄霸道:“他对我们傲气是理所当然的。我们家发迹之后找陇西李氏连了宗,陇西李氏子弟都知道那连宗是怎么回事,不会将我们当同族。”

李世民讥笑:“陇西李氏也是与荥阳郑氏一样的山东郡姓中的‘五姓七望’之一吧?有这种傲气确实正常。”

李玄霸笑话道:“怎么?现在你对他印象就不好了?”

李世民好奇:“怎么,在你的天书中也记着我对他印象不好?”

李玄霸摇头:“不,你对他好极了,一直重用到他老逝。”

李世民摸了摸下巴:“那他一定真的很有才华。而且他的性情也肯定改了许多。”

李玄霸道:“是改了许多。他被我们父亲打压得厉害,在你手中才被重用。”

李世民失笑:“果然如此。他在父亲手下把脾气都磨没了。看来父亲当皇帝还是有些本事的,能把那些天之骄子的坏脾气磨掉。等我当了皇帝,朝中才华横溢的大臣就老实了。”

李玄霸觉得二哥这话怪怪的。但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因为有李渊当皇帝时过分的随心所欲,等二哥当皇帝后,大臣都觉得二哥千好万好。

不过这话对父亲太不尊敬了。

李玄霸道:“大臣觉得你千好万好,难道不是因为有隋炀帝做对比?”

李世民大笑:“那对比也太强烈了。对了,我重用的大臣中有没有刺头子?我提前去整整他。”

李世民双手捏拳头,活动手腕。

李玄霸笑话二哥:“以后当了皇帝就不好再欺负大臣,所以趁着自己还自由先折腾个够?”

李世民一边捏拳头一边笑眯眯道:“聪明。”

李玄霸开玩笑道:“那去提前把尉迟恭揍一顿。朝堂宴饮时,尉迟恭和我们堂弟李道宗争位次,一拳砸在堂弟眼眶上,差点把他眼睛砸瞎。你很不高兴地训斥了他,他之后才改掉臭脾气。以后我的位次肯定比他高,如果这件事还会发生,我怕他的拳头会砸向我。”

李世民心头揪紧了一瞬,但脸上仍旧带着笑道:“他敢?他敢对你动手,我就从龙榻上跳下来把他狠揍一顿,非要揍得他满地找牙一月起不了身,满朝文武都拦不住我!”

李玄霸道:“你还是提前教训他吧。就算你会揍他,我还不是挨揍了?”

李世民煞有介事道:“好,我记下了。等我们见到他,我就先把他揍服了。对了,他现在在哪?”

李玄霸道:“尉迟恭的父亲是当今仪同大将军尉迟伽。他比我们大十四岁,身为勋贵子弟,现在应该趁着民乱的机会,去高阳参军刷功勋了。”

尉迟恭也是勋贵子弟。若不是同族长辈尉迟迥是杨坚的政敌,起兵反对杨坚被杀,尉迟家族从此只能低调处事,以他的本事和家世,早就当官了。

不过他毕竟还是勋贵子弟,所以一参军很快就升任朝议大夫。

李世民脸上笑容微淡:“无论是李靖还是尉迟迥,现在都不可能把我俩放在眼里。”

李玄霸摇头:“若要套交情,以我们现在展现出的本事,他们肯定会愿意和我们结为友人。只是若想招揽他们,是绝对不可能的。”

十四周岁的虎贲郎将厉害吗?厉害。但隋朝十六卫中每个卫府都有好几个虎贲郎将。

对于一个十四周岁的少年郎而言,当上了虎贲郎将很有本事。放眼朝堂,虎贲郎将走在路上,勋贵子弟连眼神都懒得给。

不只是世家子弟眼高于顶,勋贵子弟也一样。别看李建成等勋贵子弟身上的职官散官品阶都不高,但他们的社会地位很高。

李世民和李玄霸提前攒了本钱,但这本钱只是让他们在乱世中有了一点自保的实力。想要成为一方霸主,稍稍有点家世的人都不会理睬他们。

李世民在清河郡征兵时就这样。

李世民早早放出消息,希望得到当地士人辅佐。但他战功如此卓越,也只有百姓来参军。

别说家中有点地位的士人,就是家中已经很多代没做官的庶族子弟都没有来应聘的。

李世民军中的文吏和底层将领全部是他们从唐国公府带来的家生子。

李世民越想越憋屈:“我年少有为,不是更应该被有才之人青睐投奔吗?”

李玄霸道:“这话你已经嘀咕过很多次了。好吧,是世人愚昧,以后有的是他们后悔的时候。”

李世民深呼吸:“对!你看房兄和杜兄不也是官宦子弟,他们就不嫌弃我!”

李玄霸道:“他们很有眼光。你以为华夏历史五千年,‘房谋杜断’能有几个?”

五千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起?李世民将李玄霸这句无心之语记住,但没有询问。

弟弟的秘密很多,绝非只是“谶纬”,他早就知道。

但知道就知道吧,弟弟不掩饰,他也不会追问,这样弟弟在自己面前才自在。

李世民不住点头:“没错没错。唉,还是好不满啊。我想如果父亲现在招募人才,肯定有很多士人投靠他。可恶!我明明比父亲强多了!”

李玄霸慢悠悠道:“他们不选你,就说明他们没眼光,活该被房兄、杜兄、薛兄压在下面。哦,对了,还有魏徵。这次魏徵提前投奔我们,以后也要扬眉吐气了。”

李世民冷哼:“以后丞相就他们四个轮流坐,其他人没份!”

李玄霸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李世民也跟着笑了:“让他们有眼无珠。对了,我们俩的本事,也会为父亲的名声添砖加瓦吧?他们却抛弃我们俩去投奔父亲,算不算买椟还珠?”

李玄霸道:“那肯定算!”

兄弟二人嘻嘻哈哈的声音过于响亮,都传到了后面的马车上。

李智云双手捧着下巴,手肘搁在膝盖上。

“唉,还有一年。时间过得好慢啊。”

……

房乔和魏徵都动起来时,杜如晦和薛收也没闲着。

杨广征高丽时不想让倭国捣乱,又向倭国派去了使臣。薛收在李玄霸的建议下混进了使臣团,现在还没回来。

杜如晦在涿郡当了县令,想近距离接触大隋大军出征的盛况。

他看到了涿郡役夫的惨状,看到了杨广那过分夸张的排场。

杜如晦一度想要辞官,但他忍耐了下来。

现在他都看不下去,等天下真的大乱之后,他难道就在大兴等着李二郎李三郎带着房玄龄来大兴吗?那他也太没用了。

杜如晦强忍住对昏庸的皇帝和黑暗的朝堂的不适,坚持守在县令的位置上。

他已经猜到了大隋的末路。

从皇帝被高丽三番五次欺骗的荒唐,他能看出皇帝人性的弱点。

以皇帝的性格,他一定会不顾大隋的民生凋敝,短时间内再次征讨高丽。

大隋就是这样被杨广一锤子一锤子地砸毁。

杜如晦要在杨广下锤子的地方仔细观看,一个眼见着已经快进入盛世的大一统王朝,怎么在一个荒唐的皇帝手中瞬间崩塌。

他不敢将自己的感悟写下来,只将这些感悟都记在心中。

等一切结束,他将把自己的经历和感悟整理成书,劝谏大唐皇帝和后世人。

杜如晦在大隋的失败中疯狂吸取营养。他心中的政治观迅速成型。

当得到皇帝二征高丽的命令时,杜如晦知道自己终于可以脱离苦海了。

以大隋现在中原的动荡,隋军根本不可能安稳出征。

隋朝大军出征,后方极其空虚的时候,是攻打两都的绝佳机会。

民贼也好,朝中野心家也好,一定会有人举起反旗直捣两都。到时隋军必定撤退。这一仗打不起来。

杜如晦只希望隋军在撤退的时候稍稍别那么乱,能让兵卒和辎重顺利撤回,不然就是便宜高丽。

杜如晦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没有资格去进谏。

不过他毕竟是京兆杜氏子弟,就算是个旁支,在有官身的前提下,他也能递帖子拜访朝中同样是京兆杜氏的大臣。

杜如晦对族中长辈说了自己的担忧,并自荐希望能加入辎重押送,说不定能帮些忙。

族中长辈叹气:“难道朝中只有你能看出来这一点吗?我等都能看出来。能劝的都劝了,如果现在什么事没做好,就是陛下不愿意听。所以你还是别趟这浑水,明白吗?陛下不会有错,如果出了事,那就是做事的人的错。”

杜如晦叹气:“是。”

他想,等二征高丽失败,他就去寻李二郎李三郎去。

二征高丽失败的打击,绝对会让大隋全面乱起来。那时李二郎李三郎身边也应该缺人了。

杜如晦向长辈打听了李二郎和李三郎的消息。他上次得到李二郎和李三郎的消息,两人已经决定去张掖。

长辈也只知道李二郎李三郎去张掖了。才这么短的时间,朝堂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杜如晦计算了一下张掖和洛阳的往返时间。

等皇帝二征高丽失败,自己立刻前往张掖,恐怕征伐高丽失败的消息还没传到张掖。皇帝就算要调动李二郎和李三郎,也会等回洛阳再说。他提前去张掖,应该不会和李二郎李三郎错过。

“不知道房兄什么时候去张掖。”杜如晦想念友人了。

与友人在大兴、洛阳聚会的时候多快活啊。这大隋的官场,果然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在杜如晦决定好去张掖的时间时,李世民和李玄霸回到了张掖。

李世民精力充沛,完全不需要休息。

李玄霸和李智云在家中休息的时候,李世民就换了衣服出门,一一拜访曾经在张掖认识的人。

上到戍边的将领官吏,下到集市中的商贩,李世民认识的人极多,一旬下来还没拜访全。

听闻李世民和李玄霸回来,附近西域部落也一一派人来拜访,希望能搭上李世民和李玄霸这条线,和唐国公牵上关系。

李世民又生气了。

我和我弟弟很厉害,怎么我们父亲就一定很厉害?

虽然父亲确实不差。

不过现在父亲不在张掖,虽然他们是想勾搭上唐国公府,但仍旧是为李世民和李玄霸所用。李世民压下脾气,一一与他们交好。

张掖与中原的信息交流不畅。对许多西域人而言,可能中原朝代更替许久他们都不知道。就算是和朝堂有关系的西域人,对大隋的认知还是大业五年大隋的极盛时刻。

现在才大业九年。

短短四年时间,按照正常人的想法,此时大隋就算不会更强盛,肯定也和以前差不多。

所以李世民和李玄霸仍旧可以背靠“强盛的大隋”,不用惧怕西域人不守信用。

李玄霸在家里休息了一月才将身体调整好。他也行动起来。

李世民练兵和与西域人交友的时候,李玄霸去拜访了张掖郡守。

隋文帝时期废除了张掖郡。杨广继位后才重新在张掖置郡,命阴世师为张掖郡守。等隋文帝御驾亲征吐谷浑结束,阴世师入朝为虎贲郎将,现在任涿郡留守。

如今的张掖郡守赴任没几年,因为语言不通,对张掖的事务还在摸索中,一切遵循旧例。

再者张掖是军事重镇。原本的郡守阴世师手握兵权,张掖郡守军政权力合一。杨广御驾亲征结束后收走了郡守的兵权,如今的张掖郡守只有行政权力。但张掖事务基本都与军事息息相关,所以他几乎成了吉祥物。

李玄霸来拜见张掖郡守,张掖郡守颇有些受宠若惊。

当初阴世师任张掖郡守时权力很大,但裴矩领了皇帝的命令前来张掖负责边市之事,阴世师也很自觉的把自己当做只会领兵的下属,权力全部转移到裴矩手中。

现在李世民和李玄霸连军权都自带了,张掖郡守还以为两人会越过自己任意行事。没想到唐国公府的二郎君和三郎君虽然深受陛下喜爱,为人如此谦逊,做事前还要先知会自己一声。

张掖郡守恭敬道:“李大夫可有事?我一定会鼎力相助。”

隋唐官场都是尊称官职。为把李世民和李玄霸分开,官吏都称呼李世民为“李郎将”,称呼李玄霸为“李大夫”,一个用职官称呼,一个用散官称呼。

张掖郡守虽比李玄霸年长许多,但没有称呼李玄霸为“李三郎”,而是称呼“李大夫”,便是委婉地向李玄霸示好,展现他和李玄霸的尊卑关系。

李玄霸道:“郡守何出此言?郡守才是张掖的父母官,该是我辅佐郡守才是。我师从长孙将军和裴将军,他们对张掖的市集有些想法。我将其整理为文书,请郡守过目,希望能与郡守一起将张掖经营得更加繁盛,将来一同回朝堂面圣。”

张掖郡守听到“长孙将军”和“裴将军”的名号,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天下谁人不知道长孙晟和裴矩经略西域的名声?

他脑海中思绪一转,想起裴矩在张掖时与李二郎、李三郎的亲近,又想起长孙晟那李二郎丈人的身份,觉得自己悟了。

怪不得陛下把立了大功劳的李二郎和李三郎外放张掖。这可不是冷落,而是因为长孙将军和裴将军都已经没有精力经略西域,李二郎和李三郎是长孙将军和裴将军的弟子,所以陛下将经略西域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了这两位少年郎将。

别看李二郎和李三郎的官位不高,想想他们的出身,再想想他们背后的关系,陛下将整个与西域打交道的权力都交给了他们,这是位卑权重啊!

张掖郡守又仔细琢磨“一同回朝堂面圣”这句话。

李三郎君的意思难道是,将来李三郎君和李二郎君任务完成,会帮自己在陛下那里美言几句,让自己不用在边镇继续吃沙子?

张掖郡守心头大喜。

他花了一点时间稳住心声,严肃道:“这是我分内之事。三郎君放心,我绝对不会误了长孙将军和裴将军的谋算。”

李玄霸笑意盈盈:“我和二哥以后就倚仗郡守了。”

张掖郡守笑道:“不敢不敢。”

李玄霸展开文书,一一向张掖郡守讲解自己对边市的改革。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现在边疆无事,而陛下喜欢鹰犬骏马,所以他希望能直接与部落打通商路,不经过中间商赚差价,以大隋官府的名义牵头,派商队与部落交易商品。

“这当然不是以官吏的身份,而是我们给商队发放特殊的降低一定税额的凭证,并让边军给商队充当护卫。”李玄霸笑眯眯道,“现在陛下又亲征高丽,朝中钱财吃紧。这样我们能自筹一部分钱粮,减轻朝堂的负担。郡守放心,责任由我和二哥一力承担,陛下也是知情的。”

郡守有点担忧,他想了想,道:“军中之事都是李郎将和李大夫做主,我不敢置喙。减税的凭证我来发,商队组建和边军护卫一事,就只能请李郎将和李大夫自行决定了。”

市集税收有相当大一部分都是地方自己镇守,税赋款截留下来用作地方财政。所以只是减免一定市集税,他做了不会有事。至于可能会被朝堂责怪的地方,他就不愿意沾手了。

“好。”李玄霸十分爽快道,“我们与郡守各司其职。”

听李玄霸如此爽快地承担责任,确实没有拉自己下水的意图,张掖郡守有点惭愧自己的猜忌。

他忙道:“虽然并非我的责任,但只要是我能帮忙的事,李大夫请尽管提!”

李玄霸笑着拱手:“那我就不客气了。”

第108章 千里迢迢来投奔

有了张掖郡守的支持, 李玄霸给二哥攒骑兵战马的进度又迈进一步。

李玄霸将中原之事都交给母亲后,这次将颜真和向固带在了身边。

“常用突厥语学会了吗?”李玄霸检查下属功课。

颜真苦笑:“才背一半。”

向固抓耳挠腮。

陈铁牛疑惑:“这么简单,怎么会背不下?”

颜真和向固无语地看向陈铁牛。

李玄霸干咳了一声, 道:“铁牛, 你语言天赋很强, 别拿你擅长的地方和别人比。”

陈铁牛更疑惑:“我擅长的又不是说突厥语,是当郎君的护卫!”

李玄霸:“……是,你说得对。”

颜真:“再给我三天, 我一定全背下!”

向固继续抓耳挠腮。

叶护失笑:“三郎,你别折磨他们。我给他们翻译。”

李玄霸摇头:“我希望他们也能独当一面。这点小事都指望你,你还要不要做大事了?你的精力不能用在给人当翻译上。”

叶护心中一暖:“那我来教他们。”

李玄霸道:“拜托你了。对了, 二哥在哪?他今日不是说找你玩了吗?怎么你在这?”

叶护道:“啊?我没见到二郎,他去找我了吗?是错过了?”

李玄霸伸出手:“寒钩。”

一声清脆的鸟鸣, 寒钩落到了李玄霸手臂上。

“带我去寻二哥。”李玄霸吩咐道, “我有要事要寻他,不准替他隐瞒。”

寒钩人性化地叹了口气,点头。

虽然乌镝和寒钩是叶护送给李世民和李玄霸的,但每次看到这两只雕过分聪明的表现,叶护还是啧啧称奇。

去大隋经商是十分肥美的差事, 他族中常安排年轻贵族轮换同行享乐。不怪这些没见识的人每次见到寒钩和乌镝就膝盖软,认为见到了真正的神灵。

李玄霸吩咐道:“你们好好学, 等入夏后就去干活。铁牛,把绳子带上。如果二哥是去玩赌斗鸡斗狗,就把他捆回来。”

陈铁牛只听李玄霸的话:“是, 郎君。”

颜真忍不住笑道:“勋贵子弟玩斗狗斗鸡很正常。”

李玄霸气势汹汹道:“赌什么都不正常。单纯玩可以, 敢上赌桌, 我就写信让母亲骂他。”

他发现二哥居然背着他赌斗鸡斗狗的时候, 头发都要炸开了。

封建时代不禁“黄”,但“赌”和“毒”,二哥敢沾他就敢立刻策马飞奔回洛阳请母亲出山。

就算二哥是孙猴子,母亲的巴掌也能呼死他!

见二哥这次出门居然说谎,李玄霸心中警钟大震。

李玄霸跟着寒钩气势汹汹出门逮二哥。

途中他去寻找了李智云,发现小五被二哥带走了,脸色更加阴沉。

二哥不仅自己赌博,还带着小五?!

寒钩把李玄霸引到了张掖城郊一处草场上。

这草场是李玄霸从张掖郡守手中拿到的公家草场,公器私用给二哥放养部曲的战马。

李玄霸疑惑:“只是来骑马?那为什么瞒着我?”

寒钩落在了李玄霸的手臂上,抬起爪子为李玄霸指方向。

李玄霸下马,让护卫放低声音,轻手轻脚地去看二哥在干什么?

不一会儿,他就发现了轻手轻脚没意义。

李世民的部曲围成一个大圈子,正在比摔跤。

华夏从古至今都有比摔跤的爱好,唐朝时宫廷里还有“相扑棚”专门管理为皇帝表演的摔跤手。

李智云拿着锣哐哐敲响:“来来来,下注了!买定离手!看李郎将还能赢几次!”

李玄霸:“?”

陈铁牛给护卫们使了个眼色,所有跟随李玄霸的护卫退后几步。

李玄霸抽出腰间长剑气势汹汹地走进了摔跤场。

刚赢了一局的李世民正叉腰大笑,见李玄霸过来,转身就跑:“啊?阿玄你怎么在这?不是,我没赌,你生什么气!和部下角力是训练的一部分!”

李玄霸气笑了:“你是不赌了,你祖宗的变坐庄了!”

李世民一边逃还一边回头笑:“阿玄,我祖宗也是你祖宗,你骂我什么都会回旋到你自己身上。别跑了,你追不上我。”

李智云拦在了李世民面前,还举起了铜锣。

李世民:“啊?我草!小五你……”

“哐”的一声,躲闪不及的李世民撞到了铜锣上。

李智云放下铜锣,对李玄霸乖巧道:“我将功补过。”

李玄霸拽住二哥的领子:“你的部下才多少粮饷?赌没了喝西北风?”

一个将领立刻道:“三郎君,你误会二郎君了。我们赌的不是钱,是训练量?”

李玄霸道:“我不信。如果真的这么正常,他躲什么?”

将领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出卖主将。

李世民揉着额头道:“我躲什么?我怎么躲得过你,不过是去找叶护的途中心血来潮而已。”

李智云道:“二哥打赌,输光的人要脱光衣服训练。二哥如果战胜的人不够多也一样。”

李世民望天,吹口哨。

李玄霸歪头震惊。

这什么沙雕男高中生行为啊?!你怎么能幼稚到和沙雕男高中生……啊,等等,二哥现在的年龄是比沙雕男高中生更可怕的沙雕男中二生。

李玄霸松开手,笑骂道:“你要不要脸?”

李世民傻笑糊弄:“嘿嘿。”

李玄霸道:“行,既然不赌钱,你随意。我监督你,一定要脱,我还要给你画下来。”

李世民认怂:“画下来就不用了……你不生气?”

李玄霸认真道:“你自己丢你自己的脸,我生什么气?我还挺想看乐子。”

李世民突然就不想坐这个庄了。

李智云老气横秋地唉声叹气。

如果不是想看二哥脱光了训练丢脸的模样,他才不会给二哥敲锣。

知道只是一场闹剧后,李玄霸让他们继续玩,正事等会儿再说。

他真的想看这群军汉光着身子在大草原上跑步,一定很壮观。

或许是李玄霸看乐子的神情太过明显,本来没脸没皮的军汉子们都扭捏起来。

李世民道:“今天把战绩记下,明天再比。阿玄,你明天不能来,你一来他们就欢乐不起来。”

李玄霸疑惑:“为什么?”

李世民叹气:“你看着就不像胡闹的人,他们看到你都很紧张。”

李玄霸困惑极了。他怎么也想不出自己哪里能让人紧张了。自己应该比二哥这个真正的勋贵子弟“屌丝”多了吧?

李世民宣布解散后,军汉子们作鸟兽散,跑路的速度好像有老虎在后面追似的。

周达曾经执行过保护李玄霸的任务,与李玄霸同去过泰山,与陈铁牛最熟悉。

路过陈铁牛的时候,周达勾肩搭背小声道:“跟着三郎君压力很大吧,同情你。”

陈铁牛点头:“郎君光风霁月,对自己严格对别人也严格。”

李玄霸往陈铁牛那边看,他总觉得有人说他坏话,可能是错觉。

“你来找我做什么?不会只是怀疑我赌斗吧?”李世民抱怨,“你怎么不信任我?”

李玄霸道:“请你自己反省一下我为什么不信任你。确实有事。商队物资已经准备好了,二哥你点五百人护卫。”

李世民好奇:“五百人护卫?这不仅仅是护卫吧?”

李玄霸道:“路上扮作突厥人抢劫。”

李世民磨拳擦掌:“我想去!”

李玄霸给二哥丢了个白眼:“等你先把张掖的军队全部收编后再去,到时候别说抢劫,就是去攻占城池灭掉西域国,我都不拦你。”

李世民笑道:“那你可要给我把后勤准备好,我不想打着打着仗饿肚子。唉,听说上次皇帝征高丽时好多人都饿了肚子。”

李世民笑容淡去。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一日不吃饱就难受得紧。想着前线将士挨饿,后方百姓更是饿殍遍地,我真是难以想象。”

李玄霸道:“放心,我不会让你打仗的时候被饿得哇哇直哭。我保障不了你的后勤,也还有小五在。”

李智云道:“我不是跟着二兄去打仗吗?”

李世民揉了揉李智云的脑袋:“好,我们一起去前线。你三兄不给我们运粮,我们兄弟二人就一起挨饿。等你三兄来的时候就都抱着你三兄哇哇哭,把眼泪和鼻涕都抹他身上。”

李智云笑道:“好。三兄,这个我听二兄的。”

李玄霸叹气:“我尽力吧。”

他急着搞商队搞义庄,就是想着自己死后二哥拿着自己留下的东西,也不会像在历史中那样一边打仗一边饿得哇哇哭,最后打仗还得一边打一边自筹粮草。

李世民道:“如果这次任务不是特别重要,我有个小兵想塞进去,给他历练的机会。如果他真的有本事,我想把他放在身边培养。”

李玄霸道:“你自己决定就行。”军中的事李玄霸只管后勤。

李世民道:“我这是给你介绍我的新朋友,走,去见见他,他今日才到。”

李玄霸皱眉:“今日才到?”

李世民道:“我出城的时候正好遇到他询问城门守卒去哪里投奔我,我就把他带上了。这次摔跤其实就是为他准备的。不过他太逞强,路上疲惫过度,赢完几场后睡过去了。”

李世民想着他倒头就睡的模样,笑道:“有点像我。”

李玄霸看着二哥“慈祥”的笑容,感觉古怪极了。

你才十四岁,你慈祥什么?

李智云叹气:“本来以为二兄这么厉害的人万里挑一,我不和二兄比。没想到又出现一个,好烦。”

李玄霸屈指敲了敲李智云的额头:“你烦什么?天生我才必有用,他们有他们擅长的地方,你也有你擅长的地方。再说了,人才多多益善。这么大的国家,能容下很多人才。”

李智云笑着点头:“嗯。”

“好了,别训小五了,走,不知道他醒没有。”李世民穿好外袍,“乌镝,别躲了,出来。”

乌镝从天空落到地上。

李玄霸把落在地上的乌镝抱起来:“你没和二哥一起胡闹,我就不会骂你。你怕什么?”

乌镝:“啾!”

寒钩站在李玄霸肩膀上,嫌弃地叹了口气,扑腾翅膀飞到了李世民肩膀上落下。

乌镝之前挨骂,是因为李世民斗鸡的时候把乌镝派了出去。

这人不要脸,雕也不要脸,居然说什么落地的猎鹰不如鸡,加入斗鸡很正常。一人一雕都玩疯了。

李玄霸询问乌镝二哥做什么的时候,乌镝还帮忙隐瞒,坚称他们就是去训练了。结果被李玄霸抓个正着。

李玄霸叹气,来到张掖之后天高地阔,不仅二哥玩疯了,雕也玩疯了。

李世民带着李玄霸来到一顶帐篷前。他还没有出声,帐篷门拉开一条缝,冒出个总角小脑袋。

“我只是累了!不是输了!不要赶我走!”小孩叫道。

李世民哭笑不得:“不赶你走。我给你介绍我弟弟阿玄,李玄霸李三郎。阿玄,这就是我要给你介绍的人,叫罗士信,现在无字,你称呼他名即可。”

李玄霸:“哦。”

李玄霸:“哦?叫什么?哪里人?!”

小孩脖子一缩,然后又觉得这样太怂,梗着脖子道:“我叫罗士信!齐郡人!我十四了!很厉害!比成年人都厉害!”

李世民虚虚按了一下手:“安静。我知道你很厉害。接下来我就要让你去执行任务,给你展现自己的机会。”

小孩眼睛一亮:“真的?什么任务?”

李世民道:“护卫前往回纥的商队,顺便扮作突厥人抢突厥人。”

小孩疑惑:“扮作突厥人抢突厥人?这有什么意义啊,他们会相信自己人抢自己人?”

李世民解释道:“突厥分许多部落,每个部落都有独立的部曲,彼此只是结盟,不是像大隋这样真的奉可汗为主。”

小孩摇头:“听不懂。”

李世民板着脸道:“听不懂就好好听,多听多学。只会打仗算什么本事?只会指哪打哪只是能打的莽夫。你还小,现在就这么有本事,多学点东西,将来当统领更多军队的将帅青史留名岂不更好。”

小孩苦着脸道:“都听郎君的。”

李世民道:“打仗的机会我会给你,但你功课也不能落下。就是在马背上,你也得手不释卷。等你回来我要考。如果完成不了功课,下次就不带你,你乖乖读书。”

小孩的脸色更苦了:“郎将,你比我阿父还啰嗦。我阿父都没逼着我读书。”

李世民失笑:“你还好意思说。赶紧给家里写信,别让你父母太着急。阿玄,这小孩居然是离家出走,我真是服了。”

小孩叉腰道:“我没有离家出走!我投军是得到父母同意的!只是张将军不肯重用我,我另寻他处而已!”

李玄霸都听迷糊了:“什么离家出走?二哥,你能不能从头到尾给我详细解释一下。”

李世民拍了拍小孩半光的脑袋:“你自己说。”

小孩:“哦。”

他老老实实把自己的经历讲了出来。

罗士信,虚岁十四岁,周岁还没到十三岁。

去年底,他谎称自己十四岁,进入张须陀军中效力。张须陀虽然看好他,但因为他年幼,没有将他派往战场。

罗士信非常生气。

正好他听到了李二郎这个少年郎将的名声,琢磨着李世民也是年少成名,一定能理解自己这个少年天才。于是他借口回家,向张须陀请辞,居然千里迢迢从山东跑到了张掖来投奔李世民。

张须陀是个好人,本就怜惜罗士信年幼,便放罗士信离开。谁知道罗士信根本没回家,径直跑张掖来了。

李玄霸倒吸一口气,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小鬼头。

独自一人跨越大半个华国,从山东跑来甘肃投奔二哥?!

看着罗士信倔强的双眼,李玄霸扶住额头:“赶紧给你父母送信!”

第109章 大丈夫不居人下

李玄霸总算知道为什么二哥会一脸慈祥表情了。

这熊孩子要是落到自己手上, 保准先一顿揍。自己揍不动就让其他人按着揍。

十三岁少年郎独自一人背着包袱骑着瘦马跨越大半个华国,别说如今是乱世,就是在治安良好的现代社会都让人头皮发麻。

李玄霸和李世民虽然出远门时年龄更小, 但他们带着一大堆仆从护卫, 和这熊孩子完全不一样。

“你是要跟我们回府里住, 还是住在兵营中?”因为罗士信的举动实在是太令人震撼,把李玄霸“什么?罗士信提前到手?”的惊喜都冲淡了。

他只剩下满心疲惫。

一个放飞的二哥加上一个放飞的罗士信,这下放飞主将副将二人组都齐了。有“副手”的二哥能做出什么事, 历史书上都写了。

说什么“吾执弓矢,公执槊相随,虽百万众若我何!”然后带着尉迟恭两人去探阵, 秦王李世民身边的“尉迟恭”就一定要是持马槊的尉迟恭吗?持长矛的罗士信你看得中不得中?

两个少年狂战士,那可是太得中!

李玄霸都想抱头撞墙了。

罗士信虽好, 但在房乔杜如晦薛收长孙无忌四位友人来分担自己的压力前, 请不要用双倍的少年狂战士折磨我!

是是是,孤身战千军是二哥的高光,但身为亲人,李玄霸希望二哥一辈子都别来这种高光!

我给你搞后勤搞军备是让你无惊无险打碾压局的,不是让你去拼命去受伤的!

罗士信道:“我不要特殊待遇!不要小瞧我!我什么苦都能吃!”

李玄霸板着脸道:“先写一百张大字。”

罗士信不敢置信道:“我是来当兵的!为什么要写大字!”

李玄霸对李智云道:“我和你二兄平时事务繁忙, 你不是说无聊吗?罗士信与你年岁相仿,他教你武艺, 你教他经书。”

李智云点头:“好!三兄放心,我一定监督他好好写字!”

李世民忍俊不禁:“士信,说好什么苦都能吃, 可别逃。”

“不逃。”罗士信苦着脸, “三郎君让小郎君教我写字是对我好, 士信不是不辨是非的人。只是……唉, 我真的不喜欢读书写字。”

他苦着脸叹了几下气,然后被自己的苦相逗笑了。

李玄霸、李世民、李智云三兄弟也不由笑了出来。

李玄霸把心中对未来的“担忧”抛到一边,道:“你知道就好。跟我们走吧。”

罗士信使劲点头。

李智云凑近道:“不用叫我五郎君,我们互相学习,你叫我表字集弘即可。你快给自己取个字啊,直接叫名字好别扭。”

罗士信道:“有什么别扭?我要等弱冠功成名就之后,再奏请皇帝为我取字!”

李智云竖起大拇指:“牛气。”

罗士信自傲道:“我肯定能做到!”

李玄霸和李世民走在两个小少年身后。

李玄霸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摸着下巴,琢磨要给罗士信取什么字。

李玄霸:【你给他改名叫罗成,祝贺他功成名就,然后把他原来的名字改成字,如何?】

李世民用眼神询问为什么。

李玄霸:【后世有本影响力比较大的唐初传奇小说叫《说唐》,将罗士信的名字改成了罗成。后世许多评书和影视小说顺着这本小说给他改名,后世许多人只知道“罗成”,不知道“罗士信”了。】

“影视”是个什么东西?算了,那不重要。

李世民继续向弟弟投向疑惑的眼神。

既然罗士信都能进入后世传奇小说了,在史书中的存在感应该也不会低。史书中没记载罗士信的字?

李玄霸:【死得太早,年仅二十三岁就战亡了。他家世又不显,所以关于他生平的记载都很少。】

李世民眨了眨眼睛,没想到猝不及防心梗。

他看向和小五叽叽喳喳聊得十分开心的骄傲小少年,不敢置信。

李玄霸:【还想知道更详细的事吗?】

李世民使劲摇头,把脑袋都摇出了残影。

李玄霸这次放过了二哥,没给二哥造成心理负担。

罗士信是死在跟随秦王李世民征讨刘黑闼途中。

李世民需要有人据守洺水城争取时间。王君廓本事一般,李世民担心王君廓守不住洺水城。罗士信主动请命接替王君廓。于是王君廓突围出城,罗士信顺势入城接替王君廓守城。

但罗士信入城后天降大雪,能见度极差;洺水城四周又都有河,唐军行动困难,无法支援罗士信。洺水城破,罗士信宁死不屈,被刘黑闼杀害。

就算是天才将帅李世民,作战也有胜有负;就算这场战役结局是胜利,途中小战斗也会有拉扯。

比如罗士信就死在与李世民一河之隔的地方。

史书中留下姓名的都是幸存者,只有寥寥无几的战亡将领能留下姓名。

但那些将领只是在后世籍籍无名。

李世民每一次作战指挥,牺牲的甚至故意用作诱饵的将领,他一定都一一记得。

慈不掌兵。

二哥还能保持活泼开朗的心态,意志力太强了。

离罗士信阵亡的时间还早,以后再慢慢给二哥剧透。刚见面,先让二哥高兴一会儿。

李玄霸:【十年后的事,谁说得准?说不定连敌人都变朋友了。】

李世民摸了摸脑袋:“有道理。而且有你在,我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李玄霸点头:“嗯。”

罗士信还在叽叽喳喳,比划比划。

“我就这么冲上去,长矛噗嗤一声给他脖子戳了个对穿。我手再这么一甩,他的脑袋就落地了!”

“哇!听上去比我二兄还厉害!”

李世民脸色一变:“什么?什么比我厉害,来比比!”

他加快脚步追上两人。

李玄霸独自落在后面叹气。家里以后会很热闹了。

……

罗士信给父母的信与李世民、李玄霸的信一同送出。

大概是武力值强的人身材都高大,罗士信的身量与李世民相仿,李世民就将自己的衣服给罗士信暂时穿着。

罗士信这一路奔波,身上衣服都快成布条了。

李玄霸再次感慨罗士信的执拗。

其实罗士信如果不跑路,今年他也能在张须陀手下捞到立功扬名的机会。

谁知道二哥提前扬名成了蝴蝶翅膀,让这位少年天才猛将不再在张须陀手下等待机会,千里迢迢去投奔另一个已经成名的少年天才将帅?

后世传奇小说不知道会给罗士信这段神奇的经历编出多少故事。

吃饱饭洗干净后,罗士信虽然不是后世隋唐电视剧里的白面小将军,长相也相当耐看。

罗士信家世不显,还是个少年的他在没立功前就能被张须陀看重,相貌当然不会差。

李家人都有点颜控,对罗士信更友好了。

罗士信对自己现在的待遇有些不敢置信。

他虽然自负是少年天才,也知道张将军其实也对自己不错,只是担忧自己年幼经不住事,不给自己上战场的机会。

但张将军对自己的好,与李家三兄弟对自己的好完全不一样。

李世民和李玄霸不仅都是少年成名,还是最顶尖那波的勋贵子弟,心高气傲是一定的。

罗士信已经做好了谦恭的准备,先寻得机会上战场展现自己,之后再慢慢提升地位。现在他的待遇真是想都不敢想。

罗士信是知恩图报的人。李家三兄弟对他好,他连写最不喜欢的大字都不头疼了。

李智云正无聊,多了个玩伴很开心。

他殷勤地给罗士信介绍自己的二兄三兄后道:“你先去军中建功立业。二兄说了,明年我也能和你们一起去军中!”

罗士信道:“好,我等你。”

白头如新,倾盖如故。友谊有时候几句对话就能缔结。李智云和罗士信俨然已经成了很好的朋友。

见李智云开心起来,不复之前无聊苦闷,李玄霸松了口气,将更多的时间投入梳理张掖资源情况。

张掖南方是吐谷浑原本的国土,现在还未被大隋完全纳入统治;往西翻越祁连山后就是敦煌郡,再往西就是刚建立的伊吾郡,是还未完全打通的西域丝绸之路。

在回到中原前,这两处地方就是他和二哥准备的练兵地。

掌握了丝绸之路就掌握了钱财,掌握了吐谷浑故地就掌握了马场。两者缺一不可。

“现在以我们的兵力不可能打通西域丝绸之路,不过凭借大隋和西突厥的‘亲密关系’借道,问题应该不大。”李世民盘坐在榻上,把地图放在腿上,指着西突厥的地方,表情有点郁闷,“他们的土地真广阔。”

李玄霸道:“游牧民族占领的土地广阔,但只占领不治理,政权难以持续。”

李世民道:“对他们的可汗而言政权难以持续,但对我们而言,无论换谁当可汗都一样,都是突厥。西突厥处罗可汗还在杨广那?”

李玄霸点头:“杨广带着他和高昌国国王等西域使臣一同攻打高丽。”

李世民嗤笑:“什么一同攻打高丽,就是想炫耀自己的武力。一次炫耀不成,第二次要还是炫耀不成,这西域就要乱起来了。嗯,按照你的话来说,这是好事。这里天高皇帝远,我们只需要借着剿灭吐谷浑残党的理由把已经失去控制的西海郡拿下……”

李世民重重在地图上一点:“控制张掖和西海,就截断了西域通向中原的通道。我们就可以随意在西域扩张了。”

李玄霸的视线也落在西海郡上。

杨广虽然征讨吐谷浑成功,但没有吞下吐谷浑的国土。吐谷浑现在是各部落各自为政,大隋的政令仍旧出不了西平郡。

西海郡在青海湖以西。青海湖虽然是咸水湖不能引用和灌溉,但青海湖附近河流众多,所以很早就是游牧民族聚集地。

如今占据西海郡的吐谷浑名王,名为慕容孝隽,是吐谷浑王慕容伏允最信任的大臣。

慕容伏允败逃时,将慕容孝隽留在故地,以待他归来时里应外合。

慕容孝隽在慕容伏允死后扶伏允的幼子为可汗,占据西海郡,自立为名王“西海王”;西海郡南边的河源郡被吐谷浑最强大的名王天柱王占据;剩余吐谷浑王宫散布青海高原其他水草繁盛之地。

吐谷浑名王都拥有自己的部落、部曲,每个名王大约统治一千户左右牧民。

慕容孝隽“携可汗以令吐谷浑”,统治大约三千户牧民;天柱王统治了三个部落,有上万户的牧民,牲畜高达二十多万头。

历史中唐太宗再灭吐谷浑时,天柱部落就贡献了二十万头牲畜给将士加餐。

看到李玄霸打探来的消息,李世民很是眼热:“要是能吃下天柱王,我们就衣食无忧了。”

李玄霸道:“好,我支持你,二哥上!请一个人去!”

“滚!”李世民笑骂道,“先打西海郡。慕容孝隽所统领的是伏允残部,战斗力不强。阿玄,要如何离间西海王和天柱王?你肯定已经提前布局了。”

李玄霸道:“我派使臣扮作商人给天柱王进贡珍宝,他已经成为天柱王的座上宾。天柱王坐拥万户牧民,那吐谷浑可汗不过是一个已经失去所有部曲和牧民,东拼西凑才勉强凑齐三千户的破落户。大丈夫岂能久久居于人下,天柱王该自立可汗!”

后面几句话,李玄霸说得慷慨激昂,神情十分激动,演得非常投入。

李玄霸难得皮一下,李世民笑得差点从坐榻上滚下去:“好一个‘大丈夫岂能久久居于人下’,天柱王不听就不是大丈夫。我再给他添把火。”

李玄霸道:“二哥要亲自与天柱王见面?”

李世民活动了一下肩膀:“最近睁眼闭眼都是文书,真是腻了。我出去活动活动。等罗士信回来我就出发。那小子灭了一个东突厥小部落,俘虏了近千人。他的自傲是真的有本事支撑。”

李玄霸道:“有罗士信与你同往,我就不阻止你了。只是你别自仗你和罗士信的武力,去做太冒险的事。”

李世民把地图放到案上,伸了个懒腰:“放心。”

李玄霸脸色一垮:“每次你说放心,我都更不放心。”

李世民哈哈大笑:“反正都能赢,过程不重要。放心放心,我去去就回。香皂多给我几块,我去贿赂他。”

李玄霸道:“备礼的事交给我。在雪落之前回来,大雪封路,小心被堵在路上。”

李世民摆手:“我又不是杨广,没那么傻。唉,不知道高丽如何了?”

李玄霸淡漠道:“打不了,杨玄感应该谋反了。希望父亲能守好洛阳城,别吓着母亲。”

原本窦夫人会在今年陪同李渊去涿郡督运粮草,感染疫病去世。

涿郡周围的道路上遍布役夫役妇的腐烂尸体,疫病早已经横行。

如今李渊不仅提前当上了右骁卫中郎将,还成为洛阳留守,辅佐太子杨暕镇守洛阳,没有去涿郡。所以李玄霸就没有提醒母亲疫病之事。

李世民露出讥讽的笑容:“就杨玄感?他给我们父亲提鞋都不配。”

李玄霸赞同:“的确。”虽然父亲与其他开国皇帝相比本事不算太强,但拿杨玄感之类臭鱼烂虾比还是侮辱父亲了。

李渊在最初也是一员猛将,只是当了皇帝后就不挪窝,连御驾亲征都不肯意思意思,才显得他这个开国皇帝很废物。

现在杨玄感遇到的,正是当打之年的李渊,能开强弓,百发百中,俗称大李世民。

李世民道:“何况还有二表兄。我与二表兄论过兵,他理论知识很扎实;他又上过战场,实践经验也有。有父亲辅佐,二表兄守城的本事不会差。”

李玄霸想起历史中杨广被东突厥围住嗷嗷大哭的时候,齐王杨暕率领西军在崞县筑堡抵御突厥军队,干得确实不错。

李玄霸道:“杨玄感不会看洛阳太难啃,放弃洛阳去大兴吧?”

李世民笑得前俯后仰,眼泪都出来了:“高老师在那呢!就算高老师不是大兴留守,大兴留守肯定会请高老师出山帮忙守城。宇文老师也在那。上次离别时宇文老师仍旧老当益壮,能压着我打。杨玄感能挨得住宇文老师几下劈砍?”

李玄霸捏下巴。

李密给了杨玄感上中下三策。下策攻打洛阳,中策攻打大兴,上策攻打涿郡。念着洛阳繁荣,且留守的越王仅九岁,民部尚书樊子盖之前没带过兵,所以杨玄感选了下策,和洛阳死磕,理所当然没磕动。

这次杨玄感会如何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