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答谢公主的事情尚未有什么明确的章程,新一轮关于晋阳未来规划的集会就开始了。此次会议上,伴读们不再以小吏的身份参与此次会议,而是正儿八经的官员身份参与其中。王仙露是主簿,郑凛和徐宝微是录事史。
虽然不是什么一鸣惊人的官职,但到底是她们通过自己的努力得来的,而不是公主直接提拔的。有了过去共事的经历,哪怕为官,她们也没受到什么阻挠,大家心服口服,一切都颇顺利。
陡然重启会议,大家有些找不到第一次集会时的感觉,有些拘束。主要大家如今又有些蒙混过关的意思了,毕竟太原现在很有些蒸蒸日上的意味,好像不用刻意地讨论什么前景,就能够慢慢变好。既然如此,那就没有什么讨论的必要嘛。
想归这么想,这么摆烂的想法大家还是不敢宣之于口,因为公主看起来是很奋斗的人。但就像人生一样,大部分时候大家不都是稀里糊涂地过嘛,搞得太清楚也不见得能过好这一生,没必要做什么规划,走一步看一步呗?反正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类比于城池也是一样的道理,没见其它城池有什么明晰的规划,但还是有城池发展得不错不是吗?
像是看出大家和稀泥的想法一样,公主在集会开始时不紧不慢地开口:“有言道‘治大国若烹小鲜’,小鲜烹不好,遑论一国之事。”
众人听着“治大国若烹小鲜”之语都觉得新奇,但再一琢磨又觉得很有道理了。
“人生可以囫囵来过,毕竟生而为人,只要对自己负责。”众人默默听着公主讲话,都是没听过的道理。若是换个女郎在这里跟他们讲这些话,他们肯定都不耐烦听的。但是公主真有能力,听听她说的话总是有些帮助。除非她是在胡言乱语故意诓骗他们,但这对公主有什么好处啊。
“但掌管一县,你就要对一县百姓负责。掌管一郡,你就要对一郡百姓负责。掌管一国……”大家听到这里一个激灵,这是多么大逆不道的假设,公主请快住口。
感受到大家焦躁不安的反应,公主停顿了一下,询问:“这是什么不可触碰的话题吗?”
大家心道这难道还不是什么不可触碰的话题吗?
不过为着大家的心着想,公主还是很体贴地缓和了口吻道:“假设你我掌管一国。”大家忙在心里疯狂道使不得使不得。
“便要对一国百姓负责。”公主说道,“只对自己负责,无需什么清晰的章程,过得去就过,过不去也罢了。”这话戳中不少人内心的想法,让人耳尖发热。
“但对一县,哪怕只是一村的百姓负责,肩上肩负了不止一个人的命运,就要有份计较。至少知道自己是带着大家往哪条路上走的,不怕走着走着忘记自己要怎么走。”公主语气平淡,但话中深意却丝毫不减。
大家听了,再想反驳,竟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不得不承认这话说的确实没什么问题,就像做人一样,做着做着就忘记自己最初是想做什么样的人了。
铭记初心是如此重要,所以要从一开始规划好一切。
大家听着这话,便不再想什么囫囵糊弄的事情,要说多认真思考起晋阳的前路,倒也没有,大家还沉浸在公主适才所言之中。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起点,这次大家心服口服地为晋阳的前程考虑,真有点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的意味了。
确定晋阳未来的发展方向,首先在上一次讨论中已经讨论出晋阳发展过程中遇到的难题。现在一众要做的,是将难题解决之余同时为晋阳未来的发展方向定调。
解决难题的事情姑且先不讨论了,上次就没讨论出什么眉目来,这次也别想在短时间内有什么巨大的发展,因此今日的议题被定为——
大家看着徐宝微在板子上写的字,并不整齐地念道:“晋阳未来发展之我见。”
字面意思也不难理解,即“我”对晋阳未来发展的看法。
大家如今还没有养成独立的议事能力,需要公主的引导才能进行下去。而公主也向来很有耐心,对大家需要引导这回事,她总是不厌其烦。
“晋阳未来要成为一座什么样的城池,说说你们的看法。”公主闲闲开口道。
有什么看法?大家还真不知道该有什么看法,因为大家都不知道有哪些可以成为的城池,只是隐隐约约知道有什么分类,还不甚明晰。
没关系,录事史郑凛郑大人会跟大家解释清楚城市规划中的分类之事。
她拿出簿子,在板子上边说边写,给大家讲明城市规划的分类事宜。
“若按城池常住人口数量划分,如今可分作大、中、小三等类型城池。”郑凛只是开了个头,大家就想到公主刚到晋阳时进行的人口普查,原来还有这方面考量。根据郑凛给出的数据进行划分,晋阳只能算是小城池,连中型也算不上,离之还有些距离呢。这么想未免让人有些沮丧,原来他们这里只能算是小城池。
太原最大的城池晋阳都只能算是小城池,太原中的其它城池自不必多说。
一众官员还有些不服,七嘴八舌地向郑凛询问哪座城池算得上是中型城池,哪座城池算得上是大型城池。
郑凛完全不会被难到,根据收集的数据头头是道地和大家讲述起哪些知名城池属于中型城池,哪些知名城池属于大型城池。之所以要说知名的城池,因为说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城池大伙也不认识,达不到什么科普的效果。
大家本不服晋阳只是小城池,然而听过郑凛所言后大家原本骄傲的气势一下子萎靡下来。比不了,是比不了。晋阳根本无法与郑凛口中那些著名城池相比,差得太远太远。其中有些颇有名的城池大家还以为大型城池,没想到只是中型城池。夏国算得上大型城池的寥寥无几。
不过话又说了回来,大家中型城池都有自己的发展方向,以商业为主,以文化著名,农业尤为发达,或是来往游人奇多等等。只是不知道是城市发展带动了人口增加,从而使得城池规模增大。还是本就有足够的人口使得城池得到发展,从而使得城池规模增大。
有疑问,官员们便向公主提出疑问。
公主平和地解答了大家的疑问:”二者相辅相成,没有先后之分。”
众人了然,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但这个问题之后又有下一个问题,即别的城池是如何找到适合自己的路呢?这对晋阳是否具有借鉴意义呢?
一众在心中默默想着这些城池究竟以什么闻名,再将他们的闻名之处往晋阳头上套,看是否适用。但是好像都不太适用?
晋阳虽然是座古老的城池,但要说什么文化底蕴,却是不太有的。并没有什么文人墨客在这里留下过什么诗句辞章,这里也没有什么闻名的历史故事,要想通过文化方面使晋阳扬名,基本上没什么可能。况且在这方面,晋阳城能扬名也早就扬名了,没能扬名说明晋阳实在没这个天赋。
再想其它,也对应不上。但凡有什么共通之处只怕晋阳这些年也不至于过得如此艰难。因而要定晋阳未来发展的方向,在找不到照应后众人反而有些恍然大悟,得出了一个新的结论,
即咱们晋阳不能和别的城池路线重复啊,一旦重复,那竞争力还是在人家那里。毕竟人家的名气早已经打在外面了,旁人想到相同类型的城池第一反应肯定是人家而不是他们晋阳,何况晋阳实在太远。除非尤为独特,不然在座的大家都想不到人家凭什么非要往他们这里来的理由。
官员们的话匣子打开,七嘴八舌地交流起来。不过说是交流,大家更多还是在否定彼此的想法,也因为大家的想法都不太能够站得住脚,才会一下被抓到破绽,从而被攻击。
从想到晋阳的路线不能和其余有名城池的路线重样,大家很快聊到应当找到晋阳独一无二的优点或是特点,并基于此将之大肆推广云云。
一零七一面听着大家讨论,一面向公主感慨:“我还是低估了这个时代的人类的智慧。”它完全没有想到只靠公主的引领大家也能讨论得有模有样。
“能够做官的都是时代下的佼佼者,怎么都不至于太差。”公主回应它两句。
一零七认同地点头:“不过明明你已经对晋阳有了规划,为什么还要让大家去思考这些。”在公主考察完整个晋阳后,它就看着公主在纸上画出了晋阳的规划图。这会儿公主要逐步引导大家思考,令它不太明白公主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明明所有的事情她都可以自己一力处理好,还要更加省时省力,偏偏她要让所有人参与其中。
“因为要思考所有城池的发展方向太浪费时间,培养大家的思维能力,由他们思考,更简单。”
第171章
话题已经来到挖掘晋阳的优点与特点上,按理说这一点即是挑晋阳的可取之处来夸赞就是,应当很简单的事情,但轮到大家开口来夸,大家发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他们觉得晋阳哪哪都好,那是因为他们是土生土长的晋阳人。他们心目中的优点一向外说,顿时令人感觉这优点不太成,通俗来说就是不太拿得出手。
“咱们晋阳别的不成,但胜在吃用便宜。打着这个旗号吸引游人前来,诸位以为如何?”因为发展落后,晋阳城的物价一向不高,走的是朴实风格。同样的东西,在晋阳买可能只要三文钱,但在洛阳,卖几十文钱都是很良心的,卖到几个钱都是有的。
这话一出,大家沉默了一下,思索此人发言的可行性。只不过这么想着,众人觉得还是不太靠谱。
只靠着吃住低廉来吸引人,人家凭什么往这么偏僻的地方来呢?为着省饭钱和住宿费,省出来的这些钱还不够填一路上的路费。
考虑到这一点,也有人直截了当地据此进行了反驳。
原先觉得此招还不错的官员们顿时也觉得不太行,便又沉默。这也不行,那又要溯源了。还是他们太原命不行啊,这要是在洛阳附近,哪里还用他们在这里这么绞尽脑汁?财源滚滚地就往城里来了。
“虽然这个招牌不行,但提醒了咱们一件事。”王仙露说道。
大家也乐意接她话茬,都颇配合问:“什么事?”
“咱们接下来还得考虑到咱们这里位置不行这回事。”王仙露叹道,“也就是说咱们想出来的招牌,起码要比咱们这么偏僻的位置更吸引人。”
她觉得这么说还是拗口了些,便将话说得更明晰了些:“即咱们的特点能令大家罔顾位置偏远,来往不便的缺点过来。”
这话一说,官员们觉得自己一直嗡嗡作响的脑子都明晰了不少,知道接下来再想该往哪条路上想了。
与众不同的、极有吸引力的、正面向上的特点。
啊!这么一想他们晋阳好像没有这样的特点呢。
“等等。”有人忍不住开口,“要说比较独特的我能想到一个,但不是完全与众不同的。”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看向他,一副愿闻其详、洗耳恭听的样子。
该人只不过是很常见的小吏罢了,少有这么受人瞩目的时刻,当下感受到隐隐的紧张与兴奋,在过速的心跳中他攥了攥手指,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互市。”
他吞了一大口口水继续说:“和其它城池相比,咱们晋阳虽然离咱们国都洛阳远,但是离燕国近啊!”
大家听见他蹦出这么一句,都有些忍俊不禁了。说不上来哪里好笑,但就是听起来怪好玩的。
还欠一个结论,只听他做出最后的总结:“我想的是咱们既然要走一条独特的路,那不若再另辟蹊径些。”
众人屏息,等着他说什么另辟蹊径的话。
“咱们不若换个想法,不赚咱们自己人的钱,赚燕国人的钱!”这是他得出的最后结论。
人们瞠目结舌,连女郎们都被他的奇思妙想震惊,没想到他最后竟然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来。不论可行性如何,但至少这的确是一个目前大家都还没有涉猎的领域,不失为事一种新的思路。
赚燕国人的钱,尽管听起来总让人觉得不靠谱,但它提劲儿啊。想想把敌人的钱揣进自己的口袋里,怎么想都是件舒爽的事情啊!
官员们忽然热血沸腾,思考起此事的可行性。
一零七连连感叹:“果然集众人之力也是有精妙想法的!”这个想法和公主的计划之一有那么些相似之处,但公主的想法显然要更加成熟。但大家思维发散能想到这一点已经十分难得。
徐宝微思维缜密,说道:“那如果是赚燕国人的钱的话,咱们是不是又能换种想法了?“这是立足于前人基础上的思维发散。
又是换种想法,大家今日已经换了不知道多少种想法,都换得有些麻木了。眼下又要再换一种,大家也有些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怕痒的心理,很果断地请她说话:“徐大人,您请讲。”
徐宝微陡然被大家称呼为徐大人,还十分不适应,眼下适应片刻才在大家各色目光中开口:“咱们目前不必和自家人争,只要和燕国人争就是了。”
大家一愣。
只听她将话说得更明白:“咱们有的、好的,燕国人没有,燕国人需要,他们就会给咱们掏钱。”
是这么个说法。
换个角度思考,不用和本国的大部分城池竞争实在让人松一口气,而要和燕国人竞争的话似乎也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毕竟两国地理环境不同,你有我无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靠着这个差距来出售些东西,似乎大有可为。
郑凛不是浇灭大家的兴致或是热情,而是很客观地指出问题:“这么说不就是互市吗?”合着说来说去大家想出了一个已有的、并且已经存在数年的方法。
但是官员们立刻纠正郑凛的看法:“郑大人,你有所不知啊。”
郑凛眉头跳了跳,疑惑地看向众人。
大家答疑解惑:“咱们这个互市啊……”他们开口起了个头,偷偷看公主一眼,不大好意思继续说下去了。
但面对郑凛一脸困惑,他们不好说却也还是要说的,因而只听他们道:“互市这回事嘛,其实咱们这些个边陲城市做得都差强人意。是做了,但是也只是做了。”发言水平很高,一下子就将该说清的事情说清了,同时兼具委婉。
即互市是正常互市了,也和燕国有通商往来,但却不是十分走心。官府着重检查的是禁止售卖的东西千万不能卖到燕国那边去,并没有有组织地决定向燕国那边贩卖些什么。具体贩卖什么,多是百姓们自己的事。只要卖的东西不违反规定,那就都可以卖。
现在晋阳有心重新整顿商业,正好可以从互市入手,等于说是连渠道都是现成的。
“负责互市的在哪?”郝太守扫视下方,询问。为官多年,他再清楚不过自己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眼下就轮到他说话了,大家已经讨论到一个新的阶段,正需要一个说得上话的人来让大家获取更多信息。这人显然不能是公主,公主身份最高,哪能让身份最高的人为小事挂心?因而郝太守挺身而出。
负责互市的官员立刻站起:“大人,是臣。”
郝太守点点头:“你来同大家讲一讲互市的基本情况,就讲一讲如今互市燕国都卖给咱们什么东西,咱们都卖给他们什么东西,哪些东西最受大家欢迎。”
官员顿时讪讪,他虽然负责互市,但说白了大人们对互市都不怎么上心,上行下效,要说他对此有多伤心,那肯定是没有的。
但他也不是什么一问三不知,便捡自己知道的说给大家听:“对于互市之事,我不够尽心尽责,便捡些皮毛说给大家,还请大家莫怪。互市之中,燕国向咱们贩售之物,多为马匹、山羊、绵羊等物。他们那里养这些的,也就卖这些。不过他们卖的这些一般没什么人买,都太贵了。有时候军队买些马匹已经是极限了。”
因为太贵所以没什么人买,不得不说这也是很符合晋阳的特点。
“而咱们向燕国卖的,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这么说大家也很能理解,如果能有什么贵重东西卖去燕国的话,晋阳也不至于这么穷。
“燕国人最常买的是调味用的调料,然后是些手工做的东西,编织的竹筐、竹篓、草鞋之类的东西。”官员总结完毕,已经是一份真实而详尽的总结了。
“这么听起来都是常用的东西,也都是些小物件,不值钱的。”
不值钱的话问题就很大,还怎么从燕国人的腰包里掏钱?虽然一个铜板一个铜板地掏也算掏钱,但一个铜板对于一座城池来说未免也太九牛一毛,要猴年马月才能对晋阳的经济起到作用。
因而夏国要推出些无关紧要的,但能让燕国人心甘情愿大笔大笔往外掏钱的东西。
“让燕国人心甘情愿往外掏钱的东西……”大家嘀咕着这句话,不由思索起什么能让燕国人掏钱,还必须是心甘情愿的。
“铁,这个燕国人肯定会心甘情愿掏钱,有多少要多少的。”
此言一出,不止是语言上遭到众人反驳,更是连说话的人一同遭到周围人的一顿殴打。
“说这话动脑子不?铁器能给燕国人吗?”
“真是,燕国人有了铁第一个不就打成武器来打咱们么!哪能给他们铁矿。”
……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坚决反对向燕国贩售铁矿。其实无需大家如此义愤填膺,朝廷明令禁止向燕国出口铁矿的。
“也就是说贩售的品种可以大大缩小,但凡能够提升燕国国力的东西绝不许贩售。”
是这么个道理,那要从哪方面入手呢?
场上一片沉默,众人拧眉思索,皆十分认真地在为晋阳城想出路。但大家的思维往往受局限太重,要突破桎梏往往是最不容易的事情。
一零七看着大家认真思索的样子,都替他们感到痛苦。不得不说公主是精通使用的人,要将大家开发到极限才会使大家稍微松一口气。
过程是痛苦的,但是确实能够使人受益匪浅。
第172章
竹筐、竹箧、草鞋……
想着这些,再想想要从燕国人口袋里掏钱,大家受限的思维想的是竹筐变成金线编的筐,竹箧变成金丝编的箧,草鞋是金编的草鞋,这样就能卖出不少钱。
但一切都换做金子来编的话怎么还会有燕国人来买,二来用金子何尝不是极高的成本,编了卖不出去的话就全砸手里了。且如果换用金子来编,除非不提价,不然燕国人绝不会掏钱买的。他们需要竹筐竹箧是因为生活中缺少装东西的事物,但换做金子的话谁还会买啊,并且大约还要在背后骂他们脑子有病。
有人将这个设想说了出来,大家被逗乐,哈哈大笑起来,想也知道这是绝对不可行的计划。
怎么做又成了一道难题。
看着所有人苦瓜一样的神情,公主终于高抬贵手,叫大家可以松一口气。她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里掏出厚厚一沓文书,按在桌上。
一众面上不显,却用眼神互相沟通。
“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倒是其次吧,重点是公主从哪里掏出来的这份东西吧。”
……
在大家活跃目光中,公主轻飘飘地为大家答疑解惑:“这是我对晋阳未来的规划书,可以过目。“
官员们张口结舌,原来公主一切都已经规划好了,适才不过是在考验他们!大家丝毫没有公主的规划书或许也有漏洞或者不够完善之类的想法,想的都是公主拿出来的一定都是最好的。
郝太守最先接过规划书,一入手才发现这不止是一份,是由许多份小的组合而成的一份整体。不得不说公主十分能够为人着想,这样正好方便大家传阅,自己手上的看过后和旁人交换。
郝太守自己留下一份,将其余地传递给剩下诸人。当然不是人人都有规划书看,但坐得近的可以一齐看一份儿,不过要迁就彼此的阅读速度。
郝太守掀开第一页,便直接被震慑,瞳孔不自觉地张大,手指停留在第一页上。
他这一份第一页不是其它,而是一张偌大的手绘图纸。图纸上画得自然不是别处,正是晋阳的平面图。
平面图直观清晰,一目了然。整座城池被重新布局,对每片土地进行了重新规划利用,赋予了不同功能。不得不说改造后的晋阳城更加整齐,也更像一座成熟的城池,更能发挥每个片区的功能,而非如今这样自发划分的片区,十分散漫。
除此之外改变后的城池各处四通八达,去哪里都方便许多。只是单纯根据图纸改革,无需其余什么政策,依郝太守为官多年的经验来看,就足够使晋阳受益良多。
但相反的,高收益的前提是大刀阔斧的改革。这样大刀阔斧同样也有巨大的弊端,说是弊端也不尽然,应该说是大刀阔斧的改革首先要花费良多,同时要让百姓离开现在居住的地方转而去新的地方生活。虽然还是在同一座城池内,但是对大部分人来说能不动的话大家都不愿意动。
总之要想做到也是费时费力费钱的一件事,郝太守相信这绝不是公主现在就打算进行的项目。
但这样的城市设计的确很值得学习,这样规划出的城池将各种功能发挥得尽善尽美,便是如今的洛阳也不能及。
郝太守是去过洛阳的,知道洛阳什么样子,他就是觉得如今的洛阳不如公主规划的晋阳。若是公主心念一动就能使晋阳变成她设计的模样就好了,这样就不用动土了。不过如果那样子的话公主就不是公主,而是神仙了。神仙要管的话就不只是管晋阳了,而是要管这个天下了。
郝太守看看手下的图纸,一边又胡思乱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这是卸下担子,心里轻松了。公主的规划拿出来了,大家就不必再动脑子了。公主说要怎么做,大家照做就是。
品味着图纸的精妙品味许久,郝太守看一眼旁人,他自觉自己只看第一页都看了许久,算是很浪费时间的了,但没想到大家都是只开了个头,想来每一份都是精妙无比,大家才能看得这么入迷。郝太守对公主拿出的规划书评价由上了个一个高度。
而看其余部分的官员们一心之中除了震撼便只有震撼。看了公主的规划,他们才明白自己适才的讨论有多幼稚,离“正确的道路”还差多远。当然不是说公主就一定是对的,但——公主当然就是对的,她不是对的,天底下还有什么是对的。
而公主能够忍受他们的幼稚讨论这么久,又何尝不是一种包容呢。是想看看大家深浅的话应当也不至于,因为大家说实在的都很浅薄,根本没有看人深浅的必要。此外,他们的深浅哪里还需要很考据地看,公主一眼就看出来了他们的水平了吧。
所有人都轻松不少,因为知道公主会在他们身后给他们兜底。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看了公主规划书后给他们带来的自信的确是无可比拟的。他们甚至都在设想规划书应用后的场面了,晋阳得到光速发展,超过洛阳,从而成为大夏最先进、最发达的城池!
不过这么想的确实是未免太一蹴而就,孩子还不会走呢,就已经想着会飞的事了。企划书刚有个影子,还没实践呢,大家已经想着超越洛阳的事了。
无他,晋阳实在是也有自己的苦楚。在边关这么久了,作为夏国的第一道防线之一,晋阳也是时时刻刻要提防燕国的军事威胁的。但受着这么大的风险,晋阳却并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甚至因为位置偏僻,发展得远不如大夏内部的城市。
这不公平。朝廷对此也没有任何的补助措施,仿佛他们晋阳承担抵御外侮的风险是天经地义的一样。
晋阳人心里有火,但平日生活的重担已经十分累人,即使有火也都在日复一日的锉磨中变得平静。晋阳的百姓们或许还没有这些想法,但官员们读书更多,想的也就更多。
最主要的还是公主给他们的底气。他们连时疫都战胜的了,世上似乎也没有什么能使他们感到惧怕的东西了。
况且公主写的太切实际了,叫人乍一看,实在是没有感觉到在过程中有什么难为的地方,似乎都是大家努一努力就能做到的。只要脚踏实地,努一努力,晋阳就会更好。在这样的想法下大家恨不得现在就撸起袖子干,建设晋阳了。
大家一面看公主对晋阳的规划,一面产生了和郝太守差不多的想法,即在敬佩之余又不由得在心里悄悄纳闷儿,大家都是人,怎么公主的脑瓜子和大伙的长得就不一样呢?
她还这么年轻,就已经考虑事物考虑得足够周到,有超凡的智慧,更令人惊叹的是她的阅历比之大家只多不少。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见识。
但这也不过是感叹而已,大家不会真去思考这回事。世上总有聪明人有笨蛋,如果要思考每个聪明人为什么聪明,笨蛋为什么是笨蛋,只想这个,大家都要累死了。总之如今的聪明人公主是站在他们晋阳这边的,要领着晋阳越变越好,知道这一点就足够。
怀着这样的敬佩与自得之心大家继续看下去,越看面色越是严肃,甚至隐隐有些绝望之感。如果说看到前面大家还是敬佩公主对晋阳的规划,毕竟规划最大程度上发挥了晋阳城市的功能,也的确为晋阳要走一条什么样的路而打好基础,但看到接下来的,大家还是难免苦笑。
因为成书上不仅有公主对晋阳的规划,还十分详细地写明了大家过去提出的晋阳发展的遇到的困难的解法。
所有人绞尽脑汁没想出来的东西被公主解决,这的确让人难免产生挫败感。但脱出个人的挫败感后来看此事,更多是叫人感到兴奋才对。
因为作为晋阳的官员,眼看着城市中的痼疾一个个被治愈,怎么能不兴奋。只是暂时感到云泥之别的难受,但很快大家看到身边人脸上惘然的神色,就什么不平都不见了。又不是他们一个人不及公主,大家都不及公主,这是何等公平的一件事!
郝太守最先看完数份文书,心中的许多疑惑得到解答,但是同时又生出了许多新的疑问。他看看还有不少人没看完,再看公主安静地坐在那里,便伸长了身子小声问公主道:“公主。”
公主看他一眼,在他眼中已经算是很和颜悦色地神情,问:“怎么了?”
他低声询问:“琉璃是什么?”这话问的声音不大不小,大家但凡不那么沉浸在公主的规划书里也就听见他在说什么了。看了此部分的也好奇琉璃是什么,毕竟它似乎在晋阳的未来发展过程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公主一板一眼地回答:“是通过铸造青铜器产生的副产品经过高温烧制提炼加工而成的产物。”
什么东西?
面对大家茫然的目光,公主换了说法:“是让燕国人心甘情愿自掏腰包的东西。”
第173章
以工代赈。
这是大家新学到词语,即由官府出面,投资建设基础设施工程,受赈济者参加基础工程建设获得劳务报酬。
时疫刚刚过去,百废俱兴,劳力们并无活计去做,说是赈济也实属正常。而以工代赈做的是什么工?即是修建烧制琉璃的窑厂。
一切都串联起来了。无需公主再自掏腰包垫付费用,上面降下的赏赐与赈灾物资,以及晋阳向其它城池伸出援手后得到的回报如今已经是很可观的一笔收入,正好可以用于以工代赈。就像是九连环一样,一环扣一环,环环相扣。上一轮做好的事情这一轮就正好用上,天底下最巧的事情都在这里发生了。
懵懂的还在感叹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巧合之事,当真叫人感慨不已。而聪明的已经在反思,公主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局的?一切竟然都在她的掌控之内。
大家散会时已经被分配了各自的任务,开始忙碌起来。不得不说这种忙忙碌碌的感觉反而让大家感到踏实,或许是时疫的时候养成了习惯,他们反而不太适应过去那种闲散的生活了。何况还有晋阳发展的这根胡萝卜在众人跟前吊着,大家都还是存着让晋阳越来越好的心思,这也叫人不得不苦笑起来,难说这样究竟好是不好。
郝太守当然是绝对相信并服从的公主的,但总有手下对此感到不安。他们并非不相信公主,只是钱到手里还没有被捂热就要重新花出去,真是太过令人心疼了。
“大人,您说琉璃到底是什么东西?”管理太原财政的官员如是问道,没见到琉璃以前,他始终是内心难安,总担心万一燕国人不肯出钱买那个可怎么办?
郝太守听出言外之意,瞪人:“你不信任公主?”
该官员立刻连连表决心:“我当然信任公主,只是是人都会犯错。咱们也没见着琉璃是何模样就这样全心全意地投入其中,万一出什么差错,钱也不就打水漂了?这钱还没捂热呢。”
郝太守冷笑:“你可别忘了咱们还欠着公主。”
官员一愣,旋即想起来了什么似的,悻悻地不再多言。时疫时期公主自掏腰包救济全城百姓,这会儿如果当没这回事,未免叫人心寒。公主当然没说过要大家还钱的事,但大家心里都记着呢。
总有一天要将钱都还给公主的。也不是大家与公主生分,正是因为不想与公主生分,才要将钱都还给她,没有白拿人好处的道理,雪中送炭已经是很难得了。何况公主还要带领晋阳过得更好,不能再叫公主一而再再而三地只付出没回报了。
到时候热情尽了,最后晋阳可就真没人管了。没错,经过公主的带领之后,不是大家看不起郝太守!而是被推着走真的你躺着要舒服许多。尽管躺着要少费不少力气,但能够为官的,多少还是有些抱负的人。
还有有句话是怎么说的,公主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啊!
说过冷硬的话后,郝太守的语气又和缓下来,说起温和的话:“你想想,公主哪一次出错了?”
官员本有着被呵斥的难受,这会儿听见郝太守又好声好气地跟他说话,不免感到一丝感激之情,即类似于他都这么失言大人却只是告诫他而没有处罚他,真是令人感动之类的想法。不得不说郝太守这么多年也是有些为官之道的,至少御下的手段还是有的。
因以工代赈是面向城中百姓,因而并不影响村镇的春日耕种。至于村民们忙完耕种之后要做什么,看了公主规划书的官员只能说一句“放心,大家都闲不下来”。但闲不下来的收获是令人感到安慰的,对于百姓们来说,他们宁愿忙忙碌碌也不愿闲不下来。
面向大众的招工开始,官府不指是贴告示,更是令识字的小吏轮班交替在告示栏前吆喝,保证看不懂字的百姓也能了解到讯息。
百姓们纷纷聚了来,有活干的没活干的,纷纷询问起招工的事。小吏就拿着铁皮做的喇叭在那里回答大家的问题,用很通俗易懂的话语叫大家明白是怎么回事。
官府出钱!请他们做活!意味着吃喝有保障,还不用担心工钱被拖欠!
这还不干,那是傻子!
于是百姓们排起了长队去报名参与建造琉璃工厂,不少人还不忘喊家里人来。因为建造工厂不止收男人,也收女人。
原本这种男女都收的条件一定会遭到男人们团结一致的反抗,他们将表示男人能干的活更多,力气也更大,要多雇佣男人而非女人。
但如今这样的声音不过寥寥,一是因为如今晋阳乃至整个太原说的上话的是公主。而公主是什么?公主是女人。掌权者偏向自己性别的人在普罗大众看来是默认的事情,因为男人当权也会给男人更多的优待,这份优待甚至因为总是男人当权而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二是因为对于需要做工的大部分家庭来说,家中都是有男有女的。过去女人只能在家中做些针线活来贴补家用,现在能充当劳力使用,等于多了一份收入来源,怎么想对家庭来说都是很赚的事情。
是以多重利益驱使下大家默认了女人参与做工这回事,最主要的还有一个原因,也是这次招工招的人数实在不少。
春耕的春耕,建工厂的建工厂,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做。
而于此同时,解决时疫的药方已经到各地,各地开始根据药方已经各种操作注意事项而开始根除时疫。
太原以内和太原以外的进度并不相同,疫病解决先后的缘故,太原样样先人一步。不过这样的领先也只不过是暂时的,根本无需什么刻意地追赶,旁的城池只要解禁,地理位置佳的那些只消等待滚滚财源滚入就好。
晋阳还是得靠自己。
万物解冻,春暖花开。村民们不再是辛勤地在田间弯腰起身,科技改变一起,尽管一零七为此崩溃地尖叫过无数次,这怎么能算科技!不要玷污科技!但尖叫过后它又不得不承认,科技发展也不能一蹴而就,哪怕公主掌握着超越时代的科技,但在时空下还是要按部就班地来,不然会给时代带来灭顶的灾难。
这也是一零七敬佩公主的地方,明明她已经有超越时代的渊博,她却能够忍住一步登天的诱惑,迁就着整个时代的发展。
她如今完全可以造出火药去狂轰滥炸燕国,不止将燕国打下来,甚至征服世界也不是不行。但外部过度扩张内部的发展却跟不上,最终还是会导致国家崩溃,从内部瓦解。
所以还是要发展生产力,只有内部扎实,才能让该出现的、顺应时代的产物慢慢出现。
修建工厂的事宜业已风风火火地开工,百姓们虽然不知道要修的是什么东西,但见反正不是什么修建的什么园林宅院,就放下心来!
公主没有大兴土木给自己造房子造庙,可见她是一个多么朴素的人,不会被荣华富贵迷住眼。
于是百姓中便多出一项风言风语,说公主是出身民间的公主,最知道他们百姓的疾苦,最能够体谅他们。
公主是那么的善良,是那么的神圣!
“话说回来,公主怎么和神圣沾边啊?”被雇用修建工厂的百姓们坐在一处一齐用饭,百姓们吃饭的时候可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都喜欢聚在一起胡侃。男人尤其爱吹嘘,女人们则只是说些家长里短的事情。
“公主做的这些是正常人做得出来的吗?她必然是菩萨看咱们可怜,特意将她座下童子下放到人间来救苦救难。”此人说的头头是道,大有令人信服的魔力。
然而有人就要针对此点进行反驳:“凭什么说公主是观音菩萨座下童子?公主借用清风观,明明就应该是老君座下弟子!”
双方根据公主属于佛家还是道家争辩起来,巡逻的士兵看到这边吵起来,还以为是怎么了,待问清楚事情经过后便无言地离开了。
真是奇怪的争论。
各个村子播过种后等待出苗,要忙活的事情就少了,但人也不能离开地。村民们还惴惴的,怕上面太忙,忘记了给他们找活干这回事。但他们刚闲下来,上面就派人来各个村子了,叫闲不下来的村民们颇兴奋。
各个村子得到的任务还不一样,有的是得到花卉相关的新种,有的是果蔬相关的新种,有的得到压根不是种东西的任务,而是要村民收集鸟粪。
因为无论时疫时还是春耕时都得到了官府的鼎力帮助,是以在面对堪称荒唐的任务时,也就是让村民们收集鸟粪的任务,大家并没有感觉是官府疯了或者说是在故意戏弄他们,而是老老实实地答应下来。
面对锦泉村村民们爽快地应承,前来传话的官员安慰他们的心:“放心,这些都是极有大用的东西。你们听公主话做事,绝不会有错。”
第174章
村民们根本不知道自己要种的是什么东西,但挡不住对公主的绝对信任。公主说要种,怎么种,他们就绝对按公主说的去种。至于种出来的是什么,公主叫他们种的绝不会是什么坏东西就是了。
村民们风风火火地投入到新的种植任务当中,伺弄土地是他们最擅长的事。尤其是在经过技术革新后,村民们可以开垦的土地比原先要多上百千。然而可以开垦的土地虽多,大家却没有那样多种子可用。
毕竟大家去年囤种子的时候也没想到今年会有公主如此相助。公主给的种子反而纾解了大家有地只能眼巴巴看着而没法种的苦恼。
种地的种地,建造的建造。
工程建设最忌拖时间,拖的时间越长,中饱私囊的可能性就越大,建出来的东西也就越差劲。
不过在公主这里是没有可能的事,还真有人为着能多领一日工钱而拖拖拉拉,但这种人立刻就被管理的小吏发觉,然后被立刻解雇。
有这样的杀鸡儆猴,百姓们的建筑效率顿时高了许多。
并不是要等所有厂房建筑完毕工厂才能投入使用,其中一座建造好,投入设备,就可以开始尝试进行生产了。
设施哪里来?百姓们造房子的时候工匠们也没闲着,折腾设施去了。
一座厂房建造完毕,官员们一齐前来验收成果,看看忙碌了这么长时候的成果什么样。
工厂自然没建在城中,而是建在晋阳城外颇有一段路程且堪称偏僻的地方,是以只是过去就要了些时间。
而往那边去,下了马车,入目的是一片令大家发愣的场景。
“这还是咱们晋阳吗……”半晌,有人开口说道。
这话立刻得到了大家的认同,人们纷纷点头,连连表示赞同。
首先是脚下的路,适才坐在马车上他们还以为是错觉,最后这段路平稳得令人感到不可思议。这会儿低头一看,不是错觉的平稳,而是真正的平稳。
因为他们脚踩的哪里是土路,而是无比齐整的、看上去灰扑扑的、不知道什么材质的路。这路这么一抹,又平又结实,人站在上面稳稳当当。
但因为太平坦,也因为过去从没走过这样的路,官员们难得显示出来没见过世面的窘迫。这么平的路,一会儿踩塌了踩陷了可怎么办?想到刚刚还让马从上面走了过去,大家都心疼得要掐自己的人中了。
接引的是负责建造事宜的徐宝微,一来就见到大家打翻颜料盘似的脸色,忍不住笑着询问:“您各位是?”
郝太守看公主一眼,见她只是落落地站着,便知道眼下不是什么要紧的时刻,笑着说道:“大家心疼这么平整的地,说早知道刚刚就走着过来了,也好免得叫马踩了这地。”
官员们纷纷点头。
徐宝微忍不住笑起来:“路修来不就是叫人走的?大家请放心,这路如果让马踩两脚就出问题,那反而是我们建得不好,因而多走走多检查检查才是更好。”
众人也知道徐大人说的有道理,但看着这么崭新,这么好的路要被人走,就心疼不已,自己也知道是本末倒置了。
有人问:“徐大人,这路是怎么铺就的呢?”
徐宝微看上去有些为难:“三言两语说不明白,不过厂里面可以直接看铺路的水泥是怎么生产出来的,大家随我一同去看就是。”
“水泥?”新学的名词在大家口中来回咀嚼,人们跟着徐宝微往厂子里去。
“这种东西可以大肆生产吗?”
“是啊,它产出有没有什么难度?能不能把咱们太原所有的路都修成这样的?”
要是太原的路都修成这样,应当就不愁有人过来吧?哪怕是冲着修路的材料来。
官员们心里美滋滋,他们有了这么好的路,要知道就连洛阳都没有这么好的路呢。
徐宝微一面走一面回答大家的各种问题:“可以生产,只要有足够的原料。不过现在产出的原料都用来建房子了,而且修路太麻烦,所以没修许多路。”
众人不甚了解地点点头,别的没听太懂,但是他们听懂了这个是可以用来修许多路的,当下已经在憧憬工厂建好以后大肆修路的事情。到时候太原城里城外的每条路都修成这样,那该多气派呢!
厂子占地面积甚大,周围用一圈围栏将地圈了出来。跟随徐宝微走,官员们从水泥路一路到厂子正门。
正门大开,可以看到其中忙忙碌碌的场景。往日他们也不觉得晋阳人多,这会儿打眼往里一看,就觉得晋阳人也不少啊。
在这里的至少有千余人,但使人感到人格外多的原因却并不是这些人吵吵闹闹毫无章法,而是他们太过井然有序。
“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终于有人忍不住说出这句话,立即得到大家的赞成。
经过多日的劳动,因建造工厂而被圈出来的地已经被收整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相比于路上铺设而使用的水泥,厂子里依旧是土地,但被修整得十分平坦。
见到他们这些官员过来,也就只有一些好奇的略微抬头看了他们两眼,但也很快埋头重新做起活来。
这种不被重视的感觉使大家颇感到有些新奇,但也不是讨厌。
庞大的施工人群被拆分成小组,就像水流会自发走到它自己的位置那样,大家也知道自己应当做什么,怎么做,毫无障碍地做着自己的份内之事。
在唯一建好的厂房之外,除了源源不断产出水泥的机器,就是一座砖窑。水车通过曲柄和连杆与改良过的简易冲压机相连,叶片被水力推动,滚轮因为转动而发出巨大的声响,叫听到的人感到一阵悚然。
如今悚然的只有新来视察的官员们,而在这里做了许多天活的百姓们已经对此免疫,并不会再因为庞大的机器和机器发出的声音感到恐惧。
水力被传送到简易的冲压机上,石板从最高点毫不犹豫地向下砸去,将配比得当的湿泥填入最下方的模具里。
水力再度将滚轮带起,石板随之被再度高高抬起。下方压制好的模具被百姓们抽走,新的空出来的模具被另一组的百姓送入其中。
被抬出的模具由下一小组接手,小组成员用木刀模具最上的一层湿泥刮去,将模板抬去不远处的空地上,而后脱模,将砖块码好摆放整齐。
脱模后的模具被更换上新的底板,再被送还回去,留以循环使用。
而在大家运送模版与砖头时,用的也是大家没见过的器具。
马车有四个轮子,而眼前推砖的小车却只有一轮。照理说这该是完全不稳定的运输工具,但在百姓的手推之下大家却见到了另外的场面。
独轮推车走得又快又稳,且看上去十分省力。如果不是还记得自己视察的身份,又怕打扰大家的工作进程,官员们简直就要申请自己上手试试这小车了。
看着半自动化的进程,再看看不知疲倦工作的机器,视察的官员们失声了。
他们伫立着抬头凝望运作的机器,感受到了和村民们看到木牛耕地时一样的震撼。所以可知不是百姓们没见过世面,这世面换谁来都没见过。哪怕是洛阳城的达官显贵们过来见了这些,那也是一样的反应。
一块块整齐的砖头流水似的被产出,大家看了这样半自动化的场景好一会儿,终于有人发出一声感叹:“难怪,难怪。”
“难怪什么?”有人询问。
“难怪公主选址时要将工厂建在这里,不然其它百姓们看到这一幕只怕会被吓着。”
“你也太小看百姓们的接受能力了,看在这里干活的大家不都习以为常的样子。”
有些做工的百姓听到这些话偷偷在心里笑了笑,原来大人们也一样没见识,他们一下子平衡不少。
郝太守过去查看造出来的砖坯,不顾脏不脏手,很爽快地拿了一块掂量,还是颇实在的分量。
砖不稀奇,稀奇的是这种制作方式,大大加速了生产效率,难怪厂房建造得这么快,原来公主借了天力,而非只用人力。
人力哪能与天争?
郝太守也知道些制砖流程,这还不是可以用的砖头,要经过烧制才成。而烧制也是不能直接就进行烧制的,需要将湿泥晾干才行。
而砖窑的砖就是用这些烧制好的砖块砌成的,因为有了砖窑,这些湿泥做的砖块可以在风中自然风干。
只是这须臾时间,一旁已经垒起矮矮的湿砖墙。
郝太守看过就在心中感叹,这个效率可真是令人望而兴叹。机械的效率固然令人叹服,但最让郝太守敬服的还要是眼前井然有序的场面。
机器和工具供人驱使,要使用他们只要学对了操作方法,那就不是难事。但令他甚至感到有些困惑的则是这些鱼龙混杂的百姓们是如何这么听话的?一路过来一个躲懒的都没看到,个个朝气蓬勃的样子。
第175章
对于如何使百姓们听命行事,还是一大群百姓听命行事,郝太守相信这显然不是仅仅杀鸡儆猴就能造成的效果。但今日的重点显然是视察工厂而不是讨论如何大规模的管理百姓,是以郝太守决定私底下再去向公主或者徐大人讨教。
他颇有感触地想,人还是得往大城市去啊,在大城市待过的人眼界就是不一样。也是很先进的思想。
参观了砖窑,一行人刚要往工厂深处去,只听到一阵轻灵的哨声。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木牛流马驮着一筐筐白色矿石入内。大家自发地为木牛流马让了路,好奇地瞧着里面的石头,询问:“徐大人,这个是?”
徐宝微落落大方地回头看了眼木牛流马,而后引着路说:“大家不是好奇水泥是怎么做的吗?这个就是原料。”
她毫不藏私,实话实说:“咱们晋阳虽然发展不足,但有许多公主需要的原料,不必到其它郡县去借。有这些东西,咱们一定能发展得越来越好。”
公主思虑过于周全,在不确定矿含量是否足够时在帮助各城共度时疫时签订的合同中有一条,太原具有优先买矿权。到底也是很有良心的条款,没有狮子大开口地要人白送。
跟着木牛流马一起走,到了几架煮沸的大锅前,锅旁是堆积如山的白色矿石。看上去是要煮它们的样子。
“白色石头的话,我记得城外就有不少。”意思是如果需要更多数量的白石头或许那里可以找到更多。
有人出言打断:“等等,这应该不是随随便便的白石头吧?”
徐宝微笑道:“这是石灰岩,并非所有白石头都能用来制水泥,需得这个才可。”
众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于是在这里看了生石灰的沸化,与河沙混合搅拌后成了灰泥。
看过之后,一众去修建好的第一座厂房参观。只从外面看,众人就感到了一阵与众不同。诚然厂房与寻常的建筑很不相同,看上去分外高大结实,尤其是给人一种紧凑之感,让人感觉这里十分靠谱,似乎是地动也无法摧毁的。
和普通的房屋不同,这里并没有什么飞檐斗拱,而是在眼下时代还不常见的平房。
怀着难以言明的心情推门入内,一入其中,大家纷纷发出惊讶的赞叹声。无它,因为尚未在其中堆放器械,里面便是一片空旷,格外宽敞。
最要紧的是这里的层高诚然很高,便越显得宽广了。在这里,发出一点声响都会有回声,可见这里有多大了。
大家在厂房中转了转,很难想象这么大的地方里面究竟要放些什么。说实在的这种地方,大家现在又觉得这里用来做厂房未免浪费了,这里看上去完全可以住人的嘛。
参观一日,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哪怕已经到了春日,到底还是昼短夜长。是以在傍晚时,天色昏黄,就宣告了一日劳动的结束。
工厂中的下风处是户外做饭的地方,掌勺的是膀大腰圆的女人们,女人们面前是数口巨大的锅灶。
锅灶旁是新割的、捆扎好的草垛,用以做生火的燃料。女人们生着火,动作麻利地开始做大锅饭。
而劳作的百姓们听到有节奏的哨声,开始将手上的工作收尾,准备回来。
并不贵重的蔬菜被送到女人们那里,在清洗过后被切碎送入锅中。尽管是官府提供的菜肉,可女人们节俭惯了,依旧不愿意大手大脚地花销。菜还好,被大把大把地丢入锅内,肉就要吝啬些了,总不像炒菜那样大手笔地投入锅内。
水煮沸了,向锅中撒盐。
官员们刚从厂房中出来,就闻到了让人心安的食物香气,勾得人食指大动。要说大锅饭能有多美味当然也不会,但在这个时候就十分令人期待,和氛围有很大的关系。
各组成员已经在最快的速度下将自己手上的活计了结,将手上的工具统一上交后便在划分出的各自的休息地上歇息,胡乱聊上一聊,说说今天做了什么,一些干活的感想,以及拿到工钱后自己打算做些什么。
闲聊的声音在工厂各处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让人感到劳作之后得以歇息的慵懒的温暖。
食物的香气和对未来的畅想在工厂之中萦绕,让人感到无比的踏实和熨帖。
官员们看着此情此景,不免发出一声感叹:“真好啊。”要具体去说是哪里好,一时半会儿也很难说清楚,但就是令人感觉这里真好。
这里真好,工厂真好,公主真好。
不同节奏的哨声再度响起,大家不明白这些哨声的含义,便去问徐宝微:“徐大人,这又是何意?”
徐宝微笑着同众人解释:“这个哨声代表着最后一班在外做工的人也回来了,可以开饭了。”
众人恍然大悟,有人便很感慨地说道:“原来这哨子声还有这么多门道。”
徐宝微点头说是:“毕竟工厂太大,要让每个人知道做了什么,要做什么,如果只靠嗓子喊的话是要将嗓子喊哑也不见得有用。但哨声尖锐,可以很快地传遍工厂各处,无论是传达信息还是发布指令都很有效。”
有人举一反三,颇兴奋地问:“这么说来这哨声可以调整之后用于军中?”
徐宝微微微讶然,旋即略微思索道:“或许可以?”
便有人不赞同道:“哨子声音这么大,敌人一听不就也听到了,直接把人给惊动了。”
大家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不免有些悻悻。原以为他们有了什么重大发现,没想到还是不太行啊。
果然想要做出一番成绩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大家还在议论哨声能不能用于军中时,新的哨声又响起来了。在这个哨声下,原本聚在一起的百姓们自发起身,往锅灶那边走去。到锅灶前,大家各自有序地排起队来。无需什么多余地维持秩序,长队像条长龙,也没有谁会做出插队这种行为。在这里,这种行为可是不被允许的。
每个人拥有属于自己的木碗,这是来这里第一日便被发到大家自己手上的,作打饭之用。
今日吃的是浇饭,饭打底,上面浇上一层有菜有肉的浓汤,拌起来吃味道很是不错。足够的碳水又能保证人体劳动消耗所需,叫人吃过饭后不会再感到饥饿。
虽然饭菜中油水不足,但只是盐已经是非常美味的调味。
看到排队打饭的百姓们,尤其是已经领到饭,在自己的位置上吃饭吃得津津有味的百姓们,官员们不禁有些饥肠辘辘。
看大家吃得可真不错啊,明明是很简单的饭食,但是吃着看上去是那么的津津有味。他们回去也要多吃几碗饭。
有官员问徐宝微:“他们晚上还做工吗?”这话一出几个人频频看向此人,觉得他好冷酷。大家忙了一天,他竟然还问人晚上工不工作。
徐宝微摇头道:“晚上是不做工的,一来晚上做工危险,很容易出现意外,二来晚上摸黑做工,效率也不高。不若叫大家好好休息,如此一来明日也能更好地做活。”
众人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
“那不会有什么抢东西吃的人么?”又有官员问道,这也是很实际很常见的事情。凡有人的地方总会有争斗,抢夺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在没有义务教育普及的地方,实在是不能对寻常民众的素质抱有太大的期望。
徐宝微道:“有没有人争抢,就要看咱们做的好不好了。”
“这话怎么说?”大家追问。
“只要咱们的手腕够硬,就没有人敢争抢的。”徐宝微看上去明明是三位女郎中最温柔的那个,她说起这话的时候也是温和的,但自有一种让人不敢小觑的气势在。
所以说下面怎么样,是水清无鱼还是一滩浑水,端要看上面做得怎么样。上面雷厉风行,下面就不敢怠慢。上面若是怠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方瞧见这态度自然也就不会有多重视。
而在工厂,上方对破坏规矩的行为严惩不贷,便也没有人敢以身试法。
“还是公主带领得好啊。”有人溜须拍马。
这话很快得到大家的认可,无论是真心实意还是刻意逢迎都不得不承认公主对晋阳的贡献。
工厂虽然还未成型,但大家看在眼中,已经对它有很大的期望。因为按照公主的话说,工厂的出现不仅能让燕国人心甘情愿地向夏国自掏腰包,更能够解决晋阳劳力无处做工的问题,堪称是一举多得。
不过说到做工的问题,还是有人向徐宝微表示处自己的忧虑:“徐大人,咱们这里的东西都是极机密的东西,您一定要多加留意,千万不能叫别人将咱们的秘方给偷了去。”
这话得到不少人的认可,虽然晋阳如今还没有得到很快的发展,但大家已经开始忧心他们的秘技被人偷盗这回事。要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无论是水泥,还是日后的琉璃,都是宝物啊。
第176章
厂房用来制作琉璃的器具被罩着盖布送入其中,颇神秘的样子。虽然有百姓好奇送的是什么进去,但因为大家并不知道制琉璃的事,加上工厂的规矩还是很严苛的,因此也没谁去私自窥探送进厂子里的是什么东西。
器具齐备,琉璃就开始生产了。
匠人们用的是吹制法,也是生产琉璃最快的方法。琉璃一旦被生产出来当然是弥足珍贵的物件,但其生产过程却是并不困难,生产效率也极高。有句话叫“物以稀为贵”,琉璃虽美,但一旦被大肆生产便会因为常见而卖不了高价。是以生产归生产,贩卖归贩卖。生产得多但拿出来的少,只要从源头控制住数量,物价还是掌握在他们自己手里的。
而匠人们在正式投入生产的一周后向晋阳提交了第一批琉璃样本。
郝太守正在处理满城上下内务,公主倒是将权力都放给他,但对于此,除了对公主的信任而感到骄傲以外,他面对如山的公文颇感到头痛。过去虽然也是自己处置公文,但那时候他可远没有如今这样对待公文认真的态度。不过公主自己处理整个太原的公文,平日还要去各地视察,比他要劳心劳力得多。有她起带头作用,谁都不敢轻慢自己的工作。
小吏抱着乌漆嘛黑的盒子到门旁敲了门,因门大开着,郝太守一眼就看到门外敲门的是谁,因很严肃道:“进。”
小吏抱着匣子进来,将之呈到桌上,说道:“大人,工厂那边的第一批琉璃烧好了,特意送来叫您过目。”
郝太守立刻坐正,认真地看向盒子,终于来了些兴趣道:“来,我看看。”他也好奇公主笃定地说能让燕国人自掏腰包的东西究竟什么样。
小吏伸长脖子,将盒子推到郝太守跟前,好让他一伸手就碰得到。
郝太守郑重地将双手放在盒子上,正要打开,动作又停下。小吏本凑在一旁等着看好东西,这会儿提起的心被悬着,不上不下的。
郝太守去取了干布将手擦擦,这才重新回到桌前,没再坐下,而是站着将盒子开了。
打开的一瞬,因为今日日光充足,两人齐齐快速眨动眼睛,被眩花了眼,下意识抬手去遮眼睛。直到眼睛能够适应光彩,两个人才一齐将手放下,目瞪口呆地看着盒子里的东西。
郝太守这才明白琉璃为何取名为琉璃,天底下再没有比它更能当得起这名字的东西了。
有余力去看盒子里的琉璃,两个人欣赏的目光堪称贪婪。倒不是贪婪地想要拥有这琉璃,而是贪婪地欣赏它的美轮美奂。
盒子中放了五只琉璃,做成了不同形状的器皿。五只琉璃器皿莫不是晶莹剔透,光彩逼人。
郝太守连上手摸一摸的勇气都没有,事物太过美好,让人不忍心使之受到任何玷污。话说回来,万一摸坏了,或者不小心将之摔了可怎么办呢?还是不要摸得好。
他有珍惜之意,一旁小吏就没有这样的怜惜之情,很恳求地问:“大人,我能摸一摸吗?”此等珍贵之物他哪敢抱有什么拥有之心,只是有幸见上一见,就已经是他天大的福气了。若是能够摸上一摸,他可真就无憾了,这事儿他能吹嘘到儿子、到孙子。
郝太守听他要摸,顿时拉长了脸,驱赶道:“去,一边儿去!我都没摸呢,轮得到你?”
小吏半点儿生气都没有,还在那劝郝太守上手:“大人,您不摸摸如何知道品质怎样呢?万一它们很脆弱,一碰就碎,岂不是不好?”
郝太守想了想,觉得他这话还有些道理,但是说实在的,他也相信即使这玩意儿一碰就碎,依旧会有燕国人飞蛾扑火般要买入此物。
心中感叹,他谨慎地将手擦了又擦,这才上手去捧起一只琉璃盏,那叫一个庄严肃穆。仿佛他捧的不是什么器皿,而是圣旨之类的东西。
确定手上这琉璃不会一碰就碎,郝太守缓缓将之重新放回匣中,直到确认放好,他才长长地出一口气。刚才可紧张死他了。
“琉璃,琉璃,流云漓彩啊,果然名副其实。”郝太守感叹。再看一眼盒子里的琉璃们,他不由激动起来。不是因为世间有如此美好之物而使人激动,而是他现在有百分千分万分的信心,这东西能让燕国人如痴如醉。
且不说燕国人了,就是他们夏国的富商们见了也肯双手奉上无数金银。
琉璃虽好,但琉璃能带来的利益更好。
郝太守虽然觉得琉璃美轮美奂,但他或许的确是个没有情调的人,想到的更多的是琉璃带来的收益。
“去前面请诸位大人来。”郝太守吩咐,前面是他属下办公的地方。叫大家来既是一起看看琉璃,见见世面。二来是也好集众人的智慧看看这东西有没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小吏腿脚灵便地去请大人们来了,王仙露和郑凛也在其中。徐宝微不在是因为她在工厂那边,负责工厂之事呢。
官员们都也算是在晋阳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会儿见到琉璃,也都是一样的目眩神迷,满脸惊愕。
“大人,这……”良久才有人吞吞吐吐说了这么一句。
“这是琉璃。”郝太守科普。
大家当然知道这是琉璃,来的时候小吏都已经天花乱坠地跟他们吹了一通琉璃多么美丽。他们还以为是夸张,或者这小吏没见过什么世面,没想到是一点不假,甚至他还说少了。凡是亲眼见到琉璃之人,哪怕是最野蛮的人,最暴力的人,见到这么精巧细致的东西也难免会不忍破坏。当然,他们会掠夺。
燕国人就是这样的人。他们好战,暴戾,这一切正是因为教化不足,不够开化。正因如此,他们对于夏国的文化是向往的,也更爱夏国的奇珍异宝。仿佛学到了皮毛,他们也是很有文化和历史底蕴的人。
这琉璃,无论是出于其绝美的样式还是其代表的超高工艺,燕国人都会买买买。
公主说的果然从来不会有错。
“说说你们的看法?”郝太守见大家只是欣赏,让大家别耽误正事。
“看法?好啊!绝无仅有的好东西!”
“咱们太原有这东西,哪里还会愁没钱?”
……
还有人当场诗兴大发,要为琉璃赋诗一首的。
大家兴高采烈,看到琉璃之美高兴,想到琉璃能给他们赚大钱,就更高兴了。
郝太守无奈:“挑挑毛病啊,怎么光夸呢。”说是这么说,他也是只会夸才叫人来挑刺儿的。
“这怎么会有毛病,这是全天下最完美的东西!”说这话的就是刚刚要赋诗一首的那位。
大家听了这句话沉默,这么说未免太绝对了,但是也没什么错就算了。琉璃怎么会有不足呢?它如此晶莹,如此剔透,当然是天底下最完美的东西了。
……
市井之中,卦店之前人头攒动。公主刚从锦泉村回来,衣饰简单,远远驻足店外。店中的青莲道人正面上含笑与人解卦,感受到什么似的,隔着人群,远远和公主对视。
而后不知他同挤在店中的百姓说了什么,人群很快散去,他便起身站立,等候着什么一样。
“女郎,进来吧,光站在门外看有什么意思。”见公主久久不入店中,玉安真人爽然地发出邀请。
公主这才向内走去,而后在椅子里坐下,反倒她才像这里的主人。
“你这里可以算卦。”公主说道,并不是询问的语气。
玉安真人在公主对面坐下,就像对待他的每一位顾客那样,但又有不同之处,他更像是在回答他的主人那样:“是。”
公主道:“我想算上一卦,不过我没有带钱。”
玉安真人笑起来:“只要您想,我就会帮您算。作为大夏的子民,我当然要执行您的命令,岂敢有不遵从的道理?”
一零七忍不住在公主脑中吐槽:“总觉得他没安好心。”
公主:“现在请你说说我未来的运势。”
玉安真人面上闪过一丝讶然,而后带着些无奈道:“像您这样年纪的女郎,问的往往都是爱情。”
公主不置可否地看着他,淡淡道:“我的爱情掌握在我自己手上,因而你为我解读我的运势。””等他解读自己的运势。
玉安真人将扇子一开一合,这个时候打扇子显然不符合气温,他这柄扇子也只是烘托气氛所用,而非真正地用来扇风。
他盯着公主的眼睛好一会儿,而后慢吞吞道:“公主,所谓天机不可泄,我只能为您解答一小部分——您的运势。”
一零七嘀咕:“越听越像骗子了。”
公主毫不买账:“你是个算卦先生,你的任务就是泄露天机。”
玉安真人:“道人的职责就是传递上天的信函,但又不能完全倾告,这就是老庄所讲的,嗜欲深者会失去慧根与灵性!”
公主平静地凝视着他。
最终他无奈地笑起来道:“好吧,您需要我为您做些什么?”
第177章
公主问得直接:“燕国贵族喜欢什么样的东西。”
玉安真人被吓得急促地咳嗽两声,一脸古怪地抬眼看人,半晌才含糊不清道:“您说笑了,我怎么知道这些。”他轻轻移开眼睛,若是其他人,他还可以坦然视之,但对公主,他已经开始心虚。
公主平静视之,很笃定他知道似的。
玉安真人久久听不到公主这边的回应,悄悄看公主一眼,就见公主坐得板正,正看着他。
这一眼叫他有种心脏被击中的感觉,不是心动,而是心虚。
见躲不过,他不由正色看向公主,皱着眉头道:“您调查我。”但他又不解公主究竟有什么出神入化的手段能调查出他的身份,按道理说,任何人都不该知道他的身份,就连燕国那边都没有查到什么,不然他根本不能安安生生地待在这里。可公主一副十分笃定的样子,不止这次,还有抓住那对燕国兄妹时的那次,她的举动无不在暗示一件事,她知道他是谁。当然不是说他作为玉安真人的身份,而是他真正的、过去的身份。
公主抬眼看他,一副不置可否的姿态。
一零七在公主脑海中一头雾水:“等等,怎么一回事啊?”它还不明所以,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么一步了。好像公主只是进到卦店里坐在这里,说了几句话,玉安真人就感到自己被调查了。太奇怪了吧。
玉安真人微微皱起眉头,还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反驳。
良久,他问:“您怎么知道的。”算是承认了,他必须知道公主获悉消息的途径从而进行弥补,世上绝不能有第三个人知晓……
一零七大惊失色,什么怎么知道的,公主究竟知道了什么?善用分析,它大概知道公主是发现了玉安的什么身份。但是是什么身份,公主怎么知道的,它却对此一无所知。要知道它从来没看到公主令人去调查过谁。
至于公主。
他并未直视公主,一切成算都隐藏在他浓密的长睫之下。思前想后,他决定不要轻举妄动。相比于公主知晓他身份这回事带来的危险性,他更需要公主的存在来“为他”做一些事情。算不上为他做什么,公主只要存在,对燕国来说就是极大的打击。况且公主已经知道他身份多时,也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可见她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
玉安真人刚下定决心,就听公主云淡风轻地说:“我不知道,只是试试。”
玉安真人:……
一零七:……
它看明白了,公主压根儿没去调查过他,也不能说他是在自作多情,就是他被公主给诈了。
那她现在知道了。
玉安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神情面对公主,他颇气自己沉不住气,但转念一想也不能怪他!是公主总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谁能想到她是在试探。又觉得这件事很好笑,他竟然是被试出来的,谁能想到。
他心中百感交集,最终道:“燕国上层崇尚夏国文化,喜好带有文化底蕴的东西,简而言之就是,附庸风雅。”他拎起唇角说着这些话,难得显示出几分刻薄来。
“还有奇珍异宝,但凡是贵重的东西他们也都来者不拒,庸俗极了。”虽然是很尖锐的话,处处透露出他对燕国人的不待见,但也确实是提供了准确无误的情报。
公主点点头:“我有一样东西要卖给燕国人,你看过之后拟一个企划书给我,写明针对的目标,定价和销售策略。”
玉安真人大惊失色:“公主,我是道士。”
公主平静地看他。
玉安真人垂头丧气:“我会尽量做出一份方案。”被人捏着把柄在手上,他不得不低头。
他又问:“不过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东西?”
“过会儿我会使人送到你这里来。”公主道。
总感觉一切都被公主早早地安排好了,至少玉安真人是这么认为的。好像没有什么是公主计划外的东西,哪怕是他这样自认为算是很大变数的存在,也不需要老老实实遵循公主的计划,她总是很有手段,令人觉得不听她的话会有很严重的后果。
也不是错觉,玉安真人相信自己不听话一定会有很严重的后果。
公主安排过他后就飘然离开了,仙女似的不沾凡尘,留玉安一个人望桌兴叹。接下来他也没有什么为人算卦的兴趣了,索性叫道童去门前支起一张暂不算卦的旗子,自己到后院休息去了。
他还不能走,要等着公主送的东西来,看过之后才能离开,好憋屈,又没什么办法。
待公主离开,玉安真人心里才一阵冷一阵热的难受。没想到自己隐藏这么多年的身份就这么被人给诈出来了,是他失策,日后要多加提防,绝不能因为时间长了就得意忘形,将事情忘却。同时他再一次意识到公主的睿智与深不可测,她竟然能联想到他的身份这一点就让他觉得很不可思议,她会知道燕国有他这么一个人就够离谱的。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呢?又是怎么联想到那个人就是他的呢?
玉安真人就是杀了燕王出逃的四王子沈缘。
他已经好久没有直面过自己这个身份了。
沈缘微微出神。他的刺杀当然是一场持久的谋划,不然怎么能一击必杀燕国的大王呢?为了防止他和他母亲自裁,他们的宫苑连锐器都不允许存在,老东西也知道自己待他和他母亲半分算不得好,只会令他们两个想要去死。
他母亲诚然是一心求死的,但沈缘从未想过一死。他恨。因为燕王,他仇恨所有燕国人,他被燕王折磨了这么久,怎么就能够为了轻松一死了之呢?他要报仇。
他想自己的骨血里显而易见是有燕国这么肮脏的血脉的,小心眼,睚眦必报。偏偏燕王不这么认为,还以为他是母亲和那夏国人的孩子,每次要将他打到只剩一口气才肯放过他,他怎么能不恨。
所以哪怕这里没有锐器,又有燕国宫人重重看守防止他们两个寻死,但只要有一颗杀人的心,是排除万难也能做到的。
譬如杀人的可以是削尖的树枝,一个孩子捡树枝玩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不是吗?相比于被看管严格的母亲,燕国的宫人都可以以欺侮他为乐,也是背地里欺侮,毕竟他还是名义上的四王子,尽管这身份还是他生父以为他是“野种”,为了自己的脸面而硬要给他一个正式的身份,殊不知他们的血管里流的本就是一样肮脏的血。
他若是那个人的孩子,也就是母亲在夏国时丈夫的孩子,母亲又怎么会连笑容都对他吝啬呢?
可惜燕国人都是一样的驽钝和蠢笨,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正好,他也根本不乐意做老东西的儿子。
他铁了心要杀死老东西,但在此之前,他没想到先收到了来自母亲的请求。
她说:“杀了我。”
沈缘年纪小,偏激又执拗,却没想到母亲会向他提出这么一个请求。
杀了她。
可想而知给他造成多么大的震撼。
他母亲常年被下药,如今连自裁的力气都没有,是不是很可笑。他不觉得她可笑。
沈缘觉得她很可怜,哪怕她从来没有对他笑过。但他又理智的能理解她,换他给仇人生下儿子,别说对他笑一笑了,不掐死他就是他菩萨心肠。
所以他帮她解脱了。
在杀掉自己生理上的父亲之前,他先杀掉了自己的母亲。
母亲的死自然几乎逼疯了老东西,因为母亲是显而易见地被杀而非自杀,那些宫人们又绝对没有杀死她的胆量,凶手的名头自然就落在了他的头上。
但他们找不到他用来杀人的工具,不过不影响老东西拿他撒气。
老东西彻底疯了,不过每次虐待他的时候都没有第三个人在场。其他人也怕被牵连,每次都躲得远远的。
这也是他唯一杀了他的机会。
疯了的老东西大有将他杀死的意思,他装死,趁老东西来查看他死活的时候奋力朝他太阳穴一刺,人死得很快。
因老东西揍他的时候总不许外人在场,这反而成了他逃走的机会,也是自作自受。当然是老东西自作自受,怎么会是他自作自受。
他唯一错的就是不该出生在这个世上,但是他已经被生出来了,有什么办法呢?
他要好好活着,杀掉所有燕国人。如果世界上燕国人都死掉了,他就杀掉他自己,他是最后一个燕国人。
……
沈缘想着过去之事,公主的效率很高,已经遣人送来要他评判的商品了。他收敛起因想起往事而显示出的暴戾,又是平常微微含笑的样子,谢过人后才收下礼匣,而后微笑打开。
一打开,笑容僵在他脸上。反应片刻后他胸中升起不平。
燕国人怎么配得上这么好的东西!他要去找公主说燕国人的坏话,不要卖给他们!
沈缘怒气冲冲地将匣子一合,遂去找公主。
第178章
作为晋阳城中有头有脸的道士,再加上时疫时借道观的交情,沈缘求见公主很快得到应许。不是他多想,他总觉得公主是在等他上门,也就是自投罗网。
沈缘自认为自己算是个聪明人,毕竟在他人生过去的前十年里他几乎没有受到过任何教育,一切都是从身边环境习来。但他学得还不错,好歹这样都活下来了。也因此他完全没有什么美好的品德,如果不是后来有幸遇到捡他回来的师父。但他的这份聪明和公主比起来完全不够看。
她聪明得时常让人感到恐惧。
沈缘揣着盒子到公主办公的房中去,彼时公主已换了另一身深紫色常服,便更有让人不敢喘气的气势了。她年纪轻轻,倒常穿深色衣衫。也不显得与年纪不符,反而更衬得她气势逼人。不是她偏爱某种颜色,因为经常行走在外,穿得更耐脏些要更方便。
怀着羊入虎口的心情,沈缘送上门。
公主看也未看他,径直道:“请坐。”
沈缘听从她的话坐下,顿时意识到主动权并不在自己手上,但也没什么办法,只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
他注意到房中只有公主,并没有他们二人以外的第三个人,便不由想如果这时候有人刺杀公主可怎么办呢?这当然不意味着他要刺杀公主,他只是突然有这个想法,觉得公主的安全很没有保障。但他又觉得公主当然不会没有后手,说不定谁敢在这里轻举妄动,下一刻人头就会从身上飞走。
这么想才是正解。
“公主。”他扫去脑海中的奇怪想法,说起正事,“此物不该卖给燕国人。”
公主道:“缘由。”依旧在低头批改公文,笔下不停,不曾抬头。
“他们不配拥有这种好东西。”反正公主已经知道他是谁,他便不遗余力地表达立场,提出抗议。
公主终于住笔,抬头看他:“要让他们掏钱。”
沈缘想不明白:“如果卖给夏国富商的话,他们一定也很愿意花钱买吧,干嘛要便宜燕国人呢?”
公主重复:“为了让他们掏钱。”
看着因为仇恨而执拗的沈缘,公主说得更细了些:“把敌人的钱装进自己的口袋,你不觉得很爽吗?”她将笔搁下,双肘撑在桌上,平视对方。
沈缘张口结舌,没想到公主回应得……也不能说是粗鄙,就有一种很不符合她身份,也不符合她气质的话。
但抛开这些不谈,他不得不承认公主说得极是。把燕国人的钱装进自己的口袋,燕国人变成穷鬼,他们暴富这种事情似乎是比直接杀了燕国人要爽。但他总觉得不将人杀了还是难免不保险,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万一他们……”沈缘一下子没想到合适的话来表达自己的想法,停顿了一下才想到更合适的用词,“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公主纠正他的想法:“人是杀不尽的。”
沈缘眉头轻轻皱起,思索公主话中的正确性。别看他如今人模狗样光风霁月,实际上他如今一身所学都是清风观的先观主所授,世间的黑白是非他是明白的,老观主的真心相待也化解了他诸多戾气,至少在人前他能控制住自己不立刻诛杀燕国人。
他也学了许多道理,认识不少字,只是在关于仇恨上他向来偏激,只学会了隐藏,没学会变通。师父临死前还在劝他学会看开,他始终没能看得开。
而公主并不是劝他看开,而是劝他换个角度思索。这是一种新奇的角度,他还从没有感受过这种劝解的思路。毕竟全天下知道他身份的只有公主一个,连老观主也知之不多,还以为他是燕国的逃奴。因为不了解他的身世,所以老观主始终不了解他内心的症结在何处。
他恨屋及乌,永远无法和任何燕国人和解。
而人是杀不尽的这句话似乎有些道理,沈缘低眸思索。
公主说道:“怎么确保你杀死了所有燕国人?”
她简简单单地将问题抛回给沈缘,就把他给难住了。
沈缘的两条眉毛要拧成麻花,这只是他的宏愿,但还没想过实际实施上的难度,反正他如今有空就去边境射杀一些鬼祟的燕国人。
但要细究,他发现他确实无法保证自己杀死所有燕国人。
于是他悉心求教:“那该怎么办呢?”公主既然说了人是杀不尽的这种话,应当意味着有不杀人的复仇方法?
虽然向公主求教复仇方法该是更奇怪的事情,但是公主无所不能,所以这方面应该也很精通吧?
公主望着他道:“把燕国变成夏国,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
真是从来没有设想过的角度,沈缘都完全愣住了。他怎么都没想过问题还有这种解法,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
说这个主意不好吧,它又解决了沈缘的问题。但是说它好吧,又让人觉得哪里怪怪的。
“燕国人变成夏国人,你就无需想着屠杀殆尽,也比屠杀要更加省力。毕竟到时候世上就没有燕国人了。”公主平淡地说着。
真是好新颖的想法啊。
沈缘愣愣想着,没有燕国,他也就无需仇恨了。要说他接下来还恨燕国某个具体的人吗?也没有谁了。当年欺负过他的宫人甚至轮不到他动手,就在闻人家清理宫室寻找他踪迹的时候全被清洗得一干二净,真是托他们的福。而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的是他其实是从耗子洞钻出去的。因为燕王的施虐和长期的营养不良。那时候他身体能够弯折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悄悄捡皇宫中不可思议的小洞钻了出去,然后他将自己装在木柜之中,顺着草原上唯一的河漂走。
他怕被搜查到,将命交给了上天。果真是他命不该绝,装人的柜子太小,根本没人能够联想到里面装着活人,他侥幸活下来,然后漂到不知名的地方。
他师父去燕国布道,捡到了箱子,也就捡到了他。
他对燕国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吗?有的。但只要他们不做燕国人,他就对他们没有深仇大恨了。所以公主其实是对的?
沈缘茫然地看向公主,没想到自己思前想后的结果,竟然是公主完全正确!
“好像是这么回事?”沈缘不确定道。
一零七无言地看着他,不是他太弱小,是公主太强大。一个人很难从理论上驳倒,甚至反抗公主。
公主微笑望着他:“所以为了让燕国人都变成夏国人,为我做事吧。”
“……好。”答应过后他看向公主,恢复几分理智,“您只是在让为您做事吧。”说了这么多。
公主微笑看他:“不是解决了你的问题?”
沈缘觉得她该是千年的狐狸,只不过化形化得年纪这么小。不然这么年纪轻轻,怎么会有如此多的心眼儿呢?
“我看过了,还您。”沈缘补充,“我会照您说的去做。不过我没做过这个,做得不好的话……”
“无妨,你做就好。”公主道,“琉璃便送你了,不是什么值钱东西。”
沈缘觉得她是在安慰自己,好让自己心安理得地收下礼物。明明是那么贵重的东西,公主却硬要说不贵,不是迁就他的心是什么!
接着公主拿出了重量级的证据,即起身开了靠墙的箱箧,里面码满了琉璃做的器具,能将人眼晃瞎。
沈缘:……没想到她真没说谎!
他不能接受:“这东西怎么可能不贵重。”
一零七接话:“还真不贵重,看着贵重罢了,不过看着贵重就足够了,只要不像公主这样成箱地往外拿,唬人是很足够了。”
公主颔首:“不贵重。”
沈缘不可置信,旋即看向公主:“所以定价……”
公主道:“不必管它造价几何,它看起来值多少,你便以此为据,按照燕国贵族的接受程度去定价。”
沈缘道:“我明白了。”他当然明白了,他开始高兴了。比起琉璃是什么至宝,他更高兴琉璃是很容易就能造出来的东西。用廉价东西卖高价卖给燕国人,燕国人还当什么人间珍宝似的将之捧着,想想就让人哈哈大笑。
带着这样的想法,沈缘回去绞尽脑汁地拟定价书了。
他前脚刚走,郝太守后脚就来了,问公主琉璃何时发售,定价几何,要面向哪些人群。
公主表示定价她已经找了熟悉燕国的专人去定,面向人群的事倒是可以好好讨论一下。首先琉璃的产出就是为着一件事情——赚钱。卖燕国人是最要紧的事,因为要削弱敌人的财富,丰厚自己的钱袋子。但这并不意味着只向燕国出售,掏燕国人的钱。
赚燕国人的钱的同时赚夏国富人的钱,二者并不冲突。而且最重要的是用琉璃打造起晋阳的名声,叫黎民百姓知道夏国有这么个城市,再由琉璃吸引,不愁没人来。便是为了引入琉璃或者二手倒卖琉璃炒高价的商贩也会为此纷纷向晋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