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特赐予开府之权
李玄霸忍了一会儿, 忍无可忍,和他哥打了起来。
虽然李玄霸很弱,但他从小到大病弱的时候多着去了, 对如何偷袭强壮的哥哥很有经验。
李世民对如何顺理成章地被弟弟偷袭也很有经验。
当李智云被宇文珠差人叫起床吃饭时, 看见两位兄长忍不住发笑。
李玄霸的发髻被李世民弄乱, 现在和李世民一样将头发随意束在脑后,额头上有明显的肿包;
李世民不断揉着嘴角,抱怨李玄霸怎么老喜欢朝着脸揍, 现在嘴角乌青一块,吃饭时都不自在。
李智云忍笑,忍笑, 没忍住,笑得东倒西歪。
李玄霸和李世民对视一眼, 李世民按住李智云, 李玄霸扯住李智云的脸。
李世民阴笑道:“听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很嚣张,经常气你三兄啊。”
李玄霸面无表情道:“现在有二哥按住你,我看你还怎么跑。”
李智云含糊不清道:“三嫂救我!”
宇文珠笑着转身出门,继续去厨房催菜。
李智云瞟向眼眶通红的罗士信。
罗士信一边抹眼泪,一边往旁边躲闪, 避开李智云的视线。
李智云:“……”吾命休矣。
李玄霸松开扯着李智云脸颊的手,李世民一把将李智云按在坐榻上, 李玄霸开始挠李智云的痒痒。
李智云:“哈哈哈哈哈,三兄我错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
李玄霸板着脸道:“现在才知道认错?晚了?”
李世民笑道:“就是。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李智云:“哈哈哈哈, 我真的错了!但是我错了, 二兄三兄就没有一点错吗!”
李世民松开李智云, 戳着李智云笑出的眼泪道:“我们当然有错, 你看你三兄满头包,再看你二兄我……”
李世民指着自己的嘴角:“都乌青了。”
李智云揉着笑酸了的腮帮子道:“哦。”
李玄霸为李智云整理滚乱了的衣衫:“现在安全了,你落下的功课要补回来。”
李智云乖乖道:“好。”
李玄霸笑了笑,对李世民道:“他见到你就乖了。”
李世民翻白眼:“他只见到我也不乖。我们要两个人一起才压制得住这个熊孩子。”
阿玄所说的“熊孩子”,真的很适合评价小五。
以前小五还是个走路会滚的肉团子时,如果阿玄不在,小五没少对自己调皮捣蛋。
李智云仰起头道:“因为我很厉害!不是二兄三兄一起管我,谁也管不住我!”
“好好好,对对对。”李玄霸回到自己的坐榻上大喘气,就闹了一会儿便累得不行。
李世民给李玄霸顺气:“多吃点,早点把身体养好。我听说西域人有很多中原没有的滋补药材,我回到张掖就给你弄来。”
李玄霸笑道:“好。”
李智云挪动到罗士信身边,一拳揍向罗士信。
罗士信挡住。
李智云的嘴张张合合,没发出声音,但很明显在骂人。
罗士信当没看到。
主公和三郎君教训弟弟,自己掺和什么?
等罗士信和李智云互动完,李世民才询问罗士信这段时间的经历。
虽然李玄霸已经在心里叨叨了一遍,李世民还是想听一下旁人从其他角度的描述。
等宇文珠回来时,李世民又问了一遍。
他们没有顾及“食不言”的规矩,一边吃一边聊。
宇文珠先有点不自在,后来也融入其中,吃饭都顾不上了,不断对李世民抱怨李玄霸。
李玄霸坐在宇文珠旁边,默默给宇文珠切肉加菜添水。
宇文珠看到碗碟里的肉菜冒尖了,才停下对李玄霸的抱怨,埋头苦吃。
李世民给了李玄霸一个笑话的眼神。
李玄霸坦然回视二哥:【怎么?想二嫂了?】
李世民:【啧。】
李玄霸这么一说,他确实想了。
李世民不是个别扭的人,他既然想了,就说了出来:“唉,出来这么久,我都想念观音婢了。我离开张掖时阿玄还生死未卜,观音婢一直很担心。她独自待在张掖,我把寒钩和乌镝留在她身边,希望她不会太害怕。”
李玄霸道:“二嫂说不定天天和寒钩、乌镝出去打猎,已经乐不思君了。”
李世民笑骂道:“屁,她又不是我。”
李玄霸疑惑道:“二哥,这次见面你怎么用词变粗俗了?”
李世民满不在乎道:“我日日混在军营,和兵痞子们混久了。不过这样说话很畅快,感觉不错。”
李玄霸道:“你还是改改吧。现在你带兵没人说什么,等你以后当皇帝了,小心天天被言官追着骂。”
李世民摆手:“你好啰嗦,知道了知道了。”
宇文珠的唇角微微上翘。
谈论这种事的时候三郎也不会避开她,她很开心。
李智云冷哼:“说这种事还太早了,皇帝不还想带着二兄去封禅吗?我看这个好,说不定二兄会成为唯一两度封禅的人。”
罗士信道:“还是别了,谁愿意和这等昏庸残暴之君一起上泰山封禅啊。要是他封禅了,后世明君都不好意思封禅了。”
李玄霸道:“这不是更好吗?给历代明君省了一个大支出。”
李世民正色道:“这不好!我就算节衣缩食每顿少吃肉,也要凑钱去封禅。阿玄你要帮我!”
李玄霸叹气:“封禅真的很花钱,我觉得与其你指望我,不如让杨广去把封禅的名声搞臭。”
李世民:“我、不、干!我要封禅!”
李玄霸:“啧。”
李智云捂着嘴一边笑一边凑罗士信耳边:“你看我二哥是不是比我还幼稚?”
罗士信瞥了李智云一眼,觉得李智云很久没见到主公,真是太想被主公教训了。
宇文珠道:“肉都要冷了,郎君,吃完再闹。”
李世民道:“好嘞,听到没有,阿玄你被你夫人教训了。”
李玄霸冷笑:“等我回张掖……”
李世民打断道:“就去向观音婢告状是吧?告状小狗。”
李玄霸道:“有用就成。”
宇文珠无奈:“郎君,吃饭。”
李玄霸乖巧道:“好。”
他夹起一块没切的肉,堵住了李世民还想叨叨的嘴。
李世民把肉吐出来,捂着被李玄霸揍乌青的嘴角瞪着李玄霸。
李玄霸端着碗把脸侧一边。
李智云继续偷笑,罗士信也差点笑出来。
宇文珠笑着摇摇头,不管这二人了。
看来她一个人管不住,还是要等回张掖后,让观音婢一起来。
当晚,李世民和李玄霸挤一张床。
半夜,李世民去李智云房间,把没睡着的李智云也扛了过来。
李智云嘴硬,说不想和哥哥们挤,但还是乖乖睡在哥哥们正中间。
李智云入睡速度极快,李玄霸还在心里和李世民叨叨的时候,李世民掐李智云的脸颊,李智云都没动静了。
李世民小声道:“小五还是这么能睡。”
李玄霸:【只是现在。他这段时间一直睡不好,就是在我身边都睡得不是太好,老说梦话。】
李世民道:“养孩子真麻烦。”
李玄霸:【你还没养呢。不过你养孩子真的养得一点都不好。】
李世民阻止:“停停停,我现在高兴,别和我说不高兴的事。你还睡不睡了?”
李玄霸:【睡,晚安。】
李世民笑道:“晚安。”
他侧身朝外,也很快入睡。
这次他一夜无梦,而不是一夜空虚无一物的梦。
第二日,李世民揉了揉眼睛,喃喃道:“果然是做梦。”
李智云把脚跷到李世民的肚子上,打着哈欠道:“二兄,什么梦?”
李玄霸爬起床,一边穿衣服一边道:“肯定是梦到二嫂了。”
李智云怪叫:“哇哦。”
李世民:“……”不是做梦,他见到弟弟了,弟弟们还是很气人。
他先把李智云踹一边去,又扑腾起来给了李玄霸后脑勺一下:“闭嘴,没梦到观音婢!我梦到我当皇帝了,你们两个弟弟终于都变乖巧了。”
李智云道:“二兄你当皇帝后我可能会变乖,但三兄能和‘乖巧’扯上一丁点关系?你确定?”
李世民板着脸道:“所以我才说是梦。”
李玄霸揉了揉不疼的后脑勺,催促道:“赶紧穿衣服,等会儿要面圣。最好今天我们就离开。二哥,你不会真的想被杨广拉去封禅吧?”
李世民赶紧急急忙忙穿衣服。
他们三人这种身份,本来应该从小到大都由仆人伺候着穿衣服。很多同年龄的勋贵都不会自己穿衣。
不过三人自己穿衣服的速度都是在军营里练出来的,绝对比仆人帮忙穿衣服快,所以他们就算处于安全的环境,也懒得让仆人进来伺候。
三人穿好衣服后,又相互帮对方整理衣服头发和配饰。
等三人出门时,早饭还没做好。
李世民指点李智云练习长|枪和马槊,李玄霸在树荫下看书。没一会儿罗士信也加入了晨训。
宇文珠打着哈欠走到院子里,告诉他们早饭做好了。
一群人用完早饭,因李世民、李智云和罗士信出了一身汗,又得换衣服。
李玄霸吐槽:“你们三人真废衣服。”
李世民道:“我又不会丢掉旧衣服,只是换衣服,怎么叫费衣服?”
李智云连连点头:“就是就是。”
只有罗士信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干笑。
宇文珠叹气:“郎君,你少说几句,不刺人不舒服吗?”
李世民道:“没错,弟妹,你要多说说他。”
李玄霸没好气道:“你还去不去面圣了?”
李世民叹气:“真不想去。”
李智云在李玄霸和李世民的脑袋转过来时连连摇头:“我就不去了。真不耐烦见杨广,演戏演得好累。”
李世民道:“不去就算了。你和士信去找裴守敬和长孙四郎。”
李智云道:“好。”
罗士信点头:“是。”
李世民蹲下来:“来,我背你。”
李玄霸道:“我坐轮椅。”
李世民道:“路面不平,轮椅颠簸,等到了皇帝那里再坐。别浪费时间。”
“哦。”李玄霸乖乖趴在二哥背上,被二哥背了起来。
李世民颠了颠李玄霸:“真轻,又要制定把你养壮实的计划了。走啰!”
李世民说完,就脚一蹬,飞似地冲了出去。
陈铁牛、向固等护卫都没回过神,李世民便已经冲出了门。他们立刻稀稀拉拉地奔跑着跟上。
李智云扭头对罗士信道:“三兄常说,二兄是撒手的哈士奇,但不告诉我什么是哈士奇。”
罗士信叹气:“你还是别问了,我觉得三郎君说的估计不是好话。”
李智云问道:“三嫂,你知道什么是哈士奇吗?”
宇文珠还真知道,李玄霸以前给他画过。
不过她微笑道:“不知道。叔郎别问了,肯定不是好话。”
李智云抱着手臂叹气。真好奇啊。
哈士奇估计是一种很爱撒欢的动物,如果知道什么是哈士奇,以后他就抓一只回来送给二兄,然后告诉二兄,这是三兄嘲笑二兄时常用的比喻。
罗士信狐疑道:“集弘,你是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李智云抬头,露出和李玄霸如出一辙的平静表情:“怎么会?没有。”
罗士信:“……”开始警惕。
宇文珠忍俊不禁。
……
“阿嚏。”李世民揉鼻子,“谁说我坏话?”
李玄霸道:“说你坏话的人可太多了,谁知道?你想想光是被你揍了的突厥人和吐谷浑人就有多少?”
李世民笑道:“突厥人和吐谷浑人念我,我才不会打喷嚏,不然我每天就一直打喷嚏了。我怀疑是小五在背后偷偷念我。”
李玄霸点头:“有可能。”
两位兄长毫无证据地把责任推到弟弟身上后,才开始聊正事。
李玄霸犯懒,不想说话,又切换心声模式:【再对一对口供。你出征时,西突厥就已经在图谋敦煌郡。你探查东|突厥情况,就是担心在出兵敦煌的时候被东|突厥偷袭后路。】
李世民道:“谁知道我见东|突厥内部空虚,打探之后得知始毕可汗发兵攻打雁门郡,就匆匆回张掖召集了人手,命长孙无忌带人前往雁门郡救援,自己带着裴行俨突袭突厥牙帐,逼迫始毕可汗撤军回援。这是围魏救赵之计。”
李玄霸:【东|突厥太废物,你轻松拿下牙帐,速度之快,长孙无忌甚至才刚募集好乡勇。你便命长孙无忌与你汇合,一同南下救援雁门郡。】
李世民笑道:“我路上遇到被阿玄你击溃的始毕可汗,便一脸懵地把始毕可汗俘虏了。这么大的功劳,怎么就直接掉我嘴里了呢?这一切都是巧合啊。”
双生子的脑袋凑一块儿偷笑。
对对对,就是巧合,全都是巧合。
两人笑了一会儿,李世民正色:“西突厥肯定也已经知道东|突厥内部空虚和我离开张掖的事,他绝对会趁机攻打敦煌郡,并且图谋吞并东|突厥,完成一统突厥的心愿。我必须立刻回援。”
李玄霸苦恼地开口:“二哥你不仅自己离开了张掖,为了尽最大的力量救驾,你把麾下猛将全部带走了。现在留守陇右道的都是老弱病残,河右之地危矣!”
李世民点头:“对啊,危矣!”
两人同时长吁短叹。
李世民勾着弟弟的脖子道:“能成吗?”
李玄霸道:“我看能成。裴公很了解张掖和敦煌的处境,一定会为我们说话。”
李世民道:“什么裴公,叫裴先生。虽然他不是我们的老师,但曾有半师之谊,我们当叫先生。他为我们在皇帝那里说了那么多好话,这声先生必须叫。”
李玄霸白了李世民一眼:“这句话是昨天我对你说的。”
李世民龇牙笑道:“现在已经变成我的话了。”
李玄霸再次白了哥哥一眼。不要脸。
李世民揉了揉李玄霸的脑袋,又把弟弟的发髻重新梳好:“军情紧迫,父亲也不能责怪我们不回太原了。”
李玄霸面色一沉:“嗯。”
李世民拍了拍李玄霸的肩膀:“你放心,李建成那里的仇,我必报。”
李玄霸道:“就算我们不动手,现在我和小五都没死,他一定惊恐不安,我会逼他先动手……别捏拳头,我不会以我们兄弟三人为饵,绝对不会!”
李世民放下举起的拳头,道:“嗯。”
李玄霸摸了摸手背生出的鸡皮疙瘩。二哥大概是战场上太多了,板起脸来还蛮可怕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两人再次对完口供,面圣十分顺利。
李世民严肃中略带焦虑的表情无懈可击,西突厥这个敌人也让杨广很满意。
李玄霸:【如果我们把敌人说成是陇右道民乱,杨广就会不开心了。在他看来,蛮夷宵小犯边很正常,突厥更是隋文帝都没搞定的强敌,他的敌人是突厥很正常。但百姓胆敢叛乱,就是打他的脸。真好笑。】
李世民:【闭嘴。】
李玄霸:【我没张口。你别回答啊,要是不小心说漏嘴了怎么办?】
李世民:“……”啊啊啊啊啊抓狂!你既然怕我说漏嘴,就不要在我和皇帝聊天时一直哔哔哔大逆不道的话个没完啊!
杨广疑惑:“你怎么一直往大德那里瞟?”
李世民沉声道:“臣担心一眼没看见他,弟弟就不见了。”
李玄霸:“……”你明明是嫌弃我心声太烦,在隐晦地瞪我!
杨广和他身边的臣子都露出了怜惜的神情。
杨广道:“朕本来想把大德留在洛阳养病,但你还是把他带回张掖吧。张掖虽路途遥远,但若大德不在你身边,你大概心神不安。”
裴世矩道:“对付西突厥也需要李三郎。现在朝廷不能支援陇右,只能让李二郎自己顶着,只是出战,无法抵挡西突厥人。李二郎给西突厥人威胁,李三郎分化拉拢西突厥人,才能解西域之围。”
裴世矩顿了顿,违心地道:“本来长孙将军才是最适合做此事的人,但长孙将军年老不能成行,李三郎乃是长孙将军弟子,一定能替长孙将军完成此事。”
其实他仍旧认为自己不输长孙晟,但长孙晟的计谋都成功了,自己的计谋却让始毕可汗攻打雁门郡。虽然他认为这是因为大隋衰败的缘故,也不好再自吹自擂。
杨广想起长孙晟:“是啊。若长孙将军没有老病,朕必不会受此侮辱。”
李玄霸道:“陛下,受侮辱的不是始毕可汗吗?陛下御驾亲征与始毕可汗大军对峙,一举击破东突厥军队,乃是旷世功绩。”
杨广开怀大笑:“大德说得对!受辱的是始毕可汗哈哈哈哈!”
其他臣子也跟着开怀大笑。李世民生擒始毕可汗,真是令他们一吐胸中怨气。
众人现在正是对李世民和李玄霸好感最高的时候,两人急着要回张掖,他们都纷纷劝说杨广赶紧放人。
再者,他们也有点怵突厥人。
东|突厥居然敢围攻雁门郡,西突厥说不定也会和东|突厥一样虎。
如果李世民没有及时赶回去,河右之地一丢,威胁的就是西京大兴了。那可是他们大部分勋贵的祖地。
杨广在臣子们的劝说下,简略封赏李世民为冠军侯,给李世民坐实了封号,加食邑一千。
李玄霸虽然没有封侯,也加了五百食邑。
不过现在天下大乱,所谓食邑都是虚的,根本到不了手。
李世民和李玄霸得到的实惠除了李世民头上“冠军侯”的爵位之外,李世民被超拔荣升从一品的光禄大夫,李玄霸升职为从二品右光禄大夫。
从一品的光禄大夫就是原勋官中四品的开府仪同三司。勋官制度已经被杨广废除,开府仪同三司之上的勋官都被废除,只有开府仪同三司等同于从一品的光禄大夫。
从这一点就能看出,后来杨广制定的散官制度地位远远不如以前的勋官。
开府仪同三司就能“开府”,它以上的勋官当然都有开府的权力。现在只有职官的将军和大将军能开府,就是开府仪同三司也没有资格开府了。
而且这个开府仪同三司,原本是有本事的勋贵荫及子嗣时,家中嫡长子的起点。
大部分有功劳的开国国公,其世子在继承爵位之前,都会授予开府仪同三司的勋官。如高颎那等特别厉害的国公,还能直接让儿子当郡公。
以前勋贵子弟只要父辈努力一点,很容易就能当开府仪同三司。现在李世民和李玄霸立了这么大的功劳,才被超拔成从一品的光禄大夫。
所以杨广嘴上说自己提高了开府仪同三司的地位,把其由四品改成了仅次于王公的从一品,但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杨广超拔李世民不仅是因为李世民立下了大功劳。
现在大隋没有余力支援李世民,只能让李世民自筹兵员和粮草抵御西突厥。
因为李渊已经被拜为将军,杨广不想升李渊的官,便不好再拜李世民为将军,便提拔了李世民的散官品阶,以“开府仪同三司”旧例,特意准许李世民在张掖开府,以防备突厥。
李世民有了这个“特许”后,终于能大肆给他的下属们封官了。就是郡守这等高官,李世民都能便宜行事。就像是原本历史中屈突通率兵抵御李渊时,能命尧君素为河东郡守一样。
杨广给了李世民这么大的权力,也是朝廷的一种表态。现在朝廷是完全放弃支援陇右道了,陇右道变成“战场”,才能让李世民自己任命地方官。
当日下午,李世民带着家人和下属启程返回张掖。
除了爵位、官职和口头食邑赏赐之外,朝廷什么赏赐都没给。
为救驾浴血奋战的普通兵卒,杨广原本承诺的财物奖励全部没兑现。
李玄霸离开前,搜刮了他二哥、裴行俨、长孙无忌等人身上所有财物,先兑现了自己对兵卒的奖励承诺。
李世民小声道:“还好我留了不少东西,足够赏赐我麾下的将士。皇帝回东都后会补上赏赐吧?”
李玄霸:【会补,补的不多。原本许诺的厚赏,变成了与杨玄感和贼帅作战时一样的赏赐计算方式,大部分兵卒都没有赏赐。】
李世民握紧缰绳,沉沉叹了口气:“有功不赏,非人君。”
李玄霸瞥了李世民一眼。你儿子儿媳对战功出了名的吝啬,他们夫妻俩当皇帝时不仅克扣赏赐,还下令在战场战死的人就扣掉赏赐不给补偿,你知道吗?
嗯,你不知道。等二哥再大一点,就把女帝的事隐去了,只告诉二哥他儿子有多吝啬。
“算了,不想糟心事了。我们回家!”李世民拍了拍脸,意气飞扬道。
“好。”李玄霸乖乖缩回马车。
李智云也拒绝了二兄一同骑马的邀请,也躲进马车里避开烈阳,留二哥一个人在外面扬起马鞭意气飞扬。
李世民:“……”
李世民:“弟弟真无趣。”
长孙无忌和鼻青脸肿的裴行俨大笑。
第154章 终于回到陇右道
太原郡虽然离雁门郡不远, 但在雁门郡南边。
张掖郡就在雁门郡正西方向。李世民借口西突厥来袭,自然要以急行军的速度迅速赶回张掖。他的军队是沿着黄河北岸,走马邑郡、榆林郡、五原郡, 然后沿着黄河西岸南下到灵武郡, 再从武威郡回张掖郡。
五原郡和张掖郡在地图上隔得很近, 但中间是腾格里沙漠。现在正值盛夏,沙漠酷热,不适合行军, 所以要沿着黄河水道绕行。
因为军情紧急,又有杨广旨意,唐国公府的仆人再想让李玄霸回太原养身体, 也只能眼巴巴地目送李玄霸离开,自己无奈独自回去复命。
李渊听到李玄霸和李智云还活着时, 就完全把什么谋划抛到脑后, 赶紧派人去接李玄霸和李智云回家。
窦慧明和万氏抹了好几次眼泪,不断张罗布置儿子们的院落。
当仆人独自回来,告知李渊、窦慧明和万氏西突厥进犯敦煌郡,二郎君和三郎君还来不及被陛下正式封赏,就匆匆急行军回敦煌抵御西突厥了。
李渊捶胸顿足:“大雄回敦煌就罢了, 他是陇右道慰抚使,理应立刻回到陇右坐镇。大德还未痊愈, 怎么能去西域这么偏远的地方?”
仆人道:“三郎君是副抚慰使,又被陛下特意命令替代长孙将军和裴公经略西域,任务比二郎君还重。”
李渊怒骂道:“这不是故意折腾我家三郎吗!祈健呢?他怎么不回来?”
仆人道:“这次五郎君立了战功, 被封为校尉。二郎君和三郎君问五郎君是否回来, 五郎君说男儿志在远方, 现在西突厥犯边, 忠孝难两全,他想立功。”
李渊扶额:“这乱七八糟的回答是怎么回事?”
窦慧明压住心中的狂喜和落寞,对李渊道:“祈健已经长大,现在刚立了功,自然不愿意回来。”
李渊叹气:“是是是,一个个都想着报效朝廷,一个个都想着立功,根本不考虑……算了,忠孝难两全,我不也在戍边?我们一家都在戍边,都在戍边,唉……”
李渊说着说着,自豪地笑了起来:“我们一家人都在打突厥啊。”
窦慧明观察李渊神情,顺着李渊的心情继续道:“现在大隋乱成一团麻,仅有我们唐国公府坚守边疆,不让突厥人趁着中原混乱南下。将来史书中记载这一幕,我们也问心无愧了。”
李渊迟早起兵反隋,一直很担心自己的名声。听到夫人这么说,他心头轻松不少。
李渊笑道:“是啊,我们一家真是问心无愧了。罢了,去吧,大雄都燕然勒石……对了,大雄在燕然山刻了什么?”
仆人嘴角诡异地抽搐了两下,似乎在强忍着笑意:“二郎君似乎是因为时间紧迫,寻找到大汉冠军侯窦宪的石碑后,只在石碑旁找了一块巨石,刻下……”
他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不让自己笑出来:“刻下……‘到此一游’。”
李渊觉得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又问了一遍:“刻下了什么?”
仆人重复道:“除了留下时间和姓名之外,就是……就是‘到此一游’。”
窦慧明突然想起了什么,面色古怪道:“难道是‘李世民到此一游’?”
仆人道:“还有其他将领的名字和刻碑时间。”
窦慧明重重地叹了口气:“这孩子……”
李渊:“……”
窦慧明道:“郎君,二郎就是这样的人,你应该习惯了。”
李渊嘴角抽搐:“是啊……”
他忍了许久,还是没忍住,扶额大笑起来,笑得肚子都疼了,眼泪都出来了:“到此一游,到此一游,哈哈哈哈,是他的性格,看来他刻碑的时候就猜到大德还活着了。”
窦慧明笑道:“是啊。”
万氏静静地站在一旁默默开心地垂泪。
虽然她很遗憾不能亲眼见到孩子平安,但听闻孩子居然在雁门之战中立下了功劳,她就知道孩子过得很好。
听说三郎病弱,连站立都困难。自家五郎不仅平安无事,还能上战场。即使三郎重病,也把五郎照顾得很好。
兄弟二人有立功的机会,也是第一时间想着五郎,没有让五郎回来太原安唐国公的心。
他们本来可以把五郎遣回来,代替他们安唐国公的心,这样他们才更好地报平安。但他们没有,而是尊重五郎的选择,带着五郎去西突厥战场上立功。
二郎三郎自幼就爱护五郎,一直都很爱护五郎。
万氏想起前段时日后院总有人风言风语,说是三郎做事不谨慎害了无辜的五郎。她立刻把人揪了出来,没有交给窦夫人,就亲自把人抽了个半死。
她出身江都万氏,在入唐国公府时都没用过马鞭,连马都不会骑。这次她发了狠,把人抽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她不用知道这些人是真的嘴碎,还是背后有谁指使。她在府中的敌人很明确。
即使自己的祈健还活着,还活得好好的,她才更加警惕自己的敌人。
因为她绝不会让唯一的孩子再次出事。
还好祈健没回来,太好了。
窦慧明在安抚又哭又笑的李渊时,悄悄观察万氏。
她心中叹气。
小五还活着这件事并不会消弭万氏心中的仇恨,反而会让万氏更加坚定不移地站在大郎的对立面。
她又悄悄观察李建成,看见李建成那难以掩饰的僵硬笑容,心头更痛。
看来大郎是不希望看到三郎和五郎还活着啊。窦慧明一瞬间就明白了这件事。
其实二郎和三郎虽然自己不回来,也可以派心腹来让他们安心。
二郎身为主将,可以暂时派遣亲兵离队报信,然后再让亲兵回张掖,不会耽误行程。但二郎和三郎只让唐国公府的仆人回来,虽然仆人带来了从突厥人那里得来的战利品和从皇帝那里得来的赏赐,但窦慧明敏锐地察觉,二郎和三郎终究是与这个家生疏了。
也难怪,怎么可能不生疏?二郎和三郎的容忍还不够多吗?
已经够了,足够了。
李渊没有窦慧明细腻,没有察觉李世民和李玄霸的处事中少了的温情。
李世民、李玄霸、李智云还给李渊、窦慧明、万氏写了亲笔信,还送了许多礼物回来,在李渊看来,已经是做得很充分了。至于有些疏漏,那也是敦煌战情告急的缘故。
三人写的信中内容都大差不差,就是报平安和遗憾不能回家探望父母而已。
窦慧明拿着信纸的时候觉得有点异样,想起了她接管义庄后时常与李玄霸的秘密通信,回屋后用药水浸泡信纸,信纸背后出现新的字迹。
是李玄霸的字迹。
李玄霸告诉自己的母亲,他已经说动反王偷袭杨广,请母亲劝动父亲好好待在太原郡,最好做出一副抵御东|突厥的动作,去草原避开这桩大事。
他还请母亲继续留意义庄的事,义庄将来是他们攻打中原的情报点,断不可丢。
最后李玄霸向母亲表示了感激。
“母亲只差一日就能救到我,不是母亲之过,是老天看我不顺眼。母亲面见杨广辛苦了,没能亲眼看见母亲在杨广面前大发神威,我很遗憾。二哥手舞足蹈描述母亲有多厉害的模样真的很碍眼。
母亲,我很努力地养病了,现在身体逐渐好转,救驾之事没有耗费多少心神,只是远远在安全的地方看着战场。如果二哥告状,母亲千万别信。
不过母亲要好好骂骂二哥,二哥总爱亲自冲锋在前。刀剑无眼,有个万一可怎么办?我怎么说他都不听,只能寄希望于母亲了……”
看着李玄霸絮絮叨叨啰啰嗦嗦的信,窦慧明赶紧用帕子按着眼下,担心眼泪落下来弄散了淡淡的字迹。
“是该好好骂骂二郎。”窦慧明哭着笑道,“自己莽撞,还想告弟弟的状。三郎不比你懂事多了?”
她一句话反复看了许多遍,花了很长时间,蜡烛都燃了一半,才看到最后一段话。
“听二哥说,他在离别时不叫母亲‘娘娘’,而是改为称呼‘母亲’。他自己大大咧咧,没有意识到问题,我猜测母亲可能会担忧二哥的转变,害怕他因为我出事而心神受创。其实二哥只是受了刺激,觉得他该长大了,所以才装出一副成熟的模样,不像小时候那样喊‘娘娘’。
他早该这样了!谁都娶妻了还‘耶耶娘娘’的撒娇啊!他多大的人了!不害臊吗!
对了,明矾不够,只有我写了信。之后我会偷偷再送信来,二哥和小五也早就写好信了,抓耳挠腮想送来。
还有,敦煌郡的敌情是假的,骗杨广和父亲的(一个奇奇怪怪但很可爱的得意小人图)。”
窦慧明眼睛睁大。
她愣了半晌,直到泪水从脸颊落下,才慌慌忙忙捂住自己的泪水,然后捂住脸。
三郎真是……过于细心体贴了。
娘亲的三郎,并没有离开娘亲,背对着不肯回头。
窦慧明终于承认,她确实是有偏心的。
她也应该偏心。
“这吐舌头叉腰的小人图,肯定是二郎画的。”窦慧明抚摸着信纸,终于露出了自得知李玄霸出事后第一个轻松的笑容,“二郎这孩子,不会在燕然山的石碑上也画了奇怪图案吧?”
……
“我啊,在燕然山的石碑上画了‘比耶图’,就是弟弟经常画的那种。”李世民也回到马车躲太阳,对李玄霸炫耀。
李玄霸赶紧否认:“我没有!”
李智云慢吞吞道:“三兄,你承认吧,就是你教坏了二兄。如果千年后有人看到这个石碑笑话二兄,一定有你一分错。”
李玄霸嘴硬:“石碑上又没有我,后人嘲笑二哥,关我什么事?”
李世民得意地笑道:“我当然把你、小五都写了进去。李世民携弟弟李玄霸、李智云到此一游。不过我想刻罗士信的时候,其他将领就不干了,唉。”
李玄霸嘴角抽搐:“你别乱刻啊!”
李智云并没有喜悦,他疑惑道:“二兄,你把我和三兄都刻在了燕然石碑上,但后世史书肯定会写我和三兄正在雁门郡救驾。如果后世人发现记载冲突,会不会以为我们骗人啊?”
李世民摊手:“我管他呢。反正我肯定要把你们刻上去。”
李玄霸叹气:“算了,在以后的《太宗实录》上多记一笔,以免后人误会。”
李智云噘嘴道:“为什么一定要是太宗,不是高祖?”
李玄霸翻白眼:“如果父亲抢着称王称帝,难道二哥还能派兵攻打?孝字大过天,他只能乖乖忍着。”
李智云道:“那父亲颇不要脸了。我想以父亲的能力,肯定不能自己打天下。”
李玄霸道:“如果父亲支棱起来,攻占个大兴还是很容易。”
李智云抱着手臂讥笑:“高公、薛公、宇文公和长孙公等人都在大兴,攻打大兴本来就很容易。而这些都是二兄三兄的人脉!”
李世民道:“虽然我也觉得父亲打仗的本事很一般,但以唐国公府的招牌,即使没有我,关陇勋贵肯定也是支持父亲取代杨广的。但我希望父亲能知道即使没有关陇勋贵的支持,我也能征服天下。是关陇勋贵来求我们,而不是我们靠他们。他可不要为了得到关陇勋贵的支持,给予他们太多厚待。”
李玄霸补充:“否则你将来裁减官位和爵位会很麻烦。”
李世民叹气:“就是。”
李智云疑惑:“关陇勋贵指的是什么?”
李世民道:“让你三兄和你解释。唉,马车里也闷得慌,我出去骑马了。”
李世民出去了被晒回来,进马车又坐不住想出去。
李智云看着二哥进进出出,悄声对李玄霸道:“二兄好烦啊。”
李玄霸失笑:“就是。”
很烦人的李世民在到达武威郡的时候遇到了前来迎接的房乔等人,当然,长孙康宁带着两只已经不是崽崽的金雕也来了。
长孙康宁还没来得及对轮椅上的李玄霸哭一场,两只雕就冲到了李玄霸怀里哭得打嗝。
李玄霸抱住两只已经快抱不住金雕,哭笑不得道:“就算长大了,还永远是我的雕崽啊。”
寒钩和乌镝哭的模样一模一样,它们把脑袋埋在李玄霸怀里,完全看不出谁是谁了。
“好了,别哭了,我回来了,我好好的,以后再不吓唬你们。”李玄霸给两只雕擦眼泪,抬头道,“你们也别哭了。我现在安然无恙……”
房乔和杜如晦破口大骂道:“你这叫安然无恙?!”
高表仁哭得都快背过气:“你、你这叫安然无恙?”
杜如晦道:“你安然无恙,站起来走几步?”
房乔一边冷笑一边抹眼泪:“你安然无恙,站起来啊。”
李玄霸讪讪道:“我怀里有两只雕崽,站不起来。”
高表仁大哭着握住孙思邈和宇文珠的手,也不顾及什么男女之别了:“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救回了三郎,呜呜呜,谢谢。”
孙思邈道:“是我分内之事。”
宇文珠道:“高兄长别哭了,三郎真的无事了,请放心。”
高表仁哭着道:“我刚见三郎时,三郎还这么小。”
他松开手,比了比腰:“就这么小,比二郎整整小一圈。他那时身体也不好,三天两头就生病,手臂瘦得像竹节。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看到三郎身上有了一点肉,看到三郎能在草原上纵马,连弓箭都能射出来了,虽然还是射歪……”
李玄霸咬牙切齿地打断道:“我准头很好,只是拉不开强弓!”
高表仁哭着道:“你现在估计连小时候的玩具弓都拉不开了。”
李玄霸破防:“师兄你可闭嘴吧!”
高表仁哭着揉了揉李玄霸的脑袋:“叫兄长。以后李建成算个屁,我才是你唯一的兄长。”
李世民本来也被感染哭了,听了高表仁的话,不由指着自己哭道:“师兄是唯一的兄长,那我是什么?”
高表仁道:“你不是二哥吗?你看你有个兄长的样子?”
李世民哭着骂道:“才不呢!阿玄只有我一个兄长,也只有我一个哥哥!你是师兄,不准和我抢弟弟。”
李玄霸尴尬地想让两只雕崽用爪子帮自己挖个地洞钻进去:“你们够了!别吵这个奇怪的事!别人都在笑话你们了!”
李智云适时地插入吐槽:“三兄,别担心,他们都在哭呢,没笑。”
他话音刚落,还哭着的几人都笑了出来。
李玄霸:“……”
李智云补充:“刚才没笑。”
李玄霸深深叹了口气,脑袋垂下道:“弟弟,你可闭嘴吧。”
李智云歪头装无辜。
罗士信再次确认,集弘就是很久没被哥哥们一起揍了,现在皮痒想找揍。
李玄霸回头给了推轮椅的李智云一个“你等着”的眼神,继续安抚友人们。
房乔和杜如晦等人的眼泪虽然仍旧止不住,好歹能正常说话了。
薛元敬和薛德音也有点难受。只是比起这些人的捶胸大哭,他们有点嚎不出来,显得情绪过于内敛,有点尴尬。
不过李玄霸很体贴地给了他们一个感激的眼神,倒是让他们心里熨帖的同时,眼泪变多了。
李玄霸:“……”尴尬。
李世民和长孙康宁互相替对方擦眼泪。李世民道:“阿玄,你看多少人为你难受,你可再也不准冒险了。”
李玄霸举起双手:“我知错了,绝对不会再冒险。”
他其实以前也没冒险,只是有个混账浑水摸鱼放火!
房乔老成持重,最先缓过劲来,他问道:“大德,你可猜到是谁下的手?”
李玄霸眼眸一瞬间变得平静,语气毫无起伏道:“李密。”
李世民在回来的路上就和李玄霸讨论过这个问题,但李玄霸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李世民汹涌的眼泪还是像关闭了水闸似的戛然而止。
“回去慢慢说。阿玄累了,让他先在武威郡休息几日。”李世民道,“你们也别围在这了,让阿玄喘口气。寒钩,乌镝!”
寒钩和乌镝身体一抖,乖乖地跳到地上当走地鸡。
李玄霸看着寒钩和乌镝的模样,不由给了二哥一个埋怨的眼神。
在他没看着的时候,二哥绝对给了寒钩和乌镝过重的训练。看把雕崽们吓的。
李世民现在主公的威严日益浓厚,他板着脸下令后,连高表仁都没有再哭,只是止不住哽咽。
杜如晦沉着脸道:“知道是谁就够了,之后交给我们,李三你好好休息。”
李玄霸反对:“我想亲自报仇。而且只是出谋划策又不累,把我关在屋里反而无聊。”
杜如晦无奈:“主公,管管你三弟。”
李世民道:“我会看着他,不会让他累着。阿玄想自己报仇,就依他的意思。不过现在旅途劳累,阿玄,你必须多休息几日。”
李玄霸道:“好。”
长孙康宁挽住宇文珠的手:“我们住一间屋好不好?我想听阿姊说你们经历的事。”
宇文珠笑着捏了一把长孙康宁的脸:“好。”
长孙康宁蹭了蹭宇文珠的手:“我的皮肤是不是粗糙了些?虽然粗糙了些,但骑马狩猎真的好好玩,怪不得二郎喜欢。”
姐妹二人嘀嘀咕咕聊起来,径直上了一辆马车。
李世民接替了李智云推马车的工作。
李玄霸:【我就说二嫂沉迷打猎,肯定把你忘在脑后了,现世报啊。】
李世民:【滚!】
李玄霸:【啧啧,恼羞成怒。现世报现世报。】
李世民:【闭嘴。】
李玄霸:【自从哥你能在心底说两个字后,‘闭嘴’两个字的频率也太高了,换个词行不行?】
李世民:【住口。】
李玄霸:【无聊。】
李世民眉眼间露着无奈。
杜如晦对房乔小声嘀咕:“他们肯定又在用我们不懂的方式交流了。”
房乔怀念地点头。
裴行俨疑惑地问长孙无忌:“什么不懂的方式?”
长孙无忌揉着哭肿的眼睛道:“都说不懂了,我哪知道?”
娘亲哟,他本来之前哭过一次,还以为哭完就算了。谁知道这群人哭着哭着,自己的眼泪就止不住了,比之前哭得还厉害。
自己也不是爱哭的人啊。
都是李二郎的错,他把身边人都带成李三郎口中的哭包了!
秦琼、宗罗睺、罗士信和终于与秦琼等人混熟了的薛举走在一起,聊起回西域后谁能夺得最多立功的机会。
李智云懒得理睬又私下秘密交流的二兄三兄,挤进了这几位武将中,拍着胸脯道:“当然是我!”
看着秦琼等人拘束的神情,罗士信把着李智云的肩膀道:“集弘虽然嚣张了点,但很好相处,你们以后就知道了。不过集弘,你年纪太小,一边去。”
李智云“哈”的一声,给了罗士信下巴一拳。
罗士信:“……”
他抬腿就是一脚。
李智云也是一脚。
最小的两位武将你踹我,我踹你,一边走一边互殴。
李玄霸:“幼稚,都是你教的。你这个主公能不能教点好的?”
李世民满头雾水:“这还能怪我?行吧,我是主公我背锅。”
秦琼、宗罗睺和薛举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拦。
裴行俨注意到了这边的打闹,大声呼喊:“士信,踹集弘屁股!集弘,揍士信眼睛!对,就是这样!”
长孙无忌扶额:“你可闭嘴吧。”
高表仁试图去劝架,见两人打得太激烈,又走了回来。
薛元敬和薛德音看向房乔、杜如晦。
房乔目不斜视。
杜如晦耸肩:“管他们做什么?小孩子打闹多正常,习惯就好。”
薛家叔侄对视一眼,总觉得以后生活会非常闹腾。
第155章 反王联合攻杨广
李世民和李玄霸回到陇右道时, 李世民和李玄霸双生子的名声再次响彻天下。
高颎、宇文弼、薛道衡和长孙晟四人摆了一桌麻将,一边搓麻将一边聊弟子们的丰功伟业。
这一副玉制麻将是李玄霸连同道歉信一起送到宇文家的。
李玄霸向宇文家道歉,没有照顾好宇文珠, 让宇文珠受惊了, 也让宇文老师担忧了。
宇文弼破口大骂了李玄霸一顿后, 就日日寻老友一起搓麻将,炫耀自己的孙女婿有多体贴。
长孙晟殷勤地赞同,高颎、薛道衡总觉得长孙晟是借着夸李玄霸夸李世民。
长孙晟:“我猜西突厥进攻敦煌郡是假的。陇右艰苦, 骑兵不多,只是突袭牙帐就罢了,能与始毕可汗正面对战, 二郎肯定从西突厥借了兵。”
薛道衡好奇道:“东突厥不是溃兵吗?击溃溃兵应当用不了多少人。”
高颎摸上牌后摇摇头,将刚摸牌打了出去:“陛下虽无能, 但他身边有许多老将, 若兵力充足,早就杀出了重围。以陛下封赏的人数看,这次雁门之战隋军的人数不多。三郎能击败始毕可汗,但很难消灭太多突厥兵力。突厥退回草原的兵力应当没有太大折损。”
宇文弼一边摸牌一边捋着胡须道:“三郎当是先示敌以弱取得大胜,然后以大胜行疑兵之计, 让始毕可汗误以为是大隋大军来援自己才大败,吓退了始毕可汗……碰一个。”
薛道衡道:“唉, 你该不会胡大对子吧?牌运真好。无论是什么方式,二郎三郎也救了陛下。‘冠军侯’的名号再好也就是个侯,三郎甚至连爵位都没有。若在先帝时, 两人至少都是郡公。”
长孙晟道:“当今陛下削减爵位, 留给非宗室的仅有公、侯两级, 能封爵就不错了。不过在没有朝廷支援的前提下烧了突厥牙帐, 生擒突厥可汗,这之前还生擒了吐谷浑可汗,二郎的功劳怎么也该破格提拔成国公了。”
薛道衡冷哼:“他一向吝啬。”
高颎又摸上一张牌,嘴角噙着笑,将牌一推:“胡了,自摸。”
宇文弼脸色大变:“这么小的牌都自摸?你有没有点志气!”
高颎捋着胡须笑道:“既然知道你要做大对子,还可能是清一色大对子,我当然能跑就跑。你们三家继续慢慢血战到底,我先关三家跑了。”
宇文弼、长孙晟、薛道衡三人都啧啧鄙视高颎。玩麻将就是放松,你居然还算牌!
鄙视完最先跑路的高颎后,四人继续聊天。
高颎抿了一口李世民送来的张掖枸杞茶,慢悠悠道:“二郎就罢了,三郎居然能救驾立功,这件事我都没想到。我只以为三郎可能会在贼帅那里做点什么。”
薛道衡道:“你之前说几路贼帅联合起来打着太子的旗号抢夺隋军物资,这谋略显然不是贼帅自己想的,幕后肯定有人谋划。难道三郎一直躲在贼帅处?”
高颎道:“也可能是李密。”
他说罢后,失笑:“不过现在只可能是三郎了。”
长孙晟虽然知道肯定是李玄霸,但还是问道:“为何?”
高颎道:“既然你判断西突厥袭扰敦煌郡是假的,那么他们连财物奖赏都不多争取,就匆匆离开中原的原因是什么?”
宇文弼道:“我听闻三郎的身体仍旧很虚弱,如果不是急事,他们不会急行军回陇右。”
薛道衡捏着摸到的牌犹豫了许久,还是换了张牌打出去:“看来他们算到中原马上就会生乱,为了避嫌才立刻离开。”
长孙晟道:“胡了。我先跑了。”
薛道衡把胡子都扯疼了:“都跑了?留我一个?!”
宇文弼大笑道:“来,看看谁先胡。”
薛道衡愁得脸都皱到了一起。
长孙晟坐着的椅子是李世民李玄霸派人送来的“太师椅”。他现在年纪大了,年轻时也本就不太顾及繁文缛节,很快就喜欢上了这太师椅。
现在四位老头都每日坐着太师椅,已经不想换回坐榻了,哪怕坐榻上也有靠背。
长孙晟捧着一杯茶,手臂放在太师椅的扶手上,往高颎那里靠了靠:“高公,你猜三郎给贼帅留了什么妙计?”
高颎微笑:“猜不到,我也想知道他能又给世人和陛下怎样的惊喜。”
宇文弼抬头:“是惊吓吧?”
薛道衡愁眉苦脸:“完了完了,我这次不会点两家吧?唉,陛下还没惊吓,我要先惊吓了。”
宇文弼笑着催促:“快出牌。”
薛道衡叹气。
高颎和长孙晟大笑。
天气逐渐转凉,四位老头神情惬意地在亭子里吹着风。
养生养生,外界的事与他们无关,他们只要笑一笑就好。
今年一定又能轻松活过去,下一个目标是轻松活过明年。
……直至活到下一个盛世。
双生子立功的消息也传到了即将启动计划的王薄、翟让等人耳中。
翟让悄悄找到王薄,唏嘘不已:“我见李三郎君,应当是厌恶狗皇帝的,为何他还要救驾?”
王薄跟着魏徵读书,已经懂得了许多事:“李二郎君和李三郎君虽然厌恶狗皇帝,但比起狗皇帝的命,他们更重视百姓,不能让突厥人屠戮中原。”
翟让沉默了一会儿,对着西边拱手道:“二郎君和三郎君高义。”
王薄道:“天下大乱,他们既不想与我们为敌,又不到起兵的时候,戍边确实是唯一的选择。只是没想到在没有朝廷的支持下,他们还能取得如此大的战果。比起二郎君和三郎君,狗皇帝倾全国之力三征高丽……哼。”
翟让道:“如果换作是二郎君和三郎君,一定不会亲征高丽。”
王薄摇头:“高丽在大隋建立前的中原乱世时占了中原王朝许多地,无论是大隋还是其他中原朝廷,只要有机会就肯定会征讨高丽。不过如果是二郎君和三郎君,即使不能获得全胜,肯定也不会把百姓祸害到如今的地步。我听闻二郎君在陇右练兵,也没有给陇右百姓造成太大负担。”
翟让讪讪道:“你说的话好深奥,我有点听不懂。”
王薄笑道:“我不过跟着魏先生读了几本史书罢了。翟公也识字,是在笑话我现在才开始读书吗?”
翟让叹气:“我确实识字,但书念得不多。或许我也该多读书……唉,可我向谁请教学问呢?”
王薄道:“听闻你麾下徐世勣是大户之子,当是会读书的。”
翟让尴尬道:“他也太年轻了。”
王薄又笑了笑,没再继续劝说。三人行必有我师,求学不看年龄出身,但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翟让既然都这么说了,他便不劝了,本来也不熟。
王薄看出翟让有投靠李二郎君和李三郎君的意思,只是他舍不得瓦岗寨的基业,不想千里迢迢赶往陇右,才如此犹豫。
不过李二郎君和李三郎君迟早会打回中原,翟让能坚持到那个时候,大概就能如愿以偿吧。
那自己呢?
王薄有些怅然。
书读得越多,他就对以后要走的路越迷茫。
虽然三郎君已经为他选好了一条路,但他不确定自己真的能走上这条路。
说不定走了一半就死了呢。
王薄的怅然只是一瞬。现在狗皇帝还没死,等狗皇帝死了再说吧。
王薄和翟让很快等来了其他贼帅。魏徵又拿出了一幅新的杨广回东都以及可能在今年南下江都的路线图,丝毫不掩饰自己在朝廷中有人。
贼帅们纷纷出发,埋伏在杨广回程的路上。
杨广和大隋朝廷完完全全没有想到贼帅会埋伏他们。
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扬眉吐气的大胜,贼帅应该会猜测是大隋的军队来援,才能解了雁门之围。他们怎么敢触隋朝大军的霉头?
再者,只是杨广不和贼帅计较,他们才能嚣张至今。如果杨广狠了心要碾灭哪一支贼帅,肯定轻而易举。这群人居然敢直接袭击杨广,是不怕死吗?
但贼帅就是伏击了杨广。
杨广在等候李世民时,因为雁门郡的粮草不够,所以援军纷纷撤回郡县。他身边的将士并不多,大部分都有伤在身,十分疲惫。
杨广又没有兑现承诺,还觉得自己能打突厥就能打高丽,又重提四征高丽的事,让遭受欺骗的将士愤怒不已。
现在隋军士气和状态都已经低到了一种难以想象的地步,只有杨广和朝臣还心情激动,沉浸在李世民给他们带来的大胜喜悦中。
这时候,当第一支贼帅袭击杨广车队时,贼帅居然能冲到杨广能看到的地方叫骂。
杨广又怒又惧,赶紧命令周围郡县来支援。
但天下的贼帅好像有默契似的,居然在同一时间都闹出了动静,全国多个郡县被贼帅率军攻打。若地方军队撤去救援杨广,就有大批城池失陷。
他们选择的城池都是隋朝粮仓所在,比如瓦岗军就盯上了荥阳,想夺得这个支援东都的最大粮仓。
如果大运河畔的几个大型粮仓全部失陷,不仅东都养不起那么多人口,连隋军都得饿肚子。
当然,粮仓失陷的情况再严重,杨广都回到中原了,你临近的郡县怎么都得出兵。
太原郡也得出兵。但李渊正好被东突厥拖住,只能派李建成出兵,希望给李建成也刷点功劳。
又不是打突厥人,只是打民贼,李建成的问题应当不大。
李建成确实打一般民贼问题不大。民贼都是乌合之众,在原本历史中,他也在河东剿过贼。
但是李建成这次救援的是荥阳这个大型粮仓以及老丈人家所在的地方。攻打这里的是瓦岗寨,和被瓦岗寨借走的魏徵。
“嗯,我叫魏收。”一个年轻但强壮的士人道,“我是魏先生的族弟,这次与魏先生一同为瓦岗寨诸位出谋划策。”
翟让看着自称魏收的人,又看向一脸面无表情的魏徵,小心翼翼道:“魏先生这位族弟,不会和三郎君有亲吧?”
魏徵道:“你猜?”
薛收笑道:“我现在与翟公所说的三郎君没有亲,只是认识罢了。”
翟让立功恭敬道:“求先生教我!”
薛收拱手:“我一定尽力。”
魏徵叹气:“你真的要趟这趟浑水?好不容易回到中原,你不赶紧去陇右道?”
薛收道:“先帮李二李三把这件事做了再走。”
知道自家族兄和族侄都去了陇右道后,薛收就不急了。
他必定要做出点什么再回李二李三身边,让族兄和族侄知道谁才是“河东三凤”中真正厉害的人。
李玄霸在齐郡的时候,请王薄打探薛收的消息。
齐郡有许多渔船,渔夫为了讨生活,甚至会冒险往高丽和倭国跑。而且虽然现在天下大乱,但齐郡大户仍旧有船只前往倭国贸易。
在李玄霸离开齐郡前,他已经知道薛收落难的消息。
他要前往雁门郡救驾,自然能暴露身份。所以李玄霸就派人向来护儿将军率领的水军求助,请求来护儿将军派出一两艘战船把筑紫岛的隋军接回来。
来护儿这才知道,隋军居然已经占领了筑紫岛,但没有船只,无法回隋朝报信。
原来倭国已经和大隋宣战了,还封锁了消息?来护儿被拦着不准打高丽,本来就心里窝火,当即要给倭国一个教训。
杨广得到来护儿的上书后,没把倭国放在眼里,便让来护儿自己便宜行事,只要不发大军去攻打倭国,问他要钱粮就行。
来护儿派水军支援后,薛收终于能回到阔别多年的中原。与薛收一起在筑紫岛挖贝壳的陈棱回家探亲后,又回到了筑紫岛继续驻扎。
既然筑紫岛已经打了下来,来护儿就增兵增船,让陈棱守住筑紫岛。
将来如果大隋缓过劲想要再次攻打高丽,他们就可以把水军基地布置在筑紫岛上,从两面夹攻高丽。
薛收回中原后,没有回河东,先来齐郡寻找魏徵。
得知李二郎和李三郎的事后,薛收先捶胸顿足大哭一场,说如果自己还在中原,一定会和李三郎一起留在河东郡,说不定能帮到李三郎。
他痛哭之后没有回家,隐藏身份跟在魏徵身边,要帮李三郎把这个计谋完成。
薛收现在一身腱子肉,就是“河东三凤”其他两个“凤”来了都认不出他,伪装轻而易举。
多了一个帮手,魏徵很乐意。
而且他现在和薛收有了同僚之情,将来回到主公身边的时候也有个同盟帮衬。
薛收不愧他“河东三凤”的名声,魏徵怀疑,那两个现在都没什么名声的河东其他两个凤,估计比起薛收来差远了。
薛收不仅文采斐然,在谋略上也很有见解。特别是跟着陈棱在筑紫岛挖了几年贝壳之后,他对军队了解颇深,已经能练兵和领兵了。
魏徵看着薛收跟着他来到瓦岗寨后,第一场战斗就上马抽刀子砍人的狂劲,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羽毛扇都不香了。
自己是不是该把剑术捡起来?
薛收能文能武,迅速博得了瓦岗寨众人的敬佩。
翟让悄悄向魏徵打探薛收的身份,尝试能不能把薛收留下来。
魏徵没好气道:“他是我主公和三郎君的少年友人。”
翟让震惊之余,又感动不已:“三郎君居然把少年友人都派来瓦岗寨帮我?”
不是三郎君干的。算了,就当是三郎君干的。
魏徵睁着眼睛说瞎话:“三郎君知恩必报,你既然救过他,他当然会鼎力相助。”
翟让心里温暖极了。三郎君高义!
瓦岗寨有徐世勣、单雄信和翟让这等猛将,翟让又非常有自知之明地将军队统帅都交给了魏徵和薛收,这支“民贼”就完全不同了。
李建成身边都还没个正经谋士呢,瓦岗寨这里有两个,整整两个!还是青史留名的两个!
在薛收和魏徵的指挥下,瓦岗寨轻而易举击溃了李建成的援军。
魏徵是个小心眼,薛收也心疼李玄霸这个好友,他们本来打算生擒李建成,给李建成一个教训后再放人。
谁知道他们的仗还没打完,后方的李建成见敌军勇猛,飞速逃回了太原郡。
薛收和魏徵得知这个消息时,李建成早就跑得没影了。
魏徵讽刺:“他诬陷三郎君后也是跑得如此快,把三郎君打了个措手不及。”
薛收冷漠道:“看来李建成在这乱世中一定死不了。他遭遇意外的概率,比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只能跟在大军屁股上的李三郎都要小。”
魏徵翻了个白眼:“那可不是,三郎君领兵进退有据,就是失败了也会留在军中收拢溃兵,不会仗没打完,人已经跑得没影了。唉,我还以为能帮主公和三郎君教训他。”
薛收笑道:“也能教训。我们攻入了荥阳,荥阳郑氏想要我们不骚扰他们,总该付出点代价。翟让怕世家,我二人可不怕,主公和三郎君也不怕。让荥阳郑氏多出点血,荥阳郑氏一定对这个废物女婿很生气。”
魏徵失笑:“听闻李建成和郑氏今年成婚?那就算给他一份新婚大礼了。”
薛收和魏徵相识大笑。
瓦岗寨这里大获全胜,几乎吸引了洛阳附近所有剿匪兵力,并堵在了杨广回洛阳的前路上。
薛收留在荥阳继续帮助瓦岗寨。魏徵回到王薄身边,率领齐郡义军牵制住张须陀,并派出小股势力一起骚扰杨广。
江淮、涿郡等地的义军也纷纷往洛阳赶,一副多路反王会师洛阳的模样。
杨玄感果然趁机再次举旗起事,派李密与义军联盟,被推举为盟主,二发檄文声讨杨广。
一时间原本被扑灭的民乱也死灰复燃,义军大火从南烧到北,从东烧到西,连陇右道都有人生事。
然后李世民露了个面,民贼纳头便拜,涕泗横流,高喊“我多年飘零,终遇明主”。
李玄霸在心声里为这群就奔着被招安来的心机男们补充:【我飘零半生,只恨未逢明主,公若不弃,愿拜为义父。】
李世民早就听李玄霸讲过现在还没有的《三国演义》,知道这个台词背后的含义,气得在心里高喊【闭嘴】【住口】无能狂怒。
大隋民乱再次四处开花,这次大隋军队却捉襟见肘,难以像杨玄感初次起兵时那样迅速灭火。承担主要袭扰杨广任务的河北义军,肩上的压力就轻了不少。
河北义军首领是高士达,但高士达这时候也如翟让一样很有自知之明,将军权交给了窦建德,自己只负责后勤。
窦建德原本只是按部就班地打出“太子杨暕”的旗号骚扰杨广,时不时装神弄鬼吓唬一下杨广,搞个“废太子杨勇”“废太子杨暕”双人鬼魂轮舞,把被东|突厥吓得心有余悸的杨广生生吓病。
见其他义军势头这么好,护卫杨广的隋军的士气又过于低落,窦建德就想冒险搞个大的。
他与高士达商议,用出的计谋恰好和他本该在大业十二年初次扬名时用出的计谋一模一样——他和高士达装作内讧,高士达假装杀掉了窦建德家属,窦建德率领精锐向杨广投降。
杨广现在一心想回到东都洛阳,立刻命令接受窦建德投降,让窦建德为先锋攻打贼帅高士达。
与原本时空不同的是,这次窦建德不是趁着签订盟约的时候隋军松懈进攻,而是忍到了战场临阵倒戈。
窦建德觉得挺奇怪的。
他本来以为自己这支军队可能会被打散,自己只率领几百人在战场上冲锋。
奇谋都需要冒险,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谁知道自己带去的人一个不动全归自己,隋军还给自己补了弓箭武器。
窦建德不得不说,大隋曾经真的很辉煌,就这支被突厥人打残的隋军都还如此富裕。这让他在战场上反冲锋得更有劲了。
高士达和窦建德一合流,本来士气就很低的隋军丢盔卸甲,还有许多人临阵投降。
宇文述虽然是贪官,但他也是杨广的忠臣。
他年纪一大把了,还将生病后无法纵马疾驰的杨广背在背上,悄悄走小路从混乱中逃走。
又有一众老将亲上战场杀敌,把窦建德和高士达的攻势压了回去。
杨广也是命不该绝,张须陀还是脱离了义军的骚扰阻拦及时赶到,正好救下了杨广和宇文述。
从草原回来的山西慰抚使李渊,和杨广的心腹河东慰抚使尧君素也匆匆来援,高士达和窦建德遗憾撤退。
杨广还是成功回到了洛阳。
许国公宇文述伤重不治,死前他良心发现,当了一回忠臣,劝杨广将杨暕认回宗室,恢复杨暕的名声,并坐镇西京大兴,承诺休养生息。
杨广很感动,于是宇文述死后,他的儿子宇文化及没能继承宇文述许国公的爵位。
第156章 宇文化及的愤怒
宇文化及原本也不能继承宇文述的爵位。
宇文述有三个儿子, 长子宇文化及和次子宇文智及都是不法分子,只有成为杨广驸马的宇文士及勉强算是个懒散好人。
宇文化及曾是杨广近卫,与杨广算是少年朋友。所以杨广继位之后, 他仗着和杨广的交情很是嚣张。
宇文智及不仅嚣张, 还很残忍, 天生是个坏人。宇文述曾动过杀子的心,常说宇文智及会害了他们一家人。
但宇文士及十分爱护兄长,多次在父亲和杨广面前维护二人, 又有南阳公主从中说和,所以兄弟二人都没得到多大惩罚,行事更加肆无忌惮。
结果在杨广北游榆林时, 宇文化及在宇文智及的怂恿下私自与突厥人交易,终于触怒了杨广, 被杨广以私|通突厥的罪名下令处死。
虽然在宇文士及和南阳公主再次说情下, 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没有被处死,但被贬为奴隶,咳,给宇文述当奴隶。
把两个儿子贬给亲生父亲当奴隶,这种事也只有杨广能做得出来。
群臣哪看不出来, 这大概是宇文述这只老狐狸的意思。
宇文述察觉宇文化及太蠢,宇文智及太坏, 又无法亲手杀子,就想了这个笨办法。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被贬为奴隶后就不能再做官,给他做奴隶又不会吃苦, 这一辈子都是富贵闲人了。
至于自己身上的爵位, 宇文述心想, 皇帝肯定是会让身为驸马的宇文士及继承的。
宇文述救驾而亡后, 杨广十分感动,赦免了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
这一赦免,按照道理,杨广应该把宇文述的爵位给嫡长子宇文化及继承。
但宇文述临终那番话惹恼了杨广。
杨广这一生有两个人的名字提都不能提,一个是他兄长废太子杨勇,一个是他儿子废太子杨暕。
这两个废太子是杨广的逆鳞,谁多夸几句他都会震怒。
宇文述很清楚杨广的心态,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也确实是杨广的忠臣,琢磨了一下自己的情况之后,还是说出了这个其他同僚不敢说的话。
他知道自己护驾而死,就算杨广心里不舒服,也不会因为这句话迁怒他的后人。再者宇文士及一直深得杨广喜爱,杨广就算迁怒也不会针对宇文士及。
既然自己这番话不会给自家人带来麻烦,他就在临终之前说了这番肺腑之言。
至于长子和次子,宇文述完全不希望这两人被皇帝想起来。自己在临死前让皇帝生气,皇帝一小心眼,说不定就不会赦免自己两个儿子,这一箭双雕啊。
谁知道杨广对宇文述是真的爱。他虽然很生气,但还是赦免了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并给宇文化及封了右屯卫将军。
但他也很膈应,所以他把宇文述“许国公”的爵位给扣了。
杨广想,用这个“许国公”的爵位换两个已经被贬为奴隶的儿子当高官,宇文爱卿一定感动死了。
至于国公的爵位,杨广认为,宇文家应该是不在乎的。因为他的驸马宇文士及早就因宇文述的功劳得封新城县公。
不过这个“许国公”,杨广也不是不给了。
杨广是真的对宇文述很宽容,只是晚几年给,让自己消消气。
他对宇文化及道:“朕虽然因为你父亲的功劳赦免你,你为嫡长,理应继承许国公的爵位。但你之前实在是太荒唐,就是你父亲也不会安心让你继承爵位。朕给你几年时间证明自己。如果你表现好,朕就把爵位给你;如果你表现很差,你这爵位就别要了。”
宇文化及先千恩万谢,回头就问宇文智及:“陛下的意思难道是想把国公的爵位给三弟?”
宇文智及摇头:“就算陛下给三弟,以三弟的性格也不会要。我想陛下的意思是宇文家国公的爵位就没了。”
宇文化及惊怒:“怎会如此?”
宇文智及道:“父亲临终前,只有三弟守在陛下身边。我观察陛下从房中出来时脸上愤怒压过了悲伤,或许是父亲临终前激怒了陛下。何不问问三弟?”
宇文化及赶紧叫人将宇文士及请来。
宇文士及叹气道:“你们知道太多并不好。”
宇文化及骂道:“我们家的国公爵位都快没了,你还说这个?!”
宇文士及道:“以我对陛下的了解,不会不给我们国公爵位,只是会迟几年,等他消气就好了。”
宇文智及皱眉道:“父亲究竟说了什么让陛下震怒?如果我们不知道陛下震怒的原因,下次说不定还会惹怒陛下。”
宇文士及对兄弟是掏心掏肺的好,为人又单纯,兄弟这么一说,他觉得有道理,便道:“父亲劝陛下为废太子杨暕平反。”
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面色同时一僵。
宇文士及叹息:“父亲对陛下是真的忠诚。”
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对视一眼,眼中都很愤怒。
宇文智及拉了宇文化及袖口一下,率先道:“原来如此。那我们这几年就低调些,等陛下消气。”
宇文士及点头:“陛下一定会消气,相信我。还有公主为我们说情,陛下不会迁怒太久。”
宇文化及扯了一个僵硬的笑容:“要再次麻烦公主了。三弟,你消瘦了许多,就算为父亲守孝,你也该保重身体。”
宇文士及道:“我还好。两位兄长也要保重身体。”
兄弟三人随意闲聊了几句,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亲自把宇文士及送出门。热孝已过,宇文士及每日来灵堂后,仍旧回公主府休息,不在宇文府居住。
宇文士及离开后,宇文化及关上门破口大骂:“杨广真不做人!”
宇文智及抱着手臂冷哼:“他什么时候做人?杨广年少时与兄长曾是无话不谈的友人,仅仅因为我们与突厥人交换了一点东西,他就要将你我处死。后来说什么赦免……”
宇文智及嗤笑了一声:“那叫赦免?他如果真的只是因为严格执法,就该把你我贬往边疆,过几年再赦免我们回朝。贬为奴隶……贬为奴隶……”
宇文智及咬牙切齿,心中的暴戾不断往上涌。
他和兄长曾是大兴城最风光的纨绔公子,就算见到朝中公卿都敢轻蔑对待。
杨广居然把他们贬为奴隶,还是给父亲为奴,这侮辱还不如杀了他们!
宇文化及握拳狠狠砸了一下桌面,眼中屈辱和憎恨也仿佛要溢出来似的。
听闻父亲救驾而死,宇文化及既悲伤又兴奋。他以为父亲的救驾之功,怎么也能抵消他和弟弟小小的走私之罪。
谁知道杨广再次侮辱他,虽然将他赦免,却剥夺了宇文家的爵位。
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虽然被贬为父亲的奴隶多年,但与在杨广面前很风光的三弟宇文士及的关系其实很好。
如果杨广认为他们俩曾是获罪之身不能继承爵位,让宇文士及继承国公爵位,他们都不会这么愤怒。
但父亲这么大的功劳,宇文家的爵位还被剥夺了?
说什么观察几年,谁家继承父辈爵位还要观察几年?他们父亲背着皇帝从箭雨中冒死逃生,自己重伤而亡,无论有什么借口,也不该扣住我们宇文家的国公爵位!
“当年楚国公杨素对皇帝忠心耿耿,也被皇帝生生逼死。皇帝大概早就忌惮我们家了。”宇文智及道,“兄长,我们不得不防。”
宇文化及面色阴沉道:“我知道。”
兄弟二人商议一整夜,拿出大笔钱财去收买骁果军的将领。
骁果军因为废太子杨暕之事被清理了大批无辜中低层将领,对杨广本就不满;后来骁果军在雁门之围中听了杨广的鬼话奋勇杀敌,杨广克扣了他们的赏赐,他们心中对杨广的不满不断累积;这次杨广遇袭,士气低落的骁果军又因为护驾不力被处罚,对杨广不满已经累积到了一个临界点。
宇文化及被提拔为右屯卫将军后,便接替宇文述成为骁果军的最高上司。
他带着一副谦逊的面容,拿出大笔钱财给骁果军将士,说自己没有带兵的经验,希望骁果军将士能多给自己一些建议。
“父亲去世前,一直挂念着与他并肩作战的骁果军,命令我们将家中余财赠予你们。”宇文化及温和道,“骁果军战亡的将士的抚恤金都由我们宇文家包了。”
宇文化及在做这件事之前,就告知了杨广。
虽然他心中憎恨杨广,但与杨广结识这么多年,如果他不被狂妄蒙蔽双眼,其实对杨广性格了如指掌。
他对杨广道:“臣已经深知以前的错误,想要重新洗心革面为陛下效力。现在父亲刚去世,臣本应该为陛下守孝,得陛下提拔,以戴孝之身入朝为官。臣心里惶恐,不敢享用家中财物,只愿清贫度日以为父亲守心孝。听闻陛下内库空虚,臣愿意捐出家财为陛下劳军。虽只是杯水车薪,也是代父亲为陛下出一份力。”
隋朝国库和杨广的内库都已经空虚,连雁门之战的赏赐都凑不齐。虽然多凑一凑,还是能凑出来,但杨广认为骁果军没有保护好他,并不想拿出钱来给骁果军战死的将士。
宇文化及急他所急,杨广心里很熨帖,感觉宇文述回到了他身边。
他赞赏了宇文化及的行为,狠狠夸赞了宇文化及,决定等宇文化及三年孝期一过,就把爵位还给他。
为什么不现在还给宇文化及,当然是因为他这么快更改决定,显得有点没面子。
而且他仍旧对宇文述在死前提起废太子杨暕很膈应。
之前宇文述你也是抨击杨暕的一员,现在居然让朕为杨暕平反,你这是什么居心?!
若不是宇文述是因救驾而死,杨广都要怀疑宇文述的忠心了。
一个他一直深信不疑的人居然对他不够忠诚,杨广心里就像是有一颗钉子扎了一下,那心伤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了。
不过他还是信任宇文化及的,所以将统领近卫之权都交给了宇文化及。
……
“完全不能理解。”李世民一个月后才得知洛阳的消息,整个人都陷入极大的困惑中。
李玄霸被哥哥吵得没办法,放下书本道:“杨广不就是想考验一下宇文家的忠诚,有什么难理解?”
李世民道:“考验忠诚就证明杨广认为宇文家不忠诚,那他为何要将骁果军交给宇文化及?”
李玄霸道:“他考验宇文家的忠诚,但仍旧认为宇文家是对他最忠诚的臣子。”
李世民:“……什么鬼?”
李玄霸叹气:“我的意思是,他认为宇文家很忠诚,但他还是要考验,并且认为自己这点小小的考验不会让宇文家不忠诚,明白了吗?”
李世民使劲摇头:“不明白,甚至觉得他脑子有病。”
李玄霸道:“不明白就算了。人不能理解精神病患者的思想很正常,理解了才有问题。”
李世民凑上来道:“但阿玄你理解啊。”
李玄霸道:“嗯,所以我有问题。”
李世民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李智云疑惑地看着二兄。
三兄一直这样,他已经很习惯。但他永远不能理解二兄的笑点在哪里。这有什么好笑?
房乔把手中文书往桌案上一拍:“主公你能不能别偷懒了!公务堆积如山,你还有空管皇帝想什么?!”
李世民揉了揉笑疼的肚子和笑酸的脸:“好了好了,不笑了,有什么需要我盖章的?”
杜如晦扶额:“盖章之前你多看几眼行不行?!还有李三,你能不能也别偷懒了!”
李玄霸道:“我生病,不能耗费过多精力。”
李世民道:“我这是信任你们啊,‘房谋杜断’,只是秋收这点小事,你们谋了断了不就行了,那还需要我来审一遍?”
房乔和杜如晦都露出了藏不住的刀人眼神。
李玄霸道:“薛家叔侄不用一用?再者,柳嘉礼还不回来?”
房乔道:“薛家叔侄文书写得不错,但在政务上还需要磨砺。柳嘉礼回河东后还没有音讯。”
李世民无奈道:“伯褒刚回来,嘉礼又跑没踪影了。我麾下的文臣怎么总是要玩失踪?”
李玄霸道:“柳嘉礼不是失踪,是忙碌小五的亲事。”
李世民对李智云道:“都是你的错,让你二兄我少了一个助手。”
李智云给了二兄一个白眼,懒得理睬李世民。
柳嘉礼即柳亨。在他的推动下,李智云与河东柳氏联姻。但因为李智云生死未卜,所以河东柳氏有动摇。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李玄霸和李智云都死了,河东柳氏总不能让自家族中女儿为未婚夫守孝?
不过李智云刚失踪,河东柳氏就退婚也不厚道。所以他们只是上门与李渊、窦慧明商议,如果半年后李智云还无踪迹,两家再好聚好散。
半年后李智云仍旧没有踪迹,所以河东柳氏放出了要为自家女儿重新定亲的风声。不过等有媒人来问时,他们拒绝了媒人,说至少要等李智云一年。世人皆称赞河东柳氏重情义,放眼半年后要上门的媒人就更多了。
这本没什么。唐国公府也不可能让未过门的媳妇守孝。河东柳氏给足了他们脸面,他们对河东柳氏并无怨言。
但现在李智云回来了,这事就要变一变了。
虽然李智云自己对此没有意见。如果他的姐妹遇到这种事,他肯定跳着双脚让姐妹赶紧退婚。
李世民和李玄霸也表示了理解,说河东柳氏如果愿意,这婚事就照旧。
不过柳亨心里有负担,都没等李世民和李玄霸回来,便匆匆回河东处理此事。
正好李建成要成亲,李世民、李玄霸、李智云都因为出兵敦煌不能回去参加兄长的婚礼,便委托柳亨代为送礼了。
李世民、李玄霸和李智云在敦煌打得很激烈,完全没有办法脱身,所以他们真的没办法回河东,真是太遗憾了。
“或许是还没到李建成大婚的时候,他回不来。”李玄霸道,“希望他回来时能把薛伯褒带回来。等薛伯褒回来,玄龄和克明就稍稍轻松些了。”
现在陇右道的政务都压在房乔和杜如晦身上,陇右道面积之大,已经是春秋战国的强国了。
陇右道的经济又因为杨广征讨吐谷浑时乱来而十分混乱,后来杨广不喜欢回大兴,陇右道几乎都被朝廷忽视了,所以无论道路、水利等基础设施都荒废严重。
东西突厥和吐谷浑现在都很安静,他们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恢复民生,与民休息。
之前朝廷不仅不重视陇右道,还不断向陇右道要钱,他们恢复民生很不容易。
李世民撒谎要对西突厥用兵,才让杨广同意将陇右道赋税截留,充作李世民出兵的军费。
只凭陇右道的赋税完全不能支撑大隋对西突厥用兵。朝廷做出这样的决定时,杨广和朝臣都觉得有愧李世民。
赋税不用上交后,陇右道的民生恢复是比较容易了,但房乔和杜如晦要做假账来证明赋税确实充当了军费,这工作量就十分大了。
偏偏李世民和李玄霸双双偷懒,他们生气又无可奈何,不好意思太催促这两个好不容易重逢的双生兄弟全身心投入工作。
李世民和李玄霸并不是故意折腾两位友人,只是李世民现在确实没心情,李玄霸的身体也确实支撑不住。
他们不是把李智云带来了吗?
李智云只想冷笑,并给两位兄长比个凸。
他的本事有几斤几两?除了给房兄长和杜兄长端茶倒水磨墨誊写还能做什么?
最终房乔和杜如晦还是扛下了所有,而薛家叔侄则游走各个郡县统计数据安抚民众,并增加地方管理经验。
薛元敬和薛德音的文采不错,但很缺少吏治经验,没有脚踏实地地与百姓和小吏接触过,学识都浮于表面。
房乔和杜如晦都是当过县令、下过基层的人,与薛元敬和薛德音的磨合很不好。在李玄霸的建议下,他们就把薛元敬和薛德音丢去了基层。
薛元敬和薛德音虽然心里不服,但李世民劝说道:“不治一县如何治一国?我和阿玄也是从几百家奴开始带兵。若能在乱世之中治得一方安宁,将来天下安定,以二位的才华,一定能出将入相。”
薛元敬和薛德音吃了年轻主公画的饼,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李玄霸掰着手指头替二哥数,二哥已经承诺给多少人拜相。
李世民大手一挥:“三省六部,三省长官皆是丞相,三年换一次,不出十年就轮了九次,哪有不够的?再来一倍都没问题!”
李玄霸居然觉得二哥这乱来的办法很有道理,被说服了。
房乔和杜如晦咬牙撑着,李世民以“阿玄需要散步了”为由,推着弟弟的轮椅离开,留屋内几人把咬牙变成了磨牙。
李世民离开后抱怨:“我也不是完全不做事啊。我还要练兵,还要安排士信他们去草原掠夺,十分忙碌。如果不是他们不准我离开,我已经去草原了。”
虽然西突厥攻打敦煌是假的,但西突厥有东进的意图是真的。李世民常派军队出草原震慑突厥人。
再者陇右道的资源不够,要养一支万人以上的常备精兵十分困难。长孙无忌带出的几万兵卒不是借西突厥的,就是临时凑的,不是常备军。至于大隋在陇右道的府兵,已经几乎丧失战斗力,连剿匪都要新募兵。
李世民麾下具甲骑兵扩充到了两千,正朝着三千突破,其中耗费除了李玄霸兢兢业业经商赚来的,剩下全都是从突厥抢来的。
如果不抢掠突厥的牛羊马匹,李世民麾下精兵强将哪能日日吃肉?
他甚至控制了几个部落为他养马养牛养羊,训练好的骑兵基本住在草原上,过着和突厥人差不多以兽奶为主食的生活。
这办法是李世民想的。
既然突厥人能在草原生活并练出强兵,那么他的骑兵应当也能在草原生活。如果能靠放牧和掠夺养活一支军队,阿玄就不用愁军费了。
将士们现在有点不适应,还得继续调整训练计划。李世民每隔一段时日就要往草原上跑。
如果不是为了抢掠突厥部落,李世民肯定带着弟弟住在气候更适宜的武威郡,而不是回张掖郡。
至于让李玄霸单独住在武威郡养身体,他想都没想过。
当初就是因为河东郡比太原郡气候更适合弟弟养身体,然后把弟弟养丢了。
李世民和李玄霸聊了一会儿如何调整骑兵的训练计划,又说起中原的事。
李世民讥笑:“杨玄感自诩伐隋盟军盟主,结果皇帝刚回洛阳,所谓盟军就一哄而散,杨玄感这盟主当得可不怎么样。看来他的谋士李密也不怎么样。”
李玄霸道:“李密计策再行,如果军队战斗力不强,他也无可奈何。李密是个很自傲的人,杨玄感多次失败,我看李密快要与杨玄感离心了。”
李世民道:“李密难道还想自己拉起一股势力?”
李玄霸摇头:“他没这个本事,所以他应该会鸠占鹊巢。至于占杨玄感的巢还是重新投奔他人,就未可知了。”
自己已经提前接触瓦岗寨,并让魏徵委婉告诉翟让袭击自己的人可能就是李密。翟让再接纳李密就是与自己和二哥为敌。如果翟让还让李密鸠占鹊巢,那只能说天意难改了。
李世民道:“杨玄感兄弟几人怎会让李密鸠占鹊巢?”
李玄霸道:“不知道。李密如果无处可去,也可能一直在这条船上待着?”
李世民问道:“他有没有可能见势不妙,就去投奔李建成?”
李玄霸和李世民在梦中交流的时候,就已经分析出肯定是熟知朝中情况,并曾经在朝中颇有势力的人,才能使出挑拨李渊、杨广关系,逼反还未准备妥当的李渊之计。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河东鹰扬府安插人手。
他们得出这个结论时,其目标已经指向了杨玄感。
杨玄感继承杨素余泽,他既然能在起兵时让勋贵一呼百应,自然也能在各地鹰扬府安插人手。
李玄霸没有确定这件事,只是因为原本历史中杨玄感败得太干脆,没有发挥出“楚国公”应该有的本事,比起后来同样一呼百应的“唐国公”差远了。
李世民和李玄霸先后派人追查此事,就算有河东柳氏、河东裴氏、河东薛氏帮忙,对方手脚太干净,他们也没有抓到对方把柄。
直到他们得知李建成悄悄告知李渊,陇西李氏曾派人接触他,他可以替李渊去接触陇西李氏,获得陇西李氏支持。
虽然李建成只以为对方是陇西李氏子弟来投,但李世民和李玄霸的脑海中立刻出现一个人名——李密!
李密并不是陇西李氏子弟,而是正宗的关陇勋贵,其祖父乃是西魏八柱国,父亲是隋朝上柱国,自己继承了蒲山郡公的爵位。
李密与陇西李氏一点关系都没有,据李建成说,来劝他起兵的乃是正宗陇西李氏子弟。李渊和李建成都没察觉这和李密有关系。
李密在杨广刚即位时曾为千牛备身,后来因杨广不喜他容貌神情而归隐读书。他与李建成很可能见过面。但一是他和李建成没有交情,二是时隔这么多年,三是他肯定做过伪装,李建成没认出他很正常。李建成也没法与陇西李氏对质,因为陇西李氏肯定不会承认派出子弟挑动唐国公造反。
李密看似百密无一疏,但这个计谋本身就是最大的疏漏。
李玄霸听到二哥的猜测后,翻了个白眼:“他投奔李建成?那不是更好?他总是自恃才高,实际上太爱阴谋诡计,往往事与愿违。我真希望他投奔李建成,能让李建成闹个大的,好让我们名正言顺把他们一同收拾了。”
李世民点头:“有道理。”
他把李玄霸从轮椅上扶起来,开始今日散步恢复体力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