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 · 2024年10月8日

和残疾Alpha协议联姻后 by 月喜兔(01 – 07)

文案:

十八岁时,家境贫寒的裴语被豪门找回。

真少爷的他行为粗鄙,衣着破烂,纯黑额发长得遮眼,浑身透着不祥的气息。

没人欢迎他,没人教他礼仪,宴会上,他是丑小鸭,假少爷是高贵的白天鹅。

比起在豪门被娇宠长大的Omega假少爷。

裴语是亲妈不疼、亲爹不爱。

没多久,他就被送去和残疾大佬联姻。

秦深是江城名流之首,一场意外导致他双腿残疾加信息素紊乱。

身为罕见的顶级Alpha,易感期的他暴戾、冷锐、疏离,冰锥一样凝成实质的信息素令所有Omega胆寒。

谣言越传越甚,裴语也以为,他嫁的人又老又丑又残疾还变态。

直到被接走的那天,男人一袭熨帖的烟灰色西服,坐在轮椅上也难掩贵气。

一纸协议后,裴语生活得更好了。

好到假少爷恨得咬牙切齿,又干不掉他。

外界都在看裴语笑话,猜不到一月秦家家主定会把裴语弄残赶走。

一个月、三个月、一年过去,秦家家主不仅没赶人,还把少年养得愈发娇贵。

阴郁的少年撩开遮住精致面孔的额发,像朵娇软的玫瑰,浑身上下白得发光,就连信息素也是淡淡的玫瑰香气。

易感期的男人不停地蹭带着玫瑰香气的少年,夜灯下,裴语做作业,男人坐在他身后,紧紧抱住他,像大猫吸猫薄荷一样:“宝贝,你真的好香。”

他的少年怎么会是不值钱的鹅卵石,分明是未经雕琢的璞玉,是世间最瑰丽的珍宝。

某天夜里,秦深突然发了条私人动态。

图片上,男人英俊,少年精致,两人掌纹相贴,十指紧扣,少年的无名指带着银戒。

秦深V:介绍下,我的此生挚爱@裴语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豪门世家,天作之合,甜文,ABO,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裴语,秦深

一句话简介:他的心尖宠(甜宠文学)

立意:不管任何困难,都要勇敢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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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江城某私人酒吧,灯光昏暗。

悠扬的琴声流淌,来这里消费的人非富即贵,随便开瓶酒都要上万。

利用暑假空余时间,裴语在这里兼职了一个多月。

他端着酒送到房间,几位衣着华贵的富二代眯着眼睛,懒懒地议论着。

“没想到林家竟然抱错了孩子,那个孔雀尾巴翘到天上的少爷竟然是假的。”

“林舒星是假的,那真少爷是谁啊,一觉醒来身价几十亿,做梦都要笑醒吧。”

“好像叫什么裴语?”

听见自己的名字,裴语短暂地顿了下。

极快速地把惊讶收敛眼底,再次抬眸时,眸子里不带一点情绪。

“您好,这是你们点的酒,请问需要直接打开斟上吗?”

一道清冷干净的男声打破了富二代们的议论。

“直接满上。”

议论还在继续,裴语默默听着,手上动作没停,慢慢移动到酒桌的另一边。

“怪不得我老觉得林舒星骨子里就土里土气的。”一个曾经追求过林舒星反被嘲是“癞蛤ma想吃天鹅肉”的beta鄙夷道。

“你他妈说什么呢?!”

坐在正中间领头的秦奋踹他一脚,“把嘴巴放干净点。”

他愤怒地起身,掏出裤兜里的烟,点燃。

“烦死了,我去外面走廊抽根烟。”

那人带上门,裴语正好把酒倒满准备离开。

“呃,你惹秦奋生气干嘛,不知道他喜欢林舒星啊?”

“装模作样,这不更加方便他追林舒星了吗?”那位beta想咒骂几句,忽地想起秦奋是秦家旁支的小辈。

圈子和圈子阶级并不完全一样。

他们有钱,但和江城名流之首秦家比就差了许多。

秦家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着他们家里的企业,保不齐这会顶了嘴,明早自家就天凉王破。

父母耳提面命出去玩千万别惹秦家,尽管秦奋并不是主家的人,他也只能压下怒气。

裴语背对他们离开,后面又传来几句。

“那侍者长得好丑,深蓝越来越不行了,招服务员也不挑啊?”

“丑么?一般般吧不过他身材挺好,那腰细的”

下流的坏笑落到裴语耳朵里,裴语面不改色地关门,出去时恰好看见秦奋在走廊转弯处抽烟。

擦身而过后,裴语又投入到工作里。

到了换班的点,他交接完工作回到员工更衣室里,刚脱掉外套,换班的调酒师跟着进来。

“又是一个人回去?”帅气的调酒师随意问道。

裴语从储物柜里拿出旧衣服进入隔间,他把旧衣服挂到衣架上,隔壁更衣室门关上的声音同步传来。

“嗯,一个人回去。”裴语慢吞吞地换衣服,最后戴上黑框眼镜。

出去没几秒,调酒师也跟着出来。

男人上下打量少年几眼,换上宽松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后,引人注意的细腰被完全遮掩,可廉价的地摊货根本压不住少年清俊挺拔的身材。

目光移到少年脸上,那是一张第一眼看过去很平庸的脸。

做工粗糙,镜片被刮花的黑框眼镜占了大半面积,略显毛躁的纯黑额发低垂至眼睫,可能是酒吧里冷气开得太低,太过畏寒,他的脸色苍白,唇瓣干燥起皮毫无血色。

总之是一张病恹恹,毫无亮点的脸。

可长期混迹于酒吧的调酒师见过各色美人帅哥,一点就看出他拙劣的伪装。

因为少年的眼睛很漂亮。

像透明没一点瑕疵的玻璃珠子,是浅浅的棕色,有光落在他的眸底时,色如琥珀,流光溢彩,叫人挪不开眼。

他觉得少年也许是个急需赚钱的漂亮omega。

“虽然不清楚你的想法,不过这个点很晚了,路上小心。”调酒师微笑道。

很久没听到关心,裴语没想到调酒师会突然这么说,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裴语浅笑着:“谢谢,我会注意安全的。”

晚上十一点,江城的夜生活才开始。

街道上的行人并不算少,夏季各摊贩生意正值火热,裴语身上残留着木香和酒香被空气中的麻辣味和烟火气包裹。

要不是林家别墅离酒吧太远,没有直达的公交车,裴语绝对不会多花费打车费。

坐到离林家别墅最近的公交站,裴语孤零零地站在路边叫车。

接单的司机看了看目的地,奇怪地想:都住进了豪宅,竟然不叫专车。

“请系好安全带。”司机提醒道。

裴语点点头。

路上,值班经理发了这一周的薪水。刚拿到手几秒,薪水就被他转到某私人医院账户里。

欠款少了一小半,裴语缓缓地呼了口气,肩膀上无形的压力减轻不少。

他兼职的私人高端酒吧给出的时薪极高,三位数,加上那些出手阔绰的富二代会时不时给小费,一个月下来,零零总总他赚到不少钱。

他的母亲江鹤是位女性omega,十年前她的丈夫不幸车祸身亡,巨大的刺激下她得了罕见的信息素紊乱症,需要长期住院服用特效药。

得到一笔高额的赔偿金后,裴语被她一个人拉扯大。

省吃俭用,前两年赔偿金还是花光了,此后他和江鹤的生活水平直线下降,两人相依为命,日子过得虽然苦了点,但也能挺过来,他还学会了苦中作乐。

这样的兼职机会本来是绝不可能掉到他的头上。

只是因为他是江城豪门林家的孩子。

裴语阖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一想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换谁来都只会觉得像是在做梦。

前段时间医疗费用捉襟见肘,他是贫困生,高三不收学费,想趁着高二暑假兼职赚点钱,已经找好给小学生补课的活,还没来得及开始,江城林家的人找上了门。

身穿黑白配色西服的律师拿出dna报告,说他是凌锋电器董事长林一峰的儿子,出生时阴差阳错被实习护士抱错了。

凌锋电器,一家集研制开发、生产销售、高端售后服务一体的国际化标准家电企业。旗下拥有众多子品牌,主营冰箱、空调、热水器、智能家电等产品。

听到自己是豪门被抱错的儿子,一瞬的感情极为复杂,无措惊慌的同时,内心深处还涌起沸腾的喜悦。

这样一来,江鹤是不是能得到最好的治疗?

私人律师在圈子里对这种豪门秘辛见得多,发现眼前少年脸上洋溢的浅笑,他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通知他和亲生父母见面的时间、地点。

他就没考虑过裴语会不会拒绝,调查报告很清楚,裴语养母生病急需用钱,好不容易有逆风翻盘的机会,还是那个产业规模极大的林家,没有人会拒绝。

裴语和律师想的一样,立马答应下来。

回去的路上,裴语一边搜网上的资料了解陌生的林家,激动的心情平复一大半后,很快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找到亲生儿子,按电视剧里的演法,应当不是这样吧。

只是提前找人冷冷地知会一声?

结果和裴语想的大差不差,林一峰那几天正忙着参加国际经济会议,来和他见面的是一对母子,身后跟着管家。

女人名叫罗美华,也就是他的生母,典型的精致贵妇人模样。

江鹤的亲生儿子名叫林舒星,容貌有几分江鹤五官的影子,他毫不在意裴语的存在,一直抱着贵妇的胳膊撒娇。

罗美华极为宠溺,时不时拿有些拧巴纠结的眼神看着裴语。

等吃饭中途林舒星去卫生间,罗美华才起身坐在裴语身边,用手细细抚摸着裴语的脸颊、头发。

“妈妈知道你的家庭不太好,这些年你吃苦了,小星说他并不在意你的到来,妈妈希望你可以搬过来,你养母的医药费我们会出,你不用太担心。”

“小星从小娇生惯养,又是omega,妈妈希望你能和小星好好相处。”

一连说了几句,裴语局促地点头,包厢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罗美华扭头朝门口看了眼,又笑着坐回自己的位置。

饭局结束,裴语才记起来想和罗女士商量一下,他能不能暂时不搬去林家。

“当然不可以,林家的亲生儿子流落在外算什么事?”

“妈妈帮你支付你养母的费用,你搬到林家来,不好吗?”

贵妇极自然地自称妈妈,又很明白地告诉裴语江鹤只是他的养母。

短短的几天,裴语还没完全接受身份的巨大转变,江鹤对他很好,他并不想这么快就改称呼。

犹豫的几秒时间里,罗美华已经结账完毕,笑吟吟地说:“叫声妈妈听?”

“”

对上她极为期待的眼光,裴语心中略感不适,又不想辜负才找到亲生儿子的母亲眼里的期盼,裴语试着张了张唇。

几秒过去,始终没喊出来,他垂头攥着衣摆,紧紧咬住唇,余光瞥见她紧拧着清秀的眉。

林舒星拎着餐厅回馈给vvvip的糕点,很自然地挽起罗美华的手臂。

“妈,这才见面第一天,多给弟弟点反应时间,他之前那么穷,如今山鸡变凤凰,估计不太适应,在家里多待几天就好。”

“”

林舒星高高在上地看着他,裴语察觉到他语气里的不善。

罗美华:“说什么呢,你这么说不也把我说了进去。”

说是这么说,她并没有动怒。

林舒星是她从小疼爱到大的孩子,生活里极为熨帖。会照顾她的情绪哄她开心,得知他不是自己亲生儿子时,罗美华还惶恐着林舒星会不会离她而去奔向江鹤。

不愧是她亲自养出来的天之骄子,对她极为忠诚,林舒星还撒娇说不想让外人抢走她这么好的妈妈,还问自己能不能继续待在家里,可以把弟弟接回来。

罗美华很享受儿子只崇拜她的眼神。

养育之恩大于血浓于水的生母,这不正是她教育孩子极为优秀的证据吗?

她看了眼衣着朴素,额发过长的裴语,浑身底层人的味道,难怪是江鹤养出来的孩子。

“你原来的家庭连小康都算不上,以后到了林家我再好好教育你。”

裴语无法接受母子两人当着他的面损江鹤,起了几句争执。

气愤的罗美华高傲道:“那你就不想江鹤得到最好的治疗?大庭广众之下闹什么。”

四周投来七七八八的眼光,裴语对她的印象差到极点,也不再奢求他和罗美华之间的感情,他有江鹤就足够了。

“小少爷,到了,下车前请带好随身物品。”司机的提醒扯回裴语的回忆。

裴语顿了下,自嘲地笑了笑,下车后裴语顺手给司机五星好评。

夜深人静,富人小区外的保安亭还亮着,橘黄色的路灯光晕边聚集了一圈小飞虫。

值班保安看见熟悉的身影,打开门照规章办事:“抱歉,未登记的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嗯。”裴语见怪不怪。

富人小区的房价物业费极为昂贵,与之对应的就是极为严格的安保。

不是业主的话,所有进出小区的人必须经业主亲自登记,像裴语这种长期要在小区定居的人,理应早就登记上姓名。

偏偏林家业主一直没来,保安都觉得有些意外。

他听小区其他业主提起过林家的事,亲生儿子找回来不应该好好对待吗?总感觉不管是林先生还是林夫人,都对这件事不太在意。

保安摇摇头,和前几天晚上一样,说:“没有长居登记的话,必须要家人出来接送。”

裴语无奈地点头,他并不是没有居住的场所,江鹤的房子虽然办理了抵押,但仍旧可以居住,再不济,他可以出去睡酒店或者租房。

可一想到正躺在高端私人医院得到医治的江鹤。

他不得不低头。

给林舒星发消息说他已经到了小区门口。

同一时间,正在客厅吃夜宵的林舒星放下手里的食物,“妈,弟弟回来了,天色暗,我去外面接他。”

“那孩子,都说了不用出去兼职,就是不听家里差那点钱吗?”罗美华轻声哼了哼,“还是小星好,每晚都出去接弟弟。”

林舒星穿好外套:“他是我弟弟嘛~再说他刚回来不久,正好培养下感情。”

夜色浓稠如墨,一半月亮躲进稀薄的云层。

清冷白茫的月光落在由鹅暖石铺成的石板小路上,泛着莹润的光泽。

裴语跟在林舒星身后,唯有草丛虫鸣的窸窣声和脚步声。

沿着小路终于走到光亮满堂的林家别墅,镂空铁门外,林舒星倏地扭头。

一双和江鹤有几分相似的狭长眼尾上挑——

“我说,你能不能快点滚出我家啊。”

第2章

林舒星背对着从别墅里倾泻的光。

周身笼着一层晦暗的光,眼眸毫不遮掩地划过一丝厌恶。

空气凝结。

裴语抬头和他对视。

这种情况并不是第一次发生。

在两人独处的时候,林舒星会对他释放最大的恶意,在林母面前又装作理解弟弟回来,要好好补偿他的模样。

他的演技并不算高超,甚至还露过馅。

可自从他发现罗美华有意无意地放纵,林舒星便更加肆无忌惮。

裴语直直地盯着对方,干净澄澈的眼眸不惧不怵。

浅棕色的瞳仁倒映着细碎的灯光,像明亮的星辰,将林舒星内心深处的阴暗面赤裸裸地照亮。

“听说你暑假里一直在补语文科目。”裴语眼神毫无波澜。

话题莫名地跳跃,没有看见自己想看到的反应,林舒星错愕一瞬。

家里确实高价聘请金牌教师给他补习,不仅仅是语文,还有数学以及理科综合。

他的成绩在阳深私立中学里并不算好,只有英语一科能摆得上台面。

英语笔试、口语不错的深层原因还是因为要是不会说英语,会被某些出国镀金回来的豪门子弟笑话。

仿佛不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就在圈子里站不住脚跟。

“怪不得你需要补语文。”裴语无视他的惊诧。

他冷冰冰地嘲讽,准确点来说,他所说的也是事实。

“你知道鸠占鹊巢是什么意思吗?”

“不懂的话,可以回去翻看字典查一下。”

说完,裴语面无表情地与之擦肩,末了还撞了下林舒星。

走了几步远,身后传来怒不可遏的极为疯狂的尖叫声。

舒爽至极。

镜片后的眼眸划过小狐狸的狡黠和逞意。

林舒星恶狠狠地盯着那道清瘦的身影。

要是眼神能杀死人的话,裴语已经死了好几次。

他忍不住大声咒骂——

“拽什么拽啊。”

“身份最卑微的beta而已,换成以前说不定你还要跪在我面前!!!”

裴语无视他,推门在玄关处换好居家鞋,刚走进客厅就看见起身过来的林母。

她蹙着眉朝外面望了望,想来两孩子又发生了争吵,语气带着指责:“你和小星吵架了?他好心好意出去接你,你不是答应妈妈要和小星好好相处吗?”

见他不说话,罗美华低声呵斥:“这么晚大吵大闹,周围邻居听见怎么办?别老惹你哥哥生气。”

裴语拧眉:“是他让我滚出林家,是他在大吼大叫。”

“你惹到弟弟了?小星说过很欢迎你待在这里。”对宠爱了十八年的林舒星,林母无条件地偏爱。

她向林舒星承诺过,等裴语回到林家,她绝对不会忽视林舒星,会像以前一样宠他。

“小星没理由想赶走你。”罗美华情真意切地劝,“小语,你不要想太多。”

“”裴语停下脚步,短暂地呼了口气。

他扭头说:“罗女士,如果你讨厌我,我可以搬回自己家里。”

黑发耷拉在眼皮上,镜片后是明晃晃的疏离冷漠。

“我怎么可能讨厌你。”

罗美华立马反驳,“只要你叫我一声妈妈,少去几次医院看你的养母”

除了这些理由,林家要求裴语住在家里其实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那位抱错孩子的护士转行后,一直没放下这件事,漫长的岁月里,这件事也成为她的心病,她自己都忘记当初到底有没有抱错。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她在网络上看到林家夫妻的消息,看到林舒星就读价格高昂的贵族私立中学,而另外一个家庭太过普通,她已经找寻不到任何痕迹。

一想到自己的错误可能会造成两个家庭的不幸,于是在网上匿名发了贴。

网友们一开始只是吃瓜,随着深扒,他们隐隐约约发现林舒星和父母确实不像。

怀疑的种子深埋,林家本就是豪门,豪门抱错孩子,真假少爷命运被调换这种事情本就吸引眼球,大大小小的营销号转发,这件事很快上了热门。

凌锋电器正处于研发全套智能家电的关键时期,舆论绯闻造成股票价格的波动。

林一峰迫于董事会压力,承诺一定会尽快解决私事,他派人一查,没成想竟然还真调查出了点东西。

事实摆在面前,网友和江城的豪门同僚纷纷惊诧不已。

听闻真少爷养父车祸去世,养母长期卧病在床,真少爷上学一直要申请助学金,平时在食堂吃饭基本上是清汤寡水,舆论风向渐渐地朝裴语靠拢。

虽然裴语beta的身份比不上林舒星,可现代社会明晃晃的歧视已经少了很多。

不幸的人总能引起吃瓜网友的同情。

有不少极端分子发现假少爷林舒星行事高调,常常在私人账号上晒出普通人一辈子工资都买不起的名牌表、名牌车。

同情加上仇富的催化,林舒星被万千网友喷了个狗血淋头。

没了办法,林家必须摆出十分心疼真少爷的态度,当天就把江鹤送进高端私人医院治疗,林舒星为了不落口舌,也笑脸相迎。

罗美华穿着丝绸睡裙,皮肤好的她体态略显丰腴。

“我想对你好啊,可是你都不认我”

她肤白貌美、家世优渥,可亲生儿子见到她连一句话妈妈都不愿喊。

她有在调查资料里了解过江鹤,江鹤文化水平一般,没生病前就职于一家私企当会计,生病后每年有大把的医药费开支,生活过得很艰难。

如今她好不容易找到亲生儿子,第一天吃饭就约在米其林五星,一顿饭就吃掉江鹤一个月的药费,这样还不够重视?

可临到头来,裴语竟然连声妈都叫不出口。

岂不是被那个江鹤比了下去?

她都没嫌弃裴语是平庸的beta。

罗美华抬眸看少年的衣着打扮。

额发过长,没做精细的保养,发质略显粗糙,衣服价格估计没到三位数,还没家里保姆穿得贵气。

“你穿成这样给谁看啊,样貌本就不出众,还不知道好好打理。”

“外人不知道还以为我和你爸虐待你呢。”

“我穿的这件衣服有什么问题吗?”裴语面不改色地问道。

“没问题吗?”

罗美华眉间紧蹙,嫌弃地评论,“很丑。”

裴语:“这只是一件很普通的短袖和牛仔裤。”

罗美华“嗯哼”一声,喋喋不休地评价着他的衣着打扮。

从头到脚,衬得人阴郁的纯黑额发,难看至极的眼镜,廉价的布料,不贴身的版型

裴语静静听着,眼前抬起骄傲头颅的女人从来不会想到。

如果不这样打扮,在人员混杂的酒吧里,保不齐就会被其他人毛手毛脚。

裴语想起赔偿金还没有下来的那段时间。

父亲病情危急住进icu,使用了很多进口药,报销比例少,他们只能找第三方责任人。

第三方责任人有钱,但钻法律的漏洞,还请专业律师和他们打官司。

医疗费耽误不起,江鹤就把原来那套学区房折扣出掉,为了省钱他和江鹤后来便搬进便宜的合租房。

小区人员随便进出,有一次上晚自习回来,穿着蓝白校服的裴语清纯干净,昳丽的面容胜过月色,被不怀好意的alpha盯上。

幸好裴语机智地跑了。

从那以后,他便习惯性地戴着边框极粗的眼镜。后来赔偿金下来,江鹤和他的生活宽裕了点,可江鹤又患上难以痊愈的病症。

此后裴语白天上学,晚上兼职,为了安全起见,也就习惯了戴眼镜,像是一副伪装,给他带来极大的安全感。

罗美华说着说着,发现裴语又无视她,一时更加气急。

“妈,你别怪弟弟,肯定是我刚才不小心惹到弟弟生气了”

平复好情绪的林舒星从门口走进来,他换上无辜的表情,声音委委屈屈,一点也看不出他是那个在门外疯狂尖叫的人。

“弟、弟弟说我鸠占鹊巢我就知道他心里肯定埋怨我。”

裴语:“”

一双含着泪花的眼睛望过来,林舒星吸了吸鼻子,“我真的想和你好好相处。”

见他鼻尖都哭红了,罗美华立马迎上去抱他,好声好气地安慰着,又频频责怪裴语两三句。

画面母慈子孝,裴语嘴角轻微扯了扯。

“你真的想和我好好相处?”他出声打断林舒星诉苦的哭腔。

林舒星:“那是自然。”

“那你把主卧给我住吧,那间房朝向好,我明早起来想晒会太阳。”

林舒星脸色一僵:“可那间房我都住了十八年。”

裴语唇角忍不住弯起。

“那间房本来就属于我。”

“还是说你所谓的好好相处只是装一下样子?”

罗美华还在旁边,林舒星心里堵得要死,又要维持表面的大度。

“不是我不想让给你”

“omega身体弱,皮肤细嫩,我又不像你这样皮糙肉厚”

“换房间的话,我晚上会失眠,弟弟忍心吗?”

那不正好。

裴语在心里默默吐槽,他有样学样,摆出委屈的表情,声音放得很软。

“你都住了十八年,让我住一段时间都不可以吗?”

裴语的声音极好听,像山林间流动的泉水,干净又澄澈。

恰到好处的刻意放软,音色楚楚可怜又不显矫情,听着让人心疼。

罗美华都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

站在客厅的几位佣人悄悄看过来,乐得吃瓜。

裴语浅棕色眼眸低了低,语气悲戚:

“诶,我还是回家住好了,至少还有只属于我自己的房间。”

“我去收拾行李,干脆今晚就搬出去。”

裴语转身走向楼梯,站在原地的罗美华愣了好几秒,想起丈夫的叮咛嘱咐,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劝阻。

“小语,你搬什么搬呀,那间房是该让给你,我这就让佣人去收拾房间。”

“不是,妈——”

林舒星顿时傻了眼,气得直跺脚:“怎么这样啊?!凭什么啊啊啊?!”

罗美华拍拍林舒星的背:“你不是最能理解妈妈吗?小语想住就让他吧,等过了这段时间”

“不是,妈!”

见目的达成,裴语轻笑一声。

他转身上楼,留下一个冷漠疏离的背影。

第3章

林舒星站在走廊,咬牙切齿地看着卧室里搬东西的佣人。

见事情已经敲定,他也不想裴语占便宜,又叫来其他女佣,把属于他个人的装饰品全部搬走,连屋里的香氛也不留。

梳妆台摆满瓶瓶罐罐,各种精美手链、耳饰在灯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要不是知道林舒星还是学生,裴语还以为自己闯进了哪个明星网红的房间。

卧室装潢华贵。

水晶花枝灯在橘黄色的暖光下,拓出满墙的斑驳光影。

佣人手脚麻利,半小时不到,就把林舒星的卧室腾空。

“床单被套都换了吧,闻着有点”裴语点到即止。

香薰的味道太浓,裴语不太喜欢,要不是强忍着,他早就连连打喷嚏。

神经敏感的林舒星一点就炸。

他的信息素是榴莲味,这件事他一直极力隐瞒,每天腺体贴、气味抑制手环都不离身,除了父母,没一个人知道他信息素的味道。

罗美华很宠爱他,也吃得惯榴莲,可林一峰就不同了,闻着只觉得臭,第一次分化时,林一峰还疑惑家里厕所是不是炸了。

总之这是他秘密。

他以为裴语内涵他的信息素难闻。

“你一个beta装什么,难不成还能闻到信息素?”

“明明是你抢了我的房间,你还委屈上了?!”

佣人还没走,林舒星强壮镇定,实际上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裴语抬眸,轻轻地睨他一眼,林舒星双颊涨红,垂在腿边的拳头轻轻攥起。

“你很紧张?”裴语意味深长地问。

林舒星心脏狂跳,努力保持着镇定:“我紧张什么?”

裴语:“哦。”

他收回视线,好心地解释——

“我没说信息素。”

“房间里的柑橘味太浓,浓到刺鼻,你难道闻不出来吗?”

生怕自己的信息素泄露,林舒星一直用大量的味道来掩盖。

有鼻炎的佣人好几次进来收拾房间都会被呛到,可她们又不可能对林家少爷提出微词,只以为林舒星习惯用大量香水。

再贵的香水每天喷小半瓶味道也会香得发腻。

原谅她们实在不理解这种品味。

有几个佣人没绷住,微弱的笑声倏地钻出来。

林舒星肺都气炸了,狠狠地剜她们一眼,又不敢情绪太过激动,免得信息素外泄暴露,只好抱着自己的护肤品狼狈离开。

走之前还不忘趾高气昂地扭头骂裴语:“懂香水吗?土鳖。”

这种幼稚的语言攻击对裴语来说不痛不痒。

裴语转身进屋。

佣人换好床铺后,他把衣服挂进衣柜里,过来住后他只带几件卫衣和t恤,衣角洗得发旧,但胜在干净,衣服上还留着淡淡的玫瑰香,是江鹤买来的洗衣液的味道。

关上房门,裴语往床上一躺,将自己埋在柔软的床铺上。

累了一天,一有空闲时间,他压根不想动。

主卧比他之前住的客房要大很多,房间装修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虽然这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差别,执意要住这间房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反击。

他并不认为自己以后能够长时间住在这里。

搬过来这么久,林一峰从未见过他,罗美华嘴上说欢迎他,可也有要求,那就是要他放弃和江鹤十八年的母子情意,只能认她一人。

恢复了点精力后,裴语拿着浴巾去洗澡。

摘下黑框眼镜,撩开额发,盯着几秒镜子里的自己,裴语才脱衣服洗澡。

换好睡衣从浴室出来,水珠从细白的小腿滑落,湿漉漉的水渍从浴室门滴至床边。

刚换上睡衣,房门就被敲响。

“小少爷抱歉,大少爷说忘记拿走放在床头抽屉里的抑制剂了,吩咐我过来取。”

门外的女佣轻声唤着,时间已晚,她怕小少爷已经睡下。

伴随着懒懒的脚步声,房门忽地打开一条不宽的缝隙,

从里面伸出来的一只手,皮肤白皙,指节明晰干净。

他实在是太清瘦了,手背上的青色血管依稀可见,透着易碎感。

“拿去吧。”裴语递上装有几支抑制剂的药剂盒。

女佣抬眸,顿时愣住。

水汽湿漉,扑面的潮湿感微润。

少年才洗完澡,泛着粉的双颊落着几滴剔透的水珠,沿着线条干净的尖下巴坠落。

秀挺的鼻梁上仍旧是那副死气沉沉的粗框眼镜。

湿发却被完全撩到额上,用了一枚形状很可爱的发卡夹住,饱满白皙的额头露出。

屋子里似乎没开灯,走廊的一束光不偏不倚地照进他的眼睛里。

波光流转,熠熠生辉。

特别是左眼尾处落下一颗红痣,像不经意溅进去的鲜红颜料,靡丽旖旎。

小少爷的长相有这么好看吗?

门已经关上,女佣手里拿着抑制剂,心脏像羽毛轻拂过,痒痒酥麻。

几秒后她才反应过来,步伐僵硬地朝林舒星的次卧走去。

夜幕低垂,弦月挂在漆黑的天幕中。

回到床上的裴语看特级护理发来的每日小结,信息里写明江鹤身体情况、全天清醒的时间、今日用药、信息素波动水平等。

裴语和以往一样回了个谢谢。

旋即退出微信,找到邮箱app图标,点开。

他的特别联系人只有一列:是初中给他提供助学金的人。

当时学校里有一对一帮扶贫困生,老师知道他家里的情况后,便给他报了名。

本来资助人和被资助人的信息双方并不互通。

裴语也是一次交作业时,恰好在班主任桌子上看见资助者的信息,没留下具体名字,不过联系方式里写了电话和邮箱。

害怕打电话太过打扰对方,裴语犹豫很久后才写了一封简洁真诚的感谢信。

过了一段时间后,他收到回复:【不用谢,好好学习。】

此后,裴语会将自己的成绩发给对面,像是告诉对面:“您的心意并没有被浪费掉。”

那段时间他的压力很大,不仅仅要照顾江鹤,还要做兼职,又要好好学习,他恨不得自己学会影分-身之术,把一个人掰成好几个人用。

有一次发完近期成绩后,脑子发晕地和对面说了几句压力大的事情,就像是重压之下找到了一个发泄口,等回过神来,裴语立马后悔了。

可邮箱又不像微信有撤回的功能。

他心想,这可能就是学校隐瞒资助人和被资助人信息的原因之一吧。

就在他心情焦灼不安之际,对面有了回复,没怪他,反而安慰他。

只不过对方似乎并不懂得如何安慰人,回了句:【有压力才有动力】

裴语当时觉得好笑,可仔细一想,又觉得这句话没说错,可能这就是成年人的真知灼见。

靠着这句话,他确实也挺过了最难熬的日子。

此后,裴语照旧发自己的成绩和一些日常消费,资助人回复一如既往的简单。

“已读”、“收到”、“嗯”、“好的”等几个词语其中之一。

如今母亲大部分的医药费不用他负责,裴语在思考还款的事情。

昏暗的房间里,手机莹白的光映衬着少年精致的眉眼。

裴语反复编辑信息,就怕哪里不礼貌。

【请问您可以给我一个银行账号吗?我以后】

江城笼罩在淡淡的月色下,城市万千灯火昼夜明亮。

霓虹闪烁,川流不息。

在市中心这样寸土寸金之地,一片历史悠久的西式别墅安静地坐落在街边。一砖一瓦皆沉淀着时代的底蕴。

花木扶疏,月色掩映。

透过镂空铁门,可以清楚地窥见庭院里绽放着大片大片的玫瑰。

每个途径至此的行人无一不驻足欣赏感叹:要是哪天能住进去该多好。

“可以啊,一晚也就几万而已。”

“靠,也就?”

“诶,你说这边的房产能被私人拥有吗?”

“有权有钱就行,我听说秦氏集团掌权人好像就住过这边?”

夜幕低垂,一道重且沉的闷响在房间里骤然响起。

守在门外的管家心脏一颤,倾身靠近紧闭的木质房门,低声询问:“秦先生,你还好吗?”

他是闻不到任何信息素的beta。

可却在靠近房门时,被空气里蔓延开的冷意冰得四肢僵硬。

那是潜意识带给他的警觉。

仿佛门里关着露出獠牙的大型凶兽,管家心里明白,秦深先生只是易感期到了。

他呼了口气,再次叩了两下房门。

房间里狼藉一片,桌椅板凳东倒西歪,床铺被罩落了一地。

屋子里所有尖锐之物都被提前收走,整个房间好像下了一场绵密厚重的大雪,冰雪冷冽,寒风呼啸,压得人难以喘-息。

漂浮萦绕的信息素像凝结成实质,锋利如冰锥,只要有人敢踏进来一步,便会遭到无法估量的暴戾攻击。

每到易感期,秦深都会提前安排好工作,将自己囿于房间里。

双腿残疾,信息素紊乱躁动。

秦深瘫软无力地俯在地毯上,破显狼狈。

弓起的脊背将西服隆起,纯色领带凌乱地扔在一边,领口敞开,露出冷白的锁骨。

他的额头布着细密的汗珠,紧咬着牙,脖颈青筋凸起。

牙尖泛着挥之不去的痒意。

他不停地磨牙,尖牙想深陷omega后颈柔软腺体的欲念将他折磨得痛不欲生。

身为罕见的s级alpha,秦深体能、五感达到人类极致,优越的领导才能让他早早在暗潮汹涌的秦氏站稳脚跟,后天的强硬手段更是将秦氏收入囊中。

得益于alpha优越的能力,与之相对应的是,他的易感期比其他任何alpha都还要来得猛烈。

针对没有伴侣的alpha,秦氏集团下的科技医药公司早就研究出可以安抚减轻alpha易感期的类omega信息素药物。

可那种药物对他无效。

秦深只能硬生生捱过痛苦折磨的易感期。

除非。

他找到一个匹配度极高的omega,标记他侵占他,才能缓解这种蚀骨的苦痛。

可享受omega信息素安抚的同时,alpha对怀中之人的占有欲会愈加强烈。

最初可能只是牵手、拥抱,随着亲密的接触,alpha心底会滋生更多的欲-望——亲吻、临时标记、完全标记、彻彻底底地占有。

高匹配度的omega也会影响alpha的情绪、判断。

受制于人、情绪被他人影响,这是独来独往的秦深无法接受的事。

门外管家听着隐隐的闷哼声,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束手无策。

“秦先生,不然你就听老爷的话找一个匹配度高的omega吧。”

找一个omega?

汗珠随着锋利的下颌滴落,秦深艰难地撑着桌沿,重新坐在轮椅上。

他从来不觉得这种基因所带来的苦难能够控制他。

轻易屈服于信息素的控制,和野兽又有何区别。

浑身汗涔涔,湿透了的衬衣紧贴着线条流畅的胸膛,勾勒出只属于成熟男性的身躯。

他沙哑地说:“我没事你准备一套干净的衣服放在门口。”

“可”

门外的管家犹豫踌躇,最后只化作一声叹息,“好的,我这就去准备。”

置于桌面的笔记本电脑响起邮件提示音。

秦深控制轮椅按钮,骨节修长的手在鼠标区滑动。

易感期时长在三到四天,他早已吩咐好特助代他处理好这几天的工作。

涉及到敏感问题或者重大决策,特助会和他邮箱联系。

秦深点开邮件,看见发信人时眼神微怔。

片刻沉寂。

几秒后,他慢条斯理地回:【不用还。】

第4章

几天后。

日光透过窗缝照进来。

裴语迷糊地揉眼睛,脑子迟钝几秒才反应过来,他住进了林舒星的房间。

暑假作业一直放在行李箱里,他也不打算做了。

为了林家的名声,等高三开学,他要转到林舒星所在的阳深私立中学。

换好衣服,戴上眼镜,用小夹子夹了一整晚的黑色额发直愣愣地翘起来。

裴语对着手机屏幕揉了两把,去卫生间捧起清水打湿,又拿吹风机呼呼吹干。额发七扭八歪地耷拉在眼皮上,抬眼瞄了眼镜子中的自己。

一点也不起眼,完美。

下楼吃早饭,林一峰坐在正位上捧着平板看财经新闻。

他循着下楼的脚步声扭头望去。

淡淡的目光肆意打量,看清裴语的衣着打扮,微微蹙起眉头。

罗美华和他轻轻打了声招呼,林舒星坐在自己位置上,没分出一点眼神给他。

“听说你在深蓝酒吧兼职?”林一峰放下手中的平板。

佣人拉开椅子,裴语极为别扭地低声说了句谢谢才坐下。

“嗯,暑假空闲时间多。”裴语淡淡地回。

林一峰:“你很缺钱用吗?不是已经把江鹤送到医院,你出去兼职要是被和凌锋电器有生意来往的合作方看见,影响不好。”

第一次和亲生父亲见面,没问他的情况,只在意他兼职会损害企业形象。

裴语并不意外,也没有想过要在林一峰身上找寻遗失多年的父爱。

“哦。”

裴语默默地咬了口吐司,口感有点干。

“我习惯了,没事情做我会不舒服。”

“有的人就是闲不下来。”林舒星笑着插话,“爸,你就别管他了,不然他还会觉得你多管闲事呢。”

罗美华把涂抹好果酱的面包片递给丈夫:“小星这话说得在理。”

裴语顿时觉得嘴里的面包更干。

林一峰:“”

父子两人之间也没什么话题,一时间,他不知道应该开口说什么。

和大多数豪门一样,林一峰和罗美华是政-治联姻。

婚后两人也没有日久生情,孩子只是为了加强两家合作的牢固性。

完成任务后,林一峰在外面养了女人和孩子,这件事罗美华知道,她从小在豪门长大,见惯了男人花心的德行,对有钱有权的男人更加不抱希望。

林一峰以凌锋电器股份为协议承诺,他绝对不会将外面的人带回来,罗美华是林家一辈子的女主人。

婚后他和罗美华基本上是各玩各的。

林舒星热情地叫着爸爸妈妈,和他们聊得无比欢乐,又时不时斜着眼睛睨裴语。

一顿早饭下来,裴语难受至极,觉得再这样下去估计离患上胃病不远了。

林一峰走前嘱咐:“这段时间正是企业关键时期,你们别闹事,都给我低调点。”

白天不用去酒吧。

裴语和医院约定时间,坐上公交车,参观了大半个城市才到达医院。

早饭吃得太难受,下车时脑子昏昏沉沉。

调整心情后,裴语在街边买了一束清雅的白玫瑰。

高端私人医院建于江城郊外。

花草植被郁郁葱葱,人工湖泊美如翡翠,环境清幽,空气清新干净,更有利于病人的恢复。

虽然远离城市中心,可这里的医疗水平尖端。

数名业内医科圣手都是这里的特邀医师,背靠雄厚的资金支持,有关信息素疑难杂症的研究水平在全世界范围里都小有名气。

江鹤入院以后,得到更全面的医疗资源和照顾。

裴语和护工微笑点头示意,护工笑着离开,走前顺手将房门掩上。

“妈,住得还习惯吗?”裴语将白玫瑰放在床头,又往花瓣上洒了点水。

空气飘着淡淡的玫瑰花香,赶走房间似有似无的病气。

“小语。”江鹤顶着一张略显苍白的脸笑笑。

她费力地想要支撑起自己,裴语见状连忙起身扶她,顺便帮她整理好靠枕。

“挺好的,你呢,他们对你怎么样?”

“这些年辛苦你了,要是没被抱错,你也不用吃这么多苦。”

江鹤生病后身体羸弱。

皮肤黯淡无光泽,五官眉目清秀,像一株快要枯萎的百合,伸出病服袖口的手细得好像一掰就断。

她轻轻拍着裴语的手背。

裴语鼻梁酸涩,他缓缓摇头:“我不觉得有多么苦。”

裴语报喜不报忧,江鹤长期住在这边,并不了解他在林家的情况,裴语没说实话,也没过多美化。

“还不太熟悉,可能再相处一些日子会好点。”

“那就好。”

江鹤感叹:“你跟着他们,以后的日子就不用愁了。”

为钱财发过愁的江鹤心里认为,只要有钱就能解决大多数问题。

虽然裴语不再是她的亲生儿子,她打心底为裴语高兴。

“以后和他们好好相处,有空来看看我就好。”江鹤说。

裴语在她面前一向很乖顺:“嗯。”

闲聊几句日常,江鹤神情犹豫,想要说的话在舌尖转了几转,才慢慢吐出来。

“小星那孩子最近是不是很忙啊,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

裴语顿了顿,低声开口:“好像是吧。”

谎言太过明显。

裴语补救:“家里请了家教,他正忙着补课。”

“这样”江鹤喃喃,眉间透着忧愁。

她看着手机里的照片,自言自语道:“他的鼻子嘴巴和你爸一个样,也不知道真人会不会更像。”

“你的名字还是怀着他的时候,老裴给取的,好听吧。”

“你成绩好,以后有空多帮帮他。”

江鹤大抵是不相信林舒星太忙的理由。

她估计觉得家里穷,林舒星不认她很正常,可真正面对事实,又难以接受,只能自说自话地麻痹自己。

陪她听了十几分钟有关林舒星的事。

护工进来说探视时间到了,瞥见江鹤略显疲惫的面容,裴语关门离开。

坐在走廊长椅上,他翻看林舒星的朋友圈。

最新动态恰在上午,那是一张游戏截图,配的文字是一串很暴躁的骂人的话。

裴语犹豫半晌:【你能抽个时间来医院看看妈吗?】

手机震了下,裴语低垂眼眸。

【林舒星:?】

【林舒星:哈哈哈,不是吧,不是吧,我为什么要去看?我又不认她】

【林舒星:等她快死了我可能会考虑一下】

升腾起的怒气蕴在喉间。

裴语面颊涨红,做了两三个深呼吸心情才平复下来。

他又发了几条消息,对面却没再回。

裴语舔了舔干涩的唇,走到医院角落自助饮水机,接了杯微烫的水。

匆匆灌了一大口,才将胸膛的火彻底压了下去。

裤兜里的又震了下,他单手掏出手机一看。

【林舒星:其实要我去看她也不是不行,只要你求我几句】

【林舒星:求吗?[看好戏]jpg】

裴语面无表情地打字:【我还是把聊天记录发网上吧】

【林舒星:???你他妈有病啊,爸不是说了叫你别闹事低调点】

【裴语:哦,这件事主要看你】

【林舒星:神经病吧,我操,我过几天去看她行了吧】

裴语沉默几秒,刚要关手机,微信又窜出一条消息。

【林舒星:不过我听说你妈爸特相爱,江鹤一直都没再找】

【林舒星:你难道就不怕吗?】

裴语打字问:【我怕什么?】

【林舒星:当然是你妈只认我不认你咯。我可是她和你爸爱情的结晶你说,要是我提出想要我认她,就不能选你】

【江鹤会怎么选?】

裴语浅棕色瞳仁骤缩,心脏也跟着颤抖。

会怎么选?

想到刚才在病房里江鹤对林舒星的期盼和渴望,裴语只觉得医院冷气骤然变凉,寒气像是有自主意识般,一个劲地往他皮肤里钻。

江鹤有多爱父亲他看在眼里,那段郁郁寡欢的日子里,裴语作为旁观者,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他咬着唇,不敢完全肯定,又觉得这样怀疑江鹤有点过分。

“喂!前面那人——”

“你快让开!”一道活泼的阳光少年音在耳边乍响。

裴语还没来得及作何反应,眼前恍惚过一个黑影。

下一秒,他被结结实实地撞倒在地。

肩胛骨硬生生地撞击地板,疼痛瞬间蔓延开,周围嘈杂声一片,裴语没忍住“嘶”了声。

耳边同时落下一道低哑的闷哼。

“你没事吧?”秦深紧紧蹙眉,声音蕴着一点点沙哑。

下意识想要站起来,下半身传来的无力感却将他拉回现实。

裴语屈着腿,男人伏在他身上,两人亲密地交叠在一起。

他一睁眼,一双如清潭石子黑沉幽静的眼眸撞过来。

男人的五官极佳,气质冷清矜贵,眉骨挺括,他身材似乎很高大,压在身上很有分量感。

透过薄薄的布料,裴语甚至隐约触碰到对方的肌肉线条、骨骼。

温热的呼吸喷吐在他的眼睫上,裴语正想说话,稍微一动,脊背传来的疼让他没忍住又喘了声。

“我没事,你赶紧起来吧。”裴语动了动身子。

秦深一顿,眸色晦暗不明,他低声道:“抱歉,请稍等一下。”

裴语眨眨眼睛:“?”

为什么要等一下。

秦深看了眼身下少年,棕色眼眸清澈干净,眉眼精致如画。

余光瞥见掉落在地面上的眼镜,他伸手拾起,捏着鼻托给少年戴上。

男人的手突然伸了过来。

手指修长,腕骨线条冷峻,拎着的仿佛不是街边几十块的装饰眼镜,倒像是拿着价格不菲的艺术品。

温热的指腹掠过耳尖,裴语痒得缩了下脖子。

鼻梁上多了一份重量,他反应过来对方在给他戴眼镜。

周围的脚步声纷至,裴语稍微直起脑袋望了望。

一位穿着卫衣的年轻人和几名全身黑的保镖快步赶来。

护士们先他们一步,扶起翻倒在一边的电动轮椅,又和保镖一起合力将压在他身上的男人扶到轮椅上?

这是腿受伤了?

裴语得以片刻喘-息,他连忙站起来,胸口濡湿一片,水全部洒在t恤上。

“我靠!”

秦毅阳心有余悸,没想到轮椅会突然失控。他拍掉秦深裤管上的灰:“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秦深抿唇摇头,西服领口被水晕开一片深色。

他垂眸看了眼,掏出一块手帕,将它递到少年面前:“抱歉,你拿着这个擦一下吧。”

“哦,好。”裴语接过干燥的手帕随便擦了两三下。

忽地嗅到一点清冷甘冽的大自然草木味,想来是男人自带的香水。

余香淡淡一点,恰到好处,很好闻。

秦深:“你的后背是不是撞伤了,要不要找个医生看一下。”

他的声音低沉利落。

语气却不自觉透着一点着急。

裴语从小生活环境复杂,极善于观察细节,他敏锐地听出来对方像是有急事。

“不用,我回去随便擦点药就好,你要是有急事的话,不用管我。”

秦深微微怔住:“这——”

轮椅椅背被秦毅阳扣住:“哥,不然我们还是先去看爷爷吧。”

“是啊,秦先生,秦老爷身体情况有点”跟在一旁的医生低声建议道。

“我真的没事,你快去忙你的吧。”裴语将手帕放在男人腿上,转身离开。

秦深用指腹捻起腿上的手帕,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温热的体温。

他扭头看了眼那道清瘦的背影,收回视线后低低道:“走吧。”

隔天,秦家放出了消息。

秦家家主,秦深有意和高匹配度的oemga进行联姻。

一时间,江城各豪门的omega胆战心惊,渴慕秦家滔天的钱权势力时,又不免想起有关那位家主令人惧怕的信息素。

那件事在圈子里传得很广。

在争夺秦氏股权的白热化阶段,秦深的亲戚叔伯谋划车祸蓄意谋杀,秦深被撞得毁容加双腿残疾,还被撞到不可说之处,彻底不能人道。

有钱有权的男人却不能人道,有什么比这种还要更恐怖可悲的事情吗?

这种人在电影里的定位一般不都是有着奇奇怪怪xp,以折磨他人为乐的变态。

指不定秦深早就内心扭曲、无比阴暗。

这两年来,秦深不知道什么时候慢慢地淡出了公众视野,基本隐于幕后执权。

要是他没什么问题,干嘛不出来露露面。

就在去年,他们还听说秦深患上极为复杂的信息素紊乱症,甚至在易感期双眼猩红失去理智,将亲生父亲揍得骨折。

想起那几位夺权失败被秦深送进去吃国家牢饭的股东。

从小被疼爱长大的omega谁想和他联姻啊?

嫁过去守活寡吗?

可豪门子女的婚姻向来被父母谋得利益的筹码。

专门服务于有钱人的高端私立医院里,ao匹配度检查科的人流量突然增大。

排队等候的omega小少爷、大小姐们纷纷双手合十,闭着眼祈祷——

“千万别匹配上,千万别匹配上啊!!!”

第5章

“哈哈哈,笑死了,他们竟然说你又老又残还不举!”

秦深的好兄弟兼秦氏集团股东蒋一柏差点笑岔气。

敲打键盘的秦深手都没停下,看也不看蒋一柏:“这句话也没全说错。”

“什么?你真不举了?!”蒋一柏笑得更加放肆。

秦深:“”

他稍微一释放信息素,蒋一柏立马求饶:“哥,我错了,别老拿信息素压我行不行。”

秦深睨他一眼,收敛好压迫感十足的信息素。

“要不要我帮你解释一下。”蒋一柏浏览着吃瓜贴,像极了在瓜田里乱窜的猹。

因为秦深放出联姻的消息,这两天热门贴子全和秦深有关。

论坛是一群游手好闲的富二代建立的,许多人都在里面热情地分享自己所知道的小道消息。

比如某好丈夫、好老公人设的王总包养娱乐圈小花旦,某富二代发毒誓说绝不会背叛低匹配度的男友,没过多久就和一个75高匹配度的omega搞上

当然,这两天热门贴全在讨论秦深。

说他罔顾亲情把亲戚送进大牢;

说他手段果决,自从接手秦氏后就将总产能翻了翻,将秦氏集团拔到空前绝后的高度,整个江城商业圈的人都要避其锋芒。

帖子里还有秦深前几年的照片。

照片里的他皮肤冷白,眼眸深邃,望向摄像头的眼神冷漠疏离到极致。

模样挑不出一点瑕疵,特别是那双傲然挺立的大长腿,明明是和合作商的合照,单独拎出来却搞得像时尚杂志的封面男模。

秦深颜值很能打。

不过这几年自从他把对外沟通的工作交给特助和兄弟蒋一柏,没再露脸后,圈子里一直都在说他毁容了。

“真的笑死,论坛里都在祈祷千万不要和你匹配上。”

“其实也不一定真有人和你匹配上,毕竟你差不多s级,人以稀为贵啊。”

alpha和omega根据信息素的浓度和强度,由低到高可以分成几个等级。

只不过这种评级方式会加剧社会里的歧视现象,在十几年前就被国家喊停。

至于蒋一柏为什么这么说:

一是豪门一般会私下检测信息素等级,二是从初中分化以后,秦深的信息素就霸道得可怕,每次信息素对抗时,他都是脑子疼得受不住,先认怂的那个。

秦深:“先看看有没有omgea能匹配得上吧。”

蒋一柏收起懒洋洋的表情,认真问:“不过要是真匹配上,你听老爷子的话,就这么结婚?”

作为朋友,他知道秦深受信息素紊乱症困扰已久,秦深双腿不便,要是有人能贴身照顾自然更好。

但他了解秦深。

秦深这个人很有原则,并不会因为能解决这些问题就去联姻。

虽然爱情对秦深来说,目前还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

可比起痛楚,服软妥协这种事估计会让他更难以接受。

“也不完全是。”秦深顿了下,想起在医院爷爷的请求。

秦老爷子最近几年身体一直不好,上次突发心梗被送进医院进行抢救,才脱离危机就把他叫到床边,说看他这样,是真的放不下心就这么走。

他情深意切说了一大番话,说不给他个交代就死不瞑目。

秦深这才终于松口。

“?”

蒋一柏:“那你什么意思?”

秦深:“医学研究院这边有了进展,要是真有高匹配度的omega,提取他的信息素说不定能研究出治疗我病情的药物。”

蒋一柏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所以,就算真有omega和你联姻,你绝对不会碰他、标记他?只是做个表面功夫?”

“嗯。”秦深说,“只要能让爷爷稍微放心。”

蒋一柏:“”

好半响他才吐了几个字:“你真的是alpha吗?”

alpha出了名在那方面需求大,处于易感期时对omega的滔天的欲-望强到爆炸。

“怎么不是?”秦深淡淡地说。

紧跟着,他就发现死党垂着眼眸,在看他的

秦深紧拧眉头。

蒋一柏跑到他面前,一脸悲戚:“阿深,其实就算你真的不举,我也不会嫌弃你鄙视你,你永远是我最好的兄弟。”

空气凝结成冰。

秦深狠砸他几下,又拿信息素压制一番,这才放过叫苦连天的蒋一柏。

“68!?”

“怎么可能?!”

深蓝酒吧。

林舒星死死盯着医院发来的匹配结果,直接捏紧手机,难色难堪至极。

今晚是秦奋生日,他和几个朋友一起给秦奋庆生,喝得正高兴,这个匹配结果如一盆冷水浇到头上。

包厢的音乐被人按下暂停。

坐在沙发上的人你看我,我看你,一句话都不敢说。

“舒星,你和秦深的匹配度68么?”

“不是吧,我在群里看见的最高也才52。”

“秦深是s级alpha吧,能匹配到60以上就很”

林舒星也没想到自己和秦深的匹配度会过及格线。

本来75以上的匹配度才算高,可秦深信息素等级高的缘故,能达到68已经很难得了。

坐在他旁边的秦奋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要是之前林舒星还是林家受宠的那个少爷,这件事兴许还有转机,他本来还准备等一会找个时间告白。

“那现在怎么办啊?”

“其实嫁给秦深也不一定很恐怖吧,秦家挺有钱的。”

“对啊,市值是凌锋电器的好多倍。”

“可是听说秦深不行啊”

“秦奋,你小叔叔秦深情况到底怎么样啊?”有人好奇地问,“论坛里说得都是真的吗?”

秦奋顿了下,昏暗的环境里,他明晰地看见林舒星眼眸里的惶恐和一丝丝期待。

他虽然和秦家沾了点边,可到底是旁支,家底比不上林家,之前他面对林舒星还会有点自卑。

本以为林舒星不是真少爷后,他追求林舒星就能水到渠成,可这会又出这档子事。

“对啊,秦奋,你叔叔那人到底是怎么样的啊?”林舒星清楚地知道林一峰肯定会把他送去联姻,罗美华宠他,可他又不是她的亲儿子。

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于秦深并没有传闻中说得那样难堪。

林舒星见过秦深前几年的照片,容貌冷峻矜贵,举手投足都带着贵气。

如果秦深只是腿废了,或者不能人道,只要没有奇奇怪怪的x癖好,等联姻后他拥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也不是不能忍受秦深的缺点。

越想,林舒星越抱有一丝期待。

秦奋看着他眼里的亮光,心直接凉到谷底。

“他啊”

秦奋咽了一口水,对着一圈富二代殷切吃瓜的目光,他支支吾吾道:“就、就挺不好的吧,之前易感期确实把人伤得不轻,而且那儿好像也受了影响。”

“小星,你还是不要抱有什么期待比较好。”秦奋语气变得坚定。

林舒星的手机恰好震动。

【爸:你匹配度结果出来了,目前是最高。今晚早点回来,我和你说说和秦家联姻的事】

林舒星脸色一下沉下去。

富二代们惊呼:

“我靠,没想到网上说的都是真的啊?!”

“秦深果然又老又残又变态???”

包厢房门被推开,裴语拿着几瓶酒,跟在同事身后进来,刚好听见这句八卦。

他和同事向客人打了声招呼,倒满酒正想着转身离开。

“站住,我让你们走了吗?”一想到幻想破灭的联姻,林舒星一肚子的火没地撒。

包厢里一起来玩的人面面相觑。

秦奋还在因为诋毁他小叔叔的事,心情忐忑不安。

裴语和同事不明所以地对视一眼,走到林舒星面前。

林舒星将桌面的酒杯往裴语面前一推。

“忘记给你们介绍了,这位就是我的弟弟。”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裴语身上,裴语蹙眉,不知道林舒星又要发什么难。

“你在深蓝这边兼职这么久,还没尝过这里的招牌酒吧,不然,这几杯你都试试看?”

桌面上摆着好几种酒,裴语纤长的眼睫低垂。

他酒量不佳,没怎么喝过酒的他知道几种酒混喝最容易醉,也最伤胃。

同事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突发情况。

其他人知道林舒星心情不好,也懒得管这件事,反正只是一个小小的服务员罢了。

“怎么,客人请你喝几杯酒都不给面子啊?要不要把你们经理叫来。”林舒星嘲讽道。

裴语静默几秒,说:“员工工作守则里有规定,我们可以拒绝陪客人喝酒。”

“你废什么话啊,这家酒吧就是我小叔开的,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必须干什么。”

秦奋话音刚落,就和一双清澈有神的眸子对上。

不知怎么,忽然有点心虚。

一杯接着一杯的酒水入肠,酒水浸染红少年的唇,尽管有些许酒水顺着喉结没入胸膛,可没几分钟,裴语终究不敌酒量。

他面颊酡红,眼神也逐渐涣散。

耳边的声音变得模糊,嬉笑声打闹声交织。

久久没看见员工回到岗位上,值班经理循着房间号找过来。

他刚推开门,在隔壁包厢里和同学玩的秦毅阳出来撒尿。

路过时,他恰好往里面瞥了眼,脚步立马顿住。

“那个不是在医院的人吗?”秦毅阳看了几秒正在喝酒的少年。尿意来袭,他也顾不上,直奔卫生间。

等他回来,值班经理刚好从里面出来,秦毅阳凑热闹地问。

一打听才知道秦奋和林舒星也在里面。

“那个服务员得罪他们了?”秦毅阳问。

值班经理犹豫两秒,如实解释:“小裴就是那个林家才找回来的少爷,林舒星和他”

秦毅阳瞬间明白,觉得好笑:“搁这儿刁难人报仇呢?”

值班经理擦擦虚汗:“这事情确实不好办,林少爷说他会注意分寸,只是让小裴喝点酒。”

“什么臭毛病。”秦毅阳吐槽,“那你就站这儿注意点,别闹出什么大事。不然又给我哥添麻烦。”

回到房间后,他顺口把这件事给他哥说了。

“原来那天在医院被你压到的人就是林家真少爷。”

“他正被林舒星和秦奋合伙欺负呢”

“所以你把他带出来了?”秦深放下钢笔,望了眼窗外漆黑如墨的月色,用指腹捻了下鼻梁。

秦毅阳一头雾水:“没啊。”

这种家事,外人不好插手吧。

“那你还愣在这干什么。”秦深语气稍显严厉。

秦毅阳:“?”

秦深催促:“赶紧把他带出来。”

秦毅阳顿了下:“哦、哦哦,对哈,哥,我这就去。”

挂了电话,秦毅阳还有点懵。

不是,我哥什么时候这么爱多管闲事了。

挂了电话,秦深继续翻看策划案。

一分钟过去,他的目光还停留在相同的一页。

顿了几秒,他干脆放下手里的文件,给助理发了条消息。

【安排一下,去趟深蓝。】

夜深之时,城市灯火辉煌。

一辆纯黑奢华的私家车汇入川流不息的车辆中。

车内。

副驾驶上,助理转向后座:“秦总,请问是要去查看深蓝营收账目吗?需不需要提前通知那边做准备?”

“不用。”低哑性感的嗓音在车里回荡。

车窗隐隐拓下秦深冷峻立体的侧颜。

“只是去见个小孩。”

第6章

裴语又被催着喝酒。

细白的手腕和菱形花纹玻璃酒杯在灯光下泛着浅浅的光泽。

几杯酒水下肚,他其实感觉还好。

本以为很快就会醉,实际上只是肚子有点鼓。

深蓝的主打招牌酒有好几款。

他手中的鸡尾酒入口带着冰块低温的沁凉。

甘冽的白兰地作为基酒,果香和木香萦绕在舌尖,淡淡的夏日甜橙味清甜,混合鲜奶油后口感多了丝绵密和醇厚。

这款酒很受女顾客的喜欢,并不刺激,在这种被强迫喝酒的怪异氛围下,裴语竟生出品尝美酒的惬意。

只不过小肚子更涨了。

“请问我可以出去了吗?”裴语低垂眼睫,隐藏在镜片后的眼眸看不出什么表情。

他做事情有分寸,以前喝酒少,就算要喝,也是小酌,从来没有真正地试探过自己的酒量。

昏沉的漂浮感渐渐涌上大脑,潜意识里有声音在提醒他,不能再喝了,再喝会醉。

林舒星没能如愿地窥见他眼眸中的不甘心和屈辱。

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更气了。

一想到自己要和秦深联姻离开林家,以后林家只有裴语一人,时间再长点,不就是裴语说了算。

“做梦呢?还剩这么多酒,不喝完就别想走。”林舒星拿起冰桶里的酒,开了瓶盖哗啦啦往杯里倒。

“”

秦奋看着那瓶快七位数的威士忌,顿时有点头疼。

他还想等吃蛋糕时自己开瓶炫耀。

秦奋低声嘀咕:“这酒就算了吧,一杯上万啊。”

他想着帮林舒星补刀,嘲讽一句裴语压根不配喝这种酒,林舒星却先一步说话。

“不就几十万一瓶吗?一会我再重新点不就好了。”林舒星不耐烦地啧声。

这话一出,在场人的表情都变得微妙起来。

以前林舒星是林家小少爷,又是omega,身价高。

可现在他一个假少爷竟直接驳秦奋的面子。

秦奋面色阴沉,眸底也隐隐蕴着烦躁和怒火。

瞥见林舒星明媚的五官,他图色,只好将火气压下去。

裴语定定地看着眼前又被推过来的酒这件事就像是没有尽头,压根停歇不了。

他是不是必须喝到呕吐,林舒星才肯了结。

不然,干脆直接不伺候了。

裴语迷迷糊糊地想。

可又想到酒吧好像是坐在林舒星旁边那个男生的叔叔开的。

经理和其他同事对他都很友善,常常关心他,要是直接摔门走了,会不会责怪到经理身上。

耳边是逼迫且模糊的声音。

“继续喝,这酒名贵,就当赏你的。”林舒星讥笑道。

其他人也跟着笑,裴语站在那儿,被当做肆意取笑的对象。

先前喝下的酒渐渐起了作用,大脑混沌微醺,裴语心间也浮现出一点儿委屈。

他并不打算外露自己的情绪,只是下压嘴角来表达这点酸楚。

他举起酒杯,杯壁在灯光下反射着璀璨的光。

“干什么呢?”

“我怎么不知道深蓝还有这种潜规则,客人就能随随便便欺负服务员了?!”

秦毅阳夺过酒杯,拉住裴语的手臂往外走。

“你们可真行,要闹事就滚出去闹,以后再这样,就别来深蓝了,好好的地方被你们搞得乌烟瘴气。”

在场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正要开口质问。

深蓝的经理连忙上前解释:“各位抱歉啊,那位小先生是我们老板的弟弟,和小裴是朋友,不忍心让他喝这么多酒。”

正要发难的富二代和林舒星微微蹙眉。

他们纷纷看向秦奋。

“他确实是我小叔叔的表弟”

秦奋说,“既然人都被他拉走了,就这样吧。”

和他这个旁支不同,秦毅阳和秦深走得近,他担心惹出事,好声好气地劝林舒星算了。

深蓝会员的审核并不严格,只要在江城叫得上名字的人满消费额就能申请。

酒吧环境好,酒水好,氛围干净。

许多晚上要谈事情的商人都会选择在这边。

最主要的是,这家酒吧在秦氏集团名下,那些人也想碰碰机会,在这边露面消费,以后寻求和秦氏合作的机会。

要是被深蓝除名,传出去名声就不大好听了。

这些富二代也是拿家里的会员卡进来,不想给父母惹事,也就没再纠缠上去。

“那是秦深的表弟么。”

“他们是怎么扯上关系的啊?”

“喝酒喝酒,不谈这件事了,今晚不醉不归啊。”秦奋给他们倒酒。

林舒星沉着脸不说话,秦奋拍拍他的肩膀:“今天我生日,开心点。”

“知道了。”林舒星拿出礼物,“生日快乐。”

他们喝着酒,吃着蛋糕,又热闹起来。

有人突然问起:“不过我们刚才这样对那个服务员,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害,能有什么事要是他受宠也不会出来当服务员了,是吧,林舒星?”

林舒星轻哼一声:“当然。”

休息间里,秦毅阳接了杯热水递给裴语。

“喝点水休息一下吧,我和经理说了,你今晚可以早点回去。”

裴语接过水杯抿了一口,微醺后他的声音显得更软:“刚才的事谢谢你。”

他的语速很慢,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此时的裴语情况算不上好,脸颊晕开淡淡的红,清澈剔透的眼眸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

“哦,没什么,其实也不用谢我。”

秦毅阳挠挠头,“是我哥叫我把你拉出来的。”

“你哥?”裴语微微睁大眼睛,他双手捧着水杯,白茫茫的雾气蒙上镜片,格外呆萌。

“对啊,就那天在医院撞倒你的人。”秦毅阳说。

裴语轻眨眼睫,花了几秒时间才想起男人的模样。

五官轮廓立体深隽,鼻梁高挺,薄唇,身上带着清冽好闻的味道。

那双眼睛也很漂亮,平静深邃,瞳孔是如墨的黑。

就连声音也是极好听的,比英语听力的男声还要好听。

只不过腿好像受了伤。

“原来是这样,那能不能帮我谢谢你哥哥。”裴语温声温气道。

秦毅阳:“没问题。”

坐着休息了一会,裴语说要去换衣服回家。

秦毅阳点点头:“你没事的话,我就回去继续玩了。”

裴语:“好。”

几分钟后。

一辆迈巴赫停在深蓝门前。

秦深偶尔会和蒋一柏过来喝酒,侧门有直通专属房间的电梯。

他拨通秦毅阳的电话:“人呢?你带出来了么。”

同学们还在鬼哭狼嚎,秦毅阳用手捂着电话,扯大嗓子喊:“带出去了,我让经理放他下班回去休息。”

“不是说喝了不少酒。”

秦深微微蹙眉:“他一个人回去?”

“是啊,不过我看他状态好像挺好的,能说话能走路。”秦毅阳又嚷嚷两声。

听见同学喊他过去玩游戏,他快速地说:“哥,不聊了,同学在催我。”

电话挂断后,秦深抿唇无言,指腹磨了磨手机屏幕。

“秦总,现在还要进去吗?”助理扭头问。

秦深垂眼,目光落在亮着淡淡蓝光的“深蓝”招牌上。

车窗开着,夜风灌进来,男人的黑发微微抖动。

一停下来,秦深又觉得自己临时过来的举动有点唐突。

他很少出现在公众视线里,更何况许多客人和他在生意上有来往。

有时候兴头上来要喝酒,也会提前清场。

风一吹,头脑倒是冷静下来。

在办公室里窜出来的想要过来见见少年的念头沉了下去。

浪费大半个小时,有点荒谬了。

“不用,回去吧。”秦深淡淡道。

助理:“是。”

秦深透过车窗,望着不远处。

车辆小幅度地启动,漆黑的夜里,一个纤细清瘦的身影慢慢走到光亮处,认出人后,秦深瞳孔微微缩了下。

少年动作很慢,好像每走一步,都在小心确认点什么。

这是喝醉了?

秦深让司机开过去。

车辆停在眼前,裴语和后座车内的男人四目相对。

他晃了一下神,发现对方和刚才脑海里回忆的男人一模一样。

裴语眨眨眼睛,慢吞吞地走过去,俯身,凑近。

额头极近距离地靠近。

秦深偏头,嗅到淡淡的酒味,他清楚地看见少年的眼睫眨了两下。

“哥哥?”裴语张了张唇。

他的声音很轻,尾音也轻轻的,像毛茸茸的蒲公英刮了下心脏,有点痒。

和秦毅阳叫他哥的感觉完全不同。

秦深眸色深深,喉结上下滚了滚,正要说话,少年又是一声。

“你真是他的哥哥,今晚的事谢谢。”裴语,两只手垂在腿边,认真地鞠了一个躬。

秦深:“”

他轻咳一声,瞥见少年眸底的醉意,问:“喝醉了?”

裴语重新站直,想了想,很缓慢地说:“没、没醉。”

秦深不信,眯了眯眼睛。

“真的没醉吗,你要不要再好好想一下。”秦深将手搭在车窗边。

男人手腕上的表盘反射着光,很闪,也很吸引喝糊涂的小朋友。

裴语定定看着男人的手腕,腕骨线条凌厉明晰,金属冷光的表带和冷白的皮肤很搭。

他听话地思考,几秒后垂头说:“好像醉了。”

“是好像吗?”

“不是好像。”裴语咬咬唇,承认:“喝醉了。”

秦深视线落在少年镜片后迷蒙的眼睛上,指节动了动。

“上车,我送你回去。”

裴语神情犹豫,手指攥着t恤的衣摆。

酒意上头带来迟钝,要不是潜意识里的谨慎,他前几秒就一口答应了。

秦深嘴角小幅度地勾起:“就当做之前撞倒你的歉意,可以吗?”

“这么晚了,你又喝醉了,一个人不安全。”

裴语认为他说的有道理,于是上了车。

车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气,靠在舒服的椅背上,裴语懒懒地眯起眼睛。

有点困了。

车辆向大道行驶,路过一个拐角时,裴语身子一倾斜,小半个身体趴在秦深的腿上。

那场车祸并没有伤害到秦深的感觉传导纤维,加上长时间的复健,秦深能感觉到压在他腿上的重量。

少年躺在他的腿上,眼镜歪了,露出小半张侧脸。

他的皮肤很白,在车内小夜灯的照耀下,泛着一层淡淡的柔光。

眼睫也很长,闭着眼睛睡觉时偶尔会轻颤两三下,像蝶翼。

司机低声说了句抱歉。

“没事。”秦深抬眸说,几秒后他扶起少年。

还有不到百米路就要行驶到大道上,秦深问他:“送你回林家?”

裴语听到林家,下意识皱起清秀的眉。

酒意放大他的情绪。

他连连摇头:“不、我不想回林家。”

“那你有别的住址吗?”秦深问。

裴语说出江鹤那套房子的地址,司机听见,说:“秦总,到那边要一个半小时。”

秦深考虑一番:“我送你到附近的酒店,你看可以吗?”

得到肯定后,司机把地址设置成最近的三星级酒店。

说了几句话,裴语的困意也慢慢地散了点。

他睁着迷茫的眼睛,光亮落在他的眼睛里,像琥珀。

秦深见状,心里起了点聊天的心思。

于是问:“喝了很多吗?”

裴语:“很多。”

秦深又问:“听说是你弟弟逼你喝的?林家对你不好吗?”

裴语委屈:“嗯,不好。他们都不喜欢我。”

秦深:“那你以后要一直留在林家吗?”

裴语先是点头承认,又很快地摇摇头。

“不想,可妈妈病了。”

秦深对林家的事略有耳闻,只是了解不多,如今亲耳听到,只觉得这小孩身世确实有点可怜。

后面的路途上,秦深没再说话,反而是裴语借着酒意,像告状似的倾述。

他摇晃秦深的手臂,一字一句地说刚才在深蓝里,林舒星和那些富二代是怎么让他喝酒的。

“有的很苦有的很辣,肚子很胀不过alexander很好喝,甜的。”

裴语每嘟囔一声,秦深的眉头便皱得更深。

“深蓝的员工可以拒绝客人无礼的要求。”

裴语重重地点了下头,又吞吞吐吐地说:“可深蓝老板是林舒星朋友的叔叔。”

秦深拧了下眉,他从秦毅阳那儿听到秦奋和林舒星在一起玩。

他还以为灌酒只是林家的私事。没想到秦奋用他的身份压人。

秦深眸底划过一丝厌烦:“这件事我会查清楚,会好好处理。”

裴语歪着头:“?”

几分钟后,他们到达酒店。

秦深在这里住过,查询身份后,他拿到一张通往最高层的顶级套房的房卡。

轮椅压过走廊地毯,发出细微的声音。

司机没跟上来,助理跟在他的身后,少年挨着他走。

房门缓缓打开,屋里亮起灯光,几人走进主卧。

裴语看见大床,直接一躺,他舒服地眯起眼睛蹭被子,像小猫一样慵懒。

“好软。”

秦深笑笑,把房卡放在一边小桌子上,扯了张纸条,写下电话。

“今晚好好休息。”

趴在床上的裴语缓慢地坐起来,看着秦深。

秦深想起什么,道:“以后你还是别随便跟着人走,要是真被卖了,还得帮人数钱。”

裴语垂眸想了下,很认真地回:“我卖不了多少钱的,我不值钱。”

秦深微微怔住。

看着面前低垂着头的少年,他抬起手。

“怎么会。”

温热的掌心触碰到少年的头顶,轻轻地揉了揉。

裴语呆住,眨巴眨巴眼睛。

“走了,你早点休息吧。”秦深收回手。

裴语乖巧地点点头:“谢谢。”

胃里忽地涌起一阵恶心,来得突然,裴语没来及地控制,下意识撑着男人的膝盖。

“呜啊”

空气里立刻弥散开不好闻的味道。

等他再次抬起头,对上男人乌云密布的脸。

裴语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他小声小气地说:“对、对不起。”

第7章

场面变得沉默,时间像停滞了一般。

“你——”秦深尽量控制语气。

裴语还是听出来他咬牙切齿的意味。

他抿了抿唇,抬眸悄悄看了眼黑着脸的男人。

“我憋憋不住。”裴语臊红了脸,“抱歉。”

秦深那张冰山脸上少见地出现一丝裂缝。

总不能怪喝醉酒的小孩。

少年软声认错时像不小心干了坏事的猫咪。

秦深都不敢呼吸,尽管只是少量的酒水,他也没法直视。

“没事。”

“我洗个澡换套衣服就好。”

有点小洁癖的他无法忍受,眉间拧得更紧。

让他带着这一身味道和湿漉感回去,能要他的命。

平时在家里洗澡都有护工帮他,他体格不算小,护工力气大,能轻松将他抱起。

“李特助,跟我去浴室。”秦深说。

助理憋笑憋得难受,脸都扭曲了。

秦深:“你很开心?”

李霜顿了下,收敛唇角,又变成那个行事干练的助理。

“没,我并不觉得开心,相反,我很同情总裁你。”

坐在床上惴惴不安的裴语更羞愧了。

他拿上浴袍跟着一起去,把衣服挂好后,简单地漱了个口,吐出来胃舒服很多。

才犯了错,裴语脑子里的酒意全无,唇腔残留的薄荷味更是让他迅速清醒。

只是脸颊还晕着浅浅的绯红,眼尾那颗小圆痣艳红。

他把眼镜放在盥洗台上,捧起水洗脸,满脸湿漉的裴语扭头去看。

花洒下,秦深和李霜都没动。

秦深双腿不便,平时上下车时都是保镖或者司机帮他,回到家里也有护工照顾。

而李霜作为他的助理,只帮他处理琐碎繁杂的工作,从来没有帮他洗过澡。

在下属眼前脱衣服,一想,秦深心底浮现无法忽略的怪异感。

不然就随便擦一下。

可一想到无法完全清理干净,他就头疼。

落在裴语眼里,那两人就是愣着不动的停滞画面。

李霜也隐约知晓老板在想什么,毕竟秦总在他面前一直是高冷严肃、处事果决的形象。

如今要在助理面前脱裤子,确实挺尴尬的。

见老板一直不说话,李霜大着胆子开口:“秦总,是需要我帮你脱裤子吗?”

秦深顿了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只是腿动不了,手又没事。”

李霜:“哦”

那你脱啊。

他看着秦深。

秦深抬手,修长的指节放在领结上,拽了拽。将领带和西装外套交给李霜,李霜抱着衣服,用眼神示意老板继续脱裤子。

氛围实在是奇怪又焦灼。

秦深闭了闭眼,说:“帮我把花洒取下来放地面上,其他的我自己来。”

抱着衣服的李霜和在一边乖乖看戏的裴语被赶出浴室。

裴语想起男人不方便的腿脚,有点不理解他怎么不让助理留在里面帮忙。

“他一个人没问题吧。”裴语担心地问,“你不帮他吗?”

“诶,老板不让我留,我听他吩咐。”李霜说。

瞥了眼少年轻蹙的眉间,他补了句:“可能是觉得有点没面子吧,毕竟我是下属,平日一直听他差遣。”

“他在我面前的形象一直都很正,更不会对着我露出软弱的一面。”

裴语嘟嘴,心里有点堵得慌:“你们刚才还在互相开玩笑啊,你和他难道不是很熟吗?”

“熟啊,我毕业后就跟在总裁身边了。”李霜想起他见秦深的第一面。

那时候秦深的腿还没有出事,秦深只比他大三岁。可在商业谈判上展露出来的领袖气质和冷厉手段是他再锻炼十几年都无法企及的高峰。

“正是因为熟悉吧。”李霜叹了口气,“或许是他骨子里始终留着一分傲气,就更不会在熟悉的人面前表现脆弱。”

不仅仅是他,蒋一柏也一样,他们都不曾窥见秦深无助的一面。

“原来是这样”裴语觉得脑袋还有点晕,于是靠在墙上休息。

这件事本就是因他而起,男人又帮助他许多,他扭头透过磨砂玻璃往里面望去,却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忍不住去想腿脚不便的男人独自清理身体的画面。

“那他的腿还要多久才能好呀?”裴语轻轻地问。他下意识以为男人只是生了病,腿脚不便才坐轮椅休息。

就像江鹤,江鹤疾病严重需要好好休养时,他会听从护士的安排,抱母亲到轮椅上,推她在住院楼外的小花园里闲逛晒晒太阳。

“这”李霜神情忧愁,“不清楚,医生也没法确定,只是让老板多复健锻炼。”

“复健锻炼?”裴语微微惊讶,“他的腿难道不是骨折之类的吗”

“不是啊,是车祸导致的残疾。”李霜沉沉道。秦氏夺权的事情他也只是一知半解,不过这种事情不能随便和外人道,便收口不再说。

裴语听到真正的病情,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很小就要赚取生活费和医药费,可他身体健康啊。

裴语垂眸看着自己的腿,动了动脚踝。

他很难想象没有双腿的情况,这样一比,他的生活好像也没那么苦。

胡思乱想着,裴语心间泛起说不清的酸。

李霜倒是没注意到少年的情绪,把秦深的外套搁在沙发上:“我去让酒店准备点醒酒汤,顺便吃点东西,饿死我了,你在这边守着,有事情叫客房服务。”

“好。”裴语说,“我会好好守着他的。”

李霜顿了下,他看着少年的眼睛,听这语气,像应允了什么任务似的。

他放心地离开。

浴室里,好不容易脱掉长裤,秦深额间洇出薄薄的汗。

他拎起衬衫衣摆,免得被腿上的湿漉弄脏,又想了下,栓了个简单的结,腾出双手。

轮椅是电动的,不能把水直接往上面浇,只能往前挪动,尽量避免水沾到轮椅上。

秦深打开花洒开关,放在地面上的花洒因为水的冲击力翻腾,一瞬间就将他的衬衫、内-裤淋湿。

黑色额发也湿透了,滴滴答答的水落在他的腿上。

他很注意运动,也会定期按摩。肌肉没有萎缩,只不过消瘦不少,骨骼外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

水顺着腿往下,左腿根处有一道因车祸留下的几厘米长的伤疤,伤口横亘在冷白皮肤上,在灯光下显得狰狞。

“”秦深沉默了一会。

这几年他聘请的人都很专业。

让他渐渐遗忘腿脚不便带来的颓废感和无力感。

可一没了护工贴身照顾,埋藏在心底里最隐秘的消极情绪盘旋而上。

密闭空间里,热雾弥漫,冷锐极寒的信息素掺杂在其中,温度都仿佛降低几度。

修长的指节紧紧扣在自己的大腿上压出指痕,而他感受到的痛感却很轻微。

秦深手腕的劲越来越大,甚至将修剪得整齐的指甲边缘深深陷入腿里,试图带来更大的痛感让自己愉悦。

冷肃凌冽的信息素侵占着整间浴室,裹挟着微凉苦涩的薄荷,又带着点雪松的草木香,强势又沉冷的alpha信息素愈加厚重。

秦深眸光阴沉,生出一种想要破坏的冲动,就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双腿残废的阴暗情绪。

像坠入了深海里,溺毙着无法呼吸。

“咚咚”的敲门声将他拉回现实。

门外响起的声音轻软柔和:“先生,请问你要洗好了吗?”

裴语并不知道男人的姓名,想了下,似乎只有这个称呼合适。

“我在门外等着你。”他靠在浴室门旁边的墙壁上,垂头盯着脚尖。

温声像簌簌飘洒的蒲公英,在浴室里扩散开,钻入秦深的耳朵里。

秦深轻眨湿漉的眼睛,眸底的偏执和黑沉渐渐褪去,片刻后,他恢复了冷静。

“嗯,马上。”秦深对着门外喊了一声,快速地挤了点沐浴露,揉搓两下,用水把绵密的泡沫冲掉。

水流顺着小腿线条淌在地面,蔓延到轮椅下。

关了花洒,秦深扭头扫视,浴袍挂在架子上。

虽然衣架钩的高度有些高,不过好在是浴袍,松开腰带就能取下来,秦深拿着浴袍准备给自己套上。

穿衣的过程中,轮椅忽地打滑。

巨大的声响让守在门外的裴语一惊。

他推开门,拨开白茫茫的雾气,轮椅侧翻,男人跌倒在地上。

“你没事吧?”裴语连忙走过去。

秦深心里窘迫还没来得及发作,两条很软的手臂便环在他的腰上。

他被少年重新托着扶到了轮椅上。

“我就担心要是发生什么意外。”裴语说,“有没有哪里摔疼了。”

秦深忽略手肘处的轻微疼痛,拿着浴袍遮挡住自己赤-裸的腿。

“没事。”他抬头看着少年,并不希望从对方眼里读取到同情或者怜悯。

幸好没有。

他看到的只是一双无暇澄澈,蕴着关心的浅棕色眼眸。

“那就好,我帮你穿衣服吧。”裴语下意识直接拿起搁在秦深腿上的浴袍。

两条大长腿搭在轮椅上,冷白色皮肤上布着青色血管,腿上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线条流畅,看上去并不羸弱。

视线稍微一动,裴语看见和冷白皮肤形成鲜明对比的黑色贴身衣物。

湿了水的黑色布料紧贴,衬得某处廓格外明显。

裴语呆了一瞬,脸颊烫红:“对、对不起,我忘记了”

他飞快地抬起眼眸,心里念叨着非礼勿视。

“没事。”秦深有点不自在,但心里并没有任何不舒服。

“那还要我帮忙吗?还是你自己来。”裴语紧张地攥住浴袍,忽地发现对方耳根隐隐泛红。

他这是害羞了?

对视半响,裴语听到对方低低地“嗯”了声。

“那就麻烦你了。”

裴语抓起浴袍:“不麻烦的,本来就是我吐在你身上。”

“湿掉的衬衫要脱了吗?”

“嗯,我自己来。”

秦深慢条斯理地松开纽扣,裴语抬头看向别处,几秒后,听到对方说了句好。

再次垂头,他看见男人沟壑明显的腹肌,带着明显的训练痕迹。不同于自己的清瘦纤细,面前的男人有着成熟的魅力。

也没细看,裴语想着赶紧给对方穿浴袍。

男人体重略沉,抱起来时费了一点力气,裴语面对面将浴袍敞开铺好在对方身后身下。

他的脸颊离对方胸膛很近,温热气息蔓延开,清浅沉浮的清冽香味融进鼻腔,像雪中松林,大自然草木的清香。

裴语记起手帕上的味道。

“你用的香水很好闻。”

品味比林舒星好,淡淡的闻着很舒服,不会喧宾夺主,也很适合男人清冷矜贵的气质。

秦深的注意力还放在少年扶在他腰上的手里。

听闻,他微不可查地蹙蹙眉,他捏起浴袍腰带,随性地打了个结。

犹豫片刻,他解释:“不是香水的味道。”

裴语:“那是沐浴露?”

可这里是酒店,总不能家里用的也是一样的味道吧。

“是信息素。”秦深声音有点哑,“你没看出来我是alpha吗?”

“”

裴语顿了顿,重复念叨:“alpha?”

对了。

独特沉稳的气质,高大的体格,以及凶悍的某处,都很符合教科书上对alpha的描写。

裴语去看他的后颈,仔细辨别,确实看到一个颜色很相近的贴纸。

那是能有效防止信息素外溢的腺体贴。

“我还以为是香水。”裴语恍然,喃喃:“你的信息素很好闻。”

秦深眯了眯眼睛,眼神变得危险起来。

少年似乎并不知道,夸一个alpha的信息素好闻意味着什么。

他的喉结滚了滚,问:“你是omega?”

“不是,我是beta。”裴语说着,倏地张大眼睛。

对啊,他是beta啊。

怎么可能闻到味道?!

两人对视着,秦深说:“也许是我刚才信息素释放得太多,你闻到了一点。”

裴语也只能暂时接受这种解释:“也有可能。”

不过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李霜叫酒店准备醒酒汤和热牛奶送上去,他饿得不行,快速地在酒店餐饮厅吃了点宵夜。

回到房间时,酒店服务生恰好推着小推车过来。

“麻烦你了,就放在这里吧。”李霜接过推车进门。

秦深已经洗完澡换好浴袍,正拿着吹风机吹头。

搁在沙发上的外套最上层搭了件西装裤和湿漉的衬衫。

李霜端着东西打招呼:“老板,还有这位——”

“我叫裴语,你叫我小语就好。”裴语笑笑。

李霜把醒酒汤递给他,“这个给你。”又把牛奶递给秦深,“老板,这是你的。”

“嗯。”秦深放下吹风机接过牛奶,看了眼腕表,“有点晚了,今天就在这边休息吧。”

套房面积有小一百平,两个主卧,两个次卧,还有会客厅等。

“我让酒店把衣服干洗了。”李霜抱起衣服起身。

秦深:“嗯,回来之后你睡次卧吧,通知老杨住另外一间次卧。”

李霜:“好。”

裴语小口小口喝着醒酒汤,又看了看手机。

这么晚他还没有回林家,可手机上一条消息也没有,虽然也不抱什么希望,可总归有点失落。

裴语关上手机,微笑道:“那先生晚安,今晚的事情谢谢,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叫我就好。”

秦深皱眉,某称呼似乎有点不顺耳。

定定盯着少年几秒,他启动轮椅离开:“嗯,晚安。”

夜色渐晚,裴语躺在柔软的大床上。

夏夜,中央空调释放着冷气。

房间的温度很适合睡觉,盖着薄薄的空调被,沉睡在梦乡中的人理应很舒服惬意。

可裴语并不如此。

他觉得很热。

像忽然被放到42c高温天气的户外,那种热意并不只存留在皮肤表面,而是从身体最深处释放,流淌进血液,蔓延到四肢百骸。

裴语没能完全醒过来,他的意识模糊且混沌,浑身都烫。

特别是小腹和后颈那块薄薄的皮肤,像火烧似的,再也受不住高温,裴语弓着背,一脚蹬开凉被。

“热呃。”裴语迷糊地发出不满,双颊连着锁骨红了一片,并不是醉酒的酡红或者过敏般的红,那从暧昧的嫣红像是从骨子里出来的,带着某种灼灼的欲-望。

一股热意从尾椎冒出,这是裴语从来没有体验过的陌生感受,长腿夹着被子蹭了蹭。

没几分钟,他的额头、鼻尖洇出一层剔透的汗珠,左眼尾处的红痣颜色愈加深,嵌在雪白的皮肤上,如雪地红梅般旖旎。

他的脸蛋红得能滴血,无意识地扭动身体,却无法纾解。

馥郁的花香从他的体内释放,渐渐地填满整个卧室。

丝丝缕缕的信息素透过门缝,渐渐地飘到隔壁主卧,一点点缠绕着躺在床上的男人身上。

alpha的五感敏锐,嗅觉能力比beta和omega优越。

只要有一点香气,就会被无限放大。

——是玫瑰的香气。

睁开眼睛的秦深如此心想。

有omgea发情了,就在他的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