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年已豆蔻
罗印蓝心里也疑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长着密密麻麻的菌落，一时头痛，但是和竹青一样,总觉得没有什么地方不对。
舒子卿抿了抿唇，对竹青道：“我不便帮忙，竹师兄是否愿意代替出手,将他身上那些红色东西……削下一部分？”
罗印蓝听见他的话后,明明师兄还没有答应，他心里就产生了巨大如山压来的拒绝和排斥感。
如果刚才他还是觉得没有任何地方不对劲的话，这个时候罗印蓝已经察觉到了一些不符合自己理智的地方。
只是削下一块皮，虽然他不愿意,但是也不至于抗拒……以至于心中有些畏惧排斥到这样的程度。
竹青听了舒子卿的话，脸上也露出几分奇怪的颜色，似乎不太愿意。
他说：“我……我觉得，这还是要看师弟的意思，我并不太想伤害他。”
罗印蓝却自己抬起手,抠在腹部的那些菌落上,毫无犹豫地往下一撕。
五指将上面柔软却完全与他融为一体的肉瘤抠裂下来，剧烈的疼痛与一般伤口不同,仿佛直接从脑仁中传来，泛至于四肢指尖，让人几乎难以动弹。
罗印蓝双眼发黑,有些失神,勉强让自己保持清醒,低头看向手上抠下来的那些菌落。
他终于看清楚了这都是些什么恶心的东西，偏偏这个寄生在他的身体大部分地方，如果将全身都袒露,不知道还会又多少。
他开口问：“是这个？”
罗印蓝的声音竟因疼痛而艰涩干哑，难以分辩。
舒子卿看了看他腹部上被抠出来的几道血淋淋的伤痕，点头：“对，就是这个。我当时并没有长遍半身，只是腰后一块。削走以后这段时间并没有再长回，但是这种寄生物被取下后，与身体粘连的伤口并不能按照正常的速度恢复，且伴有持续性的剧痛。”
罗印蓝眼底沉沉地看着手上指缝间混着血的东西，再抬起手拿出指示方向的法器。
这一次清醒了一些，他终于可以稍微看清楚，上面的跳动的指向虽然还是很多时候混乱，不已不再如原本那样完全错误。
罗印蓝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一会儿后，他转过头看向身边的竹青：“师兄，我想与你去一边看一看你身上。”
竹青的脸上也变得无比严肃，显然知道了严重性，他对罗印蓝道：“师弟现在刚清醒一点，不如我还是让舒道友帮忙看一看。”.
罗印蓝并不愿意让自己还在受伤的师兄与舒子卿单独相处。
即使舒子卿告诉了他们这件事情，他也还没有完全相信他，毕竟当初那个叛徒师姐突然动手的前夕，也明明笑得甜美近人，毫无阴霾。
竹青却安抚地向他看了一眼，留下不情不愿的罗印蓝，和舒子卿一起走向了树林里。
他们两人找到了一棵树后，气氛有些沉寂，竹青主动解开自己的腰带，然后缓缓将缠在腰上渗血的绷带慢慢取下。
空气中实在有些安静，竹青不说话，树林里偶尔刮过的风也消失了。
舒子卿的手指冒出了些微冷汗，某种直觉似乎让他额角跳了一下。
竹青的虹膜颜色很浅淡，这样的眸子如果带着笑看人的时候，会显得十分温和无害。
但是如果表情冷淡下来了，那双眼睛就剔透得有些过于恐怖，仿佛某种食肉的非人的动物。
舒子卿脑子里的一条线绷到了最紧，忽然一断，一瞬间剑出剑鞘。
“铮”
“哐！”
竹青的手握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的一把刀，抵在他的剑身，直指向舒子卿的腹部。
他盯着舒子卿，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舒子卿想问他为什么敢突然对他动手，这时突然意识到什么。
结界，透明的，金丹以下修士无法察觉到的高级结界。
怪不得刚才就察觉到了几分不对，但是舒子卿根本无法理解为什么竹青要突然在他面前暴露出来，如果这个结界掩盖能力这么强大，那么在外面的罗印蓝也不可能察觉不到任何异样。
如果罗印蓝因为身上被寄生的那些东西过多，神智被影响，现在即使他清醒几分，在没有恢复完全理智的情况下还是有可能察觉不出这边的不对。
舒子卿一瞬间脑子里将这些全部想完，再抬剑阻挡住了竹青下一次的攻击，虎口震得仿佛要裂开。
竹青完全没有刚才那副病弱的姿态，双眼清透锐利，没有一丝感情地看着舒子卿黑沉无光的双眼，然后微微眯起眸子。
实力的差距让舒子卿难以
抗衡，他步步退守，抓着剑柄的手背青筋暴起，眼底泛起红色。
“哦我终于想起来了，”竹青发现了他的气息变化，挥刀迫近，动作如流水，从攻他要害转向肩胛四肢，“原来是你，云梦山舒子卿，云梦真君的第二个弟子。”
舒子卿心有不好的预感，在对方的威压压制下，额角滑落汗水。
他蓦然想起来之前和小师妹遭遇袭击的那一群魔修，他们明显是冲着他来的。
“你知道我的身份？”
竹青近身，一刀砍掉了他手中的束心，连带重伤了舒子卿的手腕，一道深刻见骨的伤口裂开，血肉飞溅。
他淡色的眼眸盯着舒子卿那张苍白的脸，缓缓笑：“当然，你的灵根可贵的很，不能随便乱摘。今日能巧遇舒道友，就麻烦你与我走一趟。”
舒子卿漆黑的眼睛中心泛起殷红，一瞬间，背后冒起了强大的黑气。
竹青不防，被魔虬的威压震慑，身体的动作顿住一秒。
一道巨大的蛇尾迎面甩来。
蛇尾带着将世上一切都分尸碎裂的气势，一秒内破开空气，“砰”的一下砸到竹青的脸上。
竹青被迎头砸中，直接砸飞，摔在自己布置的结界上，骨裂肉烂的沉闷响声传来，结界被砸出来一道裂纹。
“劈咔。”
舒子卿下身蛇尾，猩红的眼睛冰冷又疯狂地盯着他，猎人与猎物互换，近身攻向竹青，左手朝他抓来。
竹青一躲，让他的攻击打碎结界，然后一刀刺向他的腰部。
舒子卿另一只手钳住了他的攻击，手臂肌肉绷紧，将天水金刀整个折断。
“崩”
竹青脸色一白，一下被他掐住了咽喉，利爪陷入皮肉之中，血浆淌下。
“师兄？！”
罗印蓝听见声音，喉咙一紧，冲过去正好看见这样一幕，瞳孔一缩。
舒子卿眼底殷红，瞥了他一眼，回头直接掐烂了手里魔修的脖颈，然后又掏出他的心脏。
“师兄你做了什么？！”
罗印蓝几乎决眦，眼泪从眼眶掉落，声音绝望而嘶哑。
他死死咬住牙齿，喉间发腥，抓剑冲向舒子卿。
舒子卿眼神阴冷，蛇尾一甩，撞击的闷响声过后，罗印蓝连人带剑被拍飞三十米远，扑在地面晕死过去。
夜幕在这片红色的土地上降临，黑暗将血色驱逐，留下一夜诡谲幽邃的清冷，寒意仿佛可以渗入骨髓，冻结脑浆，让人与沉默的森林融为一体。
明黄色的火光点亮了周围三尺，噼里啪啦的爆声打破了夜晚的死寂，留下了一些生命的温度。
舒子卿坐在火堆旁边，用树枝挑开一根柴火，然后慢慢换掉手上的被血渗透的绷带。
他身上被菌落寄生的位置恢复到现在，已经不再流血，上面愈合生出了粉色的新皮。.
即使身上没再找到其他寄生的肉瘤，受伤后愈合的速度还是有影响，虽然不至于恢复极度缓慢，但是和自己原本该有的恢复速度也相去甚远。
罗印蓝在极度的干渴中醒了过来，他的双脚冰凉，几乎失去知觉，上半身还是有感觉到温暖的，但是那一点温度实在不够。
“咳咳咳咳！”
舒子卿将水囊丢到他的面前，看着他贪婪地抱住水囊灌入口中，呵了一声。
“你就不担心我在里面放什么东西？”
罗印蓝闻言，动作瞬间顿住，然后丢开水囊在跪在地上，手指抠着舌根，呕出刚刚喝下的水。
火光印在舒子卿的漆黑的眼中，他静静地看着罗印蓝将水全部呕完，抬手丢了一个东西在他旁边。
罗印蓝面前出现了一块肉，上面的皮烙着一块黑色的魔印图腾，是专门用于压制修为的阵法。他瞳孔一缩，肩膀连带着身体都开始剧烈地发抖。
“看清楚，”舒子卿对他说，“你的竹师兄到底是什么身份。”
“你这个该死的魔修！”罗印蓝眼底通红，激动地说。
舒子卿并不担心他突然袭击自己，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足够他对罗印蓝做很多控制要挟对方的手脚。
“你师兄才是魔修，”舒子卿冷然道，“你自己看清楚，我到底是道修还是魔修。”
“你们魔修都是虚伪又恶心的存在，就算你现在没有魔气，也更改不了你内在龌龊的事实！虚伪的骗子！”
舒子卿的心情很差，他手按在束心的剑鞘上，深呼吸，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静。
然后失败了。
舒子卿阴着脸站起来，一脚将他踢开几尺远，毫不顾忌对方身上的伤。
他冷笑：“随意，既然
你这么厌恶我，那么就自己上路回去吧。祝你好运，当然如果你有将我的身份告知于人的打算，没关系，你身上的咒印可以让你知道爆体而亡的体验是什么感觉。”
“果然，你这虚伪的魔修！”
舒子卿抬剑，捅进他的脑袋上的土壤里，将罗印蓝玉冠插碎，砍掉了他一截头发。
罗印蓝后背冒出冷汗，但还是绷着脸，倔强地瞪着他。
“我说了，我不是魔修。”
舒子卿从上往下，森森地俯视着他，开口吐出：“愚蠢的废物。”
“你说什么？！”
“如果你没这么愚蠢，也不会被那卧底当做饵带着走了一路都没有发现异样，还以为对方真的是那个关怀你的师兄，甚至还要我来救。”
罗印蓝脸上涨红。
“你身上已有一半被寄生了，神智灵识基本被这片树林掌控。如果还想活下去，你知道该怎么选择吗？”
舒子卿半张脸未印火光，另外半张脸在黑暗中明灭，如同魔鬼。
日光从东面升起，充满红色的树林里恢复了白日的一点生气，藏于角落中的一些日行灵兽们终于出来活动。
皮肤白净，眉心生红痣的少年盘坐在石头上，将手里的两只灵芝掰开，分为几份，然后将指甲大小的一块放入口中。
他微微拧了一下眉，见手腕上面的红色完全消下，舒展眉心，继续提着自己的玉笛往回走。
他没有走多久，就在天上看见了一道飞过去的素色身影。
“居然还有人？”
芮彦倒是有些惊奇了。
但是能够坚持到现在甚至离开方向还没有错的人，身份实在有一些可疑。
大部分人察觉到异常以后就早已离开了，只有他这种还能靠着灵芝继续在树林里活动。
他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不追上对方。
少女在水底睁开双眼。
暗红的日光透过暗流混乱的潭水，印入那双浅色如晶的眼睛中，仿佛一对没于水中的血琥珀，又似最珍贵的灵晶圣石。
周围的护体灵气被消耗得差不多了，她闭了闭眼，念诀用术，操控水流成旋，引导围着的食人鱼在自己的身体边旋转。
今天下午这一轮，和两年多前相比已经多了太久。
现在梦瑶的护体灵气凝实度和控制力几乎熟练到可以不用过脑就瞬发瞬收，身体里储存的灵力量也大大增加。
“师兄！”
她冒出水面，努力在自己的灵力都耗光前穿过这些食人鱼游到岸边，爬上来后踢掉脚上咬着的人鱼，艰难地跪在石头上面喘气。
申屠舟从静坐调息的状态中脱离，睁开双眼看向自己的小师妹，眼眸平静。
“戌时了。”
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但是也差不多了，竹林成了密密层层的黑影，如同一副浓墨重彩的水墨画。
梦瑶现在刚过十二，身形已经初现窈窕，有了豆蔻少女的身姿和形貌。
她坐在石头上，默念着诀将身上的衣服都弄干爽，然后甩甩袖子站起来。
还好还好，仙气飘飘的嫩粉色弟子服裙装还能坚持一段时间。
“明天我不修炼了，师兄，我找师姐下山玩哦。”
申屠舟应了声，只叮嘱：“别花太多灵石。”
梦瑶挥挥手，拿出自己的小月琴，侧坐在上面飞去前院。
云梦山第一次扩招弟子在一年多前就结束了，现在习峰和藏峰都被开辟出来，两个山头都热闹得很，那边人多，需要吃饭的修士也多，还专门有两条街用出来做云梦山内部交易的集市。
五行峰的职能被去了两个，倒是比以前要冷清不少，那里只有一些专注修炼的老不死和跟着他们的内门弟子，平时除了藏峰需要出交任务，基本上没有什么人过去。
这几年梦瑶和尧月都养成了时不时就过去习峰那边蹭课听，然后顺便去逛街吃美食的习惯。
“师妹，你看那个师弟，他是这次外门弟子试炼中得了第一的人。”
尧月抱着快和自己差不多高的梦瑶的肩膀，躲在高处，指着前面那一身云白弟子服的少年。
梦瑶看了那外门弟子一眼，只觉得那面瘫的侧脸带着些熟悉的感觉。
“师妹，你看，他是不是好可爱！！”
尧月脸颊泛粉，激动地抱住师妹，和她贴贴脸。
梦瑶被贴得歪了歪脑袋，沉默了一下，试探地问她：“……师姐，你是不是想荀练师兄了？”
尧月愣住，然后脸蛋爆红。
“我才没有，你在说什么啊，笨蛋梦瑶！”
第32章 月由隐
这两年,其实荀练来了云梦山两次。
两次都是尧月扒着师父的腿每天嚷嚷，惹濮阳浅不耐烦了，所以叫申屠舟去找荀练过来。
荀练也是内门弟子,在门派内有自己的修炼任务和宗门任务。难得抽空来几次，梦瑶原本以为尧月会和荀练出去外好几天，谁知道他们就只是一起坐在屋顶上。
尧月整天都变成小狐狸的样子,躺在荀练怀里,一边让他给自己脖子和肚皮挠痒痒，一边听他汇报之前那段时间遇到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情。
“……”
平时尧月根本不会和梦瑶提及荀练，梦瑶只在荀练来过后那段时间偶尔问一问她他们以前的生活是怎么样。
梦瑶看了看脸蛋通红的师姐,问她：“师姐，你和荀练师兄到底是什么关系？”
之前她也转着弯问过，尧月总是回一些很奇怪的答案，比如“奴隶”、“厨子、“撸毛官”之类的。
果然……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从小就开始有确定的吧？
看来以后走到那种……也完全不是强扭或者意外啊，早就有迹可循了。
尧月：“他对我来说和家里养了很久的狗狗是差不多的存在,哎呀师妹不要老是问这个。”
看吧！果然。
梦瑶眼神纯洁地点点头：“哦,原来只是这样，我还总以为你和荀练师兄有什么呢。”
嗯,反正这是他们两个的私事，各人有个人的因缘，这世上也难得如此一对灵魂契合的眷侣了。
晚上,尧月带她去买了一些烤羊肉来吃。
人多了以后,不能饲养禽畜的门派规定也去了。
这一届也收了几十个内门弟子,不过他们平时都被拘在了五行峰另外两个峰的师父身边修行，倒是很少机会跟其他弟子一起出来玩。
炼气期的弟子们大部分还没有十四岁，都还是一群萝卜头,未完全脱离凡人小孩爱玩的天性。
馋嘴的小孩正是长身体，天天想着要吃肉，现在食堂和街边到处都能见到荤腥小食，前面永远不乏围在一起或排队的小炼气修士。
“今天烤兔肉被卖完了！”尧月撕下一口软嫩筋道的羊腿肉，愤愤不满，“那群小鬼抢的也太快了，兔子肉好好吃，而且每份分量多……”
梦瑶也是长身体的时候，馋嘴的本能还在，用辟谷丹一年后她大部分时间可以脱丹自行辟谷，也好久没有吃过这样美味的食物了。
她们两个在街边吃完肉串，津津有味地舔干净手指。
尧月的狐狸眼满足地眯起，“还是直接买他们做的小吃好，我们自己去打猎来处理太麻烦了，而且烹调也不老练。”
梦瑶很认同地点点头：“对，还是路边做的好吃。”然后用风雾术洗干净手。
二师兄以前给她做的食物味道也一点不差，山林里的菌菇蕨菜和各种鱼贝在他手里，都可以变成无上美味。
回想了下二师兄的手艺，梦瑶觉得自己更饿了，现在可以再去买一头羊来吃。
“师姐，你饱了吗？”她眼神亮亮，看着金主师姐尧月，提议道，“要不我们再去点一份牛杂碎汤吧？”
尧月屈服在了师妹的眼神和远处若有若无飘来的杂碎汤诱人的气味里，欢天喜地拉着她去吃。
这个晚上两师姐妹过得充实极了。
深夜里修真之人还是会活动，但是毕竟是日行生物，到了晚上其他修士还是更喜欢自己待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地修炼。
梦瑶没有回自己的院子打坐，而是去了云梦湖畔，找自己的师父。
半年多前，梦瑶就已经不再被大师兄整天带着学习了。可能因为受虐太久，现在有了自由的时间以后，大部分也是用来修炼和练习武技。
没有人管教的日子过得太舒服，她居然觉得不习惯，所以又抱着扶月琴去了师父那里，让他指点自己精进琴技，顺便教她画阵法和符箓。
濮阳浅没有事情做的时候，就会从自己的阁楼里面出来，搬一个摇椅坐在云梦湖边。
梦瑶现在十二，但是还是炼气期，进入炼气七阶后，修炼的速度就直线下降，每一点经验都提升得无比艰难。
当初过来的时候就知道二师兄和三师姐一年筑基。
因此，曾经有一段时间里，她感到迷茫又受挫了很久，感觉自己不是天才了，每天郁郁寡欢。
濮阳浅很快发现她不开心，清浅的眼眸看着她问：“怎么了梦瑶？”
师父的声音很温柔，梦瑶一点也没有被治愈，摇摇头：“唉。”
“梦瑶压
力太大了吗？”师父伸手摸摸她的脑袋，“会不会想哭？”
“不想哭。”
虽然挫败，想哭倒是也不至于，三年的修炼已经吃尽了身体和精神上的折磨……现在应该很难遇到能让她哭的事情了吧。
梦瑶沉默了下，问他：“师父，为什么二师兄和师姐一年就筑基了？”
濮阳浅一下知道她在想什么：“梦瑶觉得自己修炼了几年还没有筑基，所以怀疑自己了？”
“……嗯。”
濮阳浅笑了，“你想过没有，你刚来云梦的时候，二师弟和三师妹那个时候是多少岁。”
梦瑶愣了下，忽然明悟，“二师兄二十五，师姐也有四十了。”
濮阳浅摸摸她的头，“他们不是来云梦山后才开始修炼的，梦瑶，只有你是从零开始，认识自己是最重要的，认清自己的一切，也是要不断修习的道。”
……
扶月琴灵动悦然的乐声将湖面荡起一层又一层生动的涟漪，底下的鱼儿被闹醒，翻了一个身，再钻进了莲叶里继续睡觉。
梦瑶按住琴弦，思绪从过去回来。
“师父真的一点都不用修炼吗？”她好奇。
濮阳浅垂眸，温柔中带疏淡的侧颜对着宽广无垠的湖面，回答她：“修炼，只是你没有发现而已。”
梦瑶猜测大概到他这样的阶段都在专注于心境突破或者因缘福报啥的。
“师父觉得我刚才有什么地方需要注意吗？”
“第三章 的乐需要更紧密一些。”
梦瑶听完师父的指点，又开始反复地练习。倾注了灵力的乐声传得很远，将湖水中的小动物都闹醒了，在下面不满地翻腾着，湖水都仿佛沸腾了起来。
“静。”
那清磁的嗓音似带了一些催眠安抚的能力，只是说出来一瞬间，那湖中的生灵立刻不闹了，安静下来，只在水下小小地游。
梦瑶惊奇极了，她现在的水准还不至于懂得怎样将自己的情感寄予乐声中传扬出去，更不要说控制灵力到安抚对方心境了。
“师父好厉害！”
濮阳钱将茶杯放在一边，见她不拨弦了，问：“你在瀑布后面的修炼如何了？”
梦瑶抱着琴告诉濮阳浅：“现在能坚持住四个时辰。”
她下午还是要去后山的瀑布和那些食人鱼斗智斗勇，这是两年多前大师兄给她定下的最后一个修炼安排。
现在梦瑶修为有炼气九阶，差不多冲击筑基了，但是还是没有能力在那水潭下面支撑超过一天。
濮阳浅应了一声，笑：“还不错，说不定有机会被你杀绝种。”
梦瑶：“……不可能的！”
玄刺牙鱼单只一捏就死，但是集群遇到巨大的威胁后，就会躲藏进潭底石下甚至泥沙几米深处，它们可以几天几夜都不需要呼吸，进入假死。
她现在战斗力都差不多400了，还是搞定不了那些鱼！
后半夜，梦瑶趴在案边画符。
这几天濮阳浅教了她一种缚符，是风属性的，可以将人定身。
梦瑶现在的水平和灵力强度可以画出将师姐定身一秒的符，而且这种符箓的图纹太复杂，她一直在努力将它画熟练，参悟其中灵力运转的轨迹。
一练就是天光，梦瑶伸了个懒腰：“师父，我先走啦，下周再来找你。”
“灵石够用吗？”濮阳浅摇着折扇问，“月份花了还剩多少？”
梦瑶殷切地跪坐在他身边，真挚地看着师父：“不够，夜里和师姐一起去云安街买东西吃，都花光了。”
濮阳浅瞥了她几眼，抬起手指敲了下徒弟的脑门。
“是你师姐的灵石花光了吧？”
梦瑶抱住脑袋：“是啊，所以师姐好可怜啊，师父快给我些灵石，让我带给她吧。”
濮阳浅给了她一个小袋子：“给，自己吃饱了将剩下的留给你师姐。”
梦瑶坐在扶月琴上飞走了，路上打开看了看袋子里面，几百枚下品灵石，还有十个中品灵石。
好多！梦瑶直接转了方向，往山下飞去。
云隐楼是山下镇子里做得最大的食楼，也是之前师姐被抓走当夜她被二师兄抱去吃大餐的地方。
梦瑶只当年吃过一次，现在还记着他们做的美味弹牙的食人鱼。她自己去后山抓的食人鱼做出来却柴柴的，用什么佐料都不入味。
梦瑶飞到镇子里，落地后发现里面来往的人变多了。
原本街上吆喝的商贩也只是在一边而已，一年前道路还是坑坑洼洼的黄泥地，现在居然铺上了平整的石砖。
外门弟子也常有下来
采买的，因为镇子下面的摊租费没有山上的贵，东西卖得要比山上更便宜。
凡人对山门弟子总抱有一些敬畏，有年长的弟子带着其他人一起来，也不至于被宰。
梦瑶走在街上的时候，就看见了许多结队下来完成采买任务的弟子，抱着东西叽叽喳喳边走边说话。
“师姐，试炼考核又要来了吗？”
“对，这次是大考核，听说内门弟子也要跟着一起的，如果我们表现好了，就有机会被长老们看上，收入内门了。”
一个小女娃“哇”了一声，期盼地问：“那申屠大师兄会一起来考核吗？”
旁边的少年哼道：“大师兄可是元婴期的大能了，怎么可能会和我们一群炼气期的弟子考核，你想什么呢！”
“欸，那梦瑶师姐也是炼气期呀，她会跟我们一起吗？奖品是一枚筑基丹欸！”
梦瑶听见他们说到自己，停在一个糖人摊前。
这个时候，另外一个小师弟凑过来，偷偷地告诉他们：“我之前专门去问了老师，老师告诉我，只要是炼气期四阶以上的弟子，都要参加的，梦瑶小师姐也不例外哦。”
“啊啊啊，那我一定要和梦瑶师姐说上话，她太厉害了！”
那个傲娇少年又不屑：“梦瑶师姐被大师兄带着修炼，当然比我们速度更快，但是也不见得她就比我们好多少。外门许多弟子，两年修为超过炼气五阶的都有快百位了。他们如果也是跟着大师兄一起肯定也是这么厉害的。”
少年说的话有的人听了，脸上露出认同，也有的人愤愤：“梦瑶师姐很厉害的，你明明就是嫉妒她！”
梦瑶站在路边买了一个糖人，回头“咯嘣”一口咬掉脑袋，就看见那边一堆小孩打成了一团，一堆在旁边围观，一些上去拉架，几个小的站在一起哇哇大哭。
虽然很混乱但是真的很好笑。
梦瑶嘴角微扬，往云隐楼的方向走去，回想了下刚才听见的他们说的消息。
炼气期弟子的试炼考核？
为什么师兄师父没有和她说这件事？
梦瑶按着师父给她的灵石来算，在云隐楼里面点了一堆大餐，吃了一个时辰。
快结账时，她忽然被侍者邀请去了上层的望远台休息。
“望远台？”
侍者微笑，贴心地道：“是的，上面有准备好小憩的矮塌，调息修炼用的静室隔间，下棋烹茶的桌案俱全，还可以欣赏雅乐绘画。”
“要灵石吗？”
“不用的，今日您可以随意享受。”
梦瑶放下筷子，眨眼，问道：“可是我这顿也没有花多少灵石吧？”
那笑看起来就像要骗小孩去高利贷消费了，然后要走的时候把她扣下来，给出天价账单让她找家长来还钱。
“我们知道您是云梦真君的弟子。”
那侍者说。
这倒并不意外，梦瑶早就知道能在这里开这样一家灵食为主用料的餐楼，极需要过硬的背景。
她还怀疑过他们的老板和五行峰哪位长老有关系，不然怎么会有后山那些食人鱼肉供应。
侍者道：“其实，我们真人有一些事情与您相商。请放心，不会强求您做任何事情。”
他说是真人，那就以为着至少是元婴期的修士。
梦瑶终于有些兴趣了，打算去看看到底是谁要见她。
望远台名字起的不怎么样，但是布置真的很典雅，地板和墙壁都是黑沉木雕饰，周围布了隔音的结界。
暖黄色的轻纱垂落在两旁，焚着淡雅微甘的香，清淡的茶在桌上飘飘渺渺升起妖娆的青烟，角落里偶尔勾来几声靡靡的琴音，有身姿窈窕的衣着清凉的姐姐托着盘送来点心。
只是这个地方看起来真的不太适合像梦瑶这样十二岁的小孩子。
梦瑶坐在凳子上，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那位云隐楼背后的真人。
青瓷色的身影从屏风后面走过来，青丝闲束，玉簪固定，额上佩着一圣玉晶石绸带，陌生的五官还算清秀。
这个男人，不像大师兄和师父，他压制着自己属于高阶修士的威压，如果没有注意到他，梦瑶几乎没有办法感受到这个人是一个修士。
他周身的护体灵气也收拢的很好，几乎只贴着自己衣物皮肤薄薄一层。
男人坐在梦瑶的面前，姿态有些随意。
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她，浅笑道：“梦瑶？这大概是我们两个第一次见面，我名讳月由隐，是五行峰的长老之一。”
原来是自家的长老，她还以为是别的山的人呢？
第33章 炼气试炼
月由隐的嗓音是带着清朗的那种男声,容易让人觉得亲切。
如果对方先敞开心怀，就很难让人抗拒对他卸下心防。
梦瑶看着他的脸，戒备心渐渐升起。
她的手放在桌子上,脸上露出单纯的疑惑：“我该称您为月长老还是月真人？”
“你不自在的话，叫我月长老就可以了。”
月由隐端了一杯茶，对她说：“我找你过来,主要是为了一件事,我知道你平日都在瀑布那边修炼，那个水潭是玄刺牙鱼在云梦山的生源地。”
“那些食人鱼？”
梦瑶愣了下，她叫它们食人鱼太久了，都快忘记在书里学到过的那些鱼的本名了。
“食人鱼？”月由隐笑,“这名字倒是挺有趣，不过它们可不止吃人。”
梦瑶怀疑地看了看他的脸，问：“月长老来找我，不会是想让我以后给你带食人鱼过来？”
月由隐额带下的眼眸看着她的脸，缓缓道：“梦瑶可能不知道玄刺牙鱼在东陆多么稀有,它们的肉制成灵食后可以增进修为,炼化血肉，让修士对水系灵气的亲和能力无限累增。”
梦瑶“哦”了一声,问：“那它们多稀有呢？”
师父和她说那些鱼会给她灭种的时候，脸上显得实在太无所谓了。
这样说来，假如那些鱼真的很稀有的话,大师兄那么随意地拿来给她做训练安排,岂不是暴殄天物？
“现在除了云梦山,只有清隐山的藏山日月潭还存有一支鱼种，那边不像云梦后山基本没有玄刺牙鱼的天敌，所以那一支玄刺牙鱼生存很艰难,不刻意去找基本没有办法寻觅踪迹。”
月由隐的意思是，云隐楼里的鱼全来自云梦。
不过那些鱼不都是在那个水潭里抓到的，后山其他的湖泊或者河流也有，只是太少或者太难抓，梦瑶更倾向于后者。
“所以这就是月长老的食楼将那鱼卖这么贵的原因吗？”
月由隐说：“但是我们也做的确实美味，我想梦瑶也很喜欢吧？”
“那月长老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将鱼做得那么好吃呢？”
“假如梦瑶愿意每周为我们云隐楼供应一石鲜活的玄刺牙鱼，我就将云隐楼的秘方告诉你。”
月由隐笑眯眯地看着她，补充：“不仅如此，我们还会将每周售利的四成分给你，怎么样？”
玄刺牙鱼的生鱼片一盘一共六薄片，就标了80下品灵石，这种鱼攻击性强，还十分难找，雇人去寻食材的成本就已经需要十枚灵石。
如果真的和月由隐一起分成，那雇佣费用就已经省去了，再减了厨子和佐料的成本，那她还可以分到至少二十枚下品灵石。
梦瑶现在是炼气期，作为内门弟子，她每个月能领到的门派份额是三十块下品灵石、两瓶还春丹和十颗低级止血丹。
大师兄给她的乾坤镯里没有灵石，只有自己必备的法器武器乐器符箓。
算上平时大师兄、师父、小师姐那里蹭的零花钱，她一个月能得到大约五十块下品灵石，也就是半块中级灵石，一个普通的玄阶下层的战斗型法器的价值在一块中品灵石间浮动。
这样看来，一石的食人鱼每周可以给她带来的分红对于现在的她来说算是巨款啊。
每周可以得到两块上品灵石还多，这已经是筑基四阶以上弟子一个月的份额了。
梦瑶掰完手指算完账后，忍不住心动了。
月由隐看出她动摇了，问：“那么你是愿意……”
“不，等等。”
梦瑶从美梦中清醒过来，眨眨眼，“我还没有决定好，我觉得这件事要和大师兄商量一下……对了？”
桌子上的茶水已经冷却了，月由隐手指点在桌面，眼神微深地注视着她的脸，笑：“怎么了？”
“那瀑布里的鱼也不是我的，月长老为什么不直接和师父去商议这件事情呢？”
师父根本不在乎那些鱼的死活生灭，就算全部拿去卖了换钱也不会有异议吧。
月由隐坦白告诉她：“如果我和掌门商议这件事，你师尊要捞走的油水太多了，我担心整个云隐楼会换一个姓。”
师父是这样一个人吗？
梦瑶回想了下自己师尊那副永远清冷温文道貌岸然的姿态……月由隐的思虑不是没有道理。
“虽然如此，但我还是要回去考虑一下，大概下个月给长老回复吧。”
梦瑶给月由隐承诺的时候，没有想过之前在路边听到的那个和自己似乎有关系的炼气期弟子的
考核试炼会来得这么快。
她回去坐着扶月琴先去找了大师兄申屠舟。
梦瑶问他：“师兄，我今天下山，听说习峰那边安排了炼气期四阶以上弟子参加一场考核？”
申屠舟之前教她学习的静心亭里，手中正擦拭着沉天剑鞘，应道：“是，我前天应下的，正打算这两天告诉你，那考核试炼不难，你去走一个过场，给那些外门弟子做一做表率就好了。”
梦瑶抱着月琴，想了想，问他：“师兄可以告诉我这次试炼的要求是什么吗？”
申屠舟将剑按下，抬眸沉静地看向她，眼神温沉：“师妹想问什么？”
梦瑶觉得后背有些凉凉的……往旁边看了看，小心翼翼地说：“我就是好奇，如果内容不能被提前知道的话，师兄还是不要告诉我了。”
“大致的试炼内容，其实要参加的弟子都已经知道了，只有你还不知道而已。”
申屠舟指了指旁边的凳子，告诉她：“两峰被开辟后，藏峰的内需还有富余，师父打算再多进一些内门弟子，就安排了这一次的试炼。”
梦瑶轻手轻脚走过去，乖巧地坐在他旁边的凳子上面。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次试炼与其他山的炼气期弟子考核没有太大区别，狩猎能力、辨识灵草还有心境历练。”
梦瑶“啊”了一声：“心境历练是什么？”
炼气期的弟子就要问心了吗？大多还是孩子呢，心境都不成熟，能历练出什么来？
申屠舟瞥了她一眼，道：“就是筛选。”
“……筛选？”
梦瑶幡然醒觉：如果站在一个大宗门的角度上来看，难道要从小筛选出以后大概率不会入魔的人？
申屠舟不打算给她详细解释些什么，挥手让她离开：“没有什么，只是走个过场的，你好好过就行了。那东西的结果与你未来如何没有任何关系，你不需要担心什么。”
梦瑶抱着扶月琴，慢腾腾地从凳子上面站起来，准备离开。
“对了，大师兄，”她停下来，犹疑又问，“二师兄他……他当年有经历过这个试炼吗？”
申屠舟淡淡回答：“他那个时候，云梦山还没有这个试炼，你是第一个去参加的掌门内徒。”
梦瑶幽幽地看着他：“……”
申屠舟：“别总想这想那的，这试炼对你现在来说和玩两天没有什么差别，心境历练的过程如果不想给人看见，传影石就自己拿着。”
梦瑶弯起眼睛，笑嘻嘻道：“大师兄最好了！”
申屠舟看着小师妹阳光灿烂抱琴离去的娇小背影，轻轻“呵”了一声。
梦瑶回了自己的院子，第二天再去后山瀑布下面的水潭自己修炼了一会儿。
下午小师姐来找她了。
毛绒绒的小狐狸嘴巴里叼着一块黑色的石头，哒哒走到她的房间里，清澈如天空的蓝眸看着她，跳到梦瑶的床上。
“师妹，这是师兄让我给你拿过来的。”
她把嘴巴里叼着的石头放在梦瑶的身边。
梦瑶拿起这块传影石，平整的牌面光滑如镜，看了几遍，随手放进乾坤镯里。
然后，她把自己的小师姐托着前爪抱起来，埋在狐狸的软软的肚子里，狂吸毛绒绒。
“师姐好可爱”还有一股花香味，梦瑶浑身冒泡泡。
“啊啊啊！笨蛋师妹，”尧月用爪子推她，“不准总是吸我，不是说好了每周只能吸一次吗？！”
梦瑶抱住尧月，仗着尧月舍不得用力推她，强行和狐狸贴贴，撸她的耳朵。
这样狂撸狐狸的方式纯属是为了解压，当然没有荀练那样照顾感受的按摩舒服。但是尧月宠爱师妹，所以每次被逮住了，都只是一脸幽怨生无可恋，任凭小师妹摸掉自己一把毛。
等梦瑶吸狐狸吸满意了，又戳着师姐的小爪爪问她：“师姐，你知道这个传影石怎么用吗？”
尧月睨了她一眼，白绒耳朵动了动，抖擞被撸乱的狐狸毛：“你还想看自己试炼过程的回放？”
“好奇嘛。”
“灵力灌进去就可以了，这是专属你的传影石，和其他外门弟子共用的不一样。”
那功能还挺方便的。
“对了师姐，那个试炼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
“你没有问大师兄吗？”
“我忘记了，嘿嘿。”
尧月甩了甩尾巴，意味深长地告诉她：“那看来你们俩都不太在意呢，这个试炼再过两周就要去了，不过只用三两天，确实很简单。如果师妹没有拿个第一名回来
的话，大师兄和师父……大师兄说不定会生气吧？”
梦瑶本来无所谓的，听了她的话顿时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眼前仿佛可以看见大师兄面无表情的脸，和盯着人时温和中藏着冰冷的眼神。
尧月爪爪捂住嘴：“嘿嘿。”
梦瑶果断抱起师姐，离开自己的院子把她放在门口：“我要去修炼了，师姐你自己去后山吧。”
她们两人虽然都是在后山修炼，但是因为位置不一样，还是不同道的。
因为想着试炼没拿第一大师兄可能会生气，梦瑶十分努力地修炼训练，昼夜不眠衣不解带，原本十天一睡觉的安排都取消了。
试炼快开始的前两天，梦瑶又不训练了。
她按着应试教育得来的备考经验，将武技的修炼全部停下。
每天去后山钓一钓食人鱼陶冶情操，看一些草药书籍放松放松。
申屠舟偶尔会去瀑布的旁边打坐修行，看见小师妹在弹琴顺便投喂张牙舞爪的食人鱼。
他问她：“你这两天不修炼？”
梦瑶闲闲挑拨着手里的古琴，回答大师兄：“要放松一下，这样试炼考核的时候发挥才会好，不要太紧张了，这样对心境无益。”
申屠舟脚步一点，飞到她的身边，衣袂静静落下。
梦瑶按住琴，抬头看他：“师兄？”
申屠舟抬起手，摸了摸师妹的脑袋，温柔地道：“不要紧张，只是一场考核而已，就算你没有得到魁首也无所谓的，师兄不会怪责你什么。”
梦瑶眼眸带泪，看着师兄背光的温和的面容，心里有点感动。
“我只会怪自己不能将你教导好，这都是我的失责，”申屠舟由上而下凝视着她，认真道，“那样的话，我还是带着师妹到金丹期前比较好。”
梦瑶：“……”
申屠舟：“师妹，你感动吗？”
梦瑶：“师兄最好了，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
第二天，就是云梦山炼气期弟子的考核试炼。
场地是在习峰的后山，那个地方刚刚开拓，梦瑶还没有和尧月一起去玩过，所以对场地完全不熟悉。
外门弟子分班，前来考核的都是炼气四阶以上的修士，大多也只是十三左右的少年男女，各自聚成了自己的小圈子。
就算孤僻的，也都按着班为圈子站在一起，抱着武器发呆。
倒是梦瑶只有一个人，大家认识她，但是又不敢上前和她说话。
她抱着琴，周围十米一圈安静极了，旁边的人都悄悄对耳朵，时而投来的充满敌意或好奇或景仰的目光。
引导这次试炼的老师是元婴期的，是五行峰资历较浅的长老之一，因而也在两峰开辟后被排挤到了习峰来教习。w.
元婴期的白胡子老头站在人群前面，稍微闷咳了一声，大家就全都安静下来了。
“这次试炼很简单，你们平时也学了不少，小课作业也做过了，只是换了新环境再来一次而已。”
他继续说，“前两门试炼同时进行，合格的要求是：在两天的时间内，完成采摘七棵时阴草、十朵九生黄莲、和三只白云虫的任务，并且要到达狩猎圈，猎得一只灵核已成的玄阴双头鸮。”
“最后一项试炼，主要是为了观察各位的心性和意志，不做时间限制，只要好好表现就足够。”
老头的胡子动了动，眼神有些幽沉：“幻境中停留的时间长短，并不与你的成绩和排位挂钩。”
他的话说完，下面有许多的小弟子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老师！”
人群里，一个十二岁大小的女孩举手，提问：“那第三个试炼的成绩到底该如何算呢？各位裁决的评判会影响到我们的排次吗？”
老头笑眯眯的，回答她：“第三个试炼，不会算所有人的成绩”
下面一群人发出了唏嘘，似在疑惑到底给他们这些炼气期的弟子设置做什么。
“但是，第三个试炼同样很重要，”老头意味深长道，“因为你在里面的表现，决定了会有哪位长老能看上你。”
他这样一讲，所有的弟子声音都渐渐消失了，脸上和眼中都写满了对被大能看上的向往。
“这次考核，不允许带芥子法器进去，不允许携灵宠，不能伤害同门，不可刻意损毁其他人的工具武器，禁用符箓，武器只能使用配发的一铲一匕一弓二十箭。”
白胡子老头念完了那些规则，缓缓打开了身后结界的封印，推开门，露出后方郁郁葱葱的深山林地。
第34章 二师兄
“我喜欢蓝师叔,不知道这次我能不能进蓝师叔的门下？”
一个声音小小地说。
另一个很低的声音对他道：“别想了，你和蓝师叔的性格和修习方向完全背道而驰，他肯定看不上你的。”
“别聊了别聊了,再不进去，武器被人拿了怎么办？”旁边的小孩推他们。
于是一大群炼气期的弟子都蜂拥而入，排在大门前面,等着门口检视的修士给他们检查身上是否带着不能带的东西,防止作弊。
梦瑶行事很低调，和那些赶着去进去萝卜头一点不一样，只在人群中间拍着队。
认出她的小师妹师弟们都发出了短暂的尖叫，然后压着声音叽叽喳喳围在一起说话,眼神或崇拜或恐惧奇怪地望着她。
梦瑶如芒在背：“……”这就是做偶像的感觉吗？
很快到了她进行检视，梦瑶将自己的乾坤镯和小玄都提前放在了自己房间里，所以过得很快，被放进了试炼场里。
先进来的外门弟子早早就去了台上，领走了自己需要的工具和武器。
哄抢一团各有挑选的情况自然不会出现,长老们给所有弟子安排好的武器都是一样的,还有至少两名筑基的内门弟子在一旁看着。
梦瑶走到台前时，两个师兄都眼睛亮了,十五六岁的少年郎面白如雪，有些亲近地叫了她一声：“梦瑶师妹。”
梦瑶乖巧地叫了两声“师兄好”，伸手接过师兄递来的武器和药铲乾坤袋,低头将它们系在身上各处。
年幼点的十六少年对她招呼：“师妹,我告诉你,西面有……咳啊！！”
他脸上表情扭曲，肋骨被旁边的师兄肘击一下，脸霎时惨白了。
年长一些的师兄对梦瑶微笑：“抱歉,师弟第一次做监考，少年心性不知轻重。”
梦瑶假装什么都没听到，跟着点点头：“嗯嗯，是的，罗师兄太调皮了。”
她去旁边的台领箭，将箭筒和弓背在后背，微步一跃，朝西面径直而去。
“师兄，梦瑶师妹果然也去了呢。”
高瘦师兄在给下一位准备武器道具，闻言淡淡道：“废话，师妹那么聪明，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梦瑶在树枝间轻松跃动，回想着刚才罗小师兄给她的提示。
罗小师兄和她很熟，性格活泼近人，但是从习峰开辟起他还没有来过萝卜头窝玩，所以那群萝卜头认识梦瑶，却和罗师兄并不相熟。
梦瑶和他一对上就发现了他当时那白得不如寻常的脸，如果一开始还有些琢磨不透，等他被旁边的师兄一个肘击后，顿时明白了。w.
罗小师兄可算是监考人之一，就算他看起来亲切和善，也不代表他会冒着被师长惩戒的风险而给她透题。
那么他先前给她的那个提示，必然是对前面的弟子都说过一次的了。
弟子甫一听见师兄的提醒，必然留心，心中猜想他的意思，稍有深思，便能想到这是考核的一个关键提示，那西面到底是危险、机遇还是白跑一趟，只在一念间。
试炼怎么可能会给弟子设置一个白跑一趟的提示呢？大部分弟子肯定会想到，然后前去师兄提示的方向。
这个时候，侧翼忽然窜出一只极速的白影，在空中留下一道银白的刀光，然后袭向梦瑶。
梦瑶顿身，抽出腿上扣着的匕首，一刀对砍。
利刃入肉，鲜血瞬间迸出，在她面前飞溅起一朵昏色牡丹，梦瑶的侧脸被染成一幅血腥的画，那偷袭她的灵兽脑袋上的73瞬间掉到0。
她虎口微麻，这个时候，身后又传来了刺耳的破风声。
梦瑶忽然又想到一种可能。
假如三个方向都有一个巨大的困难，师兄每次给每个弟子指向的都是不同的方向，又会怎么样？
这样的话，梦瑶作为内门弟子，必然得到了“特殊关照”，往西面走，她肯定遭受到长老们为她设计好了的关爱毒打！
于是，梦瑶还没有找到任务要的灵植，就先和飞刀鼠群落打到了晚上。
夜幕降临下来，惨红的夕阳下，她的双手已经沾满了鲜血，累得酸软无力。
这是专门为她设置的吗？？如果是其他弟子，这样来一遭岂不是直接交代了？
梦瑶估摸着自己大概把这里生活的飞刀鼠猎手都杀完了，摸着匕首继续往前探路，梭巡空气中灵气的浓度和流转规律，寻找灵药生长的位置。
还好这一路没有再遇到太多危险，梦瑶很快就找到了六株生长在一起的九生黄莲。
那位置在一个有些高的断崖上，倒不是担心掉下来，上去采摘的话必然会将后背暴露出来。
九生黄莲是玄阶中层的灵植，不可能没有灵兽盯上。
梦瑶虽然清楚这次试炼不会有能危及弟子生命的灵兽，依然有所顾忌。
她合目张开灵力场，感知了一下四周，再聆听了一会儿。
周围并没有发现玄阶中层灵兽的声响。
梦瑶御风而上，缓缓悬在断崖前，拿出小铲将上面的九生黄莲慢慢铲出，放进交给她的乾坤袋里。
在她低头一瞬，面前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小洞里蹿出来一只漆黑的长条影子，直接在她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
梦瑶先前战疲，反应慢了些，没有躲开。
这一下皮肤顿时见血，她身形晃了晃，迅速运转灵力，先一掌打在那几乎不能被看清的手指大的洞口。
土崩地陷，大块小块的岩石从上而落，那洞口也完全坍陷。
梦瑶把灵植放好，转身就朝远处飞，封掉自
己的经脉，远离这里。
等找到一个安全些的地方，她缩在树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
嫩白的皮肤上两个鲜红的牙洞，还在往外冒着带着紫色的血液，显然是有毒的。
梦瑶已经开始头晕目眩了，一群小人手拉手在她脑袋上面跳舞。
这个……这个是紫朱丹蛇，中毒后不至死，但是筑基以下修士起码要昏睡三天……三天。
九生黄莲不难摘，服用后正好可以解下这蛇的毒性。
梦瑶咬着下唇，用匕首将被蛇咬的伤口切开，挤出毒血，然后拿出一棵九生黄莲就塞进嘴里囫囵吃下。
苦涩的药在腹部炼化，循环到经脉血液，将毒性中和化解，梦瑶调息了一会儿，终于完全恢复过来。
她扶着树站起来，往前走了一步，被树根绊倒，趴在地上，面前的缝隙里正生藏着一窝灵植花沉睡状态中的白云虫。
梦瑶：“……哦豁。”
运气果然是天之骄女实力的一部分啊。
白云虫通常集群而生，白日为虫黑夜为草，品质等级在玄阶中层，有很厉害的伪装能力，只要求三只，可见这小东西躲藏能力多强，有多难找。
一下捞完最难找的灵植，之后那几个要找到也是速度问题。
梦瑶以现有的九生黄莲为引，在湖边挖到了剩下的黄莲，基本上都在接近玄阶中层的品级。
天生鱼肚时，梦瑶已经将所有黄莲都找齐了，时阴草也只剩下两株。
她寻着山脚的小石坑翻，很快就找完了剩下的两株时阴草。
这个时候，梦瑶才遇到其他来找灵植的小师弟师妹们，他们埋头翻着石头，神情认真极了。
“看，是梦瑶师姐！”有师妹激动地说。
“梦瑶师姐怎么也在这里，她找完时阴草了吗？”
“说不定其他的都找完了呢……”
当然也有酸声酸气的人：“怎么可能，我们才刚将九生黄莲找齐，时阴草都三株了，你看谁还有我们这么快？”
旁边的人戳他：“别说了别说了，我们连白云虫的影子都没有看见呢，都怪小叶刚才把那一只吓跑了，快点快点，任务都完不成怎么可以。”
梦瑶准备离开了，朝他们挥了下手，后面传来一群迷弟迷妹兴奋的尖叫。
玄阴双头鸮的栖息地在南面，先前梦瑶寻找时阴草的时候就有特别巡视过天空，这种灵兽飞得十分高，专门狩猎地上的小动物，山鸡野兔一类。
白天正是它们活动的时候，梦瑶朝南面直赶，很快找到了天空中几道稀疏渺远的白影。
射术可是梦瑶的拿手技能，然而她在低处，赶来时已经被天上的双头鸮发现了行程，那些鸟特意避开梦瑶，朝远处腾飞。
“咻”
黑色的箭从树叶中蓦然射出，无视地心引力，横穿入云，直直射中空中的一只白鸮。
白色的鸟飞行路线一偏，从高空直直下坠。
这个不是梦瑶射的箭，她没有想到居然有其他弟子先到了这里，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只隐约透过树影看见了一个还未行冠，眉目如星的小少年。
这一箭透出的实力并不低，起码和她相当，显然不会是外门弟子。
少年这一箭惊了方圆十里的双头鸮，其他的鸮往远处腾飞，梦瑶趁他捡鸟之际离开这里，飞去追赶。
这一去，梦瑶就直接在鸟群中看到了一只正在升阶的玄阴三头鸮，此刻正是它最虚弱的时候。
她迅速抬起短弓，弦拉满月，清眸微眯，将灵力凝注到箭上，动作如流水。
黑箭一发，四箭齐出，直直射向那被众鸮包围保护中的三头鸮。
“扑扑”三声，弓箭穿过守卫的攻击，射中了两只双头鸮，最后一根箭直直插中三头鸮的咽喉。
恐惧痛苦的嘶鸣鸮声响彻云霄，这些有两百战力的双头鸮从天空俯冲而下，直直攻向梦瑶。
梦瑶极其想拿自己的扶月琴或者长剑，然而这些都没有带走身上。
匕首对鸮实在太没有优势了，它们还会使用风术来攻击人。
梦瑶只能迅速默念风术，尽量拖延住它们的攻势，一边凝灵入匕，瞬间削下一根粗大的树枝。
她双手抓住树枝灌入灵气，将阻挠的风术变换，偏移了双头鸮的飞行方向，然后朝冲来的双头鸮捶去。.
“砰砰！”肉撞树枝，血花四溅。
梦瑶双手再次沾满了鲜血，而这凶残的一切，没有人看见。洗干净手后，她又是一条仙女。
这一次，她直接收获了一只正好步入玄阶中层的三头鸮，还有四只双头鸮，全部都是带有灵核的，直接塞进乾坤袋里。
梦瑶御风起飞，找到了原定的交付点。
罗师兄一直等在那里盘坐修炼，听见人来，睁开眼睛。
旁边掠过一道身影，一个少年微步轻跃，赶超了梦瑶，先将乾坤袋交给了罗师兄。
梦瑶飞过去，也将乾坤袋放下，看了一眼旁边那微微喘着气的少年。
他和梦瑶一般高，就是刚才和她一起狩猎双头鸮的少年，现在才过来，可能是因为射下来的那只双头鸮并不带灵核，他又找了一只。
少年也正好转头看向了她，对视的时候，目光变得有些慌乱，似想开口说话。
但是想到一些关于梦瑶的很可怕的传闻，又瞬间闭上嘴，别过脸，耳根子微热。
罗小师兄对两人眼神赞扬道：“杨小师弟，梦瑶师妹，你们的速度现在分别为第一与第二，准备好进入心境历练了吗？”
那个杨师弟抿唇道：“请现在就让我进
去。”
梦瑶看了看罗师兄，又看了看那个小师弟进入结界时挺直如松无所畏惧的背影。
她问：“师兄，我能休息一会儿吗？会影响我的成绩吗？”
罗师兄笑：“当然不会，师妹想休息一会儿就先休息一会儿吧，一直这样赶路过来确实也辛苦。”
梦瑶坐在一旁，用风雾术将自己身上清理干净，看了一眼罗师兄背后看起来毫无异样的竹林山峰，那个姓杨的师弟进入结界后身影便完全消失，无法捕捉。
幻境会在一开始就影响修士，还是在修士进入后才渐渐笼罩呢？
梦瑶放空脑子随意想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已经好久不见的二师兄，他现在还在那个庭基秘境里面。
……不，等等，为什么会莫名其妙想起他，难道就因为他是书里的男主角吗？！她这几年无缘无故梦见过他好几次了。
梦瑶有了这个念头后，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重。
罗师兄见师妹忽然变得紧张了，不知道梦瑶想到了什么，有些好奇：“师妹打算现在进去吗？”
梦瑶真想拿个锤子带进去，但是乾坤镯和法器什么的都在自己的院子……算了。
“罗师兄，这个进去后，一般会待多少天呢？”
罗师兄倒是没有想到梦瑶会问这个，愣了下，回想了一番，告诉她：“一般的炼气修士一般会在里面待上两三天才破境，心性稍微特殊一些的，半个时辰出来或者七天半月都不出来的也不是没有。”
梦瑶看了看那片竹林，抬脚直接走了进去。
罗师兄：“……”师妹还真是风风火火的。
甫一进入，只感觉到身体穿过了一道清凉如水幕的结界里，睁开眼睛后，茂林修竹青葱碧绿的景色并没有变化。
梦瑶侧耳聆听后，发现附近安静得听不见一声鸟叫虫鸣。
这里同样有着灵气可以修炼，梦瑶才不想上去找事，干脆就在门口席地而坐，闭目静心，开始引气修行。
她现在已经9级了，修炼时经验条走的比百岁老人还艰难，就仿佛进入瓶颈了一样。
虽然师父安慰了她，但是梦瑶知道她现在这样的状态是不对劲的，哪有天才在炼气期进入瓶颈？
不止是等级不对劲，还有战力值。
习峰开辟后，她早就观察过，那些炼气期的弟子们战力普遍分布在50到140之间，超过140战力的炼气期弟子很少，基本修为也已经到了炼气七阶。
刚才那个小师弟，他是内门弟子，梦瑶看过他的头顶，上面是lv。
所以，炼气期的弟子，正常的战力区间应该在50到200才对，而梦瑶现在炼气九阶，战力已经到了接近400，在她的身体里储蓄的灵气肯定已经达到了一般人的上限。
所以她有一种猜想，下一次突破的时候，她是不是就会像之前直接连升三级？
梦瑶一直引气修炼，直到经验条走到还差5左右的时候，才睁开眼。
这里还是白昼，她估摸自己已经修炼了有四五个时辰了，天上的太阳一点移动的迹象都没有。
梦瑶想了想，从地上起来，涤尘术弄干净自己身上的衣物，往幽邃的竹林中走去。
山下通向竹林深处有一条辟出来的道路，并没摆上石砖，泥地平实，看上去像人常年走出来的。
梦瑶还没有走到半山腰，就遇见了岔路。
梦瑶径直走上通往最上方的路，爬了一半，抬手发现自己的手又变长了，现在是少女的手。
“……”
不详的预感！.
总觉得差不多可以确定接下来可以遇到什么了。
她心里一直存着戒备，然而还是没有料到，自己会突然平地摔。
明明好好走在路上，结果空气里像突然出现了一根绳子一样看不见的存在，直接将她绊了一下。
“！”
梦瑶还没有来得及扑到地上或者站稳，胳膊忽然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扶住了。
“瑶瑶？”
这个清润如泉的声音……梦瑶已经梦到过好几次了，几乎可以回忆起转过头后看见的那个熟悉蛇头人的模样。
舒子卿攥紧了她的手腕，见她不回头，心里窒了一瞬。
梦瑶刚做好心理准备，打算转头，结果一下被身后的人抱住了。
梦瑶呆滞了下，舒子卿贴在她的脸侧，声音低哑地说：“别走了。”
这声音太压抑了，而且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弱得不行。
梦瑶歪着脑袋：嗯？不对，这个二师兄不是蛇头人？
舒子卿用手把怀里人的脑袋转过来，对着自己，森沉地看着她。
这下梦瑶终于看清楚了他的脸。
咦，乍一看和二师兄似乎并不相像。
如果不是有了先入为主，第一眼可能并不会将他联想到那个谦谦少年。
依旧白皙如玉，眉眼如黛，身上穿着的深衣是月蓝色的，外面穿着渺然如云雾的薄纱。
乌黑如墨的长发和皮肤形成强烈的色差，漆黑无光的双眸完全变成了可以滴出血来的殷红，妖冶又邪恶的感觉一下子冲淡了他原本的温文朴素感。
那双眼睛瑰丽似鬼，里面藏着的疯狂看起来带着些让人心动。
“！”
男主堕魔后这么好看吗？
梦瑶被黑化的二师兄帅到了，心跳都漏了一拍。
“你很久没有过来了，梦瑶，”舒子卿拉开她的手，力度有些重，禁锢住她的腕，“你回了云梦？你去找你的师兄了？”
梦瑶闻言愣了下，下意识想起了大师兄申屠舟。
“你是说大师兄吗？”
第35章 救他，用你的灵根或者肾
舒子卿听见她说的话,眼中的神色扭曲了下。
“你去找大师兄了？”
梦瑶觉得他离自己太近了，说话都怪怪的，往后退了退,不过手还是一直被桎梏着。
“是啊，不然呢？”她疑惑。
云梦山除了他不就只有大师兄了吗？回去不是找大师兄总不会是找二师兄？
“你不是从来只将我与你那二师兄比较吗？你现在又厌了你的二师兄，去找大师兄了？”
舒子卿眼底凝着风雨,逼近了梦瑶。
梦瑶退了两步,被抵在竹子上，手下意识想要拿短匕，却发现武器抽不出来。
这个秘境不准她动手？或者是现在不准她动手？
这样的话，那应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她只用先跟着二师兄走剧情？
“你说你那二师兄比我更温柔，比我更体贴有礼进退有度，现在除了他，你又去找了别的男人？是不是除了我以外，什么都可以？”他无理取闹地问。
梦瑶看着二师兄那红彤彤的眼睛,想：好像一只黑黑的小兔子。
有点点可爱。
……不是,等等，为什么他刚刚说的是二师兄？？
她是回云梦山找二师兄？！
梦瑶开口想问,但是舒子卿认真又阴沉的眼神让她迟疑了一瞬。
难道她认错人了，他不是二师兄？
她没有和男主在一起，而是和另外一个魔修在一起了？
“梦瑶,不要离开我好吗？”
舒子卿微微张口,露出了点尖锐的牙尖,声音沙哑而痛苦，“我真的……无法忍受，如果你不愿意再在我身边,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
梦瑶眨了眨眸，问他：“你会做出什么？”
她刚说完话，顿了下，感觉到自己的脚踝和小腿在一点点被什么冰冷光滑的东西缠绕起来。
低头看了一眼，黑黢黢哑光的鳞片紧密的蛇尾正将她一点一点缠住，充满了占有欲。
梦瑶试探地喊了一声：“舒子卿？”
……除了男主，还有谁有这个尾巴。
梦瑶的喊话让舒子卿眼底动了一下，又仿佛没有听懂一般，重新恢复阴沉，托住她的脸回答之前的问题：“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
她都看见他的停顿了！果然他是二师兄吧！
“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可能只是放纵一点而已，如果我太痛苦，可能会去寻找这个世界上面有你的踪迹的任何地方，带走和你有关的所有东西，将那些人都……”
吃进肚子里面。
梦瑶心里将他想说的话全部补完了。
原著里的男主，就是因为无法控制住自己的食欲和杀戮欲而头痛欲裂，转道入魔的。
但是，这个幻境里的情节似乎和她记忆中的原文并不完全一样。
这个舒子卿并没有已经病入膏肓，明明已经入魔，还是带着几分自制。
听他刚才说的那些话，他并没有因为她离开很久才回来而伤害她。
虽然不知道他说的另一个二师兄是怎么回事，但是他也没有因为她去找其他男人而吃醋到发疯，去把那些夺走她注意力的人一口一个全部吃掉。
他甚至还愿意听她解释，求她陪着他，愿意为了她控制本性，为了她而控制自己的食欲。
舒子卿抱住梦瑶，脑袋埋在她柔软的脖颈处，微微发抖，手指紧紧的。
梦瑶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转过头的时候嘴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脸颊。
“？！”
舒子卿原本阴沉的眼神瞬间消失，红彤彤的眼睛睁大了。
他脸上的表情有些空白，苍白得有些暗沉的脸带上了几分血色，像被亲傻了的黑化兔子。
舒子卿愣愣看着她，问：“不是说过，要每次我控制住了自己的头痛症，你才会奖励我吗？”
梦瑶：“欸？”
原来还有这样的设定吗？
这个奖励规则……妙啊。
梦瑶抱抱他，想了想措辞：“可是现在我们是道侣吧？既然如此，除了奖励外，我偶尔也想亲你不是很理所当然的吗？”
二师兄长大黑化后还挺符合自己审美的。
在幻境里面反正不是真的，哄一哄他也没有什么。
就是可惜幻境做的太好了，两人的等级战力啥的都看不见。
梦瑶说完话，还没有等到黑化二师兄的下一步回应，先感觉到自己下面被什么东西卷得更紧了。w.
巨大的蛇尾紧紧攀住了她的腿，鳞片张合绞紧了她的衣物和皮肤，像定了形状的旋转麦芽糖一样完全揭不下来。
哦，舒子卿不是兔子，他是大蛇来着。
舒子卿已经回过神来了，长而结实的双臂紧紧抱住她，贴着梦瑶的耳畔反复道：“你只喜欢我，对不对，瑶瑶？对不对？二师兄和大师兄，其实你全都不喜欢，你只会和我一直在一起。”
梦瑶拍拍舒子卿的后背讲道理：“嗯嗯，不过你要做好蛇哦，不做好蛇我就不喜欢你了。我去找二师兄……嘶。”
梦瑶被他倏地收紧的胳膊箍到要骨折了。
“不准，梦瑶。”
舒子卿暗红的双眼扭曲阴暗，翻涌着偏
执冰冷的杀意：“不准喜欢他们，不准去找他们。”
梦瑶推开他的身体，下面被缠得紧紧的没有办法抽出来。
她生气了。
“你说不准就不准？”
“感情不是两个人的事情，你仗着我喜欢你为所欲为，伤害我的亲人朋友，我也会痛苦的！”
“如果你一点都不考虑我的感受，说明你根本就不爱我，那我也不想和你在一起。”
舒子卿没有想到梦瑶会生气，看着梦瑶突然沉下来的脸，只感觉天边一道惊雷，整个人的灵魂都要被劈开。
“梦瑶，我不是……”
“不要离开我……！”
舒子卿眼底一片猩红，那红色染到了眼角，脆弱和疯狂在眼中交替。
“我会疯的，梦瑶，求你不要说那个……我不会让你痛苦，别离开我……”
他的身体慢慢下沉，尾巴还死死箍卷着她，抱住了梦瑶柔软的腰，要将姿态低到尘埃里。
梦瑶看他突然又变成这样，迟疑了下，抬手摸摸二师兄冰凉凉发丝柔顺的脑袋。
“只要你说话算话，我就不会和你分开的，别难过啊，我又没有真的要和你分开。”
舒子卿埋在她的肚子里，沉闷闷的，胸口起伏不吭一声，手指微微发抖。
梦瑶抱着他安慰，抚摸着他的脑袋，舒子卿一直不动。
于是她就将手放在他头上发了下呆，想：这个幻境到底是做什么的？
就用这个来磨炼心境？这也太简单了一点吧，就没有一点苦难或者选择让她来做吗？还是没有开始？
手下的脑袋动了动，梦瑶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悬空了，被舒子卿托着腿抱了起来。
梦瑶问他：“做什么？”
舒子卿面色已经恢复了平静，抱着她往上方走，道：“我们回家。”
梦瑶让他抱着，将自己带到一个湖边。
水面波澜微漾，倒映着青竹绿影，湖泊的西面有用竹子搭建的竹楼，占地很大，墙面还纹有繁复的魔虬图纹。
梦瑶想到什么，自然地问他：“你现在叫什么。”
舒子卿的手紧了一下，眼底幽沉，开口道：“思珏。”
梦瑶：“……”思珏和梦瑶，好名字。
他拖着蛇尾，带梦瑶爬到家。
打开门，正堂里空荡荡的，除了基本的桌椅家具，没有什么装饰和生活气息。
舒子卿抱着她往里走，上阁楼的那段楼梯，两旁的墙上挂着冰冷的刀剑武器。
再往上到了第二层，就看见一把凤尾古琴静静置在前面的转室尽头。
第二层的房间没有开窗户，走廊上光线很差，暗沉沉的，空气里透着竹子的青涩气味。
然后舒子卿打开了房间，露出里面的一堆恐怖的东西。
梦瑶看到床上的锁链，又看到桌子上沾着黑血的倒刺鞭子，整个人傻掉。
“……等等，这是我们平时做的事情吗？！”
舒子卿抱着她爬到了床边，把梦瑶放下。
然后自己上了床拿起锁链，叮铃当啷中打开扣子，利落地扣在了自己的双手和脖颈上。.
他捧住梦瑶的脸，贴上去，合起眼睑低声道：“这样我就不会在头痛的时候出去杀人了，梦瑶，这半年在山上陪着我好吗？”
梦瑶惊呆了，拿下他的手，反过来摸了摸舒子卿的脸和额头。
舒子卿睁开眼睛，专注地看着她，殷红的双眸写着温柔和不易察觉的迷恋。
梦瑶有些头皮发麻。
二师兄的病好像比她想的还要严重多了，动不动就变得很奇怪，和正常人完全不同，这是入魔的后遗症吗？
而且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桌子上面还放在一条有倒刺的鞭子？
难道自己潜意识里十分羡慕师姐和荀练，所以在幻境中也玩这么大？？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内心深处居然有属于女王大人的属性？！
夜幕降临后，梦瑶坐在桌子旁边，因为没事干，低头调着一只琴的琴弦。
这个时候舒子卿的病犯了。
她一开始是没有发现的，直到身后传来沉重压抑到无法被掩饰的呼吸声，才抬起头，转过脸疑惑地看向舒子卿。
舒子卿额角一跳一跳，需要鲜血和杀戮才能安抚的头痛逼得他眼球突起，充满了血丝。
脖颈和衣衫下的手臂青筋暴起，肌肉紧紧绷着。
他的眼睛和梦瑶对上，想起自己现在癫狂的样子，侧过头，脸颊滑落一滴晶莹，声音嘶哑：“不要看我，梦瑶。”
……真的有一点可怜。
梦瑶心微微动了下，起身走过去，伸出手，摸到了舒子卿冰凉的脸上。
舒子卿整个人颤了一下，但是没有避开她，而是直接抱住了她，将自己整个人埋进梦瑶温暖的怀中。
“不要走，你会留在我身边的，对不对？”
梦瑶被他抱着，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和太阳穴，摸到了一手冷汗。
那里仿佛有一个恶毒的爬虫在那里钻动，要钻进二师兄的脑仁中，将他的脑子搅成一团。
“我不会走的，”梦瑶抱着他摸摸，说，“大师兄和师父师姐，他们
……”
“不要再说他们了。”
舒子卿眼神压抑地打断她，“现在我只有你，你不要再想其他的人……好不好？”
本来有些暴躁的声音，到最后又低到发抖。
梦瑶知道他是二师兄，现在大概是装作自己不是二师兄，是“思珏”。
他对她说的任何话，不可能只站在作为“思珏”的角度。
梦瑶想起了曾经和大师兄谈论二师兄的身份，那个时候，大师兄神情平静到几乎有些……
如果她的猜想没有太大出入，或许这一世的大师兄他们已经放弃了二师兄，不然二师兄也不会变得这样脆弱，只将她视作唯一。
“思珏，你哪里疼？”
舒子卿沉默了一会儿，闭了闭眼：“头，到处都……一直到眼睛，还有后颈。”
梦瑶把他拉开一点，坐下来，摸着他的脸与那双脆弱的红眸对视，问：“多痛？会想撞墙吗？”
舒子卿凝望着她，眼眶湿润，牙齿磨了一下，莫明地对她说：“如果你烦了我，就用鞭子吧……我不怕痛，不要离开我，求你不要讨厌我……”
梦瑶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球，蓦然明白了，为什么先前二师兄是那样异常又脆弱的状态。
假如这个世界里的舒子卿一直按照书里的情节发展，假如二师兄这些年来，头痛愈演愈烈，越来越频繁，然而没有任何一种丹药和方法可以缓解。
在这样严重的病症下，不会有正常人能一直保持着正常的精神状态。
敏感、多疑、孑然一身、承受能力低。
再加上几乎被师门抛弃，只剩下一个小师妹还是似乎可以接受他的恋人。
除了控制住自己的杀欲，死死抓住她，祈求对方不要抛弃自己，他根本不知道能用什么办法挽留梦瑶。
梦瑶忽然懂得为什么书里的“梦瑶”，最后会选择与男主一起堕落。
被这样一个精神衰弱的恋人当做唯一救命稻草，要肩负的东西太重，如果一时心中失衡，就很容易会和他一起万劫不复。
“瑶瑶？”
梦瑶感觉到脖子痛了一下，被舒子卿用锐利的獠牙咬了一口，不见血的那种。
虽然他此刻心中充斥着各种暴戾阴暗的想法，但是在她的面前还是收束着爪牙，咬她的时候也根本不会也不敢用上一点力气。
梦瑶捏住了舒子卿的手指，那指尖在微微地瑟抖着，似乎用不上力来。
深黑而滑凉的尾巴盘在床上，尖端一点一点晃动，虚弱而缓慢。
“别怕，我在这里，你能睡着吗？”梦瑶问他。
少女甘若饴水的声音让舒子卿神经稍微缓和了一些，安静了一下，告诉她：“睡不着。”
“没事，睡不着就不睡了，你修炼吗，或者我抱着你一起躺一会儿？”
舒子卿眼睛微热，埋进梦瑶的锁骨里：“陪我，躺一下，我很快就会好了，到时……”要给我奖励。
梦瑶抱着二师兄在床上躺着，抱在一起，不时拍拍二师兄的后背，双腿又被对方的蛇尾依恋缠住了，动也动不得。
或许是她哄得太好，天擦亮的时候，舒子卿闭着眼睛渐渐昏睡了过去。
梦瑶见他睡着了，慢慢抽身而出，不知道是不是舒子卿一直没有怎么休息好的缘故，这样离开居然也没有弄醒他。
她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和双腿，从窗口直接飞出了竹楼，落在湖边。
早晨的湖面被轻柔如纱的白雾缭绕着，有几只蜻蜓停在上面横出的枯枝上，树林里时而传来清脆的鸟鸣。
梦瑶听见了脚步声，转过头，看见了远处缓缓踱步而来的银发长衫的男人。
梦瑶睁大眼睛，震惊：“师父？”
濮阳浅的速度不快，等湖面的蜻蜓从休憩中飞去，才走到了她的身旁。
他清黑的眼眸与外面的濮阳浅一样温和，头顶的银纱冠高束着，两道飞鸟展羽向外。
梦瑶盯着濮阳浅脑袋顶上的？？？。
等等，明明幻境里她和舒子卿脑袋上面都没有这个的！
“你是幻象，还是师父？”
濮阳浅手里拿着一只银色的挑灯细杆，笑意温和浅淡：“那梦瑶觉得呢？”
“……师父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濮阳浅用细杆的一端指了指竹楼，“除了那个没人疼爱的徒弟，还能为了谁？”
梦瑶看着师父的脸，直觉感觉到，这个幻境给她下的套差不多要来了。
“师父是想告诉我，你找到办法治好师兄的头疾了吗？”
濮阳浅看着湖面，声音缓缓的：“嗯，是啊。”
梦瑶沉默了下，问：“那需要我去做什么？”
“不需要你去做什么，”濮阳浅转了转细杆，平静地说，“只要你的灵根，或者肾就可以。”
第36章 原来的狗血
梦瑶：“……”
梦瑶开口问：“师父,你再说一次？”
濮阳浅又重复了一遍：“要你的灵根，或者肾，让你师兄吃下去,他的病就可以好了。”
梦瑶抬起袖遮住脸,努力控制自己扭曲的表情。
濮阳浅见小徒弟一直笑，沉默着等了她一会儿,抬起手,用细杆敲了一下她的脑门。
“你笑什么？”
梦瑶眼角带泪，尽量认真地询问：“师父，为什么是挖肾啊？挖心不好吗？”
濮阳浅：“因为以心为引没有净化的能力,但是肾有。”
“那要挖几个啊？”
“需要两个,”濮阳浅又敲了她一脑袋,问,“你不是有灵根吗,你为什么还要问这个？”
挖两个肾，那不是和死差不多了？？太狗血了！
不过生生把灵根从身体挖走,一般人也差不多会死吧？她还不知道这个设定是怎么样的呢。
梦瑶没想到这个幻境会给自己安排这样一个古早的剧情来,又问师父：“挖我的灵根干什么？挖别人的不行吗？”
濮阳浅摇头：“不行，必须是挚爱至亲的。”
梦瑶就追问：“要挚爱至亲的，那师父的不行吗？”
濮阳浅又要敲她的头，梦瑶抱住头不准他打,“师父都不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原理，就让我去做,谁知道你是不是坏人假扮过来害我拆散我们俩的。”
濮阳浅睨着她,过了一会儿，笑了一声：“我要害你就直接下手了，你觉得你可以躲过？”
“你真的是我的师父吗？”
梦瑶怀疑地看着他,又问了一次。
“这并不重要。”
濮阳浅看着竹楼，又道，“如果给你一个选择，是陪着他一起苟且，直到最后他无法坚持下去，走上那条充满黑暗的道路，还是将你的灵根献出？”
梦瑶思索了一番，觉得不对：“不对啊师父，我记得我现在没有灵根？”
濮阳浅无言地看着自己一点都不正经的小徒弟，“不要老是岔开话题。你现在在秘境这里不是炼气期。”
梦瑶：“好好好，我有灵根。但是我们打个商量，以后可不可以不要敲我了？敲脑袋会变傻的师父。”
如果这种力度也能变傻，那她从来到云梦山这几年被他和申屠舟轮流敲，早已经变成一个流口水的智障。
濮阳浅：“傻了就正好没用了，可以直接拿去把灵根挖了。”
梦瑶惊悚：原来他们的师父是这样一个无情恶毒的存在……怪不得二师兄要逃！！
“师父，灵根取下来会死掉吗？”
“自然不会，恢复得当的话，一个月就可以痊愈，不过灵根被强行取出来后会伤及根本，此生再修行的可能很低，寿元也相应减短，当然，和凡人相比还是很多的。”
“如果再生灵根可以修行了，也很难达到原来的修为境界对吗？”
“是，即使原来的灵根重新接回也元气大伤，很难再有原来的境界和天赋。”
梦瑶问：“这是幻境给我的考验？如果我选择将灵根给二师兄，会有什么印证在我身上吗？”
“我无法给你任何答案，你需要自己选择。”
白雾渐渐消散的湖面，对岸的竹林上已经勾勒了的淡黄色的晨曦边缘。
天亮得很快，回过神来的时候，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世界就完全苏醒了。
梦瑶坐在亭子里，手里拿着一些鱼食，将湖泊中的锦鲤都投喂了一番，伸展了下腰肢，转身回去竹楼。
舒子卿睡得很不好，但是一直没有醒过来，只是拧着眉，似梦魇了许久，额头上冒出了虚汗。
梦瑶掰开他抓着锁链的手，那双冰凉的手反手将她的手腕桎梏，不允许离开。
“睡够了吗？”
梦瑶拍拍他的蛇尾巴。
舒子卿被她拍了几下，才艰难地掀起眼睑，里面的红血丝未完全退散，整个人透着浓浓的疲惫。
“头还那么痛吗？师……思珏？”
舒子卿蛇尾爬动，盘坐起来，捂住自己的额头，发丝散乱，声音喑哑地回答道：“好了许多……现在没有那么难忍了。”
梦瑶给他端了水润润喉咙，坐在床边望着他，问：“思珏，你很想治好头痛吗？”
舒子卿身形顿了一下，极为敏感地抬起头看她。
“瑶瑶要做什么？”
梦瑶思索了一会儿，很认真地握住他的手，问：“如果我没有办法修仙了，你会继续修炼，飞升上界追寻大道吗？”
舒子卿想到了什么让他恐惧的事情，没有控制住自己，脸上的神色变得扭曲而阴暗。
“不准死！！”他咬牙道。
梦瑶说：“可是你的头痛就可以治好了，以后就不会这样难受，可以好好生活了。”
舒子卿箍着她的手腕，力度大得有了淤青，眼角发红地威胁道：“你要是想去死，不如直接与我融合为一，干脆让我将你吞入腹中。”
吃掉她？
梦瑶闻言，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色。
舒子卿又神经紧张地看着梦瑶的眼睛，想知道她到底是觉得他恐怖吓人，还是觉得他脑子有病。
梦瑶看着他，张了张口，说：“假如吃掉我的话，你的头痛也可以治好了。”
梦瑶：嗯，她确实没有说假话，吃掉她整个和只吃掉肾脏的效果应该是一样的。
舒子卿怔住，心中震动，想不到……想不到师妹居然会为自己做到这样的地步，也没想到她竟然抱着死的心想治好他。
可是如果他的病好了，梦瑶却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那他还活着有什么意义？
他离开云梦山还有什么意义
？
舒子卿抓住梦瑶的手，脸上的神色渐渐冷下，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梦瑶被他看得有点头皮发麻，试探地喊：“思珏？”
“梦瑶要是敢做这样的决定，”舒子卿换了主意，声音温柔地说，“那我就将你锁起来，从足开始，把自己的身体切开片成生脍，塞进你的嘴里。”
“如果梦瑶不嚼，我就自己先咀嚼成碎，哺入你口中。让你吃掉我，我们两人融为一体。”
逼她吃掉他？！这更鬼畜了！
梦瑶悚然，抽出手飞速后退：“……有话好好说，我们再商议一番。”
太有画面感了，成功威胁到了她，看来还是不要这样试探二师兄。
因为梦瑶在他醒来后莫名其妙说了一堆的话，舒子卿现在十分缺乏安全感，不准她离开自己的身边，一直把她抱在怀里。
梦瑶连转身都转不了了，只能这样入定修炼。还好她是修真者，否则一般凡人哪里受得了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肯定会被逼疯。
舒子卿抱了她很久，头痛渐渐消退，靠着梦瑶的肩膀闭上眼睛假寐，到了晚上，呼吸变得清浅均匀。
梦瑶发现他睡着了，试探地想挣脱，稍微一动，舒子卿就敏锐地睁开眼睛。
“你要去做什么？”他声音清哑地问。
梦瑶回头看他，说：“我想出去走一走。”
“我陪你去。”
舒子卿直接抱起她，他的尾巴已经重新变回了双腿。
梦瑶被舒子卿抱着，心想：之前进入心境试炼前，罗师兄告诉过她一般人会在里面待上两三日，如果算上她之前在山下的打坐，现在时间早已经过了三日了，所以不知道到底内外的时间流速如何。
究竟要怎样破这个秘境呢？用武力直接冲破可以吗？
她其实还在估量怎么最快离开幻境。
究竟是一刀子把二师兄捅死，还是按照师父给她那样的提示取出灵根给舒子卿。
既然这是幻境，做什么决定都没有后果，把灵根挖了给他试一试看看会发生也无妨。
最主要的是，做这样的选择会不会刺激她想起来什么剧情这才是梦瑶最关心的。
……等等。
昨天晚上聊天的时候，因为注意力放在对话上，梦瑶虽然觉得看见师父的时候头顶的那被隐藏起来的战斗力有些不对，但还没有来得及深思。
知道她金手指的人不多，就算是大师兄和师父知道她有这样的能力，也不可能知道她眼里具象化的战斗力。
幻境有混淆人感官、颠倒真假的能力，二师兄必然是假的。
梦瑶记得自己最初在山下修炼的时候还可以看见自己的经验条和战力值，所以应该是从山上遇到二师兄后才真正进入虚幻之中。
这样的话，有战力值的师父有八成是亲自上场假扮的，他的提议肯定不会伤害到她的真的身体。
梦瑶低头打量了一会儿这个舒子卿的脸。
“你在看我什么？瑶瑶？”舒子卿问。
梦瑶对着他那双殷红的眼睛，结合原著剧情忽然又想了一个提议：“思珏，我们两个不要修炼了，从此远离修真界，去凡间生活好不好？”
“瑶瑶怎么会这么想？”
梦瑶问他：“这么想有什么问题吗？”
舒子卿看着她，拧眉道：“如果放弃修炼和修为的话，不出半年，我们就会被我的父亲派遣的魔修找到，他们不会放过我和你。”
现实的时间线里，男主是还不知道他的身世的，所以这个时候已经是中后期了。
梦瑶：“那假如只有我放弃，你还继续修炼呢？”
舒子卿不假思索回答：“你在说什么，我不会放下你而苟活。”
梦瑶那双眼尾下弯、琥珀色的眼眸如泉水一样清澈，看着舒子卿，伸出了一根葱白手指，抵在舒子卿的下巴上。
她无辜而自然地说：“我没有说，要你放下我而苟活啊。”
既然你是病娇，那么等她百年死了以后，跟着她一起死掉有什么问题吗？
舒子卿看着梦瑶，怔住了，回过神后忽然想通了关键。
抓住梦瑶的手腕质问：“你是要放弃你的灵根？！”
“我的灵根可以治好你的病。”
梦瑶语气真挚地对舒子卿说：“我不想你此后千秋万世都活在这样无尽的痛苦之中，既然如此，倒还不如好好地过两百年算了。”
舒子卿陷入了缄默中，他看着梦瑶的脸，想到先前在竹楼房间里两人争吵的事情。
这就是她的想法吗？为了他的顽疾，愿意放弃自己的前程而将灵根给他治病。
但是……“瑶瑶，你没有告诉我，这个消息究竟是谁告诉你的。”
舒子卿眼神怀疑地盯着她：“是西陆的人，还是你的……”
师父两个字被他吞进了口中。
舒子卿想，在梦瑶的眼里现在的他是思珏，即使有头痛也和云梦山的“舒子卿”没有任何关联，更和濮阳浅没有关联，他不应该这样问。
幻境里会感觉到痛吗？
梦瑶思索了一会儿，对舒子卿说：“你有没有麻痹肌肤的药物，让人可以感觉不到痛的。”
“梦瑶，你还没有告诉我。”
梦瑶和舒子卿对视一会儿，一下伸手把他推开，从舒子卿的怀里跳下来。
舒子卿追上，伸手：“梦瑶……！”
梦瑶直接拿了匕首刺进了腹部，温热的血从伤口涌出，染红了舒子卿的眼睛。
她微微蹙了下眉，感觉疼痛还能接受，伸出手摸到伤口上，那真实的触感又让她有些犹豫。
切腹就算了，手掏灵根对于接受能力
还是要求太高了。
梦瑶手上一片湿腻的温热，看着扑过来抓住她手腕的舒子卿，把匕首塞进他手里。
“你来把我的灵根取出来，吃一口看看有用吗？”
舒子卿牙齿发抖，看着梦瑶疯狂流血的小腹，握着匕首的手疯狂哆嗦。
整个人看起来好像要裂开。
梦瑶看着他，又看了看自己一个大口子疯狂流血的肚子，捂住嘴巴。
“扑哧。”
“你还笑！”
“对不起。”但是这个场景太狗血了，她有些忍不住。
舒子卿把匕首丢开，哑声反驳：“我不要。”
“怕什么，把灵根摘了又不会死。”
梦瑶抓住舒子卿想退缩的手按自己伤口上：“快点，不然我没有痛死就流血身亡了。”
舒子卿眼底晦涩翻涌，脑子里痛苦挣扎了许久，一直没有动手。
梦瑶直接把他的手塞了进去。
舒子卿动作僵了，想退开却不敢乱动，直接被她按到了灵根的位置，手一抖就捏了下来。
因为是假的身体，梦瑶不是很痛，但还是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她醒过来的时候，睁眼看见的还是那双满布血丝红彤彤的眼睛。
梦瑶心里失望了一瞬，还没有开口说话，舒子卿就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他哑声，将梦瑶的手抵在自己的眼前，“不可能，不可能的。”
啊，这带着几分熟悉套路的对白，通常情况下，主角这个时候都发生了意外，要翘辫子了。
梦瑶问他：“我是不是要死了？”
舒子卿眼眶通红，死死抓住她：“我一定会救回你的。”
梦瑶看着他，“嗯”了一声，问：“你感觉自己脑子怎么样了，还会痛吗？”
舒子卿眼底猩红，绝望和阴郁交替，喃喃：“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
梦瑶给了他清脆的一巴掌。
“啪。”
舒子卿被打得微微侧脸，怔住了。
梦瑶注视着他，得到这个狗血的结局后，不顾身上的伤直接坐起来，说：“我知道了。”
舒子卿看着她，失神：“什么……？”
“我知道了，这只是一个尝试而已，别怕师兄，以后我不会将你和我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的。”
梦瑶掏出了匕首，抵在舒子卿的心口，认真地端视他：“师兄，只要能不与你在一起，我就不会与你在一起。如果我们在一起了，我也绝对不会将灵根给你。就算你入魔了，我也绝不会违背自己的本善跟着你一起堕落的。别再担心了。”
梦瑶俯身抱住舒子卿，靠在他的肩膀上，温柔地合上眼。
匕首刺入骨缝，直直刺进了他的心脏。
周围的一切景象都化为浓密的云雾，旋转着包裹在梦瑶的周围。再次散开的时候，环境已经变回了之前在山脚下面。
梦瑶还是那个盘坐的姿势，再抬头看经验条，发现自己已经突破了，现在等级是13，到了筑基的三阶。
战斗力是430，并没有增加多少，只和当年的师姐二师兄差不多。
她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从地上站起来，舒展腰肢，看着明媚而苍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只有一片晴日。
刚才那个尝试不是白做的，梦瑶在幻境里，终于回想起来原著里的女主纠结到最后堕魔的契机是什么。
为了彻底治好男主的顽疾，女主得到消息后，没有与他商议，就直接将自己的灵根剖出给他服下。
然而女主并没有想到，自己是后天晶灵根的体质，那个告诉她消息的人只对她说挚爱之人的灵根可以消解男主的诅咒，却没有告诉女主她是后天晶灵根，天生灵体。
现在梦瑶回过头再想想，总觉得挚爱的灵根或许根本就是一个幌子，舒子卿真正需要的东西就是后天晶灵根才对。
后天晶灵根是反哺的灵根，一般灵根只有储蓄压缩灵力的能力，而有后天晶灵根在修士升阶的时候灵根会将转换好的灵力外放，改造修士的身体血肉。
修炼到大乘时，修士就完全转化为仙灵体质，不再如一般的修士一样还要依靠灵根来进行灵力使用和修炼。.
生有这样灵根的修士万中无一，这样伴生的灵根被强行剥夺后，对修士的影响也比一般灵根严重得多。
天生灵体的修士被剥夺灵根后，本命之源未成即死，被改造了一半的血肉却依旧有自发修炼的被动能力，会继续将灵气转化为灵力进入修士身体，而半成的修士失去存储灵力的灵根，只能不断灵力充体，无法消化而死。
所以，原著里的女主将灵根给了舒子卿，是在以命相换。
男主的头痛诅咒好了，但是性格已经扭曲了，舒子卿发现梦瑶的情况不对后，本就已经转道入魔，自然开始发疯。
他在云梦山开始屠杀，将四十九名内门弟子的灵根强行摘除，炼化成魔根，秘术移接进了女主的丹田。
也是至此，苏醒后的女主被男主破了道心，被迫入魔，就从这里开始，剧情走向了血腥暗黑的画风。
女主入魔后在自己的原则和底线里痛苦挣扎了很久，最后被一件事彻底压垮，与男主牵手厌世灭世。
那件事她还没有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