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诡物收容所（4）
区区一个新手副本里的土著野神，竟然能让生长在现实世界的玩家虔诚皈依、甚至连气质也逐渐同化？
回想起之前双眼流血的疼痛，宋葬不由暗自提起警惕。
果然，怪不得谢春野总会时常吐槽几句难度问题，天海副本就是不对劲，简直像一个针对性极强的杀人副本。
他不知道王澍经历过什么，但很明显，这家伙绝对变强了许多。
黑暗中，冷白屏幕的光源，悄然倒映着宋葬平静冰冷的表情。
【宋葬：可以尽快把他杀了吗？】
【殷臣：老师，您还没睡？】
【007：好巧，我也没睡！（所长……你好残忍！）】
【兰：我建议先留着，有用呢。】
虽说王澍的样子很古怪，但兰玉珩是一个非常理智的人。她不仅没有选择直接杀掉，甚至还对王澍的存在价值给予了较高评价。
王澍的出生点就在雾障深处，非但没死，而且还杀了一只C级诡物，作为新手而言未来发展有望。
由于他吸入雾障毒气，并且没有在对付诡物前燃起龙舌香判断情况，违反了明面的规则，现在精神有点错乱也是正常现象。
兰玉珩提议先把人带回收容所治疗，再审讯一下套套线索，或许会有额外的收获。
更何况，像王澍这种不怕死不怕鬼、够凶恶还能打的玩家，其实才是无限游戏里最受欢迎的那一类人。
兰玉珩不指望王澍做什么好事，但她已经开始筹备副本后期可能会出现的群架和混战。
正好多一个能抗揍的家伙顶在前面，当人肉沙包，岂不是两全其美？
【兰：没人反对的话就这样定了，明天早上送回来。外面冷死，我先睡了。】
【殷臣：老师，您也该睡觉了。】
宋葬：……
这样堪称阴魂不散的感觉，他以前真的从来没体会过。
乖乖扔开手机，宋葬面无表情躺进被窝。
翻来覆去五分钟，他还是忍不住思考起另一个令人困扰的问题。
身为盲人，兰玉珩到底是怎么在无限游戏里生存下来的？
虽然智能手机有辅助残障者的语音功能，但假如运气不好，她被系统分配到毫无科技成分的古代副本呢？
这种事情关乎隐私，宋葬不能直接问，可他真的很想学会闭着眼睛杀人的技术。
如果不需要视力也能战斗，至少能规避50%的污染风险。
殷臣放心让她独自去调查未知的雾障残余，说明她的个人实力绝对不弱。
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和她打好关系，跟她请教到底该如何在黑暗中打架！
第二天，吃饱喝足的宋葬与疯狂打哈欠的宁焰面面相觑。
宁焰擀了半天饺子皮，包完饺子也没来得及休息，一大早又匆匆忙忙穿好警服，跟着作战小队出任务去了。
他倒是精力充沛，顺便还给小学里的孩子们上了一堂消防教育科，这才浩浩荡荡地带着一只C级诡物回收容所。
回来正好赶上新一锅饺子煮好，宁焰眼底青黑，困到仰头就能睡着，不过吃得很欢快，越吃越精神。
宋葬哭笑不得：“吃完没？”
“等等，再来一碗！”
“快点，兰姐抓的人已经关在审讯室了。”
“马上马上！”宁焰瞬间加快速度，囫囵吞下最后两只饺子。
王澍被兰玉珩扣上了袭击研究员的罪名，作为嫌疑人紧急运送回收容所，关在审讯室里。
兰玉珩负责审讯，殷臣进去旁听，而宋葬和宁焰只需要躺平，坐在单向玻璃外面围观。
“这人到底是谁，看起来神神叨叨的，不会是吸了吧？”宁焰还挺有代入感的，拍了拍胸前的龙纹警徽，皱眉问道。
“他是王澍。”
“谁？”
“王澍，三点水。”宋葬耐心回答。
宁焰顿时被惊得连最后一点瞌睡都没了，看着宋葬张大嘴巴，颤抖的手指了王澍半天。
“啊？这是新手副本那个突然发癫欺负你的胖子？真的假的？！”
作为一个研究过无数遍天海城通关视频的玩家，看到大变样的王澍，宁焰还是不敢置信。
“是啊，他可坏了。”
宋葬一脸柔弱，垂眸叹气，尾音带着丝丝后怕。
宁焰本就很看不惯这种玩家，见宋葬露出苍白神态，更是义愤填膺：“有我在，他绝对欺负不了你。以后有机会咱俩一起去套他麻袋！”
“嗯，我知道，谢谢你。”宋葬悄然弯了弯唇。
宁焰是个好人。以后遇到危险，他也会多护着宁焰一点。
审讯室外的人在闲聊，房间里的氛围却格外冷肃。
殷臣双手插兜，懒洋洋倚在一旁，面无表情看着王澍。他逐渐开始感到无聊，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银色的瑞士军刀，修长手指抵在弹出的森冷利刃上，慢条斯理摩挲着滑动。
以宋葬对殷臣短暂而浅显的了解，他多半正在思考，一刀杀死王澍的方法总共有几种……
而宁焰，似乎比宋葬更了解他的可怕之处。
宁焰看到殷臣就起鸡皮疙瘩，忍不住压低声音，试探着关心宋葬：“还有一件事，你确定殷臣他对你不算很差？他不会是真的看上你美色……就是那个，图你屁股吧？”
“不啊，他没图我屁股。”
宋葬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
与脸色尴尬的宁焰对视片刻，再仔细想想，宋葬依旧语气笃定：“绝对没有。”
虽然殷臣有时会莫名其妙与他产生一些肢体接触，但不频繁，并没有多到让宋葬困扰的程度。
刚开始虽然离奇地掐了他的腰，但也仅限于最开始。
如果殷臣真想要对他做点什么不好的事情，昨晚半夜早就能做了，何必忍耐，甚至还把他照顾得舒舒服服……
没错，就是舒舒服服。
——宋葬今天的保温杯里也装着冰镇汽水，橘子味的。早晨的时候，所长办公室里还新添置了一台小冰箱，里面有各种零食，几块精致的蛋糕和巧克力闪电泡芙。
说是为了不脱离角色设定，但讲真的，宋葬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非要给出一个解释的话，宋葬严重怀疑，昨天殷臣做出的某些离谱行为，其实是在向自己索取情绪价值。
换句更浅显直白的话说，他在作，故意作。
就像小猫故意掀翻桌上的水杯，小狗故意咬烂主人最喜欢的玩偶。
作完了又要装乖，不仅想被宋葬顺毛捋，还想得到他的偏心。
这种行为也勉强可以理解，宋葬有几个月养宠经验，对世间离谱现象的接受程度逐渐拔高了不少。
但问题在于，他们两人先前从未见过。
他是一个凶名在外的大佬，宋葬至是一个刚开始接触无限游戏的新人，以往怎么可能有所交集？
……除非宋葬在失忆之前与他认识。
可是假设殷臣真的认识他，那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至于每次看到自己都这么容易情绪暴躁吗？
如果关系很好，为什么殷臣以前不来主动找他呢？
如果关系不好，殷臣真把他当个祖宗似的端茶送水，又是什么情况？
关于所长办公室里发生的温馨小细节，以及殷臣可能患有的白骑士情结，宋葬并不打算透露给任何人。
要真说出去，这位大佬维持的凶残名声恐怕会遭受惨重打击。
无人可以诉说，他只能自顾自地百思不得其解。
宁焰可不知道其中发生了多少事，他忧心地叹了口气：“生命第一，其余都是虚的，这道理我也清楚。反正宋宋我建议你啊，假设你能接受这种抱大腿的方式，那你就尽情躺平享受，保命要紧……
说到这他又立刻补充：“不过你如果受不了，被殷臣欺负得狠了，也一定要和我说。咱们这个小组织虽然不算大，其实也有点实力在的。单打独斗可能会被揍死，但群殴肯定可以打得赢大佬！”
“谢谢。”宋葬笑了笑。
他并没有像宁焰这样纠结，在宋葬眼里，目前殷臣就是古怪了点，不算很坏。因为会偷偷给他投喂甜食的人，绝对不可能是大坏人！
当然，宁焰有一句话说到了关键点，他想与殷臣打一架的心思再次蠢蠢欲动。光凭肉眼是看不出任何信息的，到底谁更强，不亲自打上几场确实难分高下。
在副本结束前，他得找殷臣加个好友……嗯，悄悄私联一下。
他俩悠哉聊了半天“八卦”，审讯室里的王澍依旧没有开口。
谁说话都不好使，问什么都不回答，手里盘着个雕工粗糙的珠串。检查过了，珠串本身没有任何问题。
兰玉珩尝试过各种手段，没想到这人嘴巴硬得很，就闭着眼沉默念经，信仰虔诚心无旁骛，念得越久，神色越是享受，好像马上就能白日飞升似的。
“让宋葬过来试试，”
殷臣的神色愈发不耐烦，他轻“啧”了一声，“啪”地收起军刀，突然提议。
说着，他微挑的眸子投向单面玻璃，仿佛能隔着黑暗与宋葬对视：“老师，可以吗？”
宋葬点亮麦克风，小声说：“当然可以。”
没有意见，果然，他刚一推门进去，王澍原先飘飘然的表情骤然收敛，就变得不再一样了。
看见宋葬“神色惊惶”地出现，王澍直接无视了他身边眼神阴沉的殷臣，直勾勾盯着宋葬，露出一个诡异无比的狰狞笑容。
“是你！你还敢出现？你伤了地母，你要死的，你会死的，”王澍激动得猛然站起身，又被铁链拽了回去，但笑声依旧没停，“哈哈哈哈！等待报应降临吧，伟大的使者尊上会吸食你的血肉，化作娘娘的养料……”
宋葬往殷臣身后躲了躲，一脸惊惧茫然：“你在说什么，王叔，上个副本我一直在飞机上，怎么可能……”
“娘娘亲口对我传达的神谕，还能有假？就是你，不知道用了什么妖法……我要替娘娘将你伏诛！”
话音甫落，王澍突然一把握住自己左肩膀上摇摇欲坠的肉团。
他神神叨叨地狞笑两声，嘴唇快速扇动，念出数段繁杂拗口的经文。
大家都没反应过来，就见王澍浑身发出一阵诡异暗沉的红光。
不是吧，上个副本的神在这个副本里也有用？宋葬是真的有些惊讶了，立刻警惕地后退两步。
紧接着，异变陡生。
“轰隆——”
全封闭的审讯室房顶蓦地破开一个大洞，墙灰纷纷散落，被暴力断开的钢筋横飞出来。
一只狰狞肥硕的“鳄鱼”从天而降。
不，说它是鳄鱼似乎太勉强了。
它肚子鼓胀，鳄吻扁而长，皮肤自带凛然突刺，唯独四肢是由光滑的人类肢体组成，越看越令人毛骨悚然。
更可怕的是，那四截肢体的长度、肤色与模样，全都不同。
就像是从四个人类身上强行切下一段肢体以后，硬生生缝合在了肥硕的鳄鱼身体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它手指极为灵敏地抠着地板缝隙，赤脚一蹬地，猛地朝宋葬的方向扭曲爬行。
“啊！”
宋葬挤着嗓子发出一声惊呼。
“滴——”
“警告，探测到高级诡物出现！全体员工注意警戒！”
下一瞬间，警报声响彻收容所每一个角落。
“龙舌香呢？！先点龙舌香！哎这玩意可真耽误事。”
宁焰一边喊着一边毫不犹豫踢门而入，用最快速度点燃三根龙舌香，黑着脸老老实实拜了拜。
眼睛一眨不眨紧盯着烟雾升起，终于等到那股古老而悠长的香气蔓延开，在十秒后燃烧殆尽。
他立马松了口气，咧嘴一笑：“是弱鸡诡物，受死！”
殷臣早已护着宋葬后退，同时拿起新配的□□瞄准王澍，神色凉凉地扣下扳机。
王澍惨叫着摔下椅子，浑身不受控地抽搐翻白眼，但他意志力还挺顽强，竟能一边惨叫一边继续念经。
眼看宋葬已经安全，宁焰紧随其后一跃而起，直接跳到了疯狂爬行的鳄鱼身上。
他拎起诡物灵活攒动的四肢，脚踩着鳄鱼狰狞的后背，毫不犹豫将其中一根粗壮的臂膀生生折断。
“刺啦——”
鲜血飞溅，宁焰漂亮笔挺的制服染上数团妖异的深红。
他对自己的抗性不太自信，不敢用那些可能出现诡异肉团的枪械，但赤手空拳也是一种足够暴力的手段，先锤一顿再说！
锤到鳄鱼暂时没有反抗能力，宁焰赶紧招呼兰玉珩：“姐，咱们收容还是杀了？”
“研究员过来看看，这玩意怎么处理？”兰玉珩拿着对讲机。
一名戴着厚重镜片的研究员颤声回答：“报告！食尸巨鳄，B级诡物，收容方法……拔下四肢立刻焚烧！”
“好嘞！”
宁焰立刻下手，将另外三条胳膊和腿狠狠拔了下来。
没有一点技巧，全靠力气够大，把那颤颤巍巍的研究员惊得感叹：“好强大的异能者！现在龙国警署，居然也有这么厉害的人物了？”
“过奖过奖，欢迎收容所的同僚们参加警署每月举办的安全活动教育……啊。”
宁焰话还没说完，就被兰玉珩用导盲杖戳了下肚子，赶到一边去。
“行了，去休息。”兰玉珩眼神空洞地瞥他一眼，再次拿起对讲机喊人进来处理现场。
收容所处理诡物的方式也很有讲究。如果诡物被打死了，那比较简单，用防污袋装起尸体后运送回去研究一下，失去利用价值就可以销毁。
但如果需要当场收容，则还有另一套收容流程，要有研究员的经验辅助，从污染强度、诡物等级和攻击方式等方面来选择收容的方式。低级诡物还好说，高级的就比较复杂了。
有些诡物，甚至只愿意被存放在一个手工折叠的纸盒子里，否则就会立刻疯狂反抗。
兰玉珩对这一流程很感兴趣，她早早换上了一套防污保护服，混在研究员里帮忙收拾，鳄鱼的四肢骨灰。
就在这时，原本还嗷嗷叫着继续挣扎的王澍，突然不动了。
他脸色苍白，就像低血糖似的脑袋一歪，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什么玩意儿？自己晕了？”宁焰挑眉。
兰玉珩若有所思：“我怀疑他可能有特殊技能，或者持有永久道具，才能召唤诡物。这些东西每使用一次，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现在他支撑不住了。”
宋葬一怔。
那他的特殊称号为什么可以随便使用，不需要代价？
算了，这个问题一时半会解决不了，先放着。
殷臣不太过瘾地收起□□，给宋葬递来一杯热牛奶。
随后，他难得地主动找上了宁焰，语气有些意味深长：“采访一下，007，你的感受如何？”
宁焰挠挠头：“我很好啊，还能一拳打死十只巨鳄！”
“……他在问你龙舌香的使用感受。”宋葬摩挲着小瓷杯精致的镀金花纹，喝了一口牛奶，默默补充。
“欸，你还真别说，点完龙舌香后我真的更加亢奋，就像是浑身充斥着加倍的力气和勇气，有种可以无限战斗下去的错觉。”
说着说着，宁焰俊朗的脸上浮现出丝丝严肃：“但我同时也很清楚，我绝对没有变强。”
据他回忆，龙舌香自带一股好闻的味道，越闻越舒服，后续效果就像兴奋剂，可以欺骗大脑，让人产生完全不合实际的自信感。
幸亏他认识了最擅长保命的谢春野，最近一年都在使劲想办法加抗性，否则早就在龙舌香的持续作用中继续上窜下跳了。
“既然如此，老张的推测没错。以后抗性太低的人，”殷臣说着顿了顿，看向宁焰，“你直接杀诡物比较安全，龙舌香能不点，就不点。”
“噢……好。”宁焰老实答应。
混乱暂时告一段落，发疯的王澍被重新拘束起来。负责审讯室的工作人员们，对他的态度肉眼可见差了许多，见他清醒后还要挣扎，就毫不犹豫给他打上两针软骨剂。
现在好了，王澍得到了收容所员工的一致仇视，大概再也没法从拘束中离开半步了。
因为在龙国人眼里，虽然诡物很强大，并且拥有一定灵智，但却是彻头彻尾的可怕污秽物，甚至会同类相食。没有来自收容所的官方认证，任何私底下与诡物有联系、试图对诡物示好的人类，都会被视作反人类主义，必须严肃处理。
所以王澍的存在堪称罪大恶极，就算后续再也审讯不出任何信息，他在龙国也将面临终生监禁的命运。
宋葬对这个结果颇为满意，只要王澍不会被放出来惹麻烦就好。他倒不担心王澍真能爆出什么关于自己的猛料，反正……地母娘娘确实不是他杀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很无辜。
接下来几天，王澍再一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疯狂念经，根本不在乎其他事情。
宋葬每天闲着没事就进去晃悠两下，偶尔能刺激得他发疯挣扎，可他却不再尝试那奇怪的召唤之术。
“真遗憾，如果他能每天召唤一只诡物，咱们坐在收容所里就可以完成任务了。”宁焰感慨。
“传说级诡物从天而降，你确定你能接得住？”兰玉珩又拿盲杖戳了他一下。
“噢，那倒也是……”
在审讯王澍的这段时间里，张明慎一个人的暗线调查任务，也已经初现眉目。
从第一天离开收容所之后，他就没再回去过。
他一边继续挂着收容所清洁工的职位，一边直接找上了龙舌香的流水线工厂，用贫瘠的简历应聘求职。
龙国的残障人士数量很多，为解决他们的生活保障与就业问题，龙国政府大力推行了许多福利政策，恰好对张明慎的兼职事业非常有利。
张明慎早上才申请，下午就顺利通过，混入了龙舌香的生产车间里。
因为长相看起来老实，干活麻利，又给厂长送了点烟酒，他还体验了一把火速升职的待遇。现在光荣成为一名空降下去的车间小组长，手下掌管着六七个工人。
得知宁焰点燃龙舌香之后的异常亢奋后，张明慎也偷了三根龙舌香自己尝试。
他发现事情果然不对。当天中午他一直在车间干活，晚上却依旧神采奕奕，恨不得半夜都没睡，就像喝了一大杯意式双倍浓缩。
但张明慎很淡定，他的抗性不低，可以无视这种感觉倒头就睡。
在车间里混得久了，张明慎还发现这家看似正式的公家工厂里，有一些工人的手脚很不干净。
胆子小点的，会偷偷私藏几根质量不合格的龙舌香，胆子大的，甚至直接将好货当成不合格品上报，自己把龙舌香卷带回家，放入黑市倒卖盈利。
当然，没过多久，发了一大笔横财的工人们正要准备享受奢侈生活，问题紧接着就来了。
他们要么大白天遭遇诡物袭击，要么就是莫名发疯伤人，甚至躺在床上离奇暴毙，有些死状凄惨的，听着就让人毛骨悚然。
现在工厂里流传着各种版本的鬼故事，老实本分的工人们吓唬自家小孩，都是拿这些手脚不干净的家伙出来举例，效果显著。
但这发一大笔横财的机会就摆在眼前，还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无论多少人遭遇灾难，也有更多贪心的人趋之若鹜，上赶着继续倒卖。
关于龙舌香的黑市倒卖，里面必然有一股势力在暗中搅动风云。想要查明真相，就得先亲身入局。
张明慎拿出一枚铜钱，轻轻抛出，正面朝上。
大吉！
他毫不犹豫潜入隔壁车间，把人家尚未包装的龙舌香偷走一半，当天晚上就美美加入了黑市倒卖的暴利队伍。
张明慎赚了一大笔钱的同时，诡物收容所的经济状况也有了显著提升。
因为宋葬每天都在催促龙国军需部和光明财团，赶紧汇报内部排查的进度。
虽然没有得到什么准确的答复，但为了安抚收容所的不满，宋葬一催他们就爆金币，尤其是光明财团，出手无比阔绰。
收容中心旁边加盖了一栋实验楼，专供内部员工使用的医疗器材也都换成市面最新款。
收容所里的内鬼恐怕也知道宋葬他们正在调查自己，没敢再折腾什么。
有钱有资源，就有民心，员工最近工作态度都积极了不少。宋葬这个所长的位置，一不小心坐得更加安稳了。
研究员们在热火朝天地调查形似蛇与鱼的诡物，但大部分都是普通的小诡物，只能杀掉或收容，就当是完成清理雾障支线任务。
这些诡物，几乎全都是兰玉珩自告奋勇去处理的。哪怕身为盲女，残缺的视力也根本无法限制她的实力。
她在二队混得如鱼得水，很快积攒了大量功勋，升职成为新的队长。
而宁焰每天都在收容所里到处乱窜。
他已经和八楼每一个员工都建立了良好的友情关系，连谁谁好像有婚外情的八卦，他们都会拉上宁焰一起聊上几句，让他偷听到了不少琐碎阴私。
但由于晃悠得太过碍眼，他最终被殷臣赶了出去，和兰玉珩一起出外勤杀诡物。
只有宋葬……就负责吃喝，每天盯一会儿雾障检测图的扩散速度，以及批文件。
文件批多了，他和印章的关系似乎也亲密了不少，有时甚至能清晰感受到印章表露的情绪。有些文件它很不想批，有些它爱得不行，还想多盖几个印上去。
关于所长印章的小秘密，宋葬没有告诉任何人。先藏着，以后或许会有大用处。
偶尔日子太清闲，实在没事做，宋葬会去收容中心里逛一逛。
这里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诡物，大部分都是D-E级，伤害性不强，攻击力与整蛊差不了多少。
例如一旦打开就会让人疯狂喷鼻涕的，只要产生视线接触就会浑身过敏的，以及每天都会生产一杯无比难喝的变质奶茶的……
还有宁焰从新阳小学里抓回来的C级厕诡，一只圆滚滚的纸团状生物。
这玩意会被发现，是因为有保安看见它在凌晨三点，去偷学生厕所里的卷纸。
而之所以被评为C级，是因为它的攻击条件一旦被触发，便足以致命。
——如果某一天偷不到厕所里的纸，它就会把第一个走进厕所里的人吃掉，将这倒霉蛋变成皱皱巴巴的纸，再重新从胃里吐出来。
看似可爱，其实也很危险。
宋葬看得眼花缭乱，有时也想亲身上阵，去抓点小诡物回来玩玩。
但殷臣每次都要跟着他，指哪打哪，让他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宋葬是真的看不懂这人。
享受几天悠闲日子，宋葬都快闲不住了，差点真的和殷臣打上一架。
幸好没等多久，疑似传说级诡物的线索，突然就自己找上了门。
这条线索并非来自龙国内部，而是隔壁鲤国，一个三面环海的地界。
最一开始只是频繁传来海啸预警，龙国政府还专门发通知提醒海外国人，尽快从沿海城市撤离。
几天后，事态却陡然升级了数倍。
一夜之间，鲤国几乎迎来灭顶之灾。
起初预测里的普通海啸，变成了全方面、多方位的天灾型特大海啸。
目前鲤国边境几个沿海城市都被淹没了，无数人在睡梦中溺亡，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而且接下来一星期，鲤国海岸极有可能再次出现同等规模的巨大海啸。
据幸存的目击证人说，他们在汹涌可怖的遮天海浪里，看见了一只硕大至极、不似地球生物的墨黑鱼尾。
亲眼目睹鱼尾的民众都吓得走不动路，直接跪坐在地上拼命磕头拜神，这才有幸存活。
他们将那只大鱼称为鲤国之神。
出于不明原因，神发怒了，便降下大水，惩罚祂的子民。
鲤国没有能力对抗任何B级以上的诡物，每次出现都靠紧急找龙国求援，这回也一样。
宋葬决定，他一定要亲自去看看。
第25章 诡物收容所（5）
由于没有影像记录，这条大鱼是否真的存在，其实还暂时难以确定。
说不准那只是一条被巨浪卷起的鲸鱼，被陷入恐慌中的人类集体错认为一个不可思议的神话物种。
当然，作为收容所的所长，宋葬还是认为自己必须亲自前去看看。
毕竟身为骗子的他，自称拥有可以看破诡物弱点的异能。
许多人都想劝他不必去，有什么事情远程指挥就好。
但是在角色设定里，宋葬的异能，亦或者说是殷臣的异能，是必须要肉眼目睹才有效果的。
更何况，邻国死了将近几十万人，情况无比惨烈，再死下去就要灭国了。顶着诡物收容所最大领导的头衔，宋葬不主动出面，那才是没有人性的行为。
殷臣没有反对他的出行计划，甚至转头就把这一消息透露给了媒体。
龙国政府立刻开始大肆报道他的“道义善良之举”，宋葬还什么都没做呢，莫名其妙又名声大噪了一次。
这所长的位置，一不小心坐得更稳了。
宋葬现在不禁开始怀疑，之前殷臣那看似空口胡诌的扮演任务，其实全部都是大实话……
离开当天，看着低头帮他收拾行李的殷臣，宋葬犹豫了半天，也不敢多问。
因为还有另一种最恐怖的可能性——万一殷臣不是图他屁股，而是图他的感情呢？
他还要忙着救小白，现实世界里更是麻烦缠身，一不小心就可能把人连累死，根本无法考虑任何多余的事情，更别提回应什么。
“这一定是他的扮演任务，这一定是他的扮演任务，别瞎想。”宋葬拿着印章无意识揉捏起来，反复告诫自己。
“老师，怎么了？”
“没事。”
宋葬一顿，掩饰般停下动作，垂眸避开他的视线。
没曾想，殷臣却忽然轻轻地冷笑一声，拖着宋葬的行李转身就走。
那飞速消失在走廊的背影，看起来莫名显得怨气冲天。
宋葬：……？
他默默拿出手机发消息。
【宋葬：殷臣，你去哪？】
【殷臣：鲤国。】
【宋葬：猫猫探头.jpg，我的意思是你现在去哪了……】
【殷臣：停机坪，我们都在等您。】
【宋葬：马上来！】
他生气了吗？
好奇怪，他到底为什么突然生气了？
宋葬一头雾水，把印章放回口袋，赶紧跟了上去。
说走就走，除了还在倒卖龙舌香的张明慎以外，这次玩家们全体出动，连王澍也被打包带走。
兰玉珩带上了她训练有素的作战二队，以及几名人品过关的高级研究员。
龙国政府为收容所提供了公派飞机，附赠全程随行的医疗团队，还给报销餐饮车费，全程都不需要多花一分钱。
坐上飞机，殷臣的脸色似乎更不好看了，总是冷不丁地莫名其妙看他一眼，再看他一眼。
宋葬本来就对飞机有一点点心理阴影，坐在殷臣身侧，还被盯得如芒在背……
左思右想，他干脆拉下眼罩，直接躺平睡觉。殷臣似乎浅浅地“呵”了一声，却没有凶残到打扰宋葬的睡眠质量。
一觉醒来，飞机已经顺利抵达鲤国首都。
刚下飞机就迎来了鲤国方面的热烈欢迎，两名西装革履的陌生男人走上来，想和宋葬握手，宋葬下意识就往殷臣身后躲了躲。
这不经意的举动，倒是让殷臣心情肉眼可见好转了起来。
他唇角微不可察勾了下，随即面无表情挡在宋葬身前，淡淡道：“请各位现在后退，立刻接受收容所的全方面污染排查。在排查无误之前，请勿与所长进行任何肢体接触。”
“啊……好的，好的。”
兰玉珩组织着研究员们，迅速搭建起了临时安检棚。有求于人的鲤国方根本不敢拒绝，老老实实排队安检。
宋葬就这样继续美美躺平了，全程不说话，扬着下巴保持神秘感，任何关于会谈协商的沟通事宜，他都躲在殷臣和宁焰后面，不让任何人接近。
主打一个全靠别人外交。
而且宋葬感觉自己的脸还是太嫩，非要让他出面谈事，好像欠了那么点威慑力度。
倒是殷臣，只要把眼镜一戴，冷冰冰的特能吓唬人。
把所有事情全权交给殷臣，宋葬乐得轻松自在，更重要的是，殷臣本人似乎也挺满意这个安排。
……总算把这尊阴晴不定的大佛哄高兴了。
宋葬摩挲着装有冰可乐的保温杯，偷偷抹一把不存在的虚汗。
鲤国首都地势偏高，并不靠海，比较安全。本地人也因此没有大难临头的危机感，大街小巷都在正常营业，临近中午的饭点后愈发热闹。
暂时闲来无事，宋葬想着体验一下不同国度的风土人情，就打算带上“保镖”出去逛逛街。
保镖正是同样兴致勃勃想逛街的宁焰。
由于收容诡物的效率太低，几块雾障将本就不大的鲤国分割得支离破碎，但这丝毫不曾影响首都的繁荣风光。路面上人潮攒动，商业街里还有不少心大的龙国旅客。
初秋季节，卷起淡黄落叶的空气泛着丝丝凉意，宋葬穿上加长风衣，走街串巷买吃的。
他顺带买了许多精致的纪念品和小装饰，虽然不能把这些东西带出游戏，但是所长这个角色实在太有钱……多花点也无伤大雅。
宋葬满意地把玩着手里的小狗摆件，决定等回收容所了就摆在办公桌上，给灰扑扑的冷色调房间增加一点颜色。
在回程的路途中，天空飘起了绵绵细雨。不同于秋季该有的干爽，空气似乎逐渐潮湿起来。
他和宁焰都没带伞，连忙加快脚步往回赶。
这场小雨起初还很正常，但猝不及防间，意外就迎面而来了。
雨里有东西。
一块冰凉的鱼鳞掉落在宁焰脸上，只停留了不到一秒，却已然迅速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宁焰“嘶”了声，没有喊痛，他下意识用袖子把鳞片甩开，拉着宋葬匆匆躲进了临街商铺的雨棚之下。
“怎么样，你还好吗？”
宋葬紧盯着宁焰的反应，竟看见他脸上逐渐出现了一道鳞片状的嫩红伤痕。
很离奇，这像是烧伤疤痕。
宁焰俊脸严肃，语气似乎是在关心宋葬，可说出来的话却全然没有逻辑，甚至有点像吐泡泡：“鱼，咕噜咕噜……鱼，大鱼，超级大鱼！”
宋葬：……
他按住宁焰的肩膀，放慢语速：“宁焰，你看到了什么？”
宁焰没有动，挡在宋葬身前帮他遮挡风雨，还不忘继续吐泡泡：“咕噜噜大鱼，是大鱼，超级大鱼！”
见宁焰的情况久久没有好转，宋葬面色逐渐严肃起来，再次仔细确认：“你说的大鱼，是什么意思？”
“咕噜，鱼，是鱼……”
宁焰表情坚定无比，甚至还可以动作自如地拿起手机，在群里发了一堆乱码，终于成功按下紧急呼救的快捷按钮。
怎么回事，被一片鱼鳞污染得直接发疯了？
宋葬沉默片刻，随即蓦地抬起手，朝他脖子后方迅速劈下，斟酌着比平常多用了两成力。
“噗通”一声，宁焰瞬间倒在地上陷入昏迷，彻底不省人事。
他若有所思地捡起鱼鳞，没有反应，就把它扔进口袋暂时保管。
没过多久，宋葬的电话铃声急促响起。
“出什么事了？”刚一接通，殷臣有些担忧的声音便从对面传来。
宋葬吸了吸鼻子，语调瞬间放软，惊慌失措地求救道：“宁焰不对劲，他好像发疯失去理智了，这个地方真的很不对劲……是鱼鳞，天上在下鱼鳞，可能有污染，对神智有一定的损害作用……”
殷臣耐心听完，轻声开口：“冷静点，你们在哪里？我现在过去。别急，慢慢说。”
“现在我们在一家冰淇淋店外面，雨里真的有鱼鳞，我躲在雨棚下面……”
传声筒里的声音稍微有些失真，却仍听得出殷臣在刻意让语气温和一些：“别害怕，你让他自己躺着，不会有事的，等我过来。”
“好。”
“先进店里躲一躲，买两个冰淇淋球，把其中一个盖在他脸上，剩下的你慢慢吃。老师知道怎么付款吧？”殷臣像哄小孩子似的，全程不急不慌。
……这时候还喊什么老师。
“好，我知道的。”宋葬缓缓呼出一口气，小声回答。
他听话地按照殷臣指示来做，买了店员在惊惶手抖之下做出的丑陋冰淇淋球。
将最基础的香草口味，细致抹在宁焰疑似烧伤的创口处。
但宋葬没有急着进店里躲藏，坐在店外的单人小桌子前，一边留意宁焰的状态，一边拿起勺子品尝美味。
薄荷牛奶巧克力碎，配上脆薄华夫饼，特别好吃。
宋葬快速吃完，忍不住又买了一个球。
“唔，抹茶的也好吃。”
乱中取静，在混沌中享受生活乐趣，早已成为宋葬的熟练技能。
他歪头聆听着雨点噼里啪啦的声音，认真观察起了大街上没有戴雨具的倒霉行人。
果不其然，只要被鱼鳞碰到，变故就会在猝不及防间发生。他们的反应比宁焰还要激烈许多，先是大声呼痛，很快便也陷入相同的群体幻觉，开始像无头苍蝇一样嘶吼、尖叫。
更严重者，甚至出现了脸部皮肤迅速溶解的可怕场面，黄白脂肪层被自己用手生生抓开，连血红的牙龈都露在了外面，他们却一无所觉，只顾大喊着“鱼鱼鱼”、“啊啊啊大鱼”之类的胡言乱语。
这样看来，其实宁焰已经很强大了……
宋葬微微皱眉，吃掉半个冰淇淋球后忍不住摸了摸口袋，拿出那片害得宁焰发疯的黑色鱼鳞。
承在白皙掌心中的鱼鳞，弧度饱满漂亮，像一枚美丽的昂贵贝壳，幽黑色泽如同墨玉，在阳光折射下熠熠生辉。
沉吟半晌，宋葬把鱼鳞放在勺子上，裹满冰淇淋，低头咬了一口。
不出预料，蓝色光屏顷刻浮现在他眼前。
【你食用了诡物碎屑·深海子民鳞片，抗性+1】
深海子民鳞片……这是什么诡物？
传说级诡物名单里的鱼，和这片鱼鳞会有关系吗？
那他们集体跑来支援鲤国，还真是来对地方了。
宋葬严重怀疑，【深海】才是鲤国真正可怕的存在。而它的子民只能算炮灰小兵。
鳞片本身没什么味道，宋葬想再捡几片来吃，可惜大街上的疯子越来越多了。还有几个满脸溃烂的人像无头苍蝇似的乱跑，险些就直直冲进了冰淇淋店里。
可怜的店员也被吓得哭泣，躲在柜台底下瑟瑟发抖。
外面实在太乱，宋葬干脆把宁焰拖进了店里，用两把椅子把门抵上，托着下巴等殷臣来救他。
不到五分钟后，巨大的嗡鸣噪声响彻天际，一架黑色直升机卷起狂风，稳稳降落在冰淇淋店门口。
殷臣开门跳下飞机，撑开一把大黑伞，风衣下摆在雨里飘动，犹如神降。
他单手拿着□□，精准电晕了这条街上每一个发疯的路人，无一失手。
确认现场绝对安全，才点头示意宋葬开门。
宋葬刚推开门，就被殷臣揽在怀中。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环在腰间的手稍稍用力，视野一阵颠倒模糊……殷臣居然直接将他扛在了肩上，一路扛回直升机里。宋葬脑袋空白了片刻，鬼使神差地没有反抗。
龙国运来的专派四座直升机，外部是防火水也防腐蚀的特殊涂料，要说安全性，比普通水泥建筑物还更有保障。
宁焰被殷臣扔在前排，自己却拉着宋葬一起到后面坐下。
在飞机升空的噪音中，殷臣确认宋葬的安全带已经扣好后，突然面无表情地幽幽开口：“老师，您知道为什么会出这种意外吗？”
宋葬眨了眨眼，摇头：“为什么？”
殷臣斜了眼睡得迷迷瞪瞪的宁焰，淡声道：“因为您没有邀请我一起出去玩。”
宋葬：……
这语调听起来平静，但好像掩藏着一股浅浅的怨气。
“我错了。”他不想惹麻烦，迅速回道。
闻言，殷臣缓慢勾唇，露出一个冰凉的笑：“您怎么会有错。”
行，现在改换阴阳怪气了。
宋葬无奈地保持沉默，将头扭向窗外，眺望雨中美景。
其实也不能算是美景，地平线处隐约弥漫着不详的暗色，是鲤国正在疯狂扩散的雾障地区。
手机上弹出了“海啸预警”的弹窗，地点里首都很近，预测高度竟有将近一千米之巨。
这地方的情况越来越恶劣了，随时可能出现海啸，海啸规模一旦变大，整个地壳都会随之震颤，危及更多人生命安全。
灾难频繁，就很容易孕育新生的诡物，更别提天空正下着有毒的黑色鱼鳞大雨……
还是龙国好，这里简直不适合人类生存。
正在宋葬出神的当口，昏迷许久的宁焰凭借不懈努力，竟然自己醒了过来。
他猛地坐直身子，张口就喊：“鱼！”
殷臣反应迅速，径直抬起枪托，猛地戳了他后腰一下。
“啊！啊……嗯？”
突如其来的刺痛，终于让宁焰彻底清醒。
他整个人还是迷迷糊糊的，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脸疼，脖子疼，全身难受。
“007，说说你的遭遇。”殷臣收回□□，抱起手臂。
“噢好，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变成了一条鱼。特别真实，完全不像做梦。”
“那你听到我和你说话了吗？”宋葬插话。
“没有，完全没有，”宁焰努力回忆，还是皱了皱眉，“我只知道我是一条平平无奇的鱼，在没有光源的深海里遨游，而且我长得很丑……”
“海里有什么？”
“不知道啊，”宁焰挠挠头，回答得非常质朴而真实，“深海里又没有光，根本不需要看见东西，大家都没进化出太多视力。唔，我的眼睛长在后背上，可帅了。”
宋葬听得津津有味：“好有意思的梦。”
“所以，那个，我做梦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我怎么感觉氛围有点不太对呢？”
“你在发疯。”殷臣一语道破。
但发疯的可不止宁焰一个人。
从直升机里拿着望远镜往下看，满大街都是疯子。
在更加遥远的天际线，已经能看见黑云压顶般的海啸，悬停在半空中，像巨人的裙摆汹涌浮动。正常海啸根本不是这样的，这不合理。
而街道里发疯的人们，开始在潮湿滑腻的路面上爬行。这样描述似乎不太准确，最多算是用手臂扑腾了几下，主要靠核心力量，以一种极为诡异的姿态扭动着向前。
如此夸张的群体乱象，足以说明，传说级诡物的存在可能性极其之高。
宋葬只看了一下就把望远镜拿开，脸色苍白：“他们不会都把自己当成鱼了吧？”
“是的，”殷臣慢悠悠道，“就像007，如果他的大脑对此深信不疑，那么时间长了，他绝对没有再醒过来的机会。身体也会变成鱼的模样，无法在陆地生存。”
“嘶，那可麻烦了……”宁焰倒吸一口凉气，浑身发麻。
单单是一片鱼鳞，就让他这样的老玩家也跟着发疯，那普通人肯定根本无法抵抗。只要倒霉沾上一点，就会百分百面临悲惨结局。
政府的反应还算迅速，紧急发出公告，警告鲤国人民立刻回家避雨，并主动往天上发射停雨炮弹，试图阻止未来的降雨。
三人回到鲤国提供的封闭式酒店时，工作人员早已做好防护措施，在前院搭建了一个硕大的塑料雨棚。
收容所的作战队员们都换上了雨衣，忙着四处抓捕控制附近发疯的路人。研究员也齐齐上阵，穿好全身封闭式防护服，埋头开始研究鳞片。
兰玉珩混在其中，不急不慌，稳稳把控着员工们的情绪。
听见殷臣救人回来，她跟上询问情况：“怎么样，都没受伤吧？”
“我一不小心发疯了，但现在好了。”宁焰不太好意思地回答。
“这鱼鳞真有那么厉害？”
兰玉珩有点不信邪。
或许是因为目不能视物，她的精神状态一直无比稳定，很少被污染影响。好奇心被勾起来，她转头就试探着伸手接了一片鱼鳞，放在手上默默等待。
十秒过去，无事发生。
宁焰目瞪口呆，迸发的星星眼都遮不住了：“兰姐你果然是超级大佬！大佬你好，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未来研究院？我们的宗旨是——为人类，为世界，创造更加光芒美好的未来！”
他一边喊口号，一边拿手肘撞了撞宋葬，暗示他赶紧参合进来，跟兰玉珩好好讲讲鹤林山庄的快乐生活。
宋葬无奈地笑着，正欲开口，却蓦地感受到殷臣投来冰凉的视线。
“老师，我们都是收容所的一份子，怎么能偷偷加入其他研究院呢？您拥有了新的势力，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这问题抛得一个比一个尖锐，让人分不清是在演戏还是真情实感。
宋葬赶紧澄清：“不是我的势力，我也是刚刚……”
话没说完，宁焰兴致昂扬地窜了过来，鼓足勇气，大声安利：“殷大佬，如果您有兴趣的话，也可以了解一下！咱们洛城首富的迟大小姐，名下产业遍布全国，鹤林山庄四季如春，顶级五星住宿条件，娱乐活动应有尽有！”
殷臣面无表情听完，沉默片刻，慢条斯理整了整袖口，说道：“我只听老师的话，老师让我去，我就去。”
闻言，宋葬几乎没有停顿，毫不犹豫开口邀请：“那你来吧。”
就算殷臣性格古怪又怎样？宋葬巴不得殷臣永远是自己的友军。
在无限游戏里，能打，才是硬实力。
“好的老师，”殷臣答应得无比爽快，眸底浮现出淡淡笑意，“那老师，我先去忙了，请记住您说的话。”
“……”
宋葬茫然地看着殷臣转头离开，转头和宁焰面面相觑。
“成了？”宁焰压低声音问。
“好像是吧。”宋葬弱弱回答。
他感觉自己可能一辈子也看不懂，殷臣这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高兴或不高兴的诱发点，他根本无法预测。
宋葬还在呆滞，而宁焰早已雀跃起来。
安利成功，宁焰原本还有些低落的小情绪一扫而空，胆子也跟着大了不少，甚至敢主动跟在殷臣屁股后面一起忙活，帮着救人。
转眼间，好像所有玩家都开始忙碌起来。
其实现在最该做的，是一起商讨收容对策，像正经研究员那样利用已知的诡物信息，推测出合适的收容手段。
可大家却都在救人。
会出现这种尴尬局面，是因为凭借目前这零星半点的信息，他们根本无从下手。
鲤国卫星拍下的实时云层照片里，根本看不见任何异常，全部都是正常的乌云。
更难办是，没人有能力直接飞上天际，去亲自探寻鱼鳞的来源，也没人可以依靠肉身抵挡海啸。连龙国最尖端的海上舰队也做不到。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鲤国的乱象来源于某种可怕而强大的诡物，而且基本上百分百是传说级的诡物。
鱼鳞的本尊或许来自海底，但想要在危险重重、面临海啸的海域里捞出这条大鱼……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还会存在其他不稳定的风险。
万一意外触发更多攻击条件，后续绝对难以收场。
现在众人能做的，似乎只剩下尽快控制住首都的混乱，避免造成更多损失。以及耐心等待，看研究员能否从鱼鳞中检测出什么线索。
“老板，需要把张明慎也叫过来吗？让他当面算一卦？”
见事情无法快速推进，兰玉珩拄着导盲手杖，皱眉问殷臣。
“不需要。老张现在非常忙，让他先安心赚钱。”
殷臣说着，看似在忙，目光却一直在悄然追随宋葬的身影。
因为宋葬被npc缠住了。
看见昏迷不醒的“尸体”一具一具被运送进来，不明情况的研究员们现在都很慌，忍不住跑去找宋葬询问各种问题。
例如接下来到底应该如何是好，到底应该怎么对付那不可思议的神秘诡物，有什么具体研究方案……
宋葬这个自称拥有“鹰眼”异能的骗子角色，不可控地成为了所有工作人员的主心骨。
被围在人群中心的宋葬抬起手，示意大家先保持安静。
他没有慌乱，抿起唇敛眸思索，盯着墨黑鱼鳞看了半晌，断然笃定道：“这片鱼鳞，不是传说级诡物，而是传说级诡物的子民。”
“真正的诡物，”宋葬顿了顿，稍稍夹带上一丝表演成分，语气沉重地继续说，“是深海本身。”
闻言，人群顿时一片哗然，向宋葬投来信服崇拜的目光。
也是在这个时候，宋葬才算彻底感受到了，【假面】最为关键的重要功能。
——总有一天，他只需要信口胡说，就能做到100%强力控场。
第26章 诡物收容所（6）
根本没有人怀疑宋葬的判断真实与否，大家不约而同地露出恍然大悟之色，认真思索起宋葬的话来。
甚至有一名研究员面露担忧，关心道：“所长，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要去海岸城市亲自探查深海的弱点吗？会不会太危险了？”
“对啊对啊，太可怕了，所长您还是留在首都吧。”
“只要确定诡物身份，我们就有后续研究方向了，您千万不要亲身犯险！”
原本还在因为可怕诡物而心神惴惴的员工们，全都被带偏了重点，你一言我一语担心起所长的安危。紧张的气氛霎时间舒缓了不少。
宋葬并未即刻回答他们的问题，因为他也在思考。
深海能有什么弱点？
在地球上，深海这一存在的性质，本就是近乎永恒的，没有天敌的，亿年不朽的。
不过，既然这是游戏副本，那肯定还有着不止一种解决方法。
思索片刻，宋葬的表情管理依旧优秀。
他脸色有些苍白，但还算得上镇定自若，沉吟着缓缓开口：“放心，我不会去。传说级诡物的克星，只会是另一只传说级诡物。
“我们虽然暂时找不到另一只，但大家都知道，水在阳光下，会大量蒸发。
“通过高温、高热，还有强度堪比传说级的太阳，都可以减轻诡物造成的损伤……这段时间我会想个办法，利用太阳。”
这些话都是宋葬临场现编的，但不管怎么说，确实缓解了大家的紧张情绪。
至于到底该怎么利用太阳，他还真有了那么一点头绪，还得再好好考虑。
而殷臣居然也没有反驳他，全程静静听完，随即弯唇附和：“所长说得都对。”
宁焰有些云里雾里，还以为殷臣和宋葬早已达成默契，也没出声。
在这个时候，酒店周边的乱象基本都被妥善控制了，于是宋葬清清嗓子，继续安排：“现在开始进行轮班制，一队二队轮流回来休息。最后一件事，你们都饿了吧？先来吃点烧烤。”
“啊？吃烧烤？”宁焰一愣。
宋葬含笑点头：“没错，就是吃烧烤。”
至少要先把火盆和炭堆升起来，看看效果如何再谈后续事宜。
酒店前的大片空地上虽然搭建了雨棚，但冰凉的雨水依旧在缓缓堆积、向内蔓延。
地砖下面已然弥漫开了极为不详的浅层水渍。
被宋葬安抚过的工作人员们办事效率极高，烤肉的香气很快就在人群中扩散开来，温暖火堆带来了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事实证明，宋葬的这番安排是真有用处。
一个意外触碰鳞片、发疯后昏迷的研究员，就躺在炭盆的不远处。
随着火焰愈发旺盛，他竟然猛地在睡梦中醒来，惊惶大喊着：“好渴！我怎么变成了烤鱼！不要吃我……咦？”
他的朋友不顾危险迎上去：“老李！你怎么样？”
老李神色恍惚：“我，我做了一个噩梦……”
经过再三确认，这名幸运的研究员顺利恢复了理智，全身消毒过后，不再携带任何污染。可喜可贺。
有效果就好，宋葬赶紧吩咐加大火力，再安排工作人员，把昏迷的人一个一个拖来烤火。
研究员的基础抗性都不算低，大部分被成功救了回来，但有更多普通路人根本叫不醒。
哪怕放在火堆附近，最多也只能像鱼那样扭动着蹦跳扑腾，肢体状态非常诡异。
“回不来了，他们已经开始变异，必须要泡在海水里，否则很快会渴死。”
殷臣皱眉说完，扭头就派人找来一个巨型充气泳池。
所有看起来彻底没救的人，都被集中安置在放满海水的充气泳池里，由专人负责看守，勉强维持着生命体征。
不久之后，池子里逐渐出现了诡异的异变。
这些人的侧脸和脖子上冒出鱼鳞，原本下颚骨的位置居然慢慢长出了鱼鳃，双腿开始诡异地融合，连带着衣物一起化作鱼尾的一部分。
因为衣服不同，每个人都有不同颜色和形状的鱼尾，上肢和眼睛也开始展露出退化现象。
色彩缤纷的“人鱼”堆叠在充气泳池里，带来令人背后生寒的强烈视觉冲击。
这种突变对他们是好是坏，目前很难说。而与此同时，鲤国方面又带来了另一个不好的消息。
特大型海啸是真的快要来了，逼近海岸的速度开始迅速加快，首都已有细微震感。
目前可观测到的海啸波动，离最近的沿海城市仅剩一百公里左右。
看似还挺远，对于海浪而言，一百公里的距离根本算不了什么，也许不到两个小时便能将海岸线彻底吞噬。
兰玉珩坐不住了，她叫来直升机决定要亲自去现场看看。
临走之前，她还特意喊上宁焰：“小警官，跟我一起去实地考察？”
宁焰犹豫了一下，看向宋葬：“我，我可以吗？可是我还要贴身保护所长……”
“赶紧走，别占便宜都赶不上热乎的。”殷臣冷冷打断他，虽然语气不耐烦，但用词勉强还算文明。
宁焰一呆，扭头看笑容中带着友善的兰玉珩，瞬间如梦初醒——大佬愿意教他，带他一起飞！
他连忙大声说：“我要去！兰姐，好可惜你看不见我的表情……那个，我正在狂笑，欣喜若狂的那种！”
“……我感觉得到，”兰玉珩哭笑不得地戴好护目镜，率先跳上直升机，扬了扬手，“来吧小警官，咱们一起去瞧瞧，这海啸到底是怎么个事。”
“哎，马上来！”
就这样，宁焰美滋滋地跟着兰玉珩出外勤去了。
其实宋葬也很想跟过去瞧瞧，却被殷臣强势按在了原地，非要他继续吃烧烤。
见殷臣好像一点儿都不着急，神色平静，宋葬自然更不会升起什么反抗的念头。
更重要的是，深海没有给他带来任何濒死般的危机警兆。
他心安理得稳坐大后方，吃着殷臣不断投喂过来的烤鸡翅。
殷臣对火候的控制非常完美。新鲜鸡肉被烤得鲜嫩多汁，裹满蜂蜜、撒上孜然辣椒粉，一口咬下焦香微黄的表皮，宋葬仿佛走入了天堂。
这是他吃过最美味的烧烤！
宋葬已经能想象到，这段吃烧烤视频如果被论坛里的玩家们看到，又会把他骂得有多惨烈。
越想越开心，宋葬直接胃口大开，吃得心满意足。
殷臣似乎也很心满意足，肉眼可见变得愉快。
宋葬把这点细节看在眼里，对于殷臣患有白骑士情结的揣测，偷摸着再次上升一分。
半小时后，兰玉珩传回了消息。
【兰：诡物不是大鱼，那条大鱼我抓住了，已经当场宰杀。】
【兰：超巨型黑鱼劈成两半.jpg——宁焰神志不清躺倒休息.jpg——宁焰吐泡泡.jpg】
看着消息提醒，宋葬默默为可怜的宁焰点上一炷香。
而兰玉珩不愧是兰玉珩，毫不畏惧污染危险，单打独斗傲视群雄。宋葬由衷佩服兰玉珩这高效而凶猛的速度，当场给她涨了工资，奖金翻倍，把黑鱼已死之事传下去稳定军心。
然而，这个看似不错的好消息，其实只是一道开胃小菜。真正要命的重头戏紧接而至。
【兰：有个问题，海平面并没有显著上升，但是海岸线附近的土地，正在快速消失、下沉。】
【AAA老张·龙舌香实惠批发：什么意思？】
【兰：……老张你有病啊，把你昵称改掉！】
骂完张明慎以后，她快速传来几张高清航拍照。
原本的海岸线，是一片漂亮的金色沙滩。
但现在随着海浪升落，海沙竟然全都消失了，露出底下乌黑的礁石。
当然，就连顽固礁石也逃不过被吞噬的命运，每一次海浪拍打过后，它们全都会诡异地向下塌陷一点。
坐着直升机朝大海深处飞，他们发现，原本深水与浅滩的肉眼可见交汇处，逐渐变得不再清晰。
看似平静的海水里，布满深绿色的幽幽阴影。颜色越深，说明海底越深。
十分钟后，宁焰也发来了一个视频，手有些抖，全程没有开口。
而这个视频里的场面更加震撼。
从“浅水”与岸边接触的位置开始，形成了一大片绵延的海底悬崖。
先前还存在的礁石土地，就像被骤然斩断似的彻底消失了！
海水所及之处，全部都变成了不可轻易踏足的危险深海域，一脚踩空，就是致命危险。
宋葬推测得没错，这个拥有如此庞大恐怖的能力、甚至可以操纵海水吞噬陆地的存在，就是【深海】。
如果继续放任它肆意妄为下去，那么不仅整个鲤国都可能彻底沉没于海底，还必然会威胁到龙国的陆地安全。
“好麻烦的诡物。”殷臣脸色微沉。
宋葬顾不上继续吃烧烤了，心里也有些犯难。
他到底该怎么杀死一片深不可测的庞然深海？
唔……先点三根龙舌香，看看实力。宋葬不动声色回到自己的豪华酒店套房，关上门窗。
“咔嚓——”
火星闪过，龙舌香被顺利点燃。
可是他足足等了有两分钟，龙舌香依旧不灭。室内渐渐变得烟雾缭绕起来。
宋葬试探着朝顶端吹了口气，闪烁片刻，怎么都灭不掉。被吹亮的香烛头部，甚至隐约闪出妖异的光芒
他若有所思地抬起手，轻轻用掌心盖上去碾压几下，还是不灭。
“这么厉害啊……”
龙舌香使用守则里，有明确表示：遇到龙舌香久久不灭的情况，要使用大型自毁装置。
那什么是大型自毁装置呢？
——由低级员工充当人力炸药包，每人带上一只拥有自爆能力的诡物，抑或是小型核爆炸弹。在与目标诡物接触的瞬间，主动触发自爆条件，同归于尽。
说到底，就是拿低级员工的生命来填补，只不过采用了一组看上去冲击力较小的形容词，来掩盖这一机制背后残酷的事实。
宋葬内心并不赞同这种做法，但他还是咨询了一下殷臣的意见。
而殷臣也不同意，认真回答：“老师，自毁装置没有用。”
“是吗？”
“把核弹扔进大海里，难道真的能杀死一片深海？除非将这颗星球一起毁灭，否则自毁装置是不现实的选择。”
说到这里，殷臣忽然弯起了唇，压低嗓音，像是诱哄般轻声道：“老师，如果您想试试炸毁这个世界，我也不会反对的。我可以帮您。”
宋葬：……
这人又在发什么癫，救命。
他甚至提不起在殷臣面前表演“害怕”的兴致了，沉默着幽幽瞪了殷臣一眼，继续琢磨自己之前的思路。
只要深海不打算停止攻击，人力阻止是没有用的，鱼鳞雨随时有可能再次降临。
时间刻不容缓，点火只能维系短暂的稳定，总不能强迫鲤国民众永远都不出门。现在最有可能成功的破解之法，就是找到更多的火，更多的热源，更强大的力量。
既然如此，宋葬也只能试一试心头最极端的办法了。
他让殷臣把一直被严格关押的王澍带了过来。
这几天王澍的日子过得可不算好，不仅没有自由，连伙食也差得不一般，只能算是刚满足营养需求的“糊弄餐”。
殷臣对待王澍还挺坏心眼的，每次工作人员们吃香喝辣，还会特意直播给他看。
王澍没有瘦多少，但脸色肉眼可见差了许多，提不起什么精神。
被带进套间之前，他只是垂着头任人摆布，结果一见到宋葬又开始精神了，稍稍突起的眼睛里泛着红血丝，颇为狰狞地紧盯着宋葬。
真奇怪，宋葬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痛恨自己。
……明明暴打地母娘娘的另有其“人”。
可惜这次副本，那粘人的坏东西一直都没有出现，宋葬反而遇到了另一位阴晴不定的“臣哥”。
也许是由于他们的名字重合了一个字，宋葬每次呼唤殷臣的时候，总会时不时地回想起它。
这个小小的巧合，宋葬独自藏在心里，并不打算对任何人提起。
其实也正因为有巧合的存在，他对殷臣那些迷惑行为的容忍度，悄然提升了好几倍。
当然，这个小秘密他同意决定守口如瓶。
面对王澍仇视的目光，宋葬抿唇无辜一笑，拿出了整座收容所里，最为不可思议的绝密诡物——所长印章。
他抚摸着印章底下雀跃蠕动的柔软印泥，随即抬起手，在专属于王澍的雇佣合同上，稳稳盖下一道血红色的刺目印记。
“恭喜你，从现在开始，你被正式聘用为诡物收容所的E级员工。”
宋葬轻声细语地通知他这一大好消息，笑意盈盈。
说着，他举起白字黑字的霸王合同，让王澍也能近距离观赏一番。
这可是由所长亲自撰写的条款，寻常员工想要还没有呢。
王澍睁大眼睛，疑惑中夹杂着一丝慌乱：“什么东西，你什么意思？！”
宋葬收起合同，耐心解释：“你是咱们收容所级别最低的员工，根据法定员工守则，你必须无条件听从一切命令。”
“……哈？”
“那么现在，告诉我，你为什么可以召唤诡物？”
王澍的脸皮蓦然抽搐了几下，随后恶声恶气地斥道：“哼，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你知道，”宋葬把玩着印章握柄，漫不经心般轻声命令，“E级员工王澍，立刻回答我的问题。”
王澍张了张嘴，想要拒绝，却有一股濒临死亡的急促危机感笼罩在心头。就好像……如果他非要不听从命令，后果真的会非常严重。
看见王澍眼底的动摇，宋葬沉下心，开始循循善诱。
“王澍，其实我们没有深仇大怨，我从来没有强迫你违背自己的信仰，对不对？”
“胡说，你对地母娘娘……”
宋葬笑着打断他：“你想要信奉地母娘娘，我不会阻止你。至于我，假设地母娘娘会让我遭受报应，那祂自然有厉害的办法对付我，恐怕还轮不到由你来出手，不是吗？亲眼看着我遭报应，总比现在死得不明不白更好，对不对？”
“……”
假面的加成开始起作用了。王澍沉默下来，眼神隐约闪烁着挣扎。
“说到底，我们都拥有着同样的目标——通关游戏。你不需要告诉我其他信息，我只想知道你召唤诡物的方式，让我们都能顺利通关，”宋葬稍稍加重语气，“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否则日后你再也无法侍奉地母娘娘了。”
“我自身的血肉就是最好的供奉！”王澍忙不迭大声喊着，急切得就像是终于找到了一处漏洞可供反驳。
“但，如果你活下来，你可以再供奉十年，二十年，甚至永远不灭，永远陪在地母娘娘身边……可若是你死了，你能给祂的，只剩这一身贫瘠的血肉，”说到这里，宋葬顿了顿，模仿殷臣的惯用表情，勾起一个冰凉讥讽的笑，“祂记得住你吗？祂难道会稀罕？”
“……不，不！”
王澍结结巴巴地呢喃着，微缩瞳孔里的茫然与质疑反复交错回转，暗自挣扎良久，终于是被宋葬勉强说服了。
他抬起被手铐禁锢的双臂，用力抹了把出汗的脸，闷声说：“地母娘娘赐予了我一枚永久道具，名叫摇旗。”
“很好，摇旗的功能是什么？”
“我每天可以召唤出一个副本里自带的怪物，来替我作战。”
“等一下，怎么召唤？”沉默许久的殷臣在这时突然插话，“你需要牺牲什么？”
“我的生命力，”王澍冷哼一声，“满意了吗？”
宋葬诚实地点点头，弯着眸子，连语气都变得温柔了不少：“很满意。那么现在，请牺牲你90%的生命力，召唤一个足以和传说级诡物抗衡的存在。”
“传说级……你是指对抗深海？”王澍脸皮抽搐了几下，“开什么玩笑，我会死的！”
“如果我们无法收容深海，通关任务失败，你也一样会死的。”宋葬很有耐心，继续摆事实讲道理。
殷臣面无表情，跟着淡淡开口：“你拒绝配合，我现在就可以送你一死，免得浪费所里人力。”
他看起来很平静，藏在桌底的修长手指却捏着刀刃，稍显烦躁地磨蹭揉捻着。
宋葬不动声色瞥了眼，把殷臣的小动作瞧得一清二楚。他怀疑，殷臣其实很期待王澍反抗，这样就可以合理地捅死对方。
“我，我……”
王澍嗫嚅了片刻，陡然麻木地闭上眼睛。
他很无力。由于受到地母娘娘的青睐，他的性格确实在一点一点变得扭曲，但这不代表王澍彻底成为了没有感知力的木头。
坐在殷臣对面，绝对不是一段轻松的体验。
不知为何，他的气息让王澍生理性感到恐惧。
那几次漫不经心睥睨扫来的冰凉目光，就像一条阴森巨蟒在冷漠蛰伏着伺机而动，随时有可能蓦地将他缠绕勒紧、吞吃入腹。
环绕在周身挥之不散的强烈窒息感，让王澍几乎难以主动呼吸，唯有强迫自己继续与宋葬对视，才能稍稍减轻潜意识里那刺痛神经的荒谬恐惧。
他无比清楚地感受到了殷臣的恶意，这个看似平静的男人，比宋葬更想杀了自己。
王澍宁愿和宋葬交流，不，他现在只想只和宋葬交流。至少宋葬看起来还和曾经一样，不危险，但讨人厌烦，就爱端着这种假惺惺柔弱无害的样子，让别人替他冲锋陷阵……
“我需要一个宽阔的场地，给我留出足够的召唤时间，还有功能饮料和高热量食物。”他语气颓然。
“多久？”殷臣狭长眸子眯起，冷不丁再次发问，把王澍惊得悄然瑟缩了一下。
王澍嗓音逐渐变得干涩，忍不住担忧这男人随时会暴起发难：“……至少一个小时。”
“可以接受，这些要求我们都会满足，请你务必抓紧时间。”
见王澍给出了确切的信息，宋葬不再迟疑，按下传呼器让员工将王澍带走，传下命令将酒店外的停车场立刻疏散清空，留给王澍自由发挥。
他的所长派头终于熟练了那么一点点。
被守在门口的作战人员钳住右臂时，宋葬发现王澍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背后透出一片虚寒。
宋葬满意评价道：“看来，我们的红脸白脸配合得不错。”
然而殷臣却没有接这话，目光先是逗留在宋葬手中的小印章上，徘徊片刻，又慢慢上移，锁定了宋葬那双圆润无辜的眼睛。
他似笑非笑：“老师，这也是诡物？”
宋葬默默视线移开，语气无辜道：“所长可不是谁都能胜任的，我总要有些可以傍身的秘密，你别问了。”
殷臣居然也没再追究下去，轻“嗯”了一声，话里行间像是在提醒些什么：“小心点，老师，不要藏得太过，最后把自己坑死了。”
“嗯，我不会轻易死掉的。”宋葬笑了笑，回答得半真半假。
因为他的生命数值至今依然是个问号，与抗性一样难以捉摸。
也许明天就会当场暴毙，也许几十年后也在活蹦乱跳，宋葬没有探知真相的能力，干脆也不去深想。
可殷臣突然眯了眯眼睛，薄唇缓慢吐出三个字：“我不信。”
“……那你要怎样才能信？”
“加我好友。”
“什么？”宋葬愣了下。
“游戏好友，”殷臣重复了一遍，随即拿出他方才把玩了许久的锋利小刀，拍在桌案上，“以后，你只能接受我的组队邀请。”
天啊，好神经，但是好强势。不知道为什么，宋葬有种很想配合他发癫的冲动。
他不由得惊惶垂下眸子，避开那把刀折射出的冰冷光芒，鸦羽般乌黑浓密的睫毛轻颤着，弱气地软声提问：“为什么只能接受你的……”
“因为我才能保护你，宁焰不行，”顿了顿，殷臣冷冷补充，“谢春野也不行。”
宋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觉得殷臣这话其实也有道理。
但是，他是从哪里知道谢春野这个名字的？宁焰，游戏论坛，还是其他了解过未来研究院的玩家？
宋葬直觉这其中有古怪，因为他提到谢春野时，语气好像瞬间凉了几个度……
“你也认识谢哥吗？”宋葬悄悄抬眼看他，试探着发问。
可殷臣不仅没有回答宋葬的问题，甚至嘲弄勾起自己漂亮的唇，反过来慢悠悠质问他：“谢哥？你还有几个好哥哥？”
这又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宋葬颤了颤，顺势神色可怜地小声抗议：“我很弱小，我想活着，不可以吗？”
他的话让殷臣莫名沉默了半晌。
“……可以。”
殷臣定定看着他，眸底翻涌的情绪有些复杂，再次冷声强调：“想活着，就和我组队。”
“只有我能保护你。”
第27章 诡物收容所（7）
宋葬必须承认，他被殷臣盯得后背发寒，就仿佛……殷臣早已看透了他的许多秘密。
可如果殷臣真的了解他，真的曾经认识他，那么才更应该清楚他的底细。
——他根本不需要被任何人保护，也并没有被任何人保护的价值。
“你为什么要帮我？”宋葬咬了咬唇，试探着小声问。
这个问题，殷臣没有回答。
他不经意露出的那丝淡淡复杂情绪，就像风吹过般转瞬即逝，早已被殷臣妥善收敛起来，毫无踪迹。
现在的殷臣再次凤眼微扬，居高临下睨着宋葬，勾起一抹莫名其妙的、嘲弄的笑。
“呵，你不需要知道。”
……谜语人滚出龙国！
宋葬在心里大声呐喊一句，但他不敢说。
他只敢委委屈屈垂下脑袋，半推半就地答应了这些蛮横的要求。
当然，只是口头上的允诺。
未来的具体情况，要具体分析。
至于现在，先让殷臣开心就行。
两人在酒店套房里“对峙”了许久，王澍的摇旗仪式还没准备完成。
但好巧不巧，龙国那边却出现了新的进展。
张明慎打来视频电话，是用微型摄像设备拨通的，说明他此时遇到了紧急情况。
宋葬连忙收起自己小羊羔似的软弱表情，把兰玉珩和宁焰也叫过来一起旁听。
电话接通，屏幕对面却是一片漆黑，只能隐约看清张明慎脑袋的轮廓。
“呜呜呜呜呜！”
张明慎似乎想用急迫语气来表达他的处境，可围在屏幕前的几人都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嘘。”殷臣按下单向静音，示意大家都别说话，静静观察。
让哑巴负责一条单线的秘密调查任务，说出去显得很离谱，但事实就是这么离谱，安全性好像反倒格外有保障。
张明慎没再乱喊，努力摆弄着衣领上的微型摄像头，过了一会儿终于成功调节到夜视模式，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
然后众人发现，张明慎不知被哪方势力抓住了，被莫名其妙扔在一个不见天日的大牢房里。
很快，他们也看到了让张明慎急切喊声的源头——一只手。
就只有一只手。
没有手臂，没有肢体，手腕处齐根断开，呈现出骨肉分明的利落横截面。
每根手指都很是修长漂亮，骨节利落分明，宋葬仔细观察一番，认为这只手的视觉观赏性，与殷臣的手有得一拼。
漂亮的手开始走路，四指着地，大拇指微微翘着，灵敏地蹦跳两下，径直踩在张明慎身上。
不等张明慎有所反应，修长四指瞬间收拢，发狠地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色泽粉红的指甲盖因为太过用力而迅速充血，深深嵌入了手臂深处，仿佛要硬生生地抓下一块肉来。
张明慎挣脱不开，仰着头一个劲儿嗷嗷大叫，呜呜大喊，疼得满地打滚，脸色惨白如纸，还演技稍显浮夸地翻白眼昏倒了几次。
宋葬无比专注地盯着他，努力学习张明慎表演中的小动作，争取自己以后也能用上。
而看不出张明慎在演戏的宁焰，早已目瞪口呆，警察的代入感瞬间上身：“是谁敢在龙国私藏诡物？那绝对是诡物，等我回去就把他抓走，蹲一辈子大牢！”
“安静，慢慢看。”殷臣不耐烦地睨他一眼。
“……收到。”宁焰立刻老实下来。
过了一会儿，“昏迷”的张明慎被一群全副武装的人合力抬走，做了一个简陋的污染检查。
确认没有污染风险后，张明慎被强行摇醒，带进了……审讯室里。
审讯室的装修风格，越看越像龙国警署，不，应该说是完全一样！
宁焰本就难看的表情，顿时变得更加难看了。
张明慎被拷在桌边，而桌子对面，坐着两个身穿警服的男人，更加验证了众人心中的荒谬猜测。
宋葬微微眯眼，发现左边的中年男子略显眼熟……
果然，宁焰也看得呆滞了片刻，转头就拉着宋葬崩溃地嘀嘀咕咕起来：“宋宋啊，你还记得之前你问我的那个人吗？他就是龙剑峰，龙国警署的副司令，救命啊他怎么会做这种事？”
事实就是如此滑稽，诡物收容所的员工，居然被龙国警署抓走了，而且还遭遇了秘密的诡物版严刑拷打。
龙剑峰身侧的年轻警官一拍桌子，怒声斥道：“张明慎，你涉嫌盗窃、私藏和非法倒卖大量龙舌香，证据确凿，还不认罪？”
“呜呜呜！”张明慎一脸焦急，嘴巴张开又合上，但怎么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哑巴？”龙剑峰眼里泛着轻蔑，转头问年轻警官，“他之前做的什么工作？”
“报告，嫌疑人张明慎目前身兼二职，是诡物收容所的中级清洁工。”
“呵，你这种小人物哪来的胆子，居然敢两头打工？算了，小李，给他拿纸笔，做不了口供，笔录必须给我写出来！”
张明慎畏畏缩缩地垂着脑袋，满脸写着老实，就像被吓破了胆子似的任他喝骂。
他很配合，提笔就开始刷刷写字，神色卑微而痛不欲生，字迹也是颤抖着歪七扭八。龙剑峰和年轻警官眯着眼读了半天，勉强才能辨认出他到底写了什么。
【我家里有老母瘫痪在床，实在是没钱了，没办法啊，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求求你们！】
本质上，这就是一堆没有意义的废话。
但龙剑峰好像很满意，顺势瞪着张明慎大声喝道：“是吗？所以你敢对着金龙尊像发誓，你迄今为止的所作所为，绝对没有危害龙国未来发展的意图？你从未受人指使，对龙国意图不轨？”
“宁焰，金龙尊像是什么东西？”宋葬戳了戳恍惚中的宁焰，好奇问道。
宁焰茫然摇头：“就是一个吉祥物啊。”
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年轻刑警端来一尊金龙塑像，看起来和他们警徽上的金龙颇为相似。
兰玉珩显然掌握着更多信息，出言解释道：“这是龙国传播度最广、最受信奉的神灵，被列为官方合法宗教。虽然并非强制性的，但大部分龙国人绝不敢随意在金龙面前说谎，或者做坏事。”
“盗版妈祖？”宁焰恍然大悟。
“没错，龙国法院和警局在办案调解过程中，都会摆上一尊金龙塑像，让他们对着塑像发誓自己没有说谎。也有点像按着圣经封面发誓的套路。”
听起来挺能唬人的，但张明慎当然不怕副本里的土著神灵。他不仅敢发这个誓言，还老老实实按了手印。
龙剑峰满意地收起笔录，一脸高深莫测看着张明慎，悠悠开口：“你很需要钱，很想赚钱？”
“呜！”
“好，我来教你一个堂堂正正赚钱的法子！”
对上张明慎急迫的眼神，龙剑峰点了根烟，眯眼呼出雾气，曲起手指弹两下烟灰，这才不急不缓地问：“诡物收容所的小白脸所长，你见过吧？”
“呜！”
“你知道他这么年轻，为什么有资格坐上所长的位置吗？”
张明慎老实地摇了摇头。
龙剑峰冷笑一声，咬着烟猛吸了几口，语气轻蔑：“那是因为，他是个卖屁股上位的骗子！”
宋葬：……
不光是他沉默，全员都看沉默了。
偏偏站在旁边的年轻警官还紧跟着补充，神色带有丝丝艳羡与不忿：“若不是这小所长真的有点姿色，偌大龙国，哪里轮得到他来主持大局。”
殷臣眯起眼，似笑非笑地凑近宋葬耳边：“老师，我可以出面作证，这是谣言。”
宋葬无奈地捂住脸，白皙耳尖恰时泛起一抹淡粉：“暂时不需要，谢谢。”
由于这转折太过离奇，兰玉珩和宁焰都不知该做何表情，强忍嘴角抽搐的冲动，默默盯着张明慎那边传来的音频影像。
摄像头在微微颤抖，这代表……张明慎憋笑憋得很辛苦，差点就没绷住喷了。
但他还是努力维持着高超的演技，“呜呜”点头，也跟着露出一幅老实人义愤填膺的表情。
龙剑峰志得意满地继续说自己的安排：“你以后，可以继续在龙舌香工厂上班，收容所的工作也不能落下，要好好干。”
“唔？”
“我们的内线会找个机会，尽快让你升职，早日提拔到所长办公室那层做保洁。等到那时候，我要你接触一个人……你肯定认识，是宋葬当博导时收下的唯一一个学生——殷臣。”
“唔唔！”
“你接触他，让他信任你，多展示我们警署福利政策，让他知道我们的制度优越性，远远超出那独裁的收容所！”
张明慎认真点头，并决口不提自己身为哑巴，根本无法和人家交流的问题。
龙剑峰对他的态度非常满意，继续吩咐：“还有一个重要人物，你打扫办公室卫生的时候，要学会细心多看，多留意不对劲的地方。找到一个宋葬的秘密，我给你多加三倍奖金，上不封顶！”
“唔！”
这场以威胁展开的谈话结束得很顺利，张明慎全程都像是吓破了胆，龙剑峰吩咐的任何事情他都一口答应。
结果在被放走之前，张明慎又被龙剑峰用“诡物半夜爬你床”的恐吓给威胁了一次，双腿打着颤，脸色惨白地离开警署。
但也只有威胁，仅此而已。
张明慎与诡物近距离接触过，本该经历一系列严格的检测流程，可龙国警署的处理方法很不规范，没有让他做全身检查和污染扫描，直接把可能携带污染因子的张明慎放了出去。
重见光明，站在人流汹涌的首都主干道上，张明慎回头望着方才离开的方向。
龙国警署总部大楼，沐浴在午后温暖的阳光下，巍峨耸立，庄严恢弘。门口挂着闪闪发光的金龙标志，透出凛然沉重的威压感，显得无比严肃而不可侵犯。
张明慎没有关闭摄像头，继续直播。
结果在路上没走几步，居然有一个小偷悄然接近张明慎身后，伸手轻轻掏向他的裤子口袋，明显是想偷手机。
张明慎转头就把小偷按倒在地，异变在这时陡然出现。
倒在地上的小偷没有挣扎，而是直勾勾盯着张明慎的肩膀。那里有他被【手】爬过的淡淡印子。
紧接着，小偷瞪大眼睛，开始大声尖叫，浑身抽搐着控制不了自己的声带，举起双手乱挥乱抓。
若非张明慎有两把刷子，现在肯定被抓得满脸是血。
抓不到张明慎，小偷就下狠手疯狂撕扯自己，脖子和脸颊顷刻间血流如注，指甲缝里满是鲜红肉丝，可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般继续发狂，直到张明慎一巴掌把人拍晕，才总算罢休。
“呜呜。”
张明慎把这人抗在肩头，对着摄像头使了个无语的眼色。
“把他带去收容所处理，我现在联系两个员工和你对接。”殷臣这时开口。
张明慎点点头，挂断视频。
怪不得，被龙国警署抓走之后的龙舌香工厂员工，不是死就是疯，模样还极其惨烈。
【利用诡物威胁恐吓】，正是这一切的祸端。龙国警署后续的不规范操作，导致污染没有彻底清除，这才造成了一系列悲剧。
把小偷交给收容所后，张明慎继续“老老实实”开始了打双份工的生活。
倒卖龙舌香这事情到最后也没有被追究，被龙剑锋默许了，变成一种警署间谍特供的员工福利……
于是张明慎偷偷又去倒卖了几次，完美维持着自己很缺钱的贫苦人设。
现在他是舒服了，日进斗金、升职加薪，没有诡物作乱，踏实的工作无比安逸。
而鲤国这边，刚开完一场玩家内部会议。
“老张不是所里的第一个‘内鬼’，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我们要保持谨慎。尤其是所长，平时尽量不单独行动，小心背刺。”兰玉珩严肃道。
宋葬乖乖点头。
“老师被火渴袭击的案子还没有下文，这事不能放过，”殷臣看他一眼，继续道，“回去以后严查员工的资金流水，先从保洁和水电工开始查起。宁焰，你来查。”
宁焰一愣，随即立刻明白了殷臣的意思。
收容所的内部调查或许会被内鬼干扰阻拦，但他是龙国警署的人，可以用警察的身份避开很多视线，还能顺利调取更多资料。
“好的哥！”他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看完张明慎的这出“好戏”，鲤国还有一场重头戏等待着他们。
王澍的诡异召唤术施展得差不多了。
酒店前方的开阔地已经被彻底清空，唯有王澍独自站在中央，面朝着巍然海啸悬停的方向。
他一口气喝了两大瓶功能饮料，把收容所提供的食物全部吃光，身体短暂爆发着过剩的能量与活力，彻底进入状态。
玩家们站在酒店大堂门口，遥遥观望着。
只见王澍深吸一口气，缓缓跪伏在地，姿态虔诚，眼底满是狂热。
他右手紧握着一颗染血的森白牙齿，这是王澍自己硬生生从口腔里拔下来的。一边亲吻着这颗牙齿，一边嘴唇快速扇动，闭眼念诵着拗口繁复的经文。
很快，森白牙齿表层的釉质脱落，闪烁起暗红而不详的光芒，王澍脸皮开始抽搐，浑身每块皮肤都在剧烈震颤，本就瘦削的身体愈发缩水，就像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吸食他的血肉。
“啊——！”
他痛苦地发出惨叫。
就在这时，稍显阴沉的宽阔天幕，被悄然撕开了一角。
高悬天际的太阳侧方，缓缓泄出一道刺目的明黄光芒。
随着裂缝逐渐扩大，所有紧盯着天空的人都看清了这一无比震撼的景象。
——太阳后面，还有一个太阳。
王澍并没有能力召唤出整个太阳，它只露出了圆润硕大的一角。
但仅仅是那么一角，也足够致命可怖。
双日凌空，原本空气湿润凉爽的鲤国，顷刻间化作酷热之地。
恐怖的热浪席卷翻涌，炙热的灼烧感扑面而来。寒凉的海水表面开始冒泡沸腾，散落在地上的鱼鳞被彻底烤焦。所有人都汗流浃背，充气泳池里的“人鱼”在剧烈扑腾。
殷臣叫来一辆加长吊车，把昏迷在地上生死不知的王澍粗暴拖了回来。
“这就是传说级名单上的第一个诡物吧……真恐怖，它要是自己出来了，整个地球都得被烤成荒地。”兰玉珩看不见太阳，却拥有比任何人都要敏锐的感官。
“确实好干燥，我感觉呼吸快要暂停了。”
由于两次险些异变成深海鱼，宁焰的身体短时间受不了这种干燥与热量，他抹了下额角的汗，赶紧去酒店后厨要来一大推车的冰块和冰饮，分发给大家避暑。
“谢谢，”宋葬被晒得脸颊微红，他轻声道谢，拿起一瓶冰可乐贴在脸上降温，随即看向站在旁边的研究员，“小王，你带队去检测一下现在的污染指数，注意安全。”
“是！”
研究员们的行动效率很高，没多久就出了结果。
“报告所长！阳光照射处存在高危污染风险，但是阴影下的污染度为零，没有异常波动。”
“好，你找鲤国那边提个醒，现在还不能让群众出门，在家也要拉好窗帘，躲避阳光直射。”
情况暂时稳定了下来，鲤国的天空再也别想出现一丝云彩，潜在危害最高的海啸也被扼住咽喉，强势打断积蓄力量的进度。
虽然地震预警依旧存在，但鲤国对抗强震的能力向来非常优秀，总比同时应对海啸要轻松不少。
由于无法外出，收容所员工们在酒店大堂里搭建好了全套监测设备。
宋葬吃着殷臣点的芒果冰沙，开始日常查看龙国雾障的实时监测。
自从深海与那轮太阳同时在鲤国地界上共存，有许多弱小的低级诡物在能量冲击之下无法承受，要么被海水卷入深处，要么就是被直接晒死。
随着低级诡物纷纷丧命，龙国有几团正在扩散的雾障也跟着减缓了速度，变得淡薄……甚至还有一处边界的雾障，能量波动已经彻底消失。
这对于支线任务的进度而言，算是意外之喜。
但现在最基础的两个关键问题，依旧尚未解决。
首先，深海只是暂时行动受限，它真正的弱点与攻击条件仍不清晰，很难对付。可大家想要通关活命，拿下它几乎是必须的条件。
其次，如果他们将深海成功收容……这个多余的太阳要怎么收回去？
这个巨大火球，本质上比深海要危险得多，也就是现在距离够远，所以还算安全。但他们总不能坐着火箭上太空去和太阳打架。
或许还没能成功靠近，就会被高温融成一团烂泥。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并不需要正面弄死诡物呢？我们的任务是收容，而非强制性的剿灭。”宁焰蹲在冰桶旁边乘凉，若有所思地提出思路。
这话落下，众人期待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了宋葬身上。
因为宋葬拥有能看透诡物弱点的“异能”！
“……”
宋葬陷入沉默，漂亮的脸蛋一片惨白。他垂眸轻咬着唇，看似慌乱无措地思考了许久，余光却在观察现场所有研究员的表情变化。
【特殊称号：~精致的假面~（602/1000）】
恰好就在这个时候，经验值诡异地增加了几个点。
这说明，在宋葬本已经拥有一定威望的情况下，依旧有人相信了宋葬故作慌乱的表演，开始怀疑他的能力。
他悄悄记下了这几个员工的面容，准备回去之后让宁焰严查。
表演得差不多了，宋葬才转头看向殷臣：“……殷臣，你来说说自己的意见。”
一直安静站在宋葬身后的殷臣微微垂眸，神色意味深长地与他对视半晌。
殷臣很清楚宋葬在暗示什么。
因为殷臣所扮演的可怜学生，才是那个真正怀揣强大异能的人。
然而，殷臣并未直接答应宋葬无声的请求。
他微微躬身，双手搭在临时办公桌的边缘，把宋葬抵在他与桌子中间。
白大褂宽松的衣摆垂落下来，从其余人的视角看去，他就像是将宋葬整个人圈进了自己怀里。
闷热的酒店大堂里，几乎所有人都因为酷热而汗流浃背。可随着两人距离拉近，宋葬闻到了一股清爽的薄荷香气，视线再下移，在殷臣衬衫敞开的领口里，锁骨利落的线条清晰分明。
在宋葬无意识愣神的间隙，殷臣凑近他耳边，故意放轻了声音：“老师，我能得到什么？”
落在耳垂的温热气息让宋葬绷紧神经，连忙把自己不合时宜的视线收回来。
他抬眸看向殷臣那双漂亮的凤眼，试探着问：“你想要什么？”
“给我一点奖励吧。什么都好。”
殷臣的声音又轻了几分，不知为何，宋葬听出了一丝淡淡压抑着的幽怨与执拗。
这个要求很是出乎预料，宋葬一头雾水，因为现在他手上什么好东西都没有。绞尽脑汁想了想，他从抽屉里拿起自己之前逛街买的风铃捕梦网：“给你。”
这是他喜欢的款式，很小清新，可能不符合殷臣的审美……
“好，谢谢老师。”万万没想到，殷臣居然笑了笑，满意地收下了这份礼物。
宋葬震惊地看着殷臣，发现这似乎是他第一次露出正常的笑容，而且不带任何恶意与嘲讽！
其实这人笑起来挺好看的，不知道为什么总要臭着脸，配上研究员专属的白大褂，再拿把刀，看起来特别像心理扭曲的变态杀人魔医生。
殷臣并不知道宋葬在心里吐槽什么，他现在心情非常好，转身面向眼巴巴等待答案的工作人员们，勾着唇替宋葬解答了他们的疑惑。
“太阳只露出一角，无法满足异能的探测需求。但是这片海洋的弱点，我和老师已经掌握了关键信息——祂现在很痛苦。正是这份痛苦，触发了深海的无差别攻击条件。”
“痛苦……”兰玉珩思索片刻，灵光闪过，“不会是人为导致的海洋环境污染吧？”
“有道理，就算不是，也首先要把这个可能性排除掉。”宁焰点头赞同。
研究员很快调出了鲤国近年的气候与灾害报道，并未出现足以导致深海受创的大型自然天灾，那么人为造成的概率就更大了。
殷臣拿起西装外套，给宋葬披上，撑开黑伞替他遮挡阳光。
“车已经到了，走吧老师，该找鲤国的人好好谈一谈了。”
心情好的殷臣会让大家的心情都变得更好，宋葬弯起唇：“嗯，现在就走。”
国会大厦，鲤国的重要领导很快全部到场。
宁焰和兰玉珩分别守在会议厅的前后门，暂时将场地封锁起来。
这一次，依旧是殷臣代表所长的名义负责发言。
他戴上冷冰冰的银丝眼镜，面无表情读出了一串无比惊人数据。
——鲤国近十年的B级以上诡物活动记录。
这个小小的环海国家，居然比龙国出现诡物的频率还要高出三百倍。
三百倍！
绝大多数灾难，都被鲤国政府悄然掩盖粉饰过去了，死在诡物手里的人数简直令人发指。若非诡物收容所的知名度逐渐打开，并且每年都会开启国际援助，这个数字甚至可能再翻一倍。
“在正常情况下，诡物攻击的频率绝对不会如此之高，传说级诡物也绝无可能擅自暴动，”阐明事实后，殷臣盯着面色难看的众人，淡淡开口，“你们做了什么，你们的人民做了什么？”
“近几年的海水质量检测数据，工业占地比例，排放污水记录，都拿出来。”宋葬坐在会议室主位，轻声接话。
鲤国代表张了张嘴，脸色惨白如纸却不敢随意判断，犹豫着看向一众表情阴沉的领导人。
长桌上一片死寂。
直到一名大腹便便的三角眼秃顶男人，很是不屑地嘟囔道：“这是鲤国的内政，你们越界了，先坐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吧。龙国无权调查，无权干涉……”
“砰！”
巨响传来，男人彻底失去了开口的机会。
殷臣一句废话也没有多说。
他面无表情看向那只出头鸟，又对比了一下手上的名单，随即当场拔枪，把人杀了。
充能枪射线正中眉心，穿颅而过。
喷涌而出的鲜血洒落一地，会议室墙上优美精致的挂画，浸染着刺目的斑驳红色。
满室寂静，全员噤若寒蝉。
殷臣不紧不慢收了枪，依旧没有什么表情，抬手轻扶着宋葬的椅背：“老师的脾气很好，也讲道理。但我不一样。”
今天的他只杀了一个人，纯粹是因为心情不错，否则……
宋葬垂眸，配合着露出一个腼腆温和的笑容，语气比他轻柔许多：“你们是想和我谈，还是和我的助理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