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丘比特之吻（7）
宋葬险些笑出了声，没想到，殷臣的自我认知还挺清晰。
有殷臣这句话打岔，他心情似乎稍微轻快了些。思来想去，宋葬决定还是把这事情说出来为好。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他可以信任的人不多，但殷臣……
以某种意义而言，可能比宁焰他们还要更加可靠。
“是这样的，我的任务列表有好像bug……唔？”
宋葬想要坐起来认真说，却被殷臣抬手按了回去。
他茫然地顿了顿，就眼睁睁看着殷臣将乱成一堆的被子拉扯平整，重新盖在他身上。连翘起的被子边角也被完美地掖好，形成圆润的弧度，将宋葬裹得严严实实。
“继续。”殷臣满意欣赏着自己的劳动成果，不紧不慢催促道。
宋葬又有些不自在了，但现在还是正事更重要，他定了定神：“我感觉，我的任务就像被人为刻意操纵过，擅自添加更改了一些奇怪的内容。”
殷臣看不到他的任务列表，宋葬便尽量完整地将其复述了一遍。
“怎么样，是不是有问题？”
殷臣沉吟片刻，并没有把宋葬的话当成胡言乱语，认真道：“确实有问题。”
“你相信我吗？”宋葬歪头。
“当然。”
“那真正的支线任务，到底是什么？”
宋葬一边问，一边艰难地扭了扭身子。被困在被子里好久了，他想要出来。
可殷臣又把他给按了回去，同时还一本正经地回答：“帮助这个国家的人，克服对冒名顶替者的恐惧。”
“原来如此，”宋葬犹豫片刻，小声问，“我说完了，为什么不让我坐起来？”
殷臣慢条斯理伸出手，捏住他脸颊软肉：“因为你躺着不动最可爱。”
“……前夫哥，你这样做，全世界都会以为我们在谈恋爱。”宋葬嗓音闷闷，无力抗议道。
“清者自清。”
殷臣淡定得很。现在他已经想通了，被别人误会关系其实没什么问题，甚至意外还挺有用的。
至少，更方便他以后继续黏着宋葬一起做任何事。
他无视了宋葬控诉的目光，垂眸思考片刻：“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最近不要离开我擅自行动。我会帮你找原因。”
宋葬乖乖应下，仰起脸看向他，表情非常认真：“殷臣，真的谢谢你。”
“我不需要你的假客气，你也不许故意刺激我。”
殷臣却凉凉瞥他一眼，语气隐约显得有些幽怨。
很显然，他对厨房里发生的对话，以及宋葬不清不楚的态度……依旧心有余悸。
“这不是假客气！”宋葬软软抗议，“而起我不是已经答应了嘛，以后都听你的。”
“你最好是。”
殷臣唇角勾起冷笑，又一次狠狠捏住了他的脸。
难办。或许是因为失忆，宋葬总感觉殷臣对他性格的了解，比他自己所知道的还要多。
但他也不可能完全透露自己的真实想法，只好继续“柔弱无助”地任由殷臣上下其手。
宋葬干脆闭上眼睛，尽情享受诡异的面部按摩。
他被裹在柔软羽绒被里，总比殷臣端端正正坐着更舒服。
直到殷臣心满意足松开手，看着露台温暖的午后阳光，冷不丁问：“我们接下来做什么？去哪约会？”
宋葬一僵，感觉这话问得有些奇怪：“要不，先等等看徐继东找到的线索。”
“嗯。”
殷臣倒也没坚持，心情似乎在肉眼可见地逐渐好转。
好像每次都是这样。只要殷臣与他产生足够的身体接触，就会慢慢变得特别好说话起来。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趁现在正好有机会，宋葬赶紧提问，“殷臣，你为什么总喜欢碰我？”
“不知道。”
殷臣站起身，目光投向露台之外，平静回答。
“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反正我就是喜欢，”他顿了顿，转身拎起西装外套，慢条斯理重新穿好，“我说过了，你可以拒绝我，我也可以道歉。但你最好不要……每一次都拒绝。”
这话里自带的威胁昭然若揭，宋葬微微抬头，将殷臣毫无掩饰的坦诚神色看得真切。
“好的。”
宋葬不动声色从被子牢笼里逃了出来，他抱着床边的柔软大枕头，轻声继续道：“相比起掩藏你内心的想法，等我去猜，或者把所有重要的事情都瞒着我……不如直接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是吗？”
“嗯，诚实一点。你看我就很诚实，”宋葬大言不惭地拿自己举例，“我现在突然很想吃垃圾食品。”
殷臣显然也不相信宋葬对自己的“诚实”评价，但他心情好，懒得当场戳穿。他拉开床头柜下的小冰箱，拿出一盒包装完好的速食焦糖布丁。
柔嫩的奶黄布丁随着走动晃晃悠悠，在灯光下散发出诱人的甜美光泽。
殷臣将勺子一并扔给宋葬，催促道：“赶紧吃，五分钟结束。等会你就吃不下了。”
“为什么？”宋葬茫然拆开包装，一边问一边听话地迅速挖了一大勺。
“我闻到了很多死人的味道。”
殷臣的目光再一次飘向窗外，打量着附近绿荫遮蔽的散落建筑，若有所思：“就在我们周围，有很多很多。”
虽然尸体并不会影响宋葬的食欲，但当着死人的面大肆享用美味布丁，好像确实不太合适。
宋葬没再吭声，急急忙忙两三口吃完，不由得幸福地闭上眼睛。
好好吃，还想吃。
可没等他再去翻找小冰箱里的存货，忽然就听见楼下传来一阵音乐声。
……是恋综主题曲的加速变奏、诡异惊悚版本。
“出什么事了？”宋葬疑惑。
“看你的任务面板。”
殷臣说着，从系统空间里拿出一把看似普通的瑞士军刀，装进口袋。
【通关要求：抓出节目里每一个冒名顶替者（14/？）】
突然多抓了十三个冒名顶替者？！
宋葬震惊地看向光屏界面，心里泛起丝丝不祥的预感。
客厅里，犹如恐怖片配乐般的魔改主题曲仍在播放中，从电视两侧的高级音响中扩散至四面八方。
“这是我改编的伴奏，”陆星游倚在门口，得意道，“以后只要发现尸体或怪物，你们直接播放这首歌，其他人就知道肯定又出事了，再也不需要分别通知。是不是很有节目效果，特别省时省力？”
迟烟无语地给了他一个白眼，而夏之知下意识便开口捧场：“陆少，您真的很有作曲天赋。”
“没错！”陆星游喝了十杯咖啡，现在非常精神，兴致勃勃等待着徐继东的线索。
“呼、呼……”
沉重的脚步声，与浓郁血腥味一道涌入客厅。
徐继东浑身是血，喘着气走进来，第一件事便是举起相机，再次给现场所有人都拍了张照。
他仔细查看相机屏幕的预览图，确认无误后才终于泄了气，直接累得往地上一坐，用衣袖使劲擦拭脸侧的鲜血。
“哎，摄像大叔，什么情况？”迟烟挑眉。
“我在检查，你们是不是天使或恶魔形态的异人。”
徐继东晃了晃手中的相机。
据他解释，在给节目组员工拍高清照时，徐继东忽然发现一部分工作人员的照片里……出现了奇怪的东西。
有些人的头发表层，似乎泛起了金光。有些人太阳穴向上的位置，长着若隐若现的粗短黑角，抑或是一层朦朦胧胧的光圈。
还有人暴露得更加明显，后背居然探出了一对或黑或白的翅膀，就像玩cosplay一样浮夸。
徐继东在最开始还没发现问题，以为是自己摄像技术不好，镜头模糊抖动导致成片出了差错。结果在看到翅膀的下一瞬间，他就险些被对方用园丁剪刀突袭捅死。
“我已经杀了十三个人，十个是员工，另外三个是伪装成物业保安、想率先袭击我的异人，有强有弱。”
徐继东捏了捏手臂的淤青肌肉，接过萧潇递来的温水，道谢后猛灌几口，继续道：“录像是没有用的，必须一个一个拍照检查，而且相机只能找出这种类型的异人。像许萌那样完美复制的，应该拍不出来。”
客厅里气氛有些凝滞。毕竟，目前已知的异人有三大类型，而单单是天使恶魔形态的分类，就一次性出现了十三个……
在家里发现一只蟑螂，代表家里至少还有一窝蟑螂。
可想而知，他们周围的情况有多么不堪。整条街区，恐怕早已经变成了噩梦般的异人巢穴。
“辛苦了，”迟烟皱眉，“新加一条规则，每天早上我们都要重新拍照。”
“没事，呼……劳烦殷老板帮忙，叫人来处理一下尸体。现在它们都堆在后院，臭气熏天。”徐继东说完，疲累地不顾形象仰躺在地。
殷臣颔首：“可以，但先不着急。”
“先不着急？”萧潇蓦然站起身，敏锐察觉到他话中的不对劲，“殷总，您的意思是还会有更多尸体吗？”
不等殷臣回答，另一个人神神叨叨的嘟囔声再次响起。
“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
李俊缩在沙发一角，捂着耳朵，喃喃颤声低语着。
迟烟面无表情抬起厚重的两米长大理石茶几，无比精准地砸向李俊。
“砰——！”
紧随着一道重物落地的闷响过后，李俊那犹如精神污染的念叨声骤然消失。萧潇和夏之知张大嘴巴，齐刷刷露出目瞪口呆的震惊表情。
“殷总，你继续。”迟烟抱起手臂，神色平静如初。
殷臣点头，同样平静地说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事实：“方圆一公里，全是尸体。除了我们几个，基本没有活人。”
“你、你怎么知道？”夏之知颤声问。
迟烟一把拍向他的脑袋：“别问太多，听大佬的就对了。”
随即她严肃问：“殷总，你的意思是，现在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这栋房子？可以提前跑路吗？”
殷臣摇头：“都危险。但想要抓出所有异人，必须按照恋综流程，继续录制。这是最简单的游戏规则。”
“……OK，我明白了。”
“所以到底是什么情况，这附近的居民全部死光光了？那可都是有权有势的大富豪啊。”陆星游盘腿坐在徐继东身边，有些好奇。
“不知道，”殷臣扣好外套，忽然拉起宋葬的手腕，“所以我现在出去看看。”
宋葬一直在降低存在感，安静地乖乖坐着旁听，结果猝不及防被殷臣从沙发上拉了起来。他心中诧异，下意识露出一幅惧怕惶恐的苍白表情：“等等，我也要去看？”
“如果你留在这里，谁能保护你？”殷臣没松手，理所当然地反问一句。
宋葬顿时不说话了，乖乖被拽着向外走。
客厅内的众人面面相觑，都不太适应殷臣这样说走就走的随意行为。
直到常美江的声音从幕后传来：“徐继东，你负责殷总这一组的跟拍摄像，还在地上躺着干什么？！”
徐继东表情一僵，疲倦地喘了口气，苦着脸撑地起身：“来了来了，遵旨。”
“我就不去了，殷总一人能顶千军万马，”迟烟揉揉眉心，“还有谁要跟他们一起去查看情况的？赶紧走，千万不要落单。”
萧潇和夏之知对视一眼，急忙跟了出去。
别墅里重归静谧，迟烟懒洋洋给自己斟了一杯红酒，打开电视机佯装看电影，实则是在继续研读陆星游破解的政府资料。
李俊被砸晕了，至今安安分分地躺在原地不省人事，而陆星游毫不犹豫拆开了徐继东留下的相机，研究内部构造。
他拆下镜头，眯眼对着灯光观察片刻，有些不确定：“迟姐，你说……异人真的能被普通相机拍到原型吗？”
迟烟喝酒的动作一顿：“你想表达什么？”
陆星游耸了耸肩：“这相机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凭什么能拍到肉眼看不见的翅膀？这又不是灵异副本。”
“它们的尸体都堆在后院，我们可以现在就去验证。”迟烟放下酒杯，心里有些隐隐不安。
“走!”陆星游一边说，一边以极快的速度重新组装好相机，“我又困了，赶紧的。”
……
盛夏时节，玫瑰花园里红白两色的蔷薇灿烂盛放着。浓烈馥郁的花香与血腥味混合交缠，散发出诡谲而微妙的不详气息。
十三具头破血流的尸体，像座小山般堆叠在一起。天空中有秃鹫盘旋，蚊蝇嗡鸣着，小小的尸山已然隐约弥漫起腐化的恶臭。
“徐继东挺厉害的啊，”迟烟凑近了些，掩住口鼻认真观察尸体的伤势，诧异感叹道，“伤口好规律，居然全是正中后脑、一击毙命。”
陆星游打着哈欠，举起相机：“那不就更可疑了？他能完美杀死十三个冒名顶替者，王宝珠却被一刀砍死……不信，我不信。”
“说不定是宝珠抗性太低？”
“咔嚓——”
快门声响起，陆星游低头眯眼看向相机屏幕，随即幽幽看向迟烟，神色有些为难。
“迟姐，我感觉这个节目组快要完蛋了。”
迟烟转头：“什么意思？”
陆星游吸了口气：“根本没有翅膀，没有光圈，什么都没有。你也试试？我现在几乎能百分之百确定，这些尸体都没有问题。”
闻言，迟烟接过相机，也尝试着拍了几张。
她确实没有拍到任何徐继东描述的“特殊效果”。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都是普通人，被‘徐继东’杀死的正常人类？”
“不对啊，系统面板上显示得很清楚，我们已经抓出了14个冒名顶替者。”迟烟半信半疑地说。
陆星游点开蓝色光屏，若有所思：“没错，这就是我开始怀疑徐继东的关键原因。”
“……细说。”
“我们要抓的是冒名顶替者，而不是这个世界所定义和分类的【异人】。既然如此，在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们在寻找的目标对象应该非常符合任务标准，必须近乎完美地满足【冒名顶替】这一原则。”
“说人话！”
“如果有怪物试图取代我，那么它不仅要取代我在这个世界上的角色，同时也要完美取代我的玩家身份，让我的同伴难以分辨真伪……不是吗？否则，只要其他人随口试探一句无限游戏的话题，冒名顶替者就能瞬间露馅。”
说到这里，陆星游定定看着迟烟，压低声音：“我认识李俊，他是个很厉害的老玩家。如果玩家自身无法被取代，那么李俊根本不会如此疯癫，那么这次副本未免就太简单了。有殷臣在，系统绝对不可能给我们分配这么弱智的副本。”
“……你说得有道理，可这与怀疑徐继东有什么关联？”
迟烟说着犹豫片刻，顿了顿，忽然间恍若如梦初醒，表情倏地难看起来：“你他妈不会是想说，冒名顶替者不仅可以参与咱们的群聊，还可以修改系统显示的任务进度吧？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陆星游反问，“你有没有发现，这一次主线任务的进度刷新之后，并没有自动弹跳出一大堆超级烦人的提示？如果他真的杀了十三个冒名顶替者，我们理应收到十三条新消息才对。”
“！！我操！”
“对吧？你们平常都不注意这些细节，但是我很注意。因为我在副本里睡觉经常被吵醒，闭上眼睛也关不掉消息提醒，超级无敌爆炸烦人。”
陆星游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玻璃瓶装的速溶黑咖啡粉，将大半瓶囫囵倒入口中。
他含混不清地继续道：“可是今天中午，在徐继东自称寻找线索的这段时间，我居然美美睡了半小时，安详得犹如一具尸体！现在的我超级精神，这就是最大的问题所在！”
迟烟呼了口气，努力稳住震惊情绪，开始转头寻找趁手的武器：“假如你猜对了那就完蛋了，徐继东现在跟着宋葬，他有危险！我要赶紧去救人。”
“姐姐，淡定，”陆星游皱皱眉，将剩下半瓶咖啡粉也倒进了嘴里，“宋宋还有大佬罩着呢。”
“……对哦，怪不得他一开始就被拉走了。”
与此同时，宋葬一行人已经抵达了“邻居”的院子前。
为保护个人隐私，这里的每座别墅之间，都间隔着至少一百米的距离，外围还有大量绿荫与美化进行遮蔽。虽然小区整体面积很大，但其实园区里真正的业主只有十几个，皆是非富即贵之人。
而现在，按殷臣的话来说……他们很有可能全都死了。
殷臣没有按门铃，简单粗暴踹开了外面的电动栅栏，领着宋葬他们一路走进前院，绕过门口遮天蔽日的龙眼树与大型盆景。
此时正是龙眼成熟的季节，满树硕果，可院子里的景象实在是有些狼藉，似乎已经许久无人打理。
枯黄草地上，密密麻麻散落着被飞鸟与虫子开膛破腹的腐烂龙眼，在午后余温的烘烤中，弥散着颇为诡异的甜臭味。
“我已经能想象到屋里的恐怖场景了，天啊，这家的园丁呢？”萧潇捂着鼻子闷声感慨。
夏之知颤颤巍巍接话，手指哆嗦着指向右前方的灌木：“萧姐……园丁好像就在那里。”
宋葬顺着他的指示望去，发现灌木丛下躺着一具不知死了多久的干尸。
腹部空空荡荡，内脏被路过的各种动物吃得一干二净，其余皮肤都尚且完好。上半身的白背心与风干尸肉凝固在一起，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尸体旁落着半只破草帽，以及一把修建灌木的大剪刀。
剪刀顶端沾染着黑褐色的血液残余，显然是导致园丁死亡的利器。无论是谁杀了他，那人甚至不屑于将凶器带离现场。
萧潇心下一横，拉着夏之知走过去，蹲着近距离检查尸体的细节。她拿起污迹斑斑的大剪刀，紧紧握着两端手柄，仿佛这样就能获得继续坚持下去的勇气。
宋葬也想跟去看看，却被殷臣一把扣住了手腕。
“屋里有新鲜尸体，比这个家伙有意思多了。”殷臣说着，牵起他继续向前走。
宋葬：……
这是说的什么话？？
宋葬心里吐槽两句，没有挣脱殷臣温热的手，而是安静跟上他步伐，同时不动声色歪了歪头，偷偷打量他的表情。
随即宋葬发现，殷臣居然并没有在故意开玩笑。
他唇角微勾，眸底满是兴致盎然，好像真的认为自己在做一件有意思的事。
一直没有存在感的徐继东犹豫片刻，让另一名摄像师负责跟拍萧潇他们，而他自己举着摄像机，跟随两人一道走入客厅。
客厅里无比空旷，玄关向内，散落着几个仓促留在原地的行李箱。别墅主人离开得非常匆忙。
宋葬吸吸鼻子，左右环视一圈，并未察觉到任何突兀的血腥味。
“哪里有新鲜的……”
话音未落，殷臣忽然松开了手。
宋葬蓦地停住脚步，忽然无端端感觉身后泛起一阵瘆人凉意，心头警铃大作。他连忙闭紧嘴巴，定定站在原地。
“咣啷——！”
“咚、咚、咚……”
顷刻间，徐继东原本扛在肩上的摄像机，已然摔得粉身碎骨。
与此同时，他的脑袋竟也从颈部齐根断开，落在地上，如皮球般跳跃着朝远方滚动，溅染出一条悚然血路。
殷臣迅速收了刀，侧身将宋葬拉进怀中护得严严实实，用后背挡住了那人颈动脉喷涌而出的大量鲜血。
“你，你杀了他？”宋葬抖着手匆忙扯掉麦克风，不敢置信地低声问。
殷臣唇角弧度愈发明显，搂着宋葬轻颤的腰，语气愉悦而温和。
“看，新鲜的尸体就在这里。”
第46章 丘比特之吻（8）
【通关要求：抓出节目里每一个冒名顶替者（15/？）】
【通关要求：？？？】
【通关要求：抓出节目里每一个冒名顶替者（2/？）】
蓝色光屏浮现出一连串的新通知，可屋里根本无人关注。
宋葬许久没有说话，轻轻拽住殷臣衣领，沉默着与他对视半晌，漆黑眸底逐渐漫起氤氲水雾。
殷臣唇角笑意微僵，有些不知所措地低声问：“……哭什么？”
“你刚才又用那把刀了。”
宋葬没有问他为什么要杀徐继东，但湿漉漉的鸦黑睫羽却悄然一颤，晶莹泪珠应声而落。
生气。
不打招呼、直接乱杀也就算了，可殷臣居然又一次当着他的面，滥用这种需要付出代价的永久道具……还敢笑得那么开心！
殷臣根本不会哄人，紧抿着唇翻找口袋，想要拿出一张干净的手帕。可情急之下的殷臣忽然忘了，现在他半个身子全都浸满了血。
他才刚抬起手，那些不属于自己的温热血液便顺着袖管蜿蜒而下，一路打湿手腕指尖，将他这身价格高昂的西装污染大半。
殷臣动作顿住，默默放下手，犹豫片刻后试探着道：“你不喜欢，我以后少用。”
“我之前就说过我不喜欢。”
宋葬退开一步，将两人间的距离拉远，心底依旧特别不是滋味。
他一直都隐隐感到担心，如果殷臣继续这样肆无忌惮浪费生命，最终总有一天……这人会不会毫无预兆地死在自己面前？
那以后他不仅要复活小白，还要努力去赚数额巨大的积分，复活一个活生生的人。
救命！他难道要给这游戏打一辈子工？！
想到这里宋葬更生气了，擦着眼泪绕过怔在原地的殷臣，看都不看他一眼。
徐继东的无头尸体横躺在玄关处，不断涌出的血液在地板上蓄积出薄薄一层水潭。
宋葬放慢步伐，尽量小心地踩血而过，蹲下//身来翻动那台支离破碎的摄像机，很快找到了浸泡在血中的储存卡。
他将袖珍的储存卡擦干净，准备带回去让陆星游看看，徐继东到底都拍了什么东西。
毕竟很显然，徐继东已经被取代了，否则殷臣也不会特意亲手把他砍死。
或许是因为看出宋葬真的在生气，殷臣没敢再瞎折腾什么，全程安静得不得了。他拎起“徐继东”的脑袋，垂眸沉默着检查细节——舌苔厚度正常，没有突兀的虎牙，唯独深棕的瞳孔颜色，似乎比徐继东本尊要稍浅一些。
据目前所持线索而言，他依然无法总结出冒名顶替者的外貌破绽规律，只能靠直觉与对方的行为漏洞来判断，很麻烦。
殷臣拿出手机，凑近给“徐继东”拍了一张大头照，随即嫌弃地扔开这只脑袋，顺势脱了外套一起扔掉。
湿漉漉的黑色衬衫紧贴着皮肤，勾勒出他完美紧实的身形与腰线。
可惜宋葬还在观察那具可恶的无头尸体，根本没回头看他一眼。
殷臣眸色微沉，佯装无意地开口：“我外套不能穿了，回去后借我一件。”
“嗯，好。”宋葬没有拒绝。
可是好冷淡。
殷臣盯着他，心里弥漫起密密麻麻的燥意。
肆无忌惮砍下怪物的脑袋，曾经对殷臣而言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可殷臣发现自己现在并不快乐。
“徐继东”的那颗脑袋，似乎只带给他了短短一瞬的愉悦感，根本无法延续多久，就在宋葬的眼泪面前彻底消失无踪。
被眼泪这种诡异手段牢牢制约的感觉……真不太好受，殷臣迫切想摆脱心头的微妙涩意，只能低声道歉。
用宋葬教他的方法和解。
“对不起。”他闭了闭眼，认真道。
宋葬扭过头，眼尾微红：“你知道我是在担心你吧？”
“嗯，我知道，”殷臣顿了顿，避开宋葬控诉的目光，低声保证，“我会注意。”
“那就行。”
宋葬摸摸口袋，找出一包纸巾扔给殷臣，语气轻柔许多：“擦擦，那边行李箱里有很多衣服，要不你临时换一件？别感冒了。”
“不会感冒。”殷臣垂眸，仔细擦拭手上逐渐干涸的血污。
擦不干净，他便去厨房打开水龙头，皱眉弯起袖子继续冲洗。
宋葬倚在门边，看着他垂头丧气的乖乖模样，不由得悄然弯唇。
其实殷臣还是很好相处的，虽然偶尔脾气不好，但大部分时候都很听劝。
宋葬真不知道为什么，他在玩家内部的名声会“糟糕”到那种程度……
关掉水龙头，殷臣确认自己手臂洗干净了，随即默默抬眼看向宋葬。
“你想做什么？”宋葬歪头。
“……让我摸摸。”
这话说得实在是有些暧昧，但宋葬很清楚他的意思。
——殷臣心情不太美妙，所以那毫无理由的肌肤饥渴症又要发作了。
宋葬主动贴近，抬手抱住殷臣微微绷紧的胳膊。
干净的冷白皮肤上有水珠滚落，但摸起来还是热乎乎的，令人安心。
相比起宋葬自己半死不活的孱弱外表，殷臣的身体似乎永远充斥着热度与蓬勃的生命力。宋葬将他挽得更紧了些，意外地很喜欢这种感觉。
两人在沉默的贴贴中再一次顺利和解，正要离开这个空荡无人的别墅，下一瞬间，开门声响起。
萧潇和夏之知说着话推门而入，猝不及防间被冲天的血腥味熏得目瞪口呆。
侧倚在玄关的无头尸体，随着大门开关而重重倒下，发出闷响。
“啊啊啊啊啊！”
骤然映入眼帘的惊悚画面，让夏之知吓得尖声惊叫起来。
萧潇同样脸色苍白，紧紧握着大剪刀举在身前，颤抖着扬声问：“殷总，宋葬，你们在哪？！还活着吗？”
听见他俩的动静，宋葬连忙出声回应：“当然活着，我们没事！”
他一边说，一边拉着殷臣走出厨房，依旧习惯性挽住殷臣的胳膊，没有松开。
而这动作落在萧潇眼里，姿态着实是亲密得不合时宜。
“你俩到底在想什么，能不能别不看场合谈恋爱了，谈恋爱就这么有意思吗！”萧潇有些崩溃。
宋葬：“……啊？”
“我真的无法理解，你们情投意合无所谓，但都这种时候了还满脑子想着亲亲抱抱，到底是有多快乐啊？是不是快乐到哪怕摄像老师横死你俩在脚边，你们这辈子也发现不了？！”
好可怜的npc，被完全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能保持这种精神状态已经很不错了……宋葬听得哭笑不得。
他先是安抚般捏了下殷臣胳膊，等萧潇发泄完毕，这才轻声解释：“没有大事，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所以到底……”
不等萧潇说完，殷臣淡淡扫她一眼，目光投向“徐继东”的无头尸体，语气微凉：“这人是怪物，我杀的。”
“什么？那，那跟着我们的摄像老师没问题吧？”
“如果有问题，你们已经死了。”
萧潇闻言，蓦地举着大剪刀转身，犀利眼神直勾勾盯向门外。
站在外面的摄像师早已两股战战，苦着脸根本不敢乱动。他被萧潇突然持刀转头的凶猛姿势给吓得半死，连说话都带上了哭腔：“我，我想回家……”
“你不能回家，走，继续去下一户检查。”殷臣反客为主揽住了宋葬的腰。
战斗力最强的人发话了，大家也只能默默跟着他以求自保。
再次踩过草坪上干枯腐烂的龙眼空壳，萧潇不放心地回望了一眼，小声问：“殷总，这里面没有其他死人吗？”
“全都提前跑了，”殷臣现在心情不错，轻轻摩挲着宋葬的肩膀，还有耐心给她解释几句，“这家业主不是A国人，是B国珠宝公司特派来驻扎的执行总裁，他的消息似乎比我灵通。”
夏之知听着听着，忽然意识到有哪里不对：“您的意思是，这家人早就知道……这附近有会杀人的怪物？”
“当然。”
“那我们为什么还会在这个地方录制综艺，刘明涛的消息应该也很灵通才对，他不该不知道的……”萧潇语气恍惚，“他是想自杀，顺便拉我们一起下水，还是有人故意传假消息，想要借此弄死他？”
宋葬回头：“后者更有可能。被邀请参加综艺的每一个人，包括陆星游和常导演他们，都有可能是被仇家故意坑害的。从最开始，这场节目就是一个圈套。”
“你知道的内幕可真多，”夏之知深吸一口气，忍不住试探着问，“那你们为什么还不离开这里？既然殷总可以打电话让专业人员上门收尸、清洁卫生，为什么你们没有趁机和清洁工一起逃跑？”
“跑不掉的。跑得了一时，也跑不了一辈子。”宋葬若有所思。
“……什么意思？”
“就算回到人潮汹涌的市中心，又能怎么样呢？如果怪物想要杀死你，它可以取代你身边每一个亲近的人，每一个与你素不相识的路人。警察管不了它们，医生不愿意救你，只要有活人在你身边，你的生命安全就无法得以保障。”
宋葬说着看向殷臣，确认道：“我推测得对吗？”
“嗯，对于弱者来说是这样。”殷臣漫不经心地应声，视线已然停留在不远处，另一栋藏匿于灌木中若隐若现的别墅。
得到肯定答复，宋葬这才继续解释：“除非你此生不再外出，独自藏匿在深山老林里，永远不与任何人类接触，就这样孤独地过一辈子……否则，被盯上了，肯定跑不掉的。
“所以还不如顺水推舟，硬着头皮把这个节目录制下去，看看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一线生机？”萧潇忽然苦笑起来，眸光扫向殷臣被鲜血浸湿的衬衫，茫然道，“那只是对你们而言的生机，对吗？”
这话说得有道理，玩家们都有对抗致命危险的经验，哪怕遭遇毫无预兆的强大敌人，存活几率也比普通npc要高出许多。
但宋葬只是沉默咬唇，并不打算回应她的问题。
萧潇倒也不需要回应，她手腕无力垂下，却依然死死扣着那把陈血斑驳的铁质园丁剪刀。
剪刀尖端很锋利，在棕红复古的人行地砖上一路拖行，时而发出几道嘶哑刺耳的摩擦声。
“如果我更倒霉一点，今早在厨房被莫名其妙割开喉咙的人，或许就会是我，而不是王宝珠了。如果我下午没有躲在卧室里，恐怕现在我也是躺在玫瑰花园里的一具尸体。
“我参与录制之前，已经节食了一个星期。没错，现在我是没什么力气，也不擅长打斗，更不知道该如何像你们这样，毫不犹豫杀死身边任何可疑的‘同伴’。
“可是我想活下去。哪怕你们把这当作一场游戏，能不能……别轻易丢下我们几个？我很聪明，我学什么都很快，我一定能学会杀死异人的方法，我能帮到你们。”
萧潇的语气非常平静，有条不紊，透着淡淡的绝望与狠意。
“姐，你好勇敢，我快要爱上你了。我什么都不会怎么办？我不敢杀人，一直害怕得只想哭……”夏之知听得心绪翻涌，眼圈微红。
“闭嘴，老娘看不上你。”
“对不起。”
宋葬耐心听完，叹了口气，扯扯殷臣的胳膊：“前夫哥，你有什么想法？反正我是不会随便舍弃同伴的，只要能多留住一个活人，就要努力留住。”
当然，刘明涛那种神经质的家伙，不算在宋葬的保护规则之内。
殷臣似乎走神了一段时间，听见宋葬叫他，反应片刻才明白是怎么回事，随即转头看向夏之知：“接下来，你要追求你喜欢的人，让观众看出来。”
夏之知愣住：“……啊？什么意思？”
“这是一档正经恋综，所以第一期节目除了我和宋葬歪，必须还要出现其余在观众眼里有可能性的CP。”殷臣一本正经。
别说夏之知他们，就连宋葬也听懵了：“现在是讨论这种事情的时候吗？”
殷臣认真颔首：“当然。假设收视率太低，会导致大半预算与档期被砍。如果播出内容只有恐怖元素，不符合恋爱综艺的标准，也会导致我们被竞争对手举报下架。”
“所以理论上，咱们节目有可能拍到一半，就会被迫流产？”夏之知犹豫片刻，小心翼翼继续道，“好吧，这一点我明白……问题是已经死了那么多人，真的还可以顺利播出吗？”
“没有关系，他们是警察也不敢管的死人。这个世界的高层，已经很混乱了。”殷臣若有所思。
夏之知没怎么听懂，他一头雾水，却也只能老实答应殷臣的要求。
萧潇情绪却明显好了几分。她能听得出来，殷臣是愿意顺手帮他们一把的。安静抱好大腿，存活率就会大大提高。
由于之前在龙眼树那边停留的时间太长，此时天色已然逐渐变得昏暗。
地平线处有薄云流淌，缓缓浮起一汪血色的夕阳。
众人在沉默中谨慎前行，穿过绿化优美的复古步道，眼睁睁看着殷臣再次毫不费力踹开了别人家的大门。
当然，殷臣并没有直接进入屋内，他停下脚步，从口袋拿出一把大家都很熟悉的水果刀。
“留在院子里，不要乱跑，摄像的跟我进来。”
“那我呢？”宋葬小声问。
殷臣勾起唇：“你就站在这，别往里看，会没有胃口吃晚饭的。”
“好。”
宋葬乖乖应下，因为这一回，他早早就闻到了浓郁的血腥气息。
很新鲜，很健康的味道，或许还残存着些许温度。从建筑每处墙砖瓷缝里渗透出来，伴随着盛夏余热一同蒸腾而上，衬托得血红夕阳愈发不详。
如此豪华奢靡、卖价超十亿的神秘住宅，此前从未在任何媒体中曝光过一丝细节，最终却沦落为异人横行的捕食区，肆虐滥杀的娱乐场……背后绝不可能无人操纵。
宋葬拿起手机，垂眸发消息问自己的经纪人。
【我和殷臣之间，到底出过什么事？我好像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帮忙查查，速度！查到有用的信息，我综艺片酬分你一半。】
经纪人回复得很快，看在巨额片酬分成的份上，他什么也没问。先是回了一个流口水的表情，紧接着连打十几个“OK”。
“宋老师，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
就在这时，萧潇冷不丁开口。
宋葬抬起头，态度友善：“嗯？叫我名字就好，你问吧。”
萧潇偷偷瞥了眼别墅内部，确认殷臣的身影消失在玄关之外，压低声音：“按照你们的说法，这里每一个人都有可能被怪物取代，对不对？”
“……对。”
“既然如此，那殷总难道不是最可疑的那一个吗？他也有可能被取代啊。”
宋葬愣了愣，就听萧潇紧接着道：“他已经亲手杀了两个人！虽然徐继东的行为确实有可疑之处，但他根本没有和迟姐他们商量，就直接砍了徐继东的脑袋。正常人根本做不出这种事，也不知道该怎么砍头……真的太可怕了，特别残忍，你不觉得吗？”
听完萧潇的话，宋葬表情始终没变，也不曾展露出丝毫恐惧的神色，慢吞吞将手机放回口袋。
沉默半晌，他才轻声开口：“从正常人的角度来看，你会对他产生怀疑很正常，你的想法，确实也有一定道理。”
“对吧？”
“对，但是，他很好！你俩不许在我面前说我前夫哥的坏话，”宋葬扬起下巴，轻哼一声，“再这样说他，我就要生你的气了。”
萧潇：……
“他特别好，特别厉害，就算变成怪物，他也会好好保护我的，听清楚没？”
“……宋葬原来你他妈是男娇妻啊？”
“我前夫哥身价千亿，被我绿了，却还对我余情未了，你做得到吗？做不到就别指手画脚，不许说他坏话。”
宋葬睁着漂亮的墨黑眼睛，理直气壮，眼底满是笃定与得意。
这其中有表演的元素，也有宋葬的真情实感。毕竟他自己曾经反杀追兵时，可是会连皮带骨一次性打碎，全部冲进下水道里的。
相比起来，殷臣只是喜欢用刀而已，本来就一点也不残忍！
与此同时，玄关之内。
可怜的摄像师脸色惨白如纸，哆哆嗦嗦举着摄像机，对准眼前的惊悚景象。
一家五口人，连同管家、保姆和月嫂，全部死于非命。
致命伤皆是刀口整齐的残忍割喉。
他们的尸体被恶意堆叠在客厅中央，搭建成一座歪歪扭扭的小山。
手段过于恶劣，说明凶手并非毫无感情、只知道杀戮的怪物，它是在故意用这种方式来为自己取乐，甚至是借此进行威慑和恐吓。
殷臣不紧不慢摩挲着水果刀锋利的刃尖，安静站在原地，开始认真思考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楼上好像藏着一位有点厉害的角色，杀完人也没有离开命案现场。
用水果刀，效率较低。
用永久道具，如果被宋葬发现了……可能会把他惹哭，可能会让他生气。
殷臣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其实他挺害怕宋葬生气的。每次察觉到宋葬情绪的波动，他心底便会泛起一丝微妙的惊慌与紧张。
真的只有一丝丝。
这是从很久以前便开始出现，并一直遗留至今的后遗症。
殷臣在思考，他究竟是要克服这种不稳定因素，继续肆无忌惮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还是乖乖克制本性，听从宋葬的话。
“你叫什么名字？”
无法决定，殷臣忽然转向一旁的摄像师，试图寻求意见。
“……刘大山。”
“假设，有一个人对你又好又坏，表面上关心你，其实对你特别狠心，是个大坏人，你曾经恨不得砍死他，可是现在却和他成为了朋友。”
“嗯嗯。”
“你发现你突然不想砍死他了，同时也很在意他的一举一动，他的生命安危，他对你说过的话……”
“嗯？”
“你发现，他的态度总会影响到你的心情。在这种情况下，你会选择继续做你自己，还是稍作改变，去满足他此刻所期望看到的事情？”
刘大山头晕眼花，勉强听明白了大概。他不理解，殷臣怎么能在一堆新鲜尸体面前思考这种问题……但他不敢说。
纠结片刻，刘大山小心翼翼问道：“殷总，您在说宋老师吗？”
“你怎么听出来的？”殷臣微微皱眉，随即不在意地举起刀督促，“快点回答。”
刘大山吓得一哆嗦，鼓起勇气弱弱回答：“那个，有句老话说得好，人必须要先学会爱自己，才会真正拥有爱别人的能力。千万不能为了别人，丢了自己。”
“原来如此。”
殷臣似懂非懂，抬手召出雪色长刀。
那就先杀完了再道歉吧。
第47章 丘比特之吻（9）
刘大山的“情感建议”确实在理，但很显然，他彻底误会了殷臣与宋葬的关系。
同时他也并不理解，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特别的人……是需要被管束的。
当然，这绝不是刘大山的问题，而是殷臣自己没有想清楚，在咨询他人意见之前，需要给出足够的有效信息。
殷臣愉悦勾唇，拖着长刀绕过眼前的悚然尸山，他凤眸微眯，眼底翻涌起凛然瘆人的亢奋与杀意，不紧不慢踏上旋转楼梯。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恐怖片里那最为嚣张的反派角色。
刀尖在柔软地毯上滑动着，摩擦出微妙而危险的喑哑响声。
“嘎吱——”
二楼客房的衣柜里，有一丝动静传来。
殷臣脚步微顿，毫不犹豫踹开了那扇反锁的门。
门后景象却出乎他的预料，没有怪物，没有魔头，没有宋葬提过的玻璃虚影……
衣柜敞开着，堆满如潮水般涌出来的被褥衣物。殷臣绕过满地狼藉，探寻的目光投向衣柜深处。
乱七八糟的衣物之中，有个男人。
他穿了一件领口微敞的黑衬衫，露出细腻冷白皮肤，衣领下绣着低调的暗金花纹。薄薄衣料隐约渗着鲜血，将白皙后颈浸湿少许。
西裤包裹的修长双腿随意耷拉着，在狭小衣柜里根本无法伸直，显得有些局促，
感受到殷臣审视的冰凉视线，男人形状优美的唇悄然弯起，扯出一抹慵懒散漫的笑。
这个男人，与殷臣长得一模一样。从衣着打扮到眉眼骨相，没有丝毫差别。
殷臣没说话，提刀就砍。
“铛啷——”
两把一模一样的雪白长刀轰然相撞，在夕阳余晖中，不约而同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凛冽寒芒。
红木衣柜无法承受殷臣近乎恐怖的力量，从上至下迅速开始寸寸皲裂，在数秒后蓦地化作齑粉。
微风吹过，客房里飘扬起难以呼吸的木屑灰尘。
可那个身处在受力中心的伪劣品，却只是慢条斯理站起身来，唇角笑意略微嘲弄，毫发无损。
很麻烦的敌人。
殷臣若有所思，正要再次提刀砍下，“殷臣”竟然轻笑一声，主动开口与他搭话。
“我会比你更适合他。”
“谁？”
“宋葬。”
殷臣眸色骤冷，两人手中紧紧相贴的长刀摩擦着发出刺耳嗡鸣，转瞬间，刀尖以压倒性的力量朝一侧倒去，直勾勾指向伪劣品那染血的脖颈。
伪劣品依旧笑着，凤眸弥漫着丝丝讽意：“你不适合他，明白？你太幼稚了。”
殷臣没说话，在刀尖直逼对方咽喉的刹那，一直落空的左手悄然从下方扬起。
“扑哧——”
水果刀被提前磨得锋利，深深插进那人的腹部，几乎连同刀柄一起没入其中，再抽刀时带出一片刺目血色与破碎的脏器肌理。
殷臣松开紧握长刀的右手，趁此时机动作狠戾地一把掐住他脖颈，用力按下。
清脆的“咔嚓”断裂声响起，来自伪劣品被活生生掐断的颈骨与喉管。
“你比我更强，嗯，很合理。”
“殷臣”被他按在墙上，低低笑了起来，嗓音带着一股严重漏气的诡异沙哑感。
“可是强大有什么用？你比不上我对他的爱，你不会懂我对他的恨……你就是个任性的怪物，不负责任、为所欲为的巨婴，你不懂他，你不配，你拿什么和我比？”
殷臣沉默片刻，之前心头莫名涌起的那阵怒意逐渐消散。
因为他完全没听懂这个冒牌货的意思，甚至被骂得有些茫然疑惑。
为防止意外发生，原本他并不打算与此人产生任何语言交流。可是现在，殷臣真的没忍住好奇心，适当地放松了掐人脖子的力量。
“你到底在说什么？”殷臣居高临下盯着他，认真问，“走错副本了？”
冒牌货傲慢地勾着唇，身体情况看着凄惨，却丝毫不显狼狈惊慌。这幅不紧不慢的慵懒样子，让殷臣心里特别不爽。
他在别人眼里的形象，难道也是如此嚣张吗？！
“杀了我吧，巨婴，继续做你的无用功，”那人并没有正面回答，似笑非笑着扬起脸，语气轻蔑，“他会选择我的，他是属于我……”
话音未落，又一声干脆利落的“咔嚓——”响起。殷臣双手握紧长刀，刃尖硬生生插入肋骨，透过心脏，直接将他捅了个对穿。
冒牌货脑袋一歪，唇边涌出几口鲜血，因失血而微微苍白的唇色被染得殷红艳丽，犹如饱受欺凌、凄惨离世的俊美贵公子。
【通关要求：抓出节目里每一个冒名顶替者（3/？）】
死都死得这么讨厌。莫名其妙的，殷臣更不爽了。
他脸色极冷，没有停止动作，拔出仍然插在冒牌货肚子上的水果刀，将这人的脸彻底划花，直到再也看不出本来面貌。
客卧里重归静谧，只剩下刘大山在门外呜呜咽咽的低声抽泣。
殷臣烦躁地收了刀，正想捡起冒牌货的那一把“永久道具”，对比两者之间的区别。
可就在他指尖触碰到刀柄那一瞬间，看似锋利凛然的雪白长刀居然顷刻断成两半，原先那种无比强大的质感也开始迅速消退……
殷臣稍稍用力，刀柄就被捏得七零八碎。
“……塑料玩具？”
散落在地的碎片看起来非常劣质，仿佛是那人在刻意嘲讽殷臣如临大敌的态度。
他黑着脸走出客卧，一把抢走了刘大山的摄像机，亲自举着对准尸体，近距离录下冒牌货被他亲手掐断的颈骨。
“呜呜呜……殷总，你是真的还是假的……呜呜呜我想回家……”
刘大山亲眼目睹了方才发生的一切，尤其是两个强得不像活人的殷臣，还有一刀就被砍成粉末的衣柜。
冒牌货的鲜血顺着地砖纹路向外扩散，他现在的心情非常崩溃，跑也不敢跑，留也不敢留，只敢仰头大哭。
殷臣烦躁地按按眉骨，看在刘大山给过他建议的份上，没有一拳打晕，只冷声道：“现在回去。”
“好，您让我拿摄像机就好，呜呜呜……”刘大山在极致的恐惧中求生欲暴涨，边哭边想方设法奉承他，“殷总您脸色不太好，先休息休息，让我……呜呜呜我帮您……”
殷臣脚步一顿，转头：“我脸色不太好？”
“呜呜，嗝，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沉吟片刻，殷臣表情凝重，目光投向手中鲜血淋漓的水果刀。
回想起那个冒牌货临死前的样子，殷臣忽然得到了一些灵感。
他皱着眉用食指沾了些许血液，一点一点均匀抹在自己稍显苍白的唇上，随即看向抽抽噎噎的刘大山：“现在呢？宋葬看得出来吗？”
“看不出来，呜呜呜现在您非常英俊，气色红润有光泽，随时能迷倒万千少男少女呜呜呜……”
“很好。”
殷臣满意颔首，领着刘大山回到别墅门口。
与此同时，萧潇正在教宋葬和夏之知玩□□。
他们仨围坐在前院的遮阳伞下，用枯树叶当作筹码底注，玩得不亦乐乎。
刘大山头皮一紧，职业习惯使然，一边抽噎一边举起摄像机对准了他们。
宋葬早已在系统面板上得知，任务有所进展，所以也没太惊讶。
他盖住手中的牌，扭头确认殷臣没有受伤，这才佯装好奇地问：“发生了什么，他怎么哭了？”
见宋葬似乎真没发现他脸色有问题，殷臣不动声色松了口气。
他放松警惕，温声回答：“杀了一个异人，危险暂时解除。”
萧潇也松了口气：“暂时安全的意思是……咱们可以回去休息了吗？”
殷臣颔首，目光依旧落在宋葬身上：“晚餐想吃什么？”
“稍等一下，”宋葬看了眼手中的扑克，“萧姐，发完四轮了，现在是要比牌对吗？”
萧潇微微一怔，将牌摊开：“对，我们三个一起比大小。我是顺子。”
“葫芦，我比你大耶。”夏之知接着说。
宋葬弯唇，亮出自己花色相同的两张人头牌：“皇家同花顺。”
萧潇大惊：“卧槽，这么牛！”
“运气好而已，回去吧。”宋葬笑容羞赧，站起身主动将桌上的扑克牌全都收拾起来。
或许是因为心虚，殷臣视线一直紧紧追随着他的动作，却也因此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对。
宋葬看起来很平静，没有生气，没有流泪，漂亮的脸上带着笑意。
但就是太平静了，令殷臣心头升起一股微妙的紧张感。
殷臣没吭声，一路上都在默默观察，发现宋葬主动与自己搭话的频率也少了一点。
就一点点。其他人都看不出来，只有他自己心里知晓。
怀揣着这股淡淡的不安，殷臣仍然不动声色走在最前方，领着众人安全回到别墅。
天色已经彻底变得暗沉，只剩下残阳在天际勾勒出丝丝血色。
陆星游不知去了哪儿，而迟烟拉着李俊一起做好晚餐，两人闲着没事干，还合力将玫瑰花园也打扫了一下。
下午那股飘荡在空气中厚重粘稠的异味，现在总算是勉强闻不到了。
李俊的精神状态明显有所好转。他拿着扫帚和抹布，一直埋头打扫卫生，而不是继续神经质地念叨和啃指甲。
按迟烟的解释来说，人在焦虑时需要进行大量劳动与体育活动，所以她就把李俊当成牛来使唤，等到他的身体足够疲累，自然就没力气再想东想西。
“好有道理，”萧潇听得频频点头，深感认同，“迟姐能不能带我一个？我也想被你当成牛来使唤。”
迟烟笑了：“当然没问题，明天早点起床，咱们一起晨跑打太极。还有小夏你也要来，最迟七点半，不准睡懒觉。”
宋葬坐在一旁安静剥虾，听着迟烟严格的计划，不由轻轻勾唇。因为最初来到鹤林山庄时，她也是这样要求自己的。
餐厅里灯光温和，环绕着热腾腾食物与柠檬香薰的气息，氛围也比白日里安全轻松。宋葬手边放着两杯天蓝色的漂亮鸡尾酒，轻轻尝一口，果然是迟烟大师的特调，无比熟悉的味道。
莫名其妙就有了一种还在家里的温馨感觉。
只可惜殷臣没来吃饭，因为他至今还在三楼……认真洗澡。
宋葬盯着那杯无人触碰的鸡尾酒，继续慢吞吞剥虾，同时与众人讨论起了下午发生的各种事情。
“徐继东果然有问题，死得好，”迟烟说着，眼带暗示地看向宋葬，“我不敢直接发消息提醒你，怕被他看见。”
毕竟，玩家们习以为常的“加密通信方式”，在这个副本里，似乎已经无法保证绝对私密。
“没事，殷总应该早就发现了，我们都被他保护得很好，没受伤。”宋葬笑笑。
“后来他又杀了谁啊？”
“不知道，好像是个厉害的怪物，”萧潇接话，“反正把摄像老师吓得要死，他说自己躲在门外什么都没拍到，回来时还哭了一路。”
迟烟越听越好奇，放下筷子问宋葬：“怎么回事，连你也不知道？”
宋葬诚实地摇摇头，表情无辜：“他一个字都没提，特别奇怪。”
“这好办，咱们直接问常导和摄像老师不就行了？”
迟烟拿起手机飞速打字，很快收到了答复，原本隐隐带笑的表情却倏然僵住。
“……刘大山说，他看见了一个和殷总一模一样的人。卧槽。”
原来如此。
宋葬若有所思，面上神色未变，剥虾的力度却不知不觉间加大数倍，将肥嫩虾肉碾得支离破碎。
就在这时，迟烟再次低声开口：“宋宋，他还是他吗？仔细想想，这个问题非常重要。”
面对众人齐齐投来的担忧目光，宋葬怔了片刻，毫不犹豫点头：“当然是他。”
真是的，殷臣才没有那么容易被怪物顶替呢。
“那就好，我相信你的判断。”迟烟顿时放松下来，重新露出舒缓笑容。
万一殷臣不知不觉被谁取代了，那才是真正的地狱模式。
没过多久，带着一身水汽的殷臣终于姗姗来迟。
他略微潮湿的黑发垂在额前，比白日里少了几分凌厉，一言不发拉开宋葬身边的椅子，安静坐下。
两人的距离顷刻间拉近许多，宋葬又一次闻到了淡淡的薄荷香气。
“饿了吗？”宋葬歪头问他。
殷臣微愣：“有一点。”
于是宋葬笑了笑，端起盘子，将大半盘剥好的虾倒进殷臣碗里。
“今天你出力最多，必须要吃点好的，”宋葬弯着唇轻声说，“都是我亲手剥好的，要全部吃完噢。”
这种事情，以前从未发生过。
殷臣心头一跳，视线落在宋葬沾染汁水的白皙手指上，他的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难以言说的怪异与紧张。
“谢谢。”
克制着心间微妙的不安感，殷臣语气平静地道谢，却还是莫名有点不敢与宋葬对视。
他抽了两张柔软纸巾，试探着牵起宋葬的手，垂眸帮他仔细擦拭干净。
宋葬乖乖任他摆弄，唇角挂着笑。在旁人眼中，他俩周围仿佛冒出了肉眼可见的粉红泡泡。
只有殷臣自己心里清楚，这顿晚餐他吃得多么坐立不安。
都怪刘大山，就是那个可恶的npc怂恿了他……以后绝对不能再随便抓个路人就咨询问题了，必须要找靠谱的人。殷臣默默暗下决心。
晚饭过后，就娱乐活动。
没人敢出门，更没人敢在夜晚落单，于是大家围在客厅里看着爱情电影，打了一圈扑克，直到紧张褪去后的强烈疲乏感，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当然，在各回各屋休息之前，总要有个睡前总结。
“感谢殷总替我们以身试险，一次性铲除掉两个巨大的安全隐患。接下来几天应该不会再死太多人了，”凭借过往的游戏经验，迟烟大胆判断道，“有时间还是要适当多做些娱乐活动。如果脑袋一直绷得太紧，会像李俊这样直接崩溃，甚至变成神经病的。”
没错，为了消解心中焦虑，李俊坚决不允许任何人使用洗碗机，自己戴上手套围裙，亲自洗了六个人的碗……
不仅有迟烟建议众人多多娱乐，就连常美江也掐断录制，特意进场叮嘱无心恋爱的嘉宾们：“各位记得做好约会计划，什么红酒烛光晚餐，温泉桑拿都赶紧安排上。”
“收到，保证完成任务！”夏之知立刻应声，还故意略显羞涩地看了萧潇一眼。
萧潇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勉强答应下来。
最后，确认电视柜上的高清照片都没有被动过手脚，再商量好明天的暗号，漫长的恋综第二日终于迈向尾声。
回到卧室，大门一关，房间骤然安静得落针可闻。
殷臣没有主动说话，他在观察宋葬的表情。
而宋葬现在只想洗澡。虽然徐继东被砍掉脑袋时，殷臣帮他挡着大部分脏污，但衬衫下摆还是不可避免沾了几处血迹，弥漫出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不换衣服，绝对不能上床！尤其在殷臣早已经洗白白香喷喷的情况下，宋葬对自己身上的味道更加无法继续容忍。
越想越难受，宋葬快速从衣柜找出换洗衣物，包在宽大毛巾里，一次性全部带进浴室，反手就关上了浴室的门。
“咔嚓”反锁后，淅淅沥沥的水声隔墙响起。
被彻底无视的殷臣，面色陡然空白了一瞬。
难道宋葬真的生气了？
肯定生气了，而且气得不轻。
他默默站在浴室门口，陷入茫然无措的沉思之中。
直到宋葬穿好衣服推门而出，殷臣竟然也没有反应过来。
宋葬一边往外走，一边拿着浴巾擦头发，晃晃悠悠的浴巾有些遮挡视线，导致两人险些就迎面狠狠撞在一起。
“啊！你吓我一跳……”
意识到前方杵着某个正在发呆的障碍物，宋葬好不容易在最后关头刹住车，但还是因为惯性直接贴到了殷臣身上。
他没有推开殷臣，只抬头软软控诉：“干嘛？偷看我洗澡？”
而殷臣怔怔看着他发尾滴落的水珠，迟疑半晌，低声问：“你没有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宋葬扬扬下巴，故意摆出颐指气使的态度，“先帮我吹头发，湿漉漉的好难受。”
卧室里的摄像头还开着呢，现在正好是树立人设的好时候。宋葬已经想清楚了，他就要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到时候节目播出，观众肯定会心疼殷臣，怎么摊上了他这么个爱折腾的前男友。
殷臣抿唇不语，听话地接过浴巾，拉着宋葬在梳妆镜前坐下。
主卧靠窗处，安置有一整套胡桃木的定制化妆桌，显然是设计师给殷臣家未来的“女主人”而准备的。
但宋葬昨晚就发现，这套桌椅之间的比例……其实更加适合他的身高，反正他坐得特别舒服。殷臣这次被分配到的角色，恐怕还真对他余情未了。
在吹风筒传来的噪音中，宋葬思绪翻飞着，目光从镜子里的自己一点一点转向头顶。殷臣轻轻扶着他的脑袋，安静而专注地给他吹头发。
先捧起一缕潮湿发尾，犹豫着将吹风筒贴近，又担心贴得太近，便小心翼翼往后撤了几厘米，僵硬着抬起手臂固定角度。
这一连串的举动，放在殷臣身上实在是一点也不搭调，甚至罕见地流露出些许笨拙。
欺负前夫哥就是这种感觉吗？宋葬弯起唇，眯着眼尽情享受他心虚之下的认真服务，心情特别好。
“应该差不多了。”
猝不及防时，耳边嗡鸣的噪音骤然消失。殷臣不太确定地低声说，温热手指仍插在他柔软蓬松的发丝之间，无意识轻轻摩挲着。
“好舒服。”宋葬尾音拉长，似乎有些恋恋不舍，主动将脑袋贴在殷臣掌心，任由他随便抚弄。
殷臣却没有就此放松警惕，他眸光晦涩，盯着镜子里眉眼精致的慵懒少年：“你到底是想奖励我，还是在故意惩罚我？”
宋葬沉默片刻，不紧不慢抬眸与他对视，神色格外天真无辜。
“这两件事，就不能同时进行吗？”
殷臣怔了怔，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话。他有些无措地说：“今天下午，我杀了一个很奇怪的异人。”
“我知道呀，”宋葬歪头，“刘大山说了，他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殷臣垂眸努力组织语言：“他……有点强，能挡下我一刀不死。”
“我猜到了。”
“那你……”
“我根本没有生气。是你擅自认为，自己好像又做了让我生气的事情，对不对？”
宋葬眸子微弯，嗓音轻软地问：“殷臣，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呢？”
第48章 丘比特之吻（10）
殷臣感觉自己被宋葬摆了一道。
虽然他又用了那把刀，但宋葬根本没有亲眼看到他的战斗过程。
他明明可以彻底瞒着不说的，结果胡思乱想越来越心虚，就越是显得自己态度不自然……然后就真的被宋葬发现了！
“你是个坏人，你到底给我下了什么迷药？”
突然想清楚了前因后果，殷臣黑着脸恨恨说完，还故意把宋葬刚洗好的柔顺头发揉得乱七八糟。
宋葬没反抗，懒洋洋地任由他摆弄，反正脑袋被揉一揉也挺舒服的。
当然，不反抗并不代表他要放过这个话题。
宋葬唇角笑意不减：“其实下午你一走出来，我就发现你好像怪怪的。快点坦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见殷臣还不吭声，他蓦地站起来，转身故意环住了殷臣的腰，催促着：“免费给你一个抱抱，快点说。咱们今早约定过的，有心事不许瞒着我。”
殷臣身子微僵，沉吟半晌才艰难地挤出一句：“他想要你。”
“……啊？”
“那个异人试图取代我，是为了得到你。”殷臣收紧手臂，低声说。
这回轮到宋葬震惊了：“你，你确定自己理解得正确吗？”
“嗯，他说你是属于他的，”回想起那个冒牌货志在必得的傲慢样子，殷臣眉眼间浮起一抹烦躁，语气也渐渐幽怨起来，“他还骂我，说我是巨婴，你不会要我……骂得很脏。”
宋葬不得不承认，此时他真的有点想笑，但是他非常努力地忍住了。
因为殷臣急需被哄。
宋葬一脸认真地拔高声音，斩钉截铁：“他好坏啊，这绝对是胡说八道！谁敢说你是巨婴，你明明特别可靠特别厉害，我才不属于他呢，不许乱听他瞎说。”
“真的吗？”
“当然！”
“但如果你认不出我和他之间……”
“不可能，”宋葬定定看着他，“知道吗？类似的问题我今天已经听了三遍，但你却是最后一个才问我的。我一直都相信你，是你不相信我。”
殷臣听得怔然，条件反射地说：“对不起。”
“不相信我就算了，你还骂我是个坏人。”宋葬轻哼一声，从他愈发收紧的怀抱中钻出来，指了指自己被故意揉乱的头发。
“以后不会了，”殷臣目光追随着他，低声坦白，“还有一件事，我最后用了那把刀，是因为刘大山也建议我用它。”
宋葬回到镜子前，拿起一次性梳子整理头发，闻言疑惑回头：“摄像老师？关他什么事？”
殷臣犹豫片刻，并没有透露自己是如何与刘大山倾诉的，因为听起来显得他实在太傻。
他只一字不差复述了……刘大山回答他的那两句“经典热门鸡汤语录”。
宋葬安静听完，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伏在桌前笑出声来。
“很好笑吗？”殷臣茫然。
宋葬还在笑：“前夫哥你是不是忘了啊，人家npc又不知道我们在游戏副本里，更不可你理解我们的关系。在刘大山看来，我就是你嫌贫爱富的前男友，甚至还给你戴过绿帽子，他当然要劝你先爱自己。”
殷臣：！！
“你说得有道理，”殷臣揉着眉骨，终于知道吸取教训，“以后真的不会了。”
“前夫哥，你这两天好像有点呆呆的，怎么回事啊？”宋葬放下梳子，弯起唇故意问。
殷臣神色一僵，不甘示弱地回话：“因为你不给我用刀，我用了你就会哭。”
“上次你砍龙少游，我有阻止你吗？我哭了吗？”宋葬歪头。
……还真没有。殷臣顿时陷入沉默。
“在情况必要的时候，当然要用最保险的办法杀死强敌，但是，”宋葬抱起手臂，“杀一个徐继东，你用得着那把刀吗？”
用不着。殷臣默默摇头。
“为了保证安全而付出一定代价，没有任何问题。为了取乐而伤害自己，我生你的气，有问题吗？换位思考，如果我学你这么做，你会不会生气？”
这话一出，殷臣猛然如梦初醒，终于彻底领悟了宋葬想表达的意思。
他眸光骤然变冷，没有说话，大步走来把宋葬打横抱起，强行将人塞进了柔软的被子里，包得严严实实。
宋葬：？？？
对上宋葬茫然无措的目光，殷臣冷笑着抬手按住他脑袋，又一次揉乱了宋葬的头发。
“你干嘛？”宋葬试图挣扎，却被用力压得更紧。
殷臣语气阴戾，眼底泛起汹涌杀意：“不许换位思考，不许做这种假设，不许伤害自己，否则我会先砍死你。”
“……哦。”宋葬有些恍惚。真是的，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莫名其妙就凶得要命。
“答应我。”
“我答应，”宋葬不自在地扭了扭，耳尖微红，“松开，你弄疼我了。”
殷臣冷笑一下，黑着脸松开手。随后他转身打开小冰箱，拿出一小罐苏打水，却没给宋葬，自己扯开易拉罐仰头两口喝完，小声道：“你疼个屁。”
“你说什么？”然而宋葬听得清清楚楚，瞬间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我什么都没说。”
殷臣死不承认，抬手就关上了卧室的吊灯，顺带拉起两层厚重的隔光窗帘。
屋里骤然变得一片漆黑。唯有床底的感应灯带，随着殷臣走动而亮起，散发出淡淡的温柔暗芒。
“很晚了，睡觉。”
柔软大床另一头稍稍塌下去几分。殷臣没盖被子，而是直接躺在最上层……并一把将宋葬连人带被子抱进怀里。
熟悉的薄荷香席卷蔓延而来，与温热呼吸交缠在一起，强势侵占包裹着宋葬敏锐的感官。
今晚洗澡时，他分明也用了与殷臣相同的洗发乳，可两厢对比之下，殷臣的存在感还是太过强盛而突兀。
宋葬脑袋一片空白，瞬间就忘了殷臣刚才偷偷骂他的事情，忙不迭小声开口：“等等，为什么抱我？你就这样睡吗？”
“嗯，我想抱着你睡，心情会变好。”
殷臣的嗓音喑哑而晦涩，温热气息肆无忌惮洒落在他耳侧，宋葬闭了闭眼，心情非常之微妙。
首先，他被一个阴晴不定的危险人物“死亡威胁”了。紧接着，他又被这人用力抱在怀里，充当睡眠人形抱枕，自带【殷臣摸摸他后会心情+1】的特殊效果。
虽然被窝里热乎乎、暖融融的，殷臣身上的味道也特别好闻，这一切确实很舒服，可是好像又有哪里不对劲……
宋葬心脏砰砰直跳，即便闭上双眼，也能感觉到殷臣犹如实质的视线。
就像在黑暗中窥视于他的阴冷鬼魅，会给他暖床，给他拥抱，也会在他陷入酣眠时把他吞吃入腹。
这样想人家是不对的！宋葬努力告诫自己。至少殷臣也在改变，知道要诚实表达自己的欲望与心情，必须给予鼓励。
“你也进来一起盖被子吧，不然可能会感冒的。”宋葬小声邀请，同时隔着被子抬起手，没忍住捏了捏他紧实有力的胳膊。
“我不会感冒。”
“真的？”
“赶紧睡。”
真是的，人家还不领情呢。
宋葬轻笑，心头诡异的紧张感也随之消失了大半。
“好吧，那晚安。”
殷臣沉默半晌，将他抱得更加用力：“晚安。”
再睁眼时天已大亮。
宋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发了好久的呆。
他有些分不清游戏与现实，迷迷糊糊时做了一个梦。
梦见小白没有死，而且还像以前那样，每晚都非要沉重地趴在他身上，才会心满意足乖乖睡觉。
小白格外嗜睡，雷打不动睡十二小时，所以每天早上宋葬当清醒过来，都会怀疑自己身上压着一个特制蓬松款式的……硕大秤砣。
被殷臣牢牢抱在怀里醒来的感受，与他曾经体验过的温馨日常过于相似，宋葬那半睡半醒的大脑根本无法控制，擅自便创造了如此真实的错觉。
好舒服，这一觉睡得格外舒服，这个荒唐的梦也特别美好。
缓过了那股恍惚的劲儿，宋葬没有继续赖床，笑眯眯与正抱着他玩手机的殷臣道了早安，迫不及待起来洗漱。
他现在神采奕奕，精力充沛，很期待下一个前来送死的异人出现。
然而……无事发生。
副本里危机出现的节奏，果然开始放缓了，就如迟烟所推测的那样。
接下来三天，别墅中全员安然无恙，没有出现任何事故或意料之外的命案。
不过警察依旧拒绝接听他们的电话，任由这片价值百亿的豪宅区彻底化作空城。
当然，警察怕死，这世上还有许多人更怕自己没钱吃饭。
在提前强调过“高度危险”的情况下，常美江居然成功聘用到了几名新的场务和后勤，以及替补随行摄影师，恰好补上节目组的死亡人员空缺。
没有死人，没有怪物，也没有深夜出现在窗边的虚幻人脸，就连李俊的精神状况也彻底恢复如初。
他似乎突然想起，自己也有角色任务要做……于是特意整理了一下个人形象，穿着颜色温柔的白西装，特意去找迟烟约会。
结局比较惨烈，李俊被迟烟和萧潇他们同时嫌弃地赶出卧室，并强制他第二天早上必须加入晨跑小分队。
常美江表示满意，也不着急逼迫他们营业什么粉红泡泡，这种欢乐事件已经非常具有节目效果，可以继续保持。
毕竟，当下最具有话题度的那一对CP，早就开始尽情体验各种约会活动了。
“好舒服——！”
宋葬仰头倚在池边，扶着盖在额头上的温热毛巾，惬意地闭眼感叹。
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泡温泉！
漂浮托盘上摆放着甜甜的冰爽鸡尾酒，冷吃小食拼盘，新鲜水果……如果吃不够，甚至还能再加几份甜点。
温泉正对面是一大片投屏，可以点播电影，边泡边看享受，简直犹如天堂。
这才是预算充足的恋爱综艺该有的样子！
殷臣似乎不太喜欢硫磺味，他只泡了几分钟就抽身离开，裹着半截白色浴巾坐在躺椅上，神色慵懒而闲适。
从宋葬这个方向抬头望去，可以将殷臣的好身材看得一清二楚。
他就像一只漂亮矫健的猎豹，肌理线条流畅匀称，却暗藏着爆发性的力量。紧实腹肌之下，若隐若现的人鱼线被浴巾遮挡着，无比引人遐思。
宋葬怔怔盯了几秒，忽然感觉有些口渴，拿起托盘上的鸡尾酒一饮而尽。
冰凉液体冲入喉管，或许是在酒精作用下，他本就微微发热的脸颊，逐渐泛起愈发明显的粉意。
“少喝点酒。”
殷臣冷不丁开口。
“知道啦。”宋葬乖乖放下酒杯，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电影上。
但不太成功。
因为当宋葬开始逼自己认真看电影时，殷臣却没有移开视线，继续好整以暇地盯着他，看了许久。
……堂而皇之，明目张胆，都不知道稍微遮掩一下。
宋葬被盯得受不了，气呼呼控诉道：“别看我了，看电影！”
“可是你很好看，比电影好看多了。”殷臣不紧不慢地淡声拒绝，并给出充分理由。
宋葬：……
他一时失声，无法理解殷臣到底什么意思。
在故意营造节目效果吗？很显然，并非如此。
殷臣向来不是擅长说谎的人，也不屑于掩饰自己的喜恶。
被控诉以后，他反倒更加嚣张起来，目光直勾勾落在宋葬白皙精致的肩颈处。细腻皮肤在泉水浸泡中一点点泛起漂亮粉色，显得愈发水润而富有光泽。
肯定很好摸。
殷臣是这样想的，他也直接就这样问了：“可以摸摸你吗？”
好变态的发言……宋葬默默将毛巾盖在眼睛上，强迫自己不去看他。
“反正现在不行。”
殷臣安静半晌，起身走到小吧台拉开冰柜，亲手挖了两个冰淇淋球。抹茶与薄荷可可碎，都是宋葬喜欢的口味。
盛在透明玻璃碗中，配上天蓝色的小伞装饰与精致银勺，还挺有模有样的。
“吃吧。”殷臣将小碗递给宋葬。
“……谢谢？”
宋葬一头雾水地接过冰淇淋，正要问他到底想干什么，就听殷臣幽幽开口：“我做的好看，还是迟烟的鸡尾酒好看？”
“……”
“迟姐是专业的，你没必要和她比这个。”宋葬无语片刻，为了不打击殷臣的心态，还是犹豫着斟酌开口。
“我明白了，我伤心了，”殷臣理直气壮，面色看不出丝毫失落，张口就来，“让我摸摸。”
“不行！”
“那什么时候才可以？”
宋葬将冰淇淋放在漂浮托盘上，抬手护住自己露出水面的锁骨，表情坚定：“等我们都好好穿着衣服的时候！”
“嗯。”
殷臣略微遗憾地点头，又一次懒洋洋坐回了躺椅上，拿起厚重的长篇悬疑小说，试图专注阅读。
刚翻了几页，他便索然无味合上书，重新扭头盯着宋葬继续看。
宋葬耳尖红透了，浑身不自在。可殷臣也只是看看，并没有真的强行做些什么，他也不好再阻拦人家……
他僵坐片刻，一把端起冰冰凉凉的冰淇淋小碗，埋头猛吃。
……
与此同时，房车上，常美江看着监控屏幕连连感叹：“哎哟这俩人可真会搞暧昧，到时候观众肯定嗑拉了！”
陆星游闻言也探头看了一眼，沉默半晌，他忽然道：“不对啊。”
“什么不对？”
“你看右上角，三楼主卧露台。”
常美江一愣，将陆星游提到的小屏幕点开，放大仔细一看，随即猛地拔高嗓音：“我操！”
露台中央，站着一个男人。
他没穿上衣，黑发湿润，腰间松松垮垮围着一块白浴巾。
陆星游凑近屏幕仔细观察，与另一个在室内陪着宋葬温泉的殷臣对比，果不其然，从长相到穿着打扮，任何一处细节都完美相同。
“露台上的肯定是假货，我去把他弄死。”陆星游说着打了个哈欠，摘下兜帽转身就要走。
“等会等会，那可是殷臣的冒名顶替者，你确定你打得过吗？”
“……很有道理，那我俩一起上，不试试怎么知道。”
常美江犹豫片刻，拿起自己身侧的手提包：“OK，我跟你去。今晚就是甜蜜写情书环节了，绝对不能出差错！”
“常导您可真是敬业啊。”陆星游不由感叹。
常美江笑笑，为了缓解心头紧张感，故意与他商业互吹：“客气了陆少，您这一手实名举报亲哥偷税漏税，也颇有陆家豪门之风。”
“唔，我顺便把王宝珠家里也给举报了，”陆星游耸耸肩，“她家那个真千金也闹着要参加恋综，这两天好像鸡飞狗跳的。我觉得可以让她参加第二期，有问题直接弄死，常导意下如何？”
“当然，我已经给她发合同邀约了。别忘记你也答应过我的，下期必须当飞行嘉宾。到时候我提前买个小陆少现身海滩的热搜，不准睡过头！”
“好好好，行行行……请给我准备好五百倍浓缩咖啡。”被赶鸭子上架的陆星游无奈回答。
两人一路聊天，态度自然又随意，不约而同地假装没发现露台上还藏着个人。
上楼梯时，常美江开始翻找手包，拿出那把打鸟专用小手枪。取出钢珠后她咬咬牙，干脆换上了积分商城里售卖的超强杀伤力·内爆子弹。
他俩蹑手蹑脚来到三楼，站在主卧门外，小心翼翼拉开一条缝隙。
“如果这都打不死他，那我死了算了。”常美江紧紧攥住手枪，低声说着，如临大敌。
陆星游在看便携监控器，发现“殷臣”已经很久没有移动位置了。
他思考数秒，给出行动计划：“三点钟方向，下半身被植物遮挡，建议直接向上开枪。等会儿我先冲进去制造动静，转移他注意力，你可以死死瞄准他脑袋，一口气射空弹夹不要停，别担心误伤我。打完了你就躲门背后去，我再继续补刀，OK？”
“OK，小心，别一进去被人家秒杀了。”
陆星游皱眉轻“嘶”一声，没应这话，猛地推开门冲了进去。
他动作快如闪电，眨眼间便跳至露台窗口，随手拎起沉重的实木衣帽架用作武器，狠狠砸向“殷臣”的方向。
“砰！砰砰砰砰——！”
与此同时，五枚子弹连发引出沉闷爆响，常美江的小手枪甚至承受不住威力炸了膛，于高温中化作一滩铁水，洒落在地。
她一眼都没看“殷臣”，忍着掌心刺痛安静转身，依照计划躲在门后，侧耳聆听屋内动静……但似乎只能听见陆星游单方面的殴打声。
没错，“殷臣”并未反抗，似笑非笑倚在露台边缘，一连串刺目血珠沿着额角与凌厉下颌滚滚滑落，染红了他大片裸露在外的冷白皮肤，愈发透出非人类般的诡异阴森。
常美江的枪法很准。她敢打包票，那五枚价格高昂的子弹，全都精准命中“殷臣”，并已经在他脑袋里炸开了五朵硕大烟花。
这都不死，那还是人？
陆星游表情冷肃，他才不管这个冒牌货是否反抗，毫不犹豫掰断衣帽架，将断裂木头那狰狞的尖刺狠狠捅入“殷臣”腹部。
“扑哧——”
鲜血四溢，泼洒在月牙白的雕花栏杆之上，紧随而至的是一声轻柔叹息。
“好疼，你说他会心疼我吗？”
“殷臣”低下头，欣赏着自己破开一个洞的身体，认真询问道。
“不，他只会觉得你有毛病。”陆星游语气平静，眸子却紧紧盯着他的细微表情变换。
果然，下一瞬间，他动了。
犹如鬼魅般闪现至陆星游身后，卷起一阵冰冷而血腥的凉风。
“咳……”
陆星游不由自主发出一声闷哼，胸腔喉管颤抖翻涌者，不受控制地低头吐出大量鲜血与脏器碎片。
他没有看清，这是他根本无法凭借战斗本能去对抗的恐怖速度。
而被骤然激怒的“殷臣”下手极狠，甚至是在刻意报复。他依葫芦画瓢，赤手空拳重重打向陆星游腹部，粗暴捅开了一个深度完美相同的……血色大洞。
“再胡说下去，你会死得更加难看。”
冒名顶替者死死扣着陆星游的脖颈，阴鸷威胁着。
“回答我。我这么可怜，他会心疼，他会更偏爱我，他一定会选择我，对不对？”
“……对你大爷。”
陆星游笑了，他咽下口中鲜血，哑着嗓子故意嘲讽，“人家小两口在甜甜蜜蜜泡温泉呢，怎么，你想当小三？”
与此同时，常美江已经飞奔下楼，一边给殷臣打电话，一边拉起迟烟就要回去救人。
“快点快点，小陆要被打死了！”
听到后半句话，迟烟忽然也笑了：“真的？那先别救他了。”
“为什么？！”
“因为……濒死状态的陆星游，可以一拳打爆地球。”
第49章 丘比特之吻（11）
迟烟话音甫落，整栋别墅竟然蓦地摇晃起来。
旋转楼梯上华丽的水晶吊灯疯狂摇摆，发出激烈的碰撞与破裂声，强度堪比五级地震。
一连串空气爆裂的巨大鸣响紧随而至，荡起阵阵震耳欲聋的尖锐回音。
【通关要求：抓出节目里每一个冒名顶替者（4/？）】
“我，操……”
常美江表情僵硬，最后幽幽看向迟烟：“你们研究所还招人吗？我可以打白工。”
“当然招人，通关后来鹤林山庄找我面谈就好。洛城欢迎你。”
迟烟扬唇说完，回卧室拎出一箱急救医疗包，顺便安抚好了惊恐抱在一起的萧潇与夏之知。
“走吧，把可怜的陆少爷搬下来包扎。”
露台上景象有些惊悚，原本的淡色地砖早已看不清真实颜色，积蓄着一层浅浅的血池。
陆星游浑身湿透，仰面浸泡在血水中，脖子断了一半，腹部伤势更是破碎凄惨得不堪入目。他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已经陷入深度昏迷。
至于那名强得可怕的冒名顶替者，此时只剩下一团红里透黄、黄中泛白的碎肉。
它散落在爬山虎深绿的藤蔓叶片上，雕工精美繁复的月白围栏上，树梢枝桠里，茂盛灌木丛中……连空气中都漂浮着若隐若现的血沫子，呼吸很是呛人。
“迟烟，现在不能动他，伤得太重了。”常美江定睛观察后，表情蓦然严肃起来。
迟烟点头：“好，先就地包扎。”
常美江解开外套，淌过涟漪血池后直接半跪下来，探了探他的鼻息：“……牛啊，居然真的没死透。快给我碘伏和针线，必须立刻缝好颈动脉。”
“马上就来。”迟烟快速打开医疗箱，戴上橡胶手套。
常美江负责缝合脖颈，而她也没闲着，眯着眼小心翼翼把流出来的肠子给塞回去。
“嘶，太惨烈了，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吗？”
迟烟摇头，熟练地给陆星游打了一针肾上腺素，随即拿起碘酒针线，无奈道：“普通副本有同伴帮忙，一般用不上这招。但这也不是我第一次帮他塞肠子了。”
“他嗜睡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有一部分。毕竟，任何过于强大的能力，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露台上血腥四溢，而一楼桑拿房里，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在“地震”开始的前一瞬间，殷臣就有所感应，立即展开行动。
他不由分说便把宋葬打横抱起来，靠着墙角护在自己怀里。
宋葬吓得惊呼一声，下意识抓紧腰间险些脱落的浴巾。紧接着他就感觉地面剧烈晃动起来，木制结构的桑拿房嘎吱作响，甚至有两块滚烫的石头从门口弹跳了出来。
他只好乖乖缩在殷臣怀中，安分等待这股恐怖的震动感消失。
可是当一切重归平静，殷臣依然没有放开他，
“那个，发生什么事了？”宋葬小声问，同时轻轻推了推殷臣的肩膀，示意殷臣赶紧把他放下。
但殷臣完全没有领悟这个暗示，他继续盯着宋葬泛红的脸颊，疑惑开口：“不知道，但是我现在更想摸摸你了……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
宋葬无语地深吸一口气，险些被屋内滚烫的空气呛得轻咳起来。
桑拿房里的温度过于炙热干燥，两人都没穿上衣，就这样姿势暧昧地靠在墙角。呼吸交缠，微微发烫的皮肤紧贴在一起，不可避免相互摩挲着。
虽然殷臣本人肯定没有思考得那么深远……但宋葬真的越想越怪，必须停止正在发生的一切。
压着心间怪异的躁动，宋葬主动抬手抱抱他，然后立刻认真道：“谢谢你刚才保护了我。但是现在，放我下来！不然我哭给你看。”
“听你的。”殷臣勾起唇，很好说话地将他稳稳放回地上。
毕竟，今日的肢体接触频率，早就超过日常标准了。即便莫名其妙感到一丝不舍，但殷臣的心情还算平静。
平静的殷臣，就是听话的殷臣。
两人没再黏糊着耽搁时间，赶紧关了灯离开炙热的桑拿房。
外面中央空调开得很低，温差有点大，犹如一阵冰凉冷风扑面而来。宋葬正想去找件外套来穿，殷臣已经取回干净浴袍，一言不发，轻轻披在他身上。
“谢谢。”宋葬将浴袍拉紧，心里又一次泛起怪异的躁动。
然而接下来，他没空再去深思这躁动出现的理由，因为殷臣终于发现了被自己遗忘许久的手机。
“果然出事了，陆星游重伤。”
宋葬一惊：“什么，他现在在哪里？！”
“在露台，”殷臣向上翻着之前收到的消息，忽然动作顿了顿，脸色逐渐变得黑沉，“又出现了一个顶替我的冒牌货。”
宋葬心里担忧着陆星游的情况，拉起他的胳膊就往三楼走，边走边问：“那异人不是已经被你弄死了吗？”
“我敢保证，他死透了。”
“所以今天死的这个人，是新出现的冒名顶替者……”宋葬若有所思。
连续出现了两个试图顶替殷臣的异人，为什么？这其中绝对有什么规律或秘密，只不过他们现在了解的信息还是太少，一时半会无法做出准确判断。
当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陆星游那岌岌可危的健康情况。
推开门，宋葬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捂住鼻子。
浓郁而强烈的消毒酒精味、干涸鲜血气息与某种诡异的味道混合交杂着，将清晨时还飘有花香的卧室彻底笼罩，一寸不留地侵蚀玷污。
血肉模糊的露台景色，比宋葬原本想象中更加惨烈。
常美江还在给陆星游包扎，他全身各处都有皮肉绽开的细小伤口，活脱脱变成了一个血人。恐怕是因为最后一击用力过猛，导致他自己的身体也无法承受他爆发出来的力量。
迟烟拎着一根延长水管，低头冲刷两人脚下越来越多的血水，以免妨碍到常美江的包扎效率。
“迟姐，他怎么样了？”宋葬着急地扬声问。
“瞧你这小脸白的，没事放心，暂时死不了的，”迟烟对宋葬温和笑笑，随后意味深长抬眸看了殷臣一眼，“但你俩必须要换地方住了。”
“可以，隔壁卧室还空着。”
殷臣说着，一把拉住了试图凑近去看的宋葬，故意扣紧他的腰，说什么都不许宋葬踏上露台。
宋葬挣扎无效，只好作罢，白着脸左右环视：“那个异人呢？”
“被小陆一拳打成了碎片，现在外面到处都是肉末，特别特别臭……噢对了殷总，麻烦你帮忙做个鉴定，这家伙跟你的真正实力相比，到底如何？”
听到这句话，殷臣陡然面色一黑。之前面对冒牌货时产生的那种强烈不爽感，再次浮上心头。
而迟烟放下水管，拿起刚刚刷洗干净的便携监控器，点开视频回放。
监控摄像头是顶级配置的高清设备，完美收录了陆星游与“殷臣”的每一句对话，音质清晰，字字分明。
殷臣搂着宋葬凑过去认真观看，越看脸色就越黑，手臂也不受控制逐渐收紧。因为这冒牌货的发言，简直达到了造谣级别的离谱程度！
“特别弱，幼稚，变态，神经病。”他生气地给冒牌货打出了最低评价。
殷臣甚至愿意承认，出于他自己也说不清的理由，他确实想要得到宋葬全部的注意力和偏心……但他从来就没想过要弄伤自己，绝对没有。
宋葬才不会因此而心疼他，只会一眼看穿真相，然后凶他，对他发脾气！
“殷臣，你弄疼我了。”
果不其然，宋葬已经开始皱眉控诉。
“……陆星游做得很好，”殷臣稍稍松了力道，极为暴躁地继续沉声说，“你们如果有弄死他的实力，都给我学学陆星游的做法，打成肉泥都算便宜了他。”
宋葬惊讶地扭头看他，发现殷臣的反常情绪，似乎正在变得愈发汹涌。他真的好在意那个假货的言论……
“别生气啦，有你在，我绝对不会选择他。”于是宋葬主动牵上殷臣紧绷的手，轻轻晃了晃，赶紧哄一哄他。
“真的吗？”
宋葬瞪他：“前夫哥，今晚我们还要互相写情书呢，不许反复怀疑我的品味。”
“嗯。”得到肯定答复，殷臣终于愿意安静下来。
他垂眸平复着内心疯狂砍人的欲望，还悄然勾了勾唇。
迟烟没忍住幽幽开口：“小宋，秀恩爱换个地方，说正事呢。”
宋葬脸颊一红，连忙道：“对不起对不起，迟姐你说。”
“是这样的，杀一个超级低配版的殷总，我努力努力应该勉强可以做到，但打成肉泥真的不太现实。他还是太强了，如果放在其他副本，至少能当一个中段Boss。”
“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殷臣本身就很强大吗？”宋葬心里陡然生出一阵不祥的预感。
迟烟微微颔首，若有所思：“我怀疑异人智商不低，而且他们的复制对象，也许能为他们自己带来……怎么说，至少有一定程度的实力增幅。否则这个假殷臣绝无可能如此强大，居然能把陆星游逼到拿出底牌的程度。
殷臣皱眉：“你的意思是，冒名顶替者懂得如何学习、收集和交流信息，并有可能会择优选中实力更强的人？”
“差不多，可能性很高。”
宋葬脸色微白：“那接下来我们要抓的异人，最终不会都变成殷臣的复制版吧？”
“别怕，有我在。这些恶心人的东西靠近不了你。”殷臣揉揉他肩膀，试图安抚。
宋葬勉强笑了笑，咬唇不语。
他真正要担心的可不止这个。
万一异人收集信息的能力特别强，没有去继续冒充殷臣，却反过来顶替他的存在呢？
宋葬很清楚，自己究竟拥有怎样夸张的破坏力。
万一真的有人冒名顶替了他，而其他玩家都认不出那是个假扮成他的怪物，大意之下一时轻敌……结果被整整齐齐全部杀光了该怎么办！
宋葬简直不敢想象，那将会变成何等荒诞又恐怖的画面。
但如今他在明，敌在暗，众人连异人的底细都尚不明确。
一时之间，宋葬还真想不出什么有效的预防策略。他只能继续抱住殷臣大腿，就当是连体婴儿那样，一起甜蜜贴贴录综艺。
至少这样做，如果他和殷臣有任何一人单独出现，都能让其他玩家及时注意到异常，并且提高警惕。
“迟老师还有你们小两口，来帮忙！”
就在这时，常美江的一声呼唤打断了他的沉思。
宋葬猛地从殷臣怀里钻出来，站起身：“来了，我要做什么？”
“稍等片刻啊，殷总你力气大，麻烦你把陆星游搬到床上去，”常美江揉着酸痛的腰指挥，“小宋，你戴好手套，帮我收集一下附近的肉渣。”
“肉、肉渣？”宋葬脸色一白，不敢置信地颤声确认。
“没事的，戴手套就好。我前天和陆星游商量过，咱们要找一个足够保密的私人实验室，把异人的肢体样本送去分析，”常美江解释道，“毕竟，他黑到的那些信息资料都模模糊糊的，没有详细来源没有科学依据，也不一定完全可信任，最靠谱的办法就是我们自己进行对比。”
“我有私人实验室。”殷臣把包成粽子的陆星游搬回来，稳稳放在床上，不紧不慢开口。
“那太好了，”常美江眼睛一亮，“多谢殷总，放这儿就好，我待会给他打个吊瓶。”
殷臣微微颔首，随即转身就换上一幅新手套，把小心翼翼试图走进露台的宋葬给拉了回去。
“你别过去，太脏了，我来就好。”
“好吧，”宋葬悄然打量他神色，确定殷臣不会把肉渣故意毁灭泄愤，这才妥协，“那我先帮你收拾行李？”
“可以。”
两人互动让常美江看得啧啧称奇，趁殷臣离开露台时，没忍住低声八卦：“宋老师啊，他到底为什么对你那么好？你上辈子救过他的命吗？”
宋葬坐在床边，叠着殷臣那一件几千块的黑衬衫，同样低声回答：“我也不知道，但是他特别好。”
虽然有的时候会莫名其妙开始暴躁，说话阴阳怪气，甚至冷不丁说出死亡威胁，不算太用力地掐他脖子……
但于宋葬而言，这一切都抵不过殷臣的优点。就像在清淡食物中加了一剂口感刺激的调料，甚至还挺有意思的。他对殷臣产生了越来越强盛的好奇心。
殷臣会主动接近自己，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宋葬边想边叠好衬衫，卷好领带，打开殷臣的行李箱，正要把衣服往里放，倾斜的箱子侧栏忽然掉出了两张纸片。
“这是什么？”
宋葬好奇地拿起来，翻转纸片定睛一看，顿时陷入震耳欲聋般的沉默之中。
——这是他的高清大头照。
殷臣居然偷偷私藏他的高清大头照！
目睹全过程的常美江也呆滞了，沉吟半晌，幽幽说：“……要不你俩假戏真做吧？我直接帮你买热搜，狠狠营销，当你头号cp粉。”
“可，可我们真不是这种关系，我发誓……”
宋葬用力攥着纸片，毫无底气地弱弱反驳。
“别掩饰了，他超爱！怪不得殷总的冒牌货说话那么奇怪，总透着一股要跟正主搞雄竞的味儿，”常美江不由感慨，“他就是超爱，连他的冒名顶替者也超爱！”
就在这时，殷臣拎着俩密封玻璃瓶回来了，动作非常迅速。
“怎么了？”他敏锐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
“殷臣你现在对天发誓，你绝对不爱我，对我没有那种非分之想，快点！”宋葬扭头，气势汹汹地瞪他一眼。
殷臣茫然地脱着手套，被瞪得满头雾水：“……嗯，我发誓。”
“常导，你看见了吧？”宋葬理直气壮，“我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异人要取代的不仅仅是殷臣本身，他们绝对也复制了前夫哥的性格和记忆！”
“那个被绿茶男戴了绿帽子还超爱的前夫哥？我操，真有可能，”常美江突然想起了一个幕后消息，“小宋你知道吗，本来以你的咖位根本上不了这个综艺，但是你前夫哥点名要你来参加！为了确保你一定会来，你大部分片酬都是他自掏腰包的，相当于白送给你五百万。”
殷臣越听越茫然，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宋葬正想解释，但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高清照片，没忍住又瞪他一眼：“变态。”
说完宋葬拖着行李箱转身就走。
殷臣：？？？
常美江忍着笑给他说明：“我们在说你的冒名顶替者。虽然他复制了你的实力，但他的性格……更像你在这个世界的角色设定，而且有点变态，对不对？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发现，咱们以后都要更加小心才行。”
“变态的是冒牌货，又不是我，那宋葬为什么生我的气？”殷臣依旧不解。
常美江在殷臣面前不太敢开玩笑，只轻咳一声，低低道：“他发现你偷藏他的照片了。”
不得不说，这种行为同样有点变态。
殷臣恍然大悟，随后把收集好的碎肉塞给常美江，毫不犹豫追了出去。
他推开隔壁卧室的门，一把拉住宋葬：“别生气，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宋葬被迫停在原地，扭头瞪他，面上其实没有太多怒意，唯独耳尖微微红着。
“如果我一声不吭偷藏你的高清照，你会怎么想？”
殷臣怔了下：“我会给你更多照片，不够再拍，你想要多少都可以。”
宋葬：……
好吧，这句回答可以证明一件事——殷臣的脑回路非常单纯。
他闭了闭眼：“你给我个理由，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见宋葬态度似乎和缓了些，殷臣立刻得寸进尺，轻轻扣住他手腕摩挲：“很好看，看着心情好。而且照片上的你不会骂我。”
“我什么时候骂过你？！”宋葬震惊。
殷臣悄然垂眸，好像还委屈起来了：“你刚刚才骂过我变态。”
“那只是一句合情合理的评价，”宋葬深吸一口气，“如果偷藏我照片的人，是你的冒名顶替者呢？你想象一下那个画面，难道不变态吗？”
“……！”
殷臣一愣，瞬间醍醐灌顶，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忍受这种情况出现。
他把宋葬手中的照片抢回来，当场暴力撕成碎屑全部扔进垃圾桶里。
“我明白了，是我没想到这一点。以后除了我，谁都不许给你拍照。”撕完照片，殷臣还不忘阴恻恻地加上一句。
“……倒也不用那么极端。”
宋葬实在哭笑不得，干脆选择放弃交流。
而且他意识到了真正的问题所在。
殷臣好像并不了解任何意义上的人情世故，以及社会中约定俗成的规矩和观念。
说夸张些，他就像是从来没有经历过“普通且正常”的人类生活。
再结合兰玉珩曾经说过的，现实世界里根本没人见过殷臣……这一事实，给宋葬的推测增加了不少可靠度。
宋葬在心里想了很多种可能性，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佯装忙碌地打开行李箱，把第二日要穿的衣服都分类挂好。
想到明天就是在别墅的最后一天了，他还有些诡异的不舍：“咱们明天去玫瑰花园吃午餐吧，我想尝尝地下室的红酒。”
“好，”殷臣周身淡淡的戾气骤然消失，弯起唇欣然答应，“想吃什么？”
“我想吃牛……”
说到一半，宋葬的话戛然而止。
蓝色光屏浮现在两人眼前，不约而同跳出了系统提示。
【抓出节目里每一个冒名顶替者（5/？）】
【抓出节目里每一个冒名顶替者（6/？）】
“怎么突然多了两个？”
宋葬快步推开卧室门，探头向隔壁扬声问道：“迟姐！又有异人出现了吗？！”
“没有啊，我俩还想问你呢！谁杀的？”
迟烟和常美江也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李俊去哪了？”殷臣冷不丁问道。
“……对哦，我还真忘了这颠仔的存在。”迟烟恍然大悟。
与此同时，地下室里一片狼藉。
浓郁香醇的酒味飘荡在空气中，满地都是无从踏足的破碎酒瓶。
李俊瘫坐在玻璃碎片之上，疯狂啃咬自己鲜血淋漓的指甲，神经质地低低笑着。
而萧潇举着夹满碎肉的园丁剪刀，因为头一次杀人而亢奋到难以控制自己，大口喘气。
“呼，呼……我没杀错人吧？！”
“哈哈哈，嘻嘻嘻嘻……”
“李俊你正常点！”
“下一个会死的是谁？嘿嘿……是我，还是你？”
李俊猛地抬头，眼底布满血丝：“啊，不对，哈哈哈哈哈……我们全都会死，杀不完杀不完杀不完的，我们全都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