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咸鱼一百四十一条
眼见着苏予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 顾淮心里微叹一口气，上前一步抱住了她。
苏予被人揽进怀里的时候只稍微抵抗了一下，就顺着他的力道将脸埋进了顾淮肩膀。
顾淮的身体很暖和, 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燥热的暖意。
直到这会儿, 觉得自己一直在配合着顾淮思路的苏予才发现了自己心中颤抖着的不安。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在顾淮的心跳声中小小声问道：“你很早就开始做这个打算了, 那个时候新的机甲图纸还没有被设计出来，你一开始的计划是什么呢？”
苏予和他想象中一样敏锐。
按照历史上已经发生过的一切，巨型机甲只需要由一个人驾驶，只要操作得当, 就能够炸毁虫母所在的星球。
他一直知道苏予的精神力很强, 很有可能会是联邦唯一一个合适的人选，而到了那个时候, 按照苏予的性格，她是肯定会去的, 别看她一直表现出来一副没心没肺懒懒散散的样子, 但是在大事上，她比任何人都要有责任心。
所以他必须提升精神力，如果到时候非要有一个人去牺牲, 他希望这个人是自己，而不是苏予。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 等他好不容易提升了精神力回来，驾驶巨型机甲出征的任务变成了两人份，他们俩一个都跑不掉。
顾淮这次没有隐瞒苏予, 他把自己的心路历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苏予静静听着, 一股暖流从心口的位置传来，喉咙里翻涌起些许热意, 眼角发酸。
“这次的成功率不低的，你放心。”
“真能有百分百？”顾淮把苏予放开些许，看着她问道。
“真的。”苏予抬头，不躲不闪地看着顾淮，眼神满是坚定。
“好。”顾淮点头，但是丝毫没信。
影响一场战争的因素是多方面的，一点点变动就会产生巨大的偏差，这一点不管是苏予还是顾淮都心知肚明。
两人静静地站了一会儿，风卷携着沙尘迅速掠过。
“再接着吵会儿？”苏予抬头，微眯着眼睛防止风沙吹进眼里。
“不了，谢谢。”见识过苏予战斗力的顾淮立即拒绝。
·
两天后，巨型机甲从半空中降落。
舱门打开，苏予抹了一把被汗浸湿的头发，从巨型机甲上一跃而下。
顾淮紧跟其后跳了下来。
经过几天的磨合，他俩的默契度有了质的提升，几乎可以只靠对方的操作就能判断出下一步的动作，甚至从外面来看根本想不到是两个人在共同操作。
但是练到这个份上，顾淮的疑惑也开始激增。
“怎么了？”苏予早察觉到了顾淮的疑惑，但是在彻底磨合完成之前，他俩谁都没有提这一茬。
他们没有多余的时间来用在聊天上。
这会儿训练有了成果，苏予才趁着这个空闲，问起顾淮的情况。
“我在想，这个巨型机甲其实一个人也能操控吧？”顾淮没有理会从脸上不断滚落下来的汗珠，盯着苏予问道，“如果一个人也能操作，那我自己去就……”
“当然不行！”苏予打断了顾淮的话。
顾淮用袖口抹了下汗，随后转身，作势往机甲上爬，被苏予一把拉下。
“你这是做什么？”苏予问。
“我想试试。”顾淮坚定得说。
“不用试了，一个人能驾驶。”苏予说。
“那为什么……”
“我是说你一个人去当然不行。”苏予再次打断了顾淮的话，“我承认，这个改造后的机甲在驾驶的过程中是完全可以一个人的，两个人一起除了能节省精神力和体力之外没有太大的用处，甚至配合不当还会导致指令矛盾。”
顾淮听着苏予的话情不自禁皱起了眉。
“我们的时间太紧了，”苏予微微低头，“我只能做出最简单的改造——在不改变原先机甲性能和体型的基础上调整内部结构，在驾驶舱后面安装逃生舱，如果情况不对，在巨型机甲爆炸前，我俩可以提前逃生，然后借助爆炸的冲击力远离虫族。”
“但是这个你没有教我。”顾淮有些着急。
按照正常的情况来看，打开和启动逃生舱是需要手动输入指令的，如果苏予不告诉他这个指令，万一出现点什么变故，他连送她离开都做不到。
“你不需要知道。”苏予决绝道。
这个操作开始的时候，其中一个人一定要进入逃生舱，里面的源能量将自行启动，然后另一个人在机甲操作盘上输入指令，确定预备降落的方向。
输入指令之后，只有很短的时间来让外面的人进入逃生舱，她确定自己能让两个人一起回来，但是如果让顾淮来操作的话，按照他一贯的作风，如果中途出了什么变故，他是做得出来让她一个人离开这种事的。
“但是既然有逃生舱，为什么不能一个人去？”顾淮说，“一个人把它开到虫星，然后逃生，不是一样吗？”
“因为改造后的巨型机甲非常耗费精神力，一个人去的话，只是把它驾驶到虫星然后引爆，就足够掏空全部精神力和体力，根本没法打开逃生舱。”苏予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有耐心过。
顾淮提的问题，她和总统都已经讨论过，如果要回来的话，现在就已经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了。
“那如果开得是普通的巨型机甲……”顾淮话说到一半，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索性闭嘴了。
“抱歉，当我没问过这个问题。”
可能是练习了太久精神力有些透支，他竟然不知不觉间自己钻进了牛角尖里。
这当然是现在最好的方案，要不然总统根本就不会做出把巨型机甲放出来让所有人试驾这种事。
“休息一会儿，等小队过来，我们就出发。”苏予拍了拍顾淮的背，从一边的杂物里抽出了个床垫扔到地上，看了眼光脑上的时间，看向顾淮的眼神里夹杂了一些欣赏，“这个时间比我想象得要早一点。”
她最开始定的训练五天的最终目标其实并不是完全熟练操作巨型机甲，而是在两人的配合下至少能让指令通畅进行。
但是顾淮进步得实在太快，让这个训练的成果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所以这会儿，他们有至少大半天能用来休息，恢复体力。
顾淮帮着苏予把一堆杂物整理整齐，顺口问道：“什么小队？”
“和我们一起出发的还有一个十二人小队，协助侦查情况。”苏予一头扎进床垫里，伸了个懒腰，平和的闭上了眼睛，“歇会儿吧，后面有得是忙的时间。”
“好。”
顾淮说着，拎起地上一个水壶，准备给自己倒杯水，被闭着眼睛的苏予制止。
“喝那个没有拆封的水，这水壶里的水有用。”苏予一只胳膊枕在脑后，慢悠悠给顾淮讲述了一下之前自己的猜测和这水的用处。
苏予的声音微微沙哑，语调平和轻柔，听得顾淮一直紧绷的神经都放松了下来。
他在苏予旁边坐下，静静看着她，一直到她讲完。
“所以，怎么才能保证虫母喝到这个水呢？”顾淮问道。
“好问题。”苏予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马上你就知道了。”
顾淮见苏予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便没有继续追问，安安静静躺下来等着苏予说的“马上”。
两人并肩躺着，脑袋上方两个遮蔽的屋顶都没有，竟就在阳光下睡着了。
等再次醒来，天已经黑了，远处传来了发动机的轰鸣，顾淮坐起来，准备叫苏予，才发现旁边已经没有了人影。
“苏予？”顾淮放出精神力开始找人。
“这儿呢。”苏予在顾淮背后回应道，“别浪费精神力了，我们马上要出发了。”
很快，飞船在两人面前停下，苏予拉着顾淮轻车熟路走了上去。
飞船内部，十二个人围坐在沙发上，见苏予两人上来，纷纷站了起来问好。
苏予扫视了一圈，乐了。
好嘛，好多熟人。
除了李闻、白悦、高耀、宁波、第五师两位团长和原来顾淮小队里的人，苏予从来没见过的人竟然只有三个。
怎么回事？
军队里的人还是觉得这太危险，所以都不愿意来吗？
也是，在太空里机甲破了之后即使有保护罩也是凶多吉少。
苏予心里的思路百转千回，最终没有多问什么。
空气中的气氛悄悄凝重了些许。
之前从来没有和苏予合作过只听过她的名声的三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默契地往后退了半步。
和他们的动作相反的，是李闻快速迎了上去的步伐。
“小五、哦、不对、首长我和你说，加入这个小队的竞争太激烈了。”
“你都不知道我是废了多大劲才把这两个拖油瓶给拽进来的，他俩连SSS级精神力都没有，我一拖二可辛苦了，诶，老高你拉我干什么？！恩将仇报是不是？！”
李闻被高耀拽了回去，他的回答却正好解决了苏予心里的疑惑，船舱内的空气重新流动了起来。
“首长，冒昧问一下，不是说另一个人选是顾队长吗？这位是？”顾淮小队的周弧谨慎地向前迈了半步，小心问道。
苏予转头看向顾淮。
顾淮单手扶额。
“这不就是你们顾队长吗？”李闻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们连自己队长都认不出来吗？”
周弧一愣，立即再次看向苏予旁边站着的男人。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这人比他们顾队长高，比他们顾队长壮，比他们顾队长成熟，就连气质都比他们顾队长强势，虽然隐隐约约是有点像，但是怎么看都不可能是顾淮啊。
“这件事，说来话长。”顾淮清了清嗓子，“等会儿再慢慢和你们解释。”
周弧又一愣。
声音也不像。
“我觉得，没什么大变化啊。”苏予端详了顾淮良久，笃定开口道。
“对啊，这不一看就是顾教官吗？”李闻也跟着接茬。
白悦满脸问号：“这从哪能看出来？”
高耀也跟着点头：“确实是不太像。”
这回轮到李闻懵了：“你们这都认不出来吗？那虫族你们要怎么认出来？”
“虫族不都长得一模一样吗？打就是了，为什么要认？”白悦反问。
“你们要是认不出来，那之后要怎么确定它的任务完成没有？你们连它在哪都不知道！”李闻立即反驳。
这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吗？
他们这些人在首长面前怎么能这么随意？！
没有和苏予接触过的三人又整齐划一地往后退了半步，离吵闹的人群远了一点。
“你们说的这个‘ta’指的是谁？”顾淮听着几人的争吵，突然觉得有些不对，问道。
李闻随意道：“哦，它是我们按照苏予首长的命令策反的一个低等虫族，这会儿正在后面储物室关着。”
第142章 咸鱼一百四十二条
“策反了一个低等虫族？”顾淮眼神满是不赞同, “这件事太荒唐了，历史上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那是因为历史上的低等虫族，从来就没有过智慧。”周弧应该是没有想到会得到反对, 语气略有些急促。
“不行, 你们这是在用联邦的存亡做实验。”顾淮眉头皱起。
他不清楚他们觉得这么做能成功的依据，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 这个做法不太靠谱。
“这个虫族很聪明的，他能沟通，学习能力也很强。”周弧继续解释，“最开始是蜘蛛发现他的, 当时蜘蛛支援驻外部队时, 在无意中看到这个虫族在试图操控人类丢掉的已经坏掉的光脑，感觉他很特别, 就设计把他绑了。”
“那就更不行了，不管怎么说它也是虫族。”顾淮坚决道, “而且, 我们怎么知道当初是不是这个低等虫族设计让蜘蛛绑得它？就为了在我们这卧底给虫族传递消息？”
“你把这虫族想得也太聪明了。”周弧笑着说，“他可是低等虫族。”
“它很聪明这个结论，不是你刚刚说的吗？”
顾淮一句反问, 成功把周弧给问得哑口无言。
空气安静了好几秒。
旁边，一直在观望的李闻左右看了看, 弱弱举手：“那个，你们说的蜘蛛是谁啊？”
“我们小队的成员，当时学校的教官之一, 主要负责网络技术的。”周弧眼神感激得望向无意中帮他解了围的李闻, 解释道。
“所以这个虫族是他一个人俘虏的？”李闻继续问。
“是的。”周弧说道。
他的话音落下，周围更加沉默了。
就连苏予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虫族的确切由来, 迅速变了眼神。
“你们是怎么确定这个虫族确实愿意帮助我们的？”
“虽然这个虫族是蜘蛛俘虏的，但是说服它帮助联邦这件事是我们几个一起做的，我们当时还抓了其他好几个虫族，但是只有这个答应给我们帮忙，他向总统保证过了，说是他会帮助我们赶走虫族，之后我们需要给他一个荒星。”周弧说，“到时候他可以在荒星称王，总比他在虫族被高等虫族天然压迫，被其他低等虫族欺负来得好。”
“而且我们用联邦的测谎仪测过了，他在讲述的时候没有撒谎。”周弧说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蜘蛛是一个技术人员，战斗力并不强。”听到这，苏予微微低头，语气低沉道，“而且在这次俘虏虫族的过程中，你们应该已经发现了，低等虫族很难活抓这件事。”
李闻在旁边连连点头：“确实，超难抓的，也不知道他们这不为瓦全的精神是哪来的，我当时还在想，都一样拥有智慧，为什么不能抓高等虫族，至少高等虫族赴死赴得没有那么坚定。”
空气又安静了下来，没有人理会李闻的这个提问。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凡高等虫族有那么一丝一毫能为人类所用的意思，历史上那么多年的抗战不可能不采用这个战术。
“低等虫族应该没那么坚定，威逼利诱的招都试过了吗？”苏予转头问道，“那些没能成功的虫族呢？”
“都杀了。”周弧说。
“杀了？算了，没时间了，带我去看看那个虫族。”苏予说。
“我还是觉得最好不要用这个方法比较好。”顾淮嘀咕。
周弧闻言转身，准备带两人去储物室。
苏予跟着走了两步，见顾淮没有行动的意思，单手撑住他的后腰，手臂用力，将人半推着跟上。
李闻几人互相看了一眼，走在后面。
走廊上，只有军靴踩在地板上的清脆的脚步声整齐响起，没有人说话，四周非常安静，安静到几乎能听到众人的呼吸声。
很快，周弧在储物室的门口停下。
“这个飞船隔音不错。”顾淮感受着安静的氛围，随口说道。
经过长时间的接触，所有人都知道低等虫族的嘶嘶声几乎是和呼吸共同响起的，所以即使虫族有了智慧，也很少能成功埋伏偷袭。
听到顾淮的话，周弧脸上浮起来一点笑容，他微微昂头看着顾淮，笑道：“这个飞船的墙壁没有任何隔音效果。”
说完，他敲了敲门。
在众人的注视下，门被从里面打开，一张狰狞的虫族的脸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顾淮下意识想要后退，却被苏予撑着后腰不能退后分毫。
那虫族是很典型的低等虫族，身上被漆黑的壳覆满，爪子尖锐修长，六条后腿撑在地上，勉强支撑起身体。
见到众人，它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然后用爪子在墙面上划下了几个字——【这个房间太小了，我几乎没法转身，能换一个大一点的吗？】
“他会写字？！”顾淮有些震惊，这可是标准的联邦文字，标准得几乎像是打印出来的。
“我说过的，它学东西很快。”周弧在旁边说。
“虫族可以自己控制叫声吗？”顾淮问。
“他是个哑巴。”周弧凑到顾淮身边小声说，“就是因为这一点，他在虫族备受歧视，所以才愿意协助我们的。”
虫族明显听到了周弧的话，用前爪敲了敲地面，在墙上写道——【按照人类的规则，当着别人面说人缺陷是不礼貌的行为。】
“抱歉。”周弧下意识道。
虫族略一抬头，在已经缓慢恢复平整的墙面上写下——【没关系。】
“这个虫族看起来很理智。”顾淮评价道。
在他说话时，那只虫族仔细地看了他两眼，在墙上又写下一行字——【你看起来好像并不信任我，需要再进行测谎吗？】
“不用，测不测谎没意义。”苏予在旁边凉凉开口，手在暗里使劲，压住了想要开口的顾淮。
——【？】
——【你信任我？看起来不像。】
“我们之间不用谈信不信任，我只要保证你按照我们的指示做就好了。”苏予双手抱胸，气定神闲说道。
——【什么意思？】
李闻敏锐察觉到觉得苏予这话说得好像有点奇怪，立刻看向她。
“我们在你体内装了微型芯片，只要你有异心，我们可以远程引爆炸弹。”苏予说。
虫族没有立刻相信，它在见到那个人类那么久的时间里从来没有失去意识过，难道他们还能趁它清醒着的时候给它注入芯片？
李闻立即接话：“对，这是我亲手植入进去的，威力很大，只要引爆，至少能炸死周围的十米的生物。”
“我怎么不知道？”周弧当即转身问道，“你什么时候植入的？”
“是在测谎的时候啊，当时不是给它带了个头盔吗？那个头盔带弱电流，正好能掩盖植入芯片的痛感。”李闻摸着自己后脑勺，笑呵呵道，“这是首长交给我的任务。我没和你说吗？可能是我忘了，主要这件事不是很重要。”
“不重要？”周弧重复。
“当然了，虫族说到底也不是人类喔，整点保险措施是必要的呀，”李闻从苏予背后探出头来，冲着虫族笑呵呵道，“虫哥你别怕，这玩意儿不伤身的。”
低等虫族听着这带着笑意的话，明显焦躁了起来，几只利爪在地上不安划动，发出刺耳的噪声。
——【人类太卑鄙了。】
——【你们不信任我！】
“不要担心，只要你信任我们，按照我们的命令做事，不会出问题的。”苏予面上带着和善的微笑，默默伸手将站在房间内部的周弧一只手抓住。
——【骗子！你们人类都是骗子！】
——【你们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芯片的事情。】
虫族的爪子挥舞得越来越快。
苏予悠悠道：“这不是已经和你说了吗？”
——【现在说有什么用？！】
虫族挥舞利爪，明显情绪激动，然后在动作间，“嘶嘶”一声从它的喉咙里冒了出来，然后整个虫的动作瞬间僵硬。
“原来你不是哑巴啊。”苏予道。
话音未落，虫族突然发难，猛地向着众人冲来。
周弧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傻了，虫族本来战斗力就强，速度就快，人类即使开着机甲都很难一对一打赢，这会儿这么小点地方，虫族的攻击一般人很难躲过。
眼见着虫族像子弹一样冲来，周弧心脏重重一跳，然后眼前一花，整个人被掀翻了出去。
天地旋转间，他看见苏予一脸淡定地关上了门。
虫族重重撞在了门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苏予后面，因为站得比较靠前，亲眼目睹了虫族出手全部过程的李闻和白悦两个人对视一眼。
——老李，刚才那情况你能反应过来不？
——脑子能，身体不能，你呢？
——脑子不能，身体也不能。
再后面，一圈人连虫族的动作都没有看清，一头雾水地看着偏着头挤眉弄眼的李闻和白悦两人。
——咋了这是？咋就关门了？
“现在怎么办？”顾淮垂眼扫过正从地上往起来爬的周弧，问道，“杀了？”
“杀了多可惜。”苏予说，“明天再来看看，如果这个虫族没自杀也不再攻击我们，稍微收拾一下，也还能用。”
“怎么收拾？”周弧艰难爬起来，问。
“让它变成真的哑巴。”苏予说。
“这个墙隔音不好。”顾淮提醒道。
他们站在走廊都能听到虫族的嘶嘶声，似乎是在骂人。
“没关系，就是说给它听的。”苏予没发出声音，给顾淮做口型道。
“所以给它安装芯片这件事是真的？”顾淮也跟着做口型。
“怎么可能，咱哪来的那种好东西。”苏予无声道，“诈一诈它而已。”
第143章 咸鱼一百四十三条
周弧刚刚被苏予猛地甩了出来, 这会儿即使勉强爬起来，腰也像断了似得疼。
他撑着腰，扶着被房间里虫撞得咚咚作响的门板, 微微仰头, 眼神涣散。
苏予垂眸看了眼站在她侧面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的周弧，随后看向李闻道：“飞船上有隔音会议室吗？”
“有的。”李闻立即点头。
众人跟着李闻来到会议室。
这是一个非常大的房间, 一个长桌摆在房间中央，桌子上，虫母所咋星球的投影静静旋转着。
苏予在主位坐下。
“都坐吧。”
苏予对着众人做了个手势。
众人纷纷落座。
李闻和顾淮分别坐在苏予的左右手，依次下来是他们各自熟悉的人。
周弧在顾淮旁边坐着, 微低着头, 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们大概还有多久到虫星？”苏予看向周弧。
周弧没有抬头，李闻抢答。
“大约36小时。”
“这段时间, 我们商量一下接下来的战术。”苏予说道，“我有一个初步的想法, 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您直接安排就是了, 我们没有意见。”第五师一团长笑呵呵地直接表态。
他这话一出口，本来想点头的周弧脖子梗在原地。
其他人纷纷响应。
“是啊，您直接安排就是了, 这边应该没有人比您更权威了。”
苏予沉吟了一会儿，略一点头。
“那好, 我说一下我的计划。”
这计划很简单，大概就是将十二人分为两队，由李闻和一团长各自带队进行侦查, 主要任务是确定虫巢和虫母的具体位置。
“然后呢？”一团长追问。
“然后就是我和顾淮的事情了, 到时候你们在爆炸范围之外等待。”苏予说。
“就这样？”一团长有些不可置信。
李闻也不可置信，一只指头指向自己：“我带一队？”
“对。”苏予点头, 依次回答了两人的疑问。
“那那个虫族的作用呢？”周弧问道，“它要做什么？”
“好问题。”苏予赞赏的看了周弧一眼，从背包里掏出了半瓶水，放到桌上。
这是一个半透明的瓶子，在和桌面碰撞下，里面的液体晃动起来，连带着里面漂浮着的一块白色晶体也上下晃动。
顾淮扫了一眼。
“它的任务就是把这玩意儿下到虫星水源里。”苏予说，“这是由联邦研制出来的药物结晶，到时候我们可以把它镶嵌在那个虫族的口腔中，这样它在喝水的时候，药力就会渗透进水源里。”
“这个结晶有什么用？”周弧问道。
“这个不重要。”苏予说，“你们只需要保证这个东西能放入水源就行。”
这是一个听起来再简单不过的计划，他们的任务只是侦查，只要不被虫族发现，他们似乎就是绝对安全的。
一团长咬着下唇，总感觉好像有点不对，有些不安地用手肘怼了怼坐在他旁边的三团长。
三团长往旁边挪了一点，咂咂嘴，满脑子想着等会议结束去找点酒喝，自从开始打仗，他就没喝到过酒，这会儿想喝酒这个想法几乎侵蚀了他整个大脑。
——他刚刚路过厨房好像看到灶台上好像还放了半瓶料酒来着。三团长撑着脑袋想，然后在听到苏予点到自己名字的时候迅速应声。
“那就这样，一团长带三团长、高耀、白悦、周弧、武浮；李闻和剩下的人一队。”
苏予扫视了一番众人的精神状态，迅速地做了分队。
“二十四小时之后，我们去看那个虫族，如果它愿意配合我们的话，就按照计划行动，现在大家自由活动。”
“是！”
所有人齐齐应声，但是没有一个人真的离开。
一团长坐在位置上，看着满脸心不在焉的三团长以及据他所知明显做饭比打仗更擅长的高耀、脾气暴躁武力值极强但精神力不高且不服管的白悦、眼珠子乱转不知道在想些啥的周弧几人，愁的脑袋一阵阵抽痛。
也不知道这一群看着就不靠谱的人是怎么被苏予分到他的队伍里的，只有原来顾淮小队里的武浮看起来还算比较靠谱，仅仅只是坐在那里就是一身正气的模样。
他记得这个人，武浮当时根本就没有参与测试选拔，是因为短时间内击杀的低等虫族最多，被直接选入小队中来的。
这一点能勉强让他感到欣慰。
“首长，您累了吗？我带您去休息室？”
李闻殷勤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一团长虚弱地看了一眼那边，心里叹了口气。
——另一个小队的队长还是个舔狗，看上去还一副深得君心的样子，队员也比他的靠谱，这对比简直惨烈到不忍直视。
苏予和李闻一起走了。
顾淮依旧坐在位置上，他没有看两人并肩离开的背影，良久，他站了起来，拍了拍周弧的肩膀。
“……能再和我讲讲那个虫族的事吗？”
·
一天后。
众人按照苏予之前的命令在储物室门口集合完毕。
在苏予的示意下，周弧打开了门口墙壁上镶嵌着的房间内的监控影像。
屏幕上，虫族正埋着头认认真真在墙上写字。
因为墙壁是记忆金属，所以它写的字就会很快消失，只得一遍遍描摹。
在众人的注视下，它的动作机械僵硬，好像已经不断进行了这个动作很多遍了。
——【我想通了，我愿意回虫族卧底，别杀我。】
“它想通得还挺快。”李闻在一旁悠悠开口，调侃似地扫了一旁的周弧两眼。
他昨天溜达的时候，看到周弧来过储物间几回。
“昨天我们给它看了点纪录片。”周弧微微低着头，说。
“什么纪录片？”三团长好奇问道。
“军队里进行模拟审问战俘的录像。”周弧试图解释，“时间太紧了，不这样做很难让它回心转意。”
“打开门。”
苏予没有对周弧的做法做出评价。
周弧依言把门打开了一条缝，见里面虫族没有攻击意图，才把门缓缓推开。
和上次不同，他这次没有再迈进这个房间半步，只站在门口，单手握着门把手，以待随时应对变故。
苏予看着周弧握着门把手的青筋冒起的手背，视线一转看向站在房间角落的虫族。
和它上次说得差不多，这个房间是有些小了，放一个虫族在角落确实有点拥挤。
“你想通了？”苏予走了进去。
——【对。】
虫族谨慎地在墙壁上写下了一个字。
“你知道我们准备让你做些什么吗？”苏予问。
——【知道，你们会毒哑我，让我去投毒。】
虫族在写到投毒两个字的时候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后还是坚持写完了。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看向站在门口的周弧。
周弧一愣：“我没有和它说过这个。”
“没关系，这个不重要。”苏予抬手压住了周弧想要辩解的话，另一手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瓶字，认真看着虫子狰狞的脸，说道，“我们会把这个镶嵌到你的牙里，等到了虫星，你就到水源地去喝水。”
虫族犹豫了一会儿，在墙上继续写下一行字。
——【可以，但是你们得把我送到水源地附近。】
“当然。”苏予同意了虫族的要求，“再过24小时后，我们会放你下去。”
苏予和虫族说了点注意事项，然后后退几步走出了房间。
周弧连忙拉上门。
“毒哑它和镶嵌结晶的任务谁来做？”苏予拿着小瓶子问众人。
“我来！”周弧举手。
苏予没有看他，周弧又把手放了下去。
几秒后，武浮上前一步：“我来吧。”
“注意安全。”苏予简单交代了一句，看着武浮进入房间，对众人说了声，“周弧去帮忙，其他人解散。”
周弧乐呵呵冲了进去。
第144章 咸鱼一百四十四条
“到了？”
苏予站在驾驶舱里, 透过驾驶室的观测窗打量着远处的巨大星球。
这颗星球太庞大了，几乎比之前她炸毁过的那个星球大上千倍，在她的注视下, 不断有飞船从那颗星球升起, 向着联邦的方向驶去。
“这么多飞船啊。”
苏予身后，李闻感叹道：“这虫母也太能生了吧？怪不得我们在前线的时候一直觉得虫族越打越多。”
驾驶员听到声音, 抬头看了一眼。
顿时一惊。
好家伙，所有人竟然全都挤过来了。
“快到了，还有几分钟就到指定地点了。”驾驶员见苏予低头看了自己一眼，神经一紧, 想起她刚刚的问话, 立刻回答道。
顾淮此时正站在苏予旁边，直觉她脸色不好, 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悄悄伸手在她手上捏了一下。
“怎么了？”
“没事。”苏予把自己无意识紧皱的眉头抚平。
她只是刚刚意识到, 这个星球比之前传回的数据里显示得更加庞大, 巨型机甲应该也不能把它完全炸毁，也就是说，他们就必须要把巨型机甲引爆在虫巢里, 距离虫母最近的地方。
只是那样一来，他们的风险就更大了, 虫族会极力阻挠巨型机甲靠近他们的虫母，周围聚集的虫族一多，逃生舱能成功离开的几率就会更小。
苏予没有给自己留多少时间, 看着飞船离星球越来越近, 下令道。
“所有人启动机甲，等待指令。”
“收到！”
众人整齐划一地敬了个礼, 离开驾驶室，只留下顾淮和苏予两人。
“你好像很紧张，是在担心那个虫族吗？”顾淮离苏予更近了一点，能让她稍微靠在自己胳膊上。
“不全是。”苏予快速换了一口气，来平复自己怦怦乱跳的心脏。
在她的推演里，那个虫族没有作用，才是最大的作用。
·
飞船门口，十二个机甲静静伫立着。
李闻关闭了通讯频道，紧张得直抖腿，用力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又开启了通讯。
“大家等会儿按照我的指挥来做，我们小队的任务是找到虫巢和虫母的位置，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把微型无人机放置到虫巢里，来确认毒药对虫母的影响。”
李闻只开启了属于自己队伍的人的机甲通讯，因此只有他的队友们能听到他的声音。
“这个药物对虫母的影响还不能确认吗？”宁波问。
“这个药物刚研发出来，缺乏实验对象，因此不能确定它对虫母的效果。”李闻说道。
“那它对其他虫族的效果呢？”宁波追问。
“不知道。”李闻说。
“明白了。”宁波应了一声，“到时候操作微型无人机的任务让我来吧。”
操作微型无人机是一个很危险的任务，虽然它体型小，不容易被发现，但是因为信号问题，操作者和无人机之间的距离不能太远，基本上可以说是必须要在虫星上进行。
宁波这会儿已经差不多洗去了星盗的骂名，但是他在参加演练之前，总统就特意和他说过，功过是不能相抵的，等战争结束之后，该坐牢还得坐牢。
与其后半辈子都在监狱中度过，还不如就在这里牺牲了。
李闻沉吟了一会儿。
宁波明显听到带着微弱电流的声音在通讯设备中响起，然后是李闻坚定的话语：“不合适，我是队长，这种任务当然是我来。”
“我来吧，你还年轻，我已经一把年纪了。”宁波没有放弃，劝道。
“不行！这是首长交代给我的任务，其他人都不能干！”李闻拒绝。
其他人都听傻了，一时间除了宁波和李闻两个人的争论声，没有任何人敢说话。
大概过了有两分钟，苏予的声音出现在了通讯频道里。
“所有人，准备出发。”
下一秒，内舱门打开，所有人都站了进去，然后内舱门关闭，外舱门打开。
“走吧兄弟们，去找虫巢，记住，虫巢一般在地底，所以如果发现有虫族批量从地底钻出，那就是入口之一，找到入口之后在地图上做标记，上传回系统，我会操作微型无人机钻进去继续探查的。”李闻的声音冷静响起。
小队众人应和了一声，分别向不同的方向驶去。
跟在后面的是一团长带领的小队。
因为考虑到队员的特殊性，他没有让队员分散行动。
“我们的任务是找到水源后，护送虫族在水源附近虫族较少的位置降落，期间不能被任何虫族发现端倪，确认药物起作用之后，将情况上传回系统。”
一团长说完，白悦的声音响起。
“所以那个药物有什么作用？”
“不知道。”一团长说。
这个问题在苏予给她交代任务的时候他也问过，但是也没有得到答案。
“不知道？那我们怎么知道药物有没有起效？”白悦继续追问。
“我问过首长了，她说这个药物能让高等虫族昏睡，到时候我们看到高等虫族昏睡过去，就可以给首长发信号，他们就会进攻。”武浮说道。
“高等虫族昏睡？”
语音系统里，周弧疑惑的声音清脆响起，但是由于他之前不太靠谱的行为给众人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没有人理会他。
“那就出发！”一团长说完，六架机甲一起向前飞去。
·
“我觉得这两个任务都不太容易完成，他们要避开所有虫族，太困难了。”
顾淮站在苏予背后，陪她一起盯着控制面板上的虫星地图。
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了，按照他们两个队长传输回来的信息来看，竟然一点收获都没有。
“所以我给了他们十二个小时。”苏予拿起手边的热茶抿了一口。
顾淮提壶给她添满热水。
“你觉得这两个任务哪个任务难度更大？”苏予问道。
“李闻他们那个。”顾淮头也没抬，眼眸低垂，将水壶顺手放到一边。
苏予有些地诧异抬头：“我以为你会说是一团长那个。”
她给一团长他们提出的要求是要找到整个虫星大多数虫族饮水的水流源头，来保证一次可以让尽可能多的虫族喝到被污染的水。
而给李闻他们团队的要求是找到四个不同位置的虫巢入口。
从表面上来看，一团长的任务明显更难。
“从表面上看是这样，但是你的人员分布说明了你不太在意一团长那个队伍。我承认一团长的队伍里有很多我们的熟人，但正是因为有太多熟人了，所以……”
顾淮没有说下去。
“聪明，你知道为什么吗？”
这会儿整个驾驶室只有她和顾淮两个人在，驾驶员把飞船停在这之后就去休息了。
苏予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会儿很想听顾淮说话。
“因为你根本就不能确定那个水有没有效？”顾淮双手环胸，靠在墙上，说道。
苏予勾唇一笑。
顾淮继续说：“看来不是，那是因为那个所谓的结晶根本就没有用，唯一有用的只有你之前不让我喝的那瓶水。”
苏予一愣。
“看来是猜对了。”顾淮伸手，小心翼翼地把苏予头上翘起来的呆毛捋顺。
他在苏予拿出那个瓶子的时候就认出来了，那不是她当时神神秘秘不让他喝的那瓶水。
“也不全对，”苏予一笑，“那时给你讲的全是我的推测，那瓶水我也不确定有没有用。”
这回轮到顾淮愣住了。
苏予继续说：“它有用最好，如果没用的话，我们就只能赌一赌了。”
“赌什么？”
“赌我们能在虫族的攻击下还能在虫母被转移前成功引爆巨型机甲炸死虫母并且靠着逃生舱顺利逃生。”苏予语气轻松道。
她说得轻松，但是顾淮的心情却越来越沉重。
“你应该教会我怎么开启逃生舱的。”
“你不用知道这个。”苏予打断了顾淮的话，“现在并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我们不是还有那个低等虫族吗？”
“那个低等虫族不是没什么用吗？而且，”顾淮微微低着头，“周弧他……”
他的行为很可疑。
“这样才好。我给周弧说了，这个药物的作用是让所有低等虫族全部昏迷。那个虫族我怀疑他们并没有毒哑，到时候它给虫族那边一通风报信，说是有人带着巨型机甲来了，那些个虫族肯定要转移虫母。”苏予说。
“然后我们就能根据虫族转移虫母的行为找到虫母？这也不对啊，李闻他们不是已经去找了吗？”顾淮问。
“我把‘所有的计划’全部都讲给周弧听了，你猜那些高等虫族在知道这些之后，会不会有瓮中捉鳖的想法？他们会不会按照我们‘毒药’的特性来装作中毒？”苏予说，“全联邦可就我们这两个能驾驶巨型机甲这种能真正威胁到虫族的东西的人，只要虫母没事，死多少高等虫族和低等虫族对它们来说都是不亏的。”
“一团长他们不知道微型无人机的事情？”顾淮问道。
“当然知道，但是众所周知，微型无人机的传输距离有限，只要确定下药‘成功’，所有人都会撤退，那么微型无人机自然就没有任何作用了。”苏予说。
“那这样对我们来说，有什么作用呢？”
“如果虫族真的按照我说的那样顺着我们的计划来，那么表面上虫巢周围分布的虫族就不会很多，反而大多数虫族都会聚集在虫巢里面，这样我们降落的时候，遇到的阻力就不会太大。”
“那现在就剩最后一个问题了。”顾淮斟酌了半晌，最终问道，“如果周弧不是内应，那个虫族也确实想要帮我们，怎么办？”
第145章 咸鱼一百四十五条
“那样也没关系, 我们有李闻。”
“李闻？”
“暂时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等成功了再告诉你。”苏予神神秘秘说道。
·
十小时后。
储物间门被打开，那只被抓来的低等虫族正在房间角落用前爪无聊画圈, 见到来的人不是之前见过的那几个, 它站起来，晃了晃自己的两只前爪, 那人猛地退后了一步，满脸惊恐，手下意识摸上了腰间的电机器。
——【你是谁？】
“我是驾驶员，首长他们正在检修巨型机甲, 周弧他们找到水源了, 让我带你过去。”驾驶员说道。
虫族跟着他走了出去。
船舱中间，果然一个巨大的巨型机甲横卧着, 里面隐约能看见人影晃动和轻微的敲打声。
虫族默默收回视线。
驾驶员将低等虫族请进飞艇中间的笼子，然后飞了出去。
透过窗户, 它看到六架机甲从虫星的位置飞向飞船, 漆黑的眼睛里闪过亮光。
·
李闻带领自己队伍的人回到飞船时，一团长的小队还没有回来。
他在船舱转了几圈，然后打开了虫星地图。
地图上, 代表着一团长小队的六个黑点分散在各个地方。
在一片安静中，李闻打开了通讯设备。
一团长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们已经找到水源, 等低等虫族来了之后观测到成效我们就能撤退了，你们那边怎么样？”
“还在侦查，暂时没有找到虫母。”李闻靠在椅背上, 随口道。
“你们抓紧时间, 那个虫族应该是已经开始下药了。”一团长说道。
“知道了。”李闻说完，关闭了和一团长的联络信号。
宁波疑惑的声音响起：“我们已经回来了, 为什么要骗他们？”
“别管。”李闻说完这两个字，感觉手心里全是虚汗，随手在裤缝蹭了蹭。
“那你找到虫母了吗？”宁波继续追问。
“你不用知道这些。”李闻说着话，总觉得自己身上有股腥味，从机甲后面掏了张湿巾出来继续擦手擦脸。
“好奇怪，苏予他们的定位为什么一直停在那个位置，他们已经上虫星了？一团长那边不是还没有反馈吗？”宁波没有在意李闻的恶劣态度，继续问道。
“苏予那边肯定有自己的考量，知道太多对我们来说没有什么好处。”李闻道，“我们等着就行。”
·
巨型机甲上。
顾淮看着近在咫尺的虫星，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手指，偏头看向苏予，声音轻到几乎听不清。
“你之前说要提前埋伏，我还以为要直接上虫星。”
“是要上，但是不是现在。”苏予伸手捏住顾淮的指头，说，“你不好奇那个低等虫族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我现在更好奇这个是怎么回事？”顾淮指着操作面板显示屏上西北方向不断闪烁的红点，问道，“这个应该是我们的定位吧？为什么在虫星上？”
“是我让李闻拆下来带上的。”苏予按住了顾淮的手。
“微型无人机的信号传输距离有限，你们在用这种方式定位虫母？”顾淮问。
因为虫巢周围虫族数量的密集程度，直接进入虫巢是不可能的事，因此，他默认这个定位器是放在虫母大概位置的正上方隐秘处。
苏予点头，没有多说话，视线一直锁定在远处密密麻麻的身影上。
那些虫族还在不断地活跃，随着卧底虫族的降落，一团长小队也开始着手准备撤退。
很快，一团长的声音传了出来。
“报告首长，所有高等虫族全部沉睡，请指示。”
顾淮猛地转头看向苏予。
怎么回事？苏予不是说她给周弧说得是让低等虫族昏睡吗？难道是周弧记错了？
“撤退。”苏予道。
下一秒，地图上，五个小红点迅速离开虫星地图，只剩下一个没动。
“你的指令屏蔽了周弧？”顾淮看着苏予决绝的眼神，大概明白了她的想法。
苏予摇头。
“不是周弧，是武浮。”
“当时只有武浮来问了我那个药物的作用，反而周弧没有来问，是我主动告诉他的。”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他选择了背叛联邦，那么我就不能让他活着回去。”
顾淮从来没有见过苏予这一面，在他的想法里，苏予元帅绝对是为国为民的典范，是人性光辉的代表，他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想象到她还有这般狠厉的一面。
“顾淮，”苏予转头看向顾淮，眼睛黑沉沉的，“他已经不是自己人了，我看了他的战斗情况 ，他是军队所有人里消灭低等虫族数量最多的，但是他战斗的那个片区，却总是最先被虫族抓住破绽进攻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等之后保护罩产能跟不上之后，他那块的片区会最先沦陷。”顾淮跟着苏予的思路想象了一下，被激出了一身鸡皮疙瘩，猛地打了个寒战，“他图什么呢？”
“那这就得问他自己了。”苏予目视前方，脸上没有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们该出发了。”
巨型机甲猛地向前冲进去。
机甲巨大的轰鸣声响彻云霄，倒在地上的高等虫族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嘶嘶叫了几声，按推测应该是在确认虫母有没有离开。
随后，高等虫族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
“看来那水真的有用，不枉费我让李闻进虫巢给虫母灌水。”苏予看着屏幕上一直没有移动过位置的小红点，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胜券在握的笑意。
“什么？！”顾淮双手不停地输入指令，随后仿佛突然明白了苏予之前的话的意思，“他不是在外面水里下的药吗？”
“当然不是，那水被稀释之后的效果不能保证。”苏予说道，“所以我让他直接进去给虫母灌了。”
“他没被发现？！”顾淮震惊。
那可是虫巢！
“这就要感谢胡利同学了，等结束了再和你解释，”苏予一边定位着虫母的位置，一边对顾淮说：“你进逃生舱，我们准备逃离。这一场战争，应该比我们想象中要更快胜利。”
顾淮没动，欲言又止。
“快去！”苏予直接推了他一把。
顾淮一个踉跄，摔到逃生舱旁边。
“虫族都攻过来了！”顾淮拽开逃生舱的门，一只手撑在外面，喊道，“你一个人怎么又操作系统又启动逃生程序？！”
苏予没有回答。
她迅速启动了巨型机甲手臂上的能源炮，操作机甲躲过蜂拥而来的虫族，找准时间开炮，为巨型机甲之后的飞行轨迹开路，同时分心为逃生舱的逃离方向定位。
精神力被迅速抽走。
汗珠从额头浮出，滚落进眼睛里，微微刺痛。
虫族越来越多了，因为突然的变故，它们明显比平时更加疯狂，不断地用利爪和身体冲撞巨型机甲，企图延缓它的前进步伐。
它们也真的做到了。
巨型机甲因为虫族的撞击明显动作迟缓了不少，再加上一些虫族绕后，他们的逃生方向也被堵死。
苏予觉得手指头仿佛有千斤重。
但她没有放弃，也没有慌张，一直有条不紊地动作着。
直到，她发现这些虫族的数量似乎有些超乎想象得多，并且，屏幕里代表着虫母的红点仿佛移动了微不可见的些许距离。
“没有时间了！”苏予瞬间冷静了下来，直接向身后开了两炮，清空了后方虫族之后，准备直接启动逃生舱。
下一秒，她被从逃生舱里窜出来的顾淮紧紧抱住。
苏予输入指令的手立即停下。
“我就知道！你不能这样！”顾淮说，“既然你选择放弃，那当初为什么要改造机甲，直接一个人去送死不就好了吗？我不想做你死亡的见证者。”
顾淮说着，双手放到了操作盘上，“告诉我，你最开始的想法是什么？”
苏予沉默了。
几秒后，她抬头。
“加速。”
“全速前进？”顾淮听到这两个字根本就没有给自己时间思考，直接就把指令输入了进去，然后脑子才反应过来，应该问得更精确些。
“对。”苏予继续将挡在必经之路上的虫族清理干净，“加速到虫族没办法依靠自己的力量阻碍机甲前进的方向。”
“收到。”
顾淮是一个很好用的兵，所有的命令都会被不折不扣地完美执行，即使这个命令几乎一瞬间抽空了他所有的精神力。
眼见着星球地面越来越近，苏予再一次将顾淮推进了逃生舱。
这会儿顾淮已经脱力了。
苏予没有看他，迅速给逃生舱制定了一个离开方向，随后按下确定键，自己也跳了进去。
逃生舱弹出。
虫族碰撞在逃生舱上的声音响起。
苏予躺在地上，感觉到顾淮正在努力挪动，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就被顾淮紧紧抱住。
下一秒，巨大的爆炸声响起。
逃生舱猛地震动了一下，一股强烈地灼热从顾淮的背后传来。
顾淮闷哼一声，将痛苦锁在喉咙里。
“你没事吧？”苏予伸手摸了摸他的背脊。
顾淮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而问到：“你当时为什么会选择让我一个人走。”
苏予沉默了。
她根本没有这么打算。
她说过，这一场战争，应该比他们想象中要更快胜利。
顾淮的作用在路上就已经发挥大半了。
改造后的巨型机甲一直在不断抽取顾淮的精神力作为备用能源，她在战斗的时候也主要是使用的顾淮之前储存在机甲里的精神力，而不是她本身的。
这也是她为什么进行多项操作那么长时间都没有力竭，而顾淮只是加速机甲就全然脱力。
但是苏予没有给顾淮解释这些。
她在顾淮的责备声中，轻轻地将脑袋抵在了他的肩膀上。
第146章 咸鱼一百四十六条
飞船上, 一团长几人陆续抵达。
高耀是第五个到的，他刚回到船舱，还没站稳, 虫星方向就亮起了一团光。
透过观测窗, 众人看到被炸的明显缺少了一块的虫星，此起彼伏的吸气声在船舱响起。
“听说过巨型机甲爆炸的威力, 没想到亲眼看到这么震撼。”三团长随手里捏着从厨房顺回来的料酒瓶，喃喃道。
高耀的眼神在三团长手上一顿，盯着他看了良久，然后问道：“我们队伍里怎么少了个人？”
“少了谁？”李闻猛地抬头, 仔细看了一圈, 然后将视线放到了一团长身上。
一团长这会儿已经从机甲里跳了出来，看到李闻的视线, 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好像武浮没回来。”
他在半路上向苏予汇报过，苏予说不用管。
“得要去找吧？”
白悦左右看了看, 发现没有人接她的话, 老老实实地收回了视线。
她敏锐地察觉到气氛好像有点不对。
“是的要找人，得要尽快确认苏予的安危。”李闻摸了摸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
宇宙无声，那爆炸的声音传不到他们耳边, 但是看这星球破碎的阵仗，也知道情况严峻。
“都成这样了, 那虫母应该被消灭了吧？”宁波的视线一直死死盯着窗外，没有去看李闻的脸。
他还在对李闻不让他去操作微型飞行器的事情耿耿于怀，明明不管从来个方面来说, 他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消灭了, 代表巨型机甲的红点已经消失了。”李闻看了一眼船舱中间漂浮着的地图，笃定道。
机甲上是没有详细地图的, 不然巨型机甲定位提早出现这个异常早就被发现了。
“巨型机甲都爆炸了，当然会消失。”宁波下意识反驳，“这和虫母有什么关系？”
“巨型机甲的定位器是我从机甲上扣下来塞到虫母身上的。”李闻语气淡淡的，好像不知道自己的话有多么惊人。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了他。
“苏予不确定那个水有没有用，所以让我在操作飞行器找到最佳通往虫母的路径之后把定位器和水全部灌进虫母肚子里，我们一致认为，一趟冒险的旅程至少要起到一点作用。”李闻说。
“你是怎么做到的？我记得微型无人机可不能带东西。”宁波有了个离谱的猜想，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扭头看向李闻，追问道。
“苏予给了我一张虫蜕，让我用精神力裹住自己，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果然在没有正面接触虫族的前提下，没被发现。”
李闻的语气里带着推崇，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仍旧觉得手心冒汗，他颤抖着嗓音说：“我这辈子都没有想到自己能够完成这样的任务，太不可思议了，当时我看到传输回来的画面里虫母在睡觉，恨不得长八条腿跑过去，幸好最后赶上了。”
在虫巢里顺利通行，成功找到虫母，并且将致命的危机埋葬进正在小憩的虫母的肚皮之中，这是他连做梦都不敢做的惊世之举。
那张虫蜕他问过苏予，苏予说是胡利给她的，来自之前胡利跟随过的那个虫族卧底大明星。
宁波羡慕得都有些牙疼。
其他人也是如此。
“不是说就是个很简单的任务吗？我错过了些什么？”白悦满脑袋问号，看向李闻的眼神充满着钦佩。
这真是一个敢想，一个敢干。
她敢肯定，联邦千百年的历史上，从来就没有一个人敢尝试过这个方式。
——这是一个能载入史册的决策。
同时，白悦敏锐地想到了一点，视线在李闻和宁波两人中间晃动了一下。
——苏予让李闻去做这个任务而不让宁波去，意味着苏予在做出这个决策的时候，就知道一定能够成功。否则纯冒风险而胜算不大的事情，以她对苏予的了解，她不会让李闻一个刚毕业的学生去。
这就是优秀决策者的恐怖之处，她甚至怀疑，苏予将完成任务的时间选在今天，而不是早一天或者晚一天，都是周密谋划过的结果。
宁波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看着面上呵呵傻乐觉得能完成任务是自己命大运气好而完全没有深思过的李闻，心下叹了口气。
李闻可能自己不明白，但是苏予肯定是明白的，这个任务，相当于她至少送给了李闻一个一等功。
“太厉害了，咱首长真不是上天派下来拯救联邦的吗？”三团长双手抱起，一脸崇拜，语气夸张道。
“他这就喝醉了？”李闻凑到一团长身边小声问了一句。
“没有，他这人就这样，慕强。”一团长给了李闻一个只可意会的眼神。
“别愣着了，赶快出发，接我们首长回联邦！”三团长振臂一呼，率先跳上了机甲，兴冲冲飞了出去。
·
众人是在虫星不远处的荒星找到的逃生舱。
那会儿距离巨型机甲爆炸已经过去了42小时。
逃生舱旁边，闻到了人类味道的一堆低等虫族正在不断用锋利的前爪敲打逃生舱外壳，企图打开这个从天而降的美味罐头。
李闻看到瞬间急了，砰砰数枪干掉了敲击得最卖力的那几个虫族，其他人也跟着行动，消灭掉了其他的。
“幸好来得及时，再让它们敲一会儿，这个逃生舱就破了，这个荒星可没有氧气。”宁波站在队伍的最后面，在通信频道里说道。
李闻没有说话，和其他几人一起，把逃生舱抬了起来，小心翼翼搬进了后面跟来的飞船里。
逃生舱打开。
一只手从里面伸了出来，用力捏住了舱体边缘，青筋从手背上冒起。
下一秒，苏予猛地坐了起来，弯腰干呕。
那些虫族的敲击声持续了大概快一天，吵得她脑袋都快炸掉了。
高耀立即递了一杯热水来。
“没事吧？”一群人将苏予团团围在中央，神色焦急。
“没事，”苏予摆摆手，“顾淮晕过去了，麻烦帮忙把他送进治疗舱。”
他们在改造巨型机甲的时候漏掉了一个细节——制作逃生舱门板时没有选用隔热材料。
在顾淮抱着她自己用后背承受了高温之后，她总感觉好像隐隐约约闻到了肉香。
“您也进治疗舱躺一下吧。”李闻蹲在旁边，对白悦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一起抬人。
“不用。”苏予拒绝。
“什么不用！用的！”
白悦瞪了李闻一眼，拍掉他准备听话从苏予肩膀上拿开的手，径直把人打横抱起，大步向医疗室走去。
苏予被白悦抱得动弹不得，费力扭头对着跟在后面的李闻吩咐：“通知驾驶员全速返回联邦，顺便把联邦现在的战况给我一份。”
她有些不太放心百财，不知道他能不能撑住。
“好的。”李闻答应得很快，迅速朝驾驶室走去。
白悦将苏予放进治疗舱泡到修复液里，匆匆说了一句：“我去帮李闻。”
随后迅速离开。
治疗舱只有上面是透明的，可以看到雪白的天花板。
耳边是不断重复的无意义的白噪音。
苏予等了好一会儿，李闻和白悦都没有过来。
她在心里默默念叨了两句，随后，抵御不住越来越沉的眼皮，很快睡着了。
治疗室外面，一群人探头探脑观察着里面的动静，见显示屏上的生命体征平稳，两人都处于睡眠状态，才快乐地互相击了个掌离开。
第147章 咸鱼一百四十七章
苏予醒来的时候还泡在修复液里, 外面极度安静，耳边的白噪音停止了，隐隐约约能听见旁边来自于顾淮的悠长的呼吸。
她敲了敲治疗舱门。
清脆的敲击声回荡在治疗室。
没有人理会她。
李闻他们都不在？
苏予活动了一下脖子, 伸手在治疗舱内部摸索, 不小心按到了一个凸起的按钮，舱门咔哒一声打开了。
她立即坐起。
身上的修复液在接触到外界空气的瞬间消失殆尽, 衣服立即变得干燥起来。
苏予抬手，感觉到身体是这段时间前所未有地轻盈。
随后，她走到另外一个治疗舱旁边。
顾淮还在睡着。
她伸出手，隔着透明的舱门, 摸了摸顾淮的脸, 然后走了出去。
在走到大厅的时候苏予隐约听到有人的动静，以为是李闻他们, 直接开口问道：“现在到哪了？”
没有人回答。
苏予一脸疑惑，她刚刚明明听到有水杯放到茶几上的声响, 不可能没人啊？他们在做什么？
拐过墙角, 苏予所有人板板正正站成一圈，再走两步，她看到了被众人环绕着的坐在沙发上的总统。
总统这段时间消瘦了不少, 眼圈青黑，脸上的法令纹都深了些许, 眼眸低垂，整个人看起来阴郁、压迫感十足。
“总统先生？您怎么在飞船上？”苏予上前两步，在众人的注视下, 态度自然地接过总统递来的茶杯。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 满腔震惊不敢表现出来。
现任总统，那可是比前任更加强势苛刻的存在, 可以说是一点都不亲民，没想到对苏予反倒是一副和蔼的样子。
“我们联邦的大英雄凯旋，我这做总统的当然得提前来迎接呀。”总统脸上挂着些不算明显的笑意，说道。
李闻上前小半步，小小声道：“我们这会儿还没回到联邦地界上。”
白悦也上前半步：“总统先生已经来了半个小时了。”
“我回联邦找您报道就行了，还麻烦您还亲自来一趟。”苏予余光扫过摆在角落存在感极低的摄像机，知道这两句话肯定也是总统安排下来的，不然看李闻和白悦那拘谨的样子，想也不会在总统面前多说这两句话，于是也顺着总统的意思和他演了两句。
“当然得来。”总统站了起来，语气激昂，“你可是我们联邦的希望！是你们的自我牺牲才加速了这场战争的胜利！”
苏予微笑。
总统等了一会儿，见苏予不接招，他也演不下去了，他对着背后摆摆手，示意秘书把摄像机关了，小声凑到苏予旁边道：“刚才那几句怎么样？”
“有点夸张。”苏予也小声道。
“我也觉得有点，”总统接受了苏予的评价，“反正还有大概一个小时才能到联邦，等会儿再录几条。”
这可是珍贵的记录片啊，要和他的名字一起流传千古的。
总统上下打量了苏予一番，挑剔道：“你这一身衣服不太合适，松松垮垮的，去换一套板正的军装来，到时候拍出来好看。”
苏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
这作训服被修复液泡过之后，确实显得好像有点皱巴巴的。
“这不是正好显示出战场的残酷嘛。”苏予下意识说道。
“有道理。”总统捏着下巴，“要不要再抹点灰？显得咱大元帅风尘仆仆回来非常不容易？”
苏予拒绝：“……不用了，我去换。”
等苏予换完衣服再回到大厅，就见到总统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秘书将其余人全部带到角落，看样子像是在讲戏。
“我们也对一下台词。”总统见苏予出来，眼神一亮，拿着秘书早就打好的台词本，邀请苏予道。
苏予坐下，顺手接过本子：“行，我的台词是哪句？”
她的动作和态度太自然，反倒轮到总统愣住了。
“你不问问我联邦的近况吗？李闻他们说你当时为了知道这个情况，连治疗舱都不想泡。”
苏予看着台词本，抬头瞄了总统一眼：“本来是很担心的，但是看到您之后，我就不担心了。”
“为什么？”总统不解中又有些高兴，嘴角翘了起来。
“如果战况严峻，您肯定是没有心思搞这些事的。”苏予说道。
总统虽然看起来给人的感觉一直不像是很靠谱的样子，但其实他是很有责任心的，这一点，从他在演练时躬身入局就能看得出来。
总统哈哈大笑：“你懂我！这句也加到剧本里，丰富一下我这个，叫什么，对，人设！”
总统爽朗的笑声把在角落的一群人惊了一下，他们齐刷刷抬头往那边看了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
“前线的战况这会儿很乐观吗？”李闻悄悄问秘书。
秘书回答：“在我们出来的时候是挺乐观的，苏予元帅那个徒弟，好像是叫百财的那个代班总指挥，很有水准，基本延续了她留下来的战术。”
李闻若有所思：“总统那会儿打算出来，是因为刚刚打了一场小胜仗？”
秘书点头。
“挺好。”李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会儿虫母也消灭了，之后的仗应该更好打了。”
说着说着，李闻感到有些恍惚。
先辈的仗打了上百年，因着这个缘故，他们早就做好了持久抗战的准备，没想到这么快就看到了希望的曙光，要不是那定位是他亲手埋下的，怎么都觉得不真实。
这一边，苏予也刚刚听总统和他显摆完联邦战况，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头。
“这个战况没有达到你的预期？”总统笑问道。
苏予摇头：“不是，已经远远超过我的预期了，百财做得比我想象中好。”
“可不嘛，我还寻思等战争结束，给他个少将当当，你觉得合适吗？”总统张口就来。
苏予沉默了一瞬。
“怎么了？”总统问。
苏予再次摇头：“没事。”
就在刚才，她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心脏猛地收紧了一下。
“先别想了，录像是正事！”
总统拍了拍苏予的肩膀，站了起来。
秘书一直注意着总统的动静，见状立马把身边人全部带了过去，给每个人都指定了具体站位。
“好好表现，争取一次过！”总统拍拍手，鼓励道。
·
一小时后。
飞船距离边境星越来越近。
苏予在录像完之后就一直站在观测窗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闻他们为了避免长时间和总统待在一起承受压力，早就全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总统看时间差不多了，放下手中的茶杯踱步走到苏予身后，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马上就到了，咱们这战况很乐观，不要太担心，看给你愁的。”
“恐怕不太乐观了。”苏予悠悠道。
她的精神力能覆盖的范围很广，早在十分钟之前就大概探查到了边境星的情况，但是她没有说，毕竟在联邦记载上，应该没有人的精神力能探测到那么远，他们很可能不信，而且就算他们信了，这么远的距离，除了干着急，什么都做不了。
“什么意思？”总统愣了一下，顺着苏予的目光向外看去。
不远处，原本在他们走的时候已经能从这个角度看到些许星球表面的边境星已经再次被虫族里三层外三层全部包围了。
甚至很明显虫族的数量比打仗之后任意时间段都要多，光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我们这还怎么降落？”总统突然开始头疼，“我就说一有信号我就联系边境星指挥部了，他们到现在都没回我。”
苏予语气沉重：“这样的话，我们现在应该担心的是虫族有没有降落。”
“不可能，虽然保护罩的产能有些跟不上，但是就按库存来说至少能再保护每个士兵至少三次。”总统立即反驳。
“那机甲呢？被破坏的机甲来得及维修吗？机甲的库存有多少？”苏予问道。
优质机甲的库存确实没多少。
总统突然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在智能摄影机飞过来准备给拍特写的时候，一巴掌将镜头打掉，转而看向苏予。
“这会儿怎么办？”
“总统你直接坐这个飞船回主星，我们几个驾驶机甲试试冲进去看看情况。”苏予说。
“这么严峻的形势我来都来了，你让我一个人回，怎么可能？”总统摆摆手，“我们就在这等你，万一情况不对还能及时撤退。”
苏予欲言又止，最终点头转身去召集在飞船上的人。
将顾淮摇醒，叫上李闻等十一人，苏予坐在机甲里，认真看了总统一眼，和他道别，飞了出去。
她这会儿驾驶的是普通机甲，再加上之前泡了治疗舱，体力和精神力都已经完全恢复，这会儿理所当然打头阵，飞在所有人前面。
他们下飞船的地方离边境星已经很近了。
苏予用精神力草草扫描了一圈，找到了一个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处虫族分布薄弱的地方，径直飞了过去。
其余十二人全力加速，在后面追着。
砰砰几声枪声响起，一场冲突战拉开了帷幕。
苏予的枪法很快很准，即使在这样的战场上，面对这样拥有让人头皮发麻的恐怖数量的狰狞虫族，她的手也丝毫没抖，动作激进中带着稳重，每一发子弹都打在了它该打的位置上，没有一点浪费。
被突然的变故激怒了的虫族向苏予蜂拥而来，然而始终不得近身。
在这危急时刻，她甚至有余力去帮李闻等人补刀。
李闻等人都麻了，这虫族数量多到就算不瞄准随便开一枪都能打到虫族身上。
然而，因为虫族的特殊体质，不打到致命点就不会造成严重伤害，因此，这过多的虫族数量只会让人感到压力剧增。
眼看着苏予开枪的动作越来越快，但是因为周围虫族的支援，她面前的虫不减反增。
“准备！”苏予严肃的声音在众人机甲内响起。
顾淮开枪的间隙下意识看向苏予。
此时，苏予的机甲左臂的枪已经换成了能量炮，悄悄对准了西南方向。
“所有人，跟着我走！”顾淮紧跟着在通讯器里道。
话音未落，苏予已然开炮。
不远处，虫族堆被冲开一个两机甲宽的洞。
洞开的一瞬间，顾淮就已经冲了过去，其余机甲快速跟上，苏予断后，砰砰对着追来的虫族打了几枪，然后在听到动静来支援的机甲掩护下进入了安全区。
在苏予刚飞近星球开始用精神力扫描的时候，她就已经发现了在虫族下面掩盖着的军队活动信息，这也是她敢直接和虫族硬刚的重要原因之一。
总指挥室外面，苏予刚刚从机甲上跳下来，还没站稳，就被冲出来的百财撞了一个趔趄。
“苏老师！！！你终于回来啦！”
“我真的扛不住了！！！”
百财的声音在耳边炸起，震得苏予脑袋一懵。
恍惚间，她觉得要是百财这声音能再放大些，说不定能作为秘密武器直接震晕虫族。
第148章 咸鱼一百四十八条
“什么情况？”苏予把百财推开了一点, 揉了揉被震得生疼的耳朵，微微皱眉问道。
百财两眼含泪，一直紧绷的精神在见到主心骨之后猛然松懈了下来, 说话都带着哭腔。
“本来一直好好的, 从昨天开始，这些虫族和疯了一样, 拼命进攻，我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到这会儿，虫族已经占领了边境星一半土地了。”
护送苏予几人回安全区的将领们这会儿都还没有离开, 听到百财的话, 立即点头附和，七嘴八舌对着苏予诉苦。
“是的是的太惨了我们。”
“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一大堆虫族, 太恐怖了。”
“我们被打得呀，保护罩都快用完了。”
“昨天之前我们还以为都快胜利了呢！”
“昨天？”苏予再次听到这个时间节点, 觉得有些不对, 转头看向李闻，“你当时说找到我用了42小时，对吗？”
“是的, ”李闻默默算了一下，道, “再加上回程路上需要的38小时，一共是80小时，也就是将近三天半。”
苏予略一摇头。
“虫族要从虫星那边赶过来也需要大概38小时, 也就是说我们之间的时间差只有你们寻找我的那42小时。”
然而现在按照联邦统一时间来算, 这边的今天应该过了还没到一半。
百财最近在指挥事业上颇有心得，脑子一直维持在高速运转地状态, 这会儿一听苏予的话，立马开始分析：“也就是说如果它们一来就直接发起进攻，那么我们应该从前天就开始沦陷了。”
“它们在警惕什么？”苏予捏着下巴道。
百财学着苏予的姿势捏着下巴。
“有什么东西是它们原来没有注意到但是这会儿又开始害怕的呢？”
百财话音落下，脑子里灵光一闪，猛地抬头和苏予对视。
两人异口同声。
“巨型机甲！”
“它们以为我们还有巨型机甲！”
“但是既然这样的话，它们觉得打不过就应该撤退啊。”白悦左右看了看，用手肘怼了怼站在她旁边的李闻的侧腰。
苏予原本也是这么以为的，毕竟她以前看过联邦的历史，当初她牺牲之后，那些虫族很快就撤退了。
李闻低头沉思。
顾淮看着苏予和百财两人之间过近的距离，暗自忍耐着磨了磨牙，最终开口道。
“虫族有史书吗？”
“如果它们有史书的话，上面会不会记载了当初苏予元帅引爆虫星之后，联邦没有再派出过任何巨型机甲这件事？”
李闻双手一拍。
“有道理！再加上这次没有把虫星全部炸掉，它们剩下的虫数量还挺多，所以它们在赶过来之后评估了一下，没有选择撤退而是尝试着拼死一战。”
苏予思索了一会儿，觉得顾淮的说法还是有漏洞——如果虫族的历史上有记载巨型机甲这件事，那它们应该从在侵略之初就开始忌惮这个，但现在来不及深究这些……
“按现在这边虫族的数量推测，在这聚集的这些很有可能就已经是虫族所有的虫了。”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眼睛都亮了起来。
也就是说这次如果能够将所有虫族留下，宇宙中很可能就不会再有虫族这个物种，即使有零散地虫族继续存活，要恢复到能够侵略的数量也很困难了！
“那还等什么？！您快带领军队打回去啊！”
百财有些激动地拉住了苏予的袖子，然后后脑一凉，扭头就看见不远处的顾淮正盯着他的手看。
百财默默收回了手。
“不着急，你再指挥两天。”苏予伸手按住百财的肩膀。
百财眼睛瞬间瞪圆，但是苏予已经开口，这会儿想装没听见逃跑也是不可能了。
他嘴角扯起一抹难看的笑：“为，为什么啊？”
天地良心，他是真的害怕联邦在他的指挥下被虫族攻破，那他就是千古罪人！
“我可能不太行，这才一天，我们就只剩下一半安全区了，这再指挥两天，我害怕出问题。”百财犹犹豫豫道。
“我觉得你可以的。”苏予没有松手。
百财都快要哭了。
他觉得苏予这手有千斤重，压得他都快要喘不过气来。
顾淮看苏予的表情不像是在闹着玩，心里微微一动，问道：“你暂时不接受指挥位置，是想让尽可能多的虫族加入到攻陷边境星的行动来一网打尽？”
一群人被顾淮点拨一句，纷纷如梦方醒般“噢”了一声，转而开始劝百财想开点。
百财都要崩溃了，他都和这些人并肩作战好多天了，不说感情有多深厚，但他的实力有几斤几两他们都是有目共睹的，和苏予一起去的那帮人起哄就算了，这些人怎么也瞎掺和？
他以为他们应该早就想把他从指挥位上踹下来了。
他德不配位啊他！
百财弱弱举手：“可是我觉得，如果要骗更多的虫族过来，至少要联邦军队和虫族差不多势均力敌且联邦这边隐隐约约弱上一点，它们才会召集更多虫来支援，单凭我可能达不到这一点。”
“不要紧。”苏予注视着百财。
“我有个疑问啊，为什么，这些虫族不会是因为虫母被灭，而发疯想要报仇呢？”百财垂死挣扎，“历史上他们不是这样很有可能是因为几乎所有知道这件事的虫族都被炸死了，毕竟当时的虫星直接没了嘛，所以在等不到支援之后，边境星的高等虫族觉得不对劲，组织了撤退？”
百财的话给了众人一些新的思路，所有人的思绪纷纷被百财带偏，开始顺着往下捋，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苏予打断了他们的思路。
“现在重要的不是思考虫族为什么要来边境星，而是我们要怎么把更多虫族留在这里。”
见所有人都接受了她的这个说法，连百财也把想要拒绝的话可怜兮兮地咽了回去，她环视一周，眼眸低垂下来。
她很感谢顾淮提出了“一网打尽”虫族的这个说法，虽然她并不是这么想的，但是却也误打误撞地帮助到了她。
“我待在在这里，很有可能会不自觉影响到你的指挥，所以这两天我会先回避，先到飞船上向总统汇报这件事，等两天后，你们接应我回来。”苏予对着百财说。
百财这会儿是真要哭了，腿都下意识有些发抖。
他本来以为这世界上应该没有人比苏予更知道他的实力了，他不敢相信对方竟然真的会在这样危急的时刻撇下他，让他一个人守着这么大个摊子。
“有什么吃的吗？吃完我就走。”苏予单手扶住百财的肩膀，将他从人群中带离。
“我也饿了，带我一个。”李闻揉着肚子跟在后面。
顾淮没有跟上，领着周弧离开。
·
半小时后，苏予在众人的视线下，爬进了自己的专属机甲中，在机甲小队的保护下，和来时一样破开虫族的包围飞了出去。
看着苏予决绝的背影，百财的眼角留下了一行热泪。
他几乎已经能预见到了自己千夫所指、负荆请罪的雕像几百年如一日跪在主星中央广场上的画面了。
百财在这边难受着，周围军官将领的窃窃私语声再次给了他致命一击。
“苏元帅这就走了？”
“她这该不是觉得不可能打赢了，所以提桶跑路了吧？”
“胡说什么呢？她连虫星都敢炸，怎么可能跑路？！”
“谁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哦，对不起，我不该暴力发言。”
“你们想开点，说不定百指挥真的能胜任这个工作呢？他之前不是做得挺好的吗？”
“我觉得……不太靠谱。”
百财瞳孔涣散，只觉得身边的声音越来越小，恍惚中，他已经自发走回了总指挥室，开始兢兢业业地处理起这个烂摊子。
指挥系统一直在报警，到处闪着红光，又吵又刺眼，怎么都让人感觉焦头烂额。
压力几乎压得百财不能呼吸，但一想到这是苏予交给他的任务，他依旧稳稳做在那个位置上。
·
苏予走后两小时，虫族突然发起了总攻。
铺天盖地的虫族不断压近，百财看着指挥系统上传回来的信息和不断新增的象征着战斗压力过载需要支援的红光，十指翻飞，感觉脑子从来没有转的那么快过。
然而，越努力越心酸。
眼看着屏幕上的红光越来越多，安全区的范围越缩越小，他头疼得厉害，红血丝爬满了眼球。
突然，指挥室的门咔哒一声从外面打开。
怎么回事？
这边不是一向不让其他人进的吗？！
百财猛地转头，看到一个长相普通的女兵站在门口，她的手里拎着一个滴着血的匕首，正注视着他面前的指挥系统大屏。
这血的样子看起来可不像是什么整蛊道具。
“你是谁？！”百财听到自己的声音嘶哑着响起，心里咯噔一声。
完了，他露怯了。
“是我。”那长相普通到看一眼根本记不住长相的女兵用手在脸上一抹，苏予的脸漏了出来。
“苏老师？你不是走了吗？”百财噌得一声站了起来。
苏予上前，坐在指挥位上，神态自然地接手了指挥系统。
“走的是李闻。”
百财不解：“可是我们当时都看到……”
“我当时提前安排了李闻坐在驾驶舱，我从这边舱门上去之后，从另一边溜下来了。”苏予看了一会儿战况，开始输入指令。
“怪不得当时机甲是站在墙边的，我还在想它怎么和墙挨得那么近。”百财恍然大悟，“那这张皮是？”
“这是我们击败虫母的秘密武器。”苏予将手上的虫蜕扔给百财，“胡利给的，从大明星身上搜刮来的。”
“那您的目标达成了吗？这里已经是所有虫族了？”百财继续追问。
“虫族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清理的那些卧底。”苏予扫了一眼刚刚被她扔到地上的染血的匕首，“把这些人消灭了，我们就好反击了。”
“卧底？！”百财瞬间失声，“我们这边竟然有卧底？？？”
“对，在你们讨论的时候，我有了一个想法，会不会是因为我们在消灭虫母的行动的时候，忽悠卧底给了虫族错误的信息，所以这次它们过来边境星，得到卧底们的信息的时候，反而因为之前的教训不敢轻信卧底们的话，因此才观望了一段时间。”
苏予将手指捏的咔咔作响，“我刚刚已经用卧底们的通讯器给虫族发了兵力分布方案，现在可以逐个击破了。”
第149章 咸鱼一百四十九条
“给虫族发了兵力分布方案？”百财欲言又止。
苏予双手不停。
“想问什么？”
百财犹豫了一下, 一边觉得质疑苏予的决定不好，另一边又实在忍不住，小声道。
“这些虫族比我们想象中要聪明, 给他们发假的方案的话……”
很容易被看出来。
苏予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
“谁说我发的是假的？”
百财：“啊？！”
百财：“可是您都走了那么多天了, 中途我还稍稍改变过战术，而且您回来之后也没看过指挥系统。”
苏予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转身看向他，表情是毫不作伪的疑惑。
“这不是看一眼军队状态就能分析出来的吗？为什么要看指挥系统？”
前世他们军队根本就没有这么精密的作战设备，大多都是靠肉眼观察，语音指挥, 机械只能作为辅助, 经历了大大小小上百场战役，她只用大概扫一眼, 就知道军队的作战重点在哪里。
百财沉默了一瞬，见苏予双手都离开指挥系统, 来不及治疗自己被打击的自尊心, 连忙开口：“我话太多了，您不用管我，您指挥就……”
话说到一半, 他瞄到指挥系统上的数据，立即被震在原地。
指挥系统上, 原本遍布的红点已经变得零零散散，甚至还有越来越少的趋势，就连一直闪烁的红光都慢了下来。
百财满头问号, 不知道就在刚刚几句话的时间内都发生了些什么。
·
几分钟前。
军队众人按照指挥, 不断进行着防守反击，努力想阻挡虫族不停前进的步伐, 但未果。
“咱这个代班指挥和那位苏元帅的战术风格一样，都比较保守，要我说，就应该放手一搏才是，这打得太憋屈了。”第三军内部，第一师二团长对着在他旁边认认真真不断击杀虫族的顾淮偏头说道。
第一师三团长立刻接话：“这不是废话吗？苏予元帅本来也是个忧国忧民的性格，要不然也不会舍己为人和虫星同归于尽了，战术风格保守一点也正常。”
顾淮没有理会两人的谈话，自顾自地击杀着虫族。
他这会儿算是知道百财说的那些虫族和疯了一样进攻是什么意思了——相比于联邦军队的稳扎稳打，虫族打得太激进了，几乎是在用自身的数量消耗他们的子弹。
“什么鬼！这系统坏掉了吗？”一团长在顾淮旁边发出怪叫。
三团长立刻接上：“艹，要不是语言不通，我都怀疑军队内部是不是有虫族卧底了，它们怎么尽往我们兵力不足的地方打？！百财怎么指挥的？”
顾淮权限等级比较低，看不到团长们机甲上的地图，然而只听着他们的语气，就觉得现在的情况好像不容乐观。
“我服了！什么垃圾指挥！在指挥系统上撒把米，拉只鸡上去都比他百财指挥得好！”一团长的语气听起来气急败坏，“这会儿又让反攻了，我反他奶奶个腿儿！”
一团长骂骂咧咧了一阵。
“都愣住干嘛！一团，集合，准备反攻！”
“都来领保护罩，每人五个，按照上级命令，用不完之前不允许撤退！”
“已经标好点了，直接都给我往虫族堆里冲！”
顾淮看着眼前面板上出现的目标点位，微微皱起眉头。
这太激进了。
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是压力太大终于把百财给折磨疯了？
然而军令如山。
顾淮没有任何犹豫和其他机甲一起冲进了虫族堆里。
聚集的虫族被机甲大军冲散。
此时顾淮发现，这边的虫族数量好像并不如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多。
站在原来的位置看虫族，只觉得它们密密麻麻，好似永远打不完。
然而真的深入进来，才发现它们的分布极不均衡，几乎是按照他们联邦军队分布数量的相反数量分布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虫族想要攻击他们的薄弱处的时候，他们也顺利冲入了虫族大军的薄弱处。
至此，虫族大军被分割成了几个片区，由分散的联邦军队围堵，失去了能够迅速支援的优势。
变故发生在几分钟之间。
在联邦军队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虫族突然发现它们已经莫名其妙失去了主动权。
·
百财认认真真看了会儿指挥系统上的数据，在苏予的注视下艰难捋清了刚刚都发生了些什么，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苏老师，咱这个战术，会不会有点太冒进了？”百财看着上面那一行行数据就感到头皮发麻。
但凡虫族没有完全信卧底发出去的信息，那么这会儿联邦军队就已经全军覆没了。
这么大的风险，哪怕叫战斗经验最丰富的指挥来，恐怕也不敢轻易尝试。
这种铁血手腕、冷酷作风，并不像是他认识的苏予，和传闻中的苏予元帅也半点不相符。
苏予看着百财：“你要知道，战争的胜败往往就取决于那么一瞬间的决断，机会错过了，很可能就再没有了。”
百财沉默。
“觉得我太冲动了？”苏予问。
百财迟疑了一会儿，重重点头。
“我想起来一件事情，你知道巨型机甲最开始研制的目的是什么吗？”苏予问。
百财被苏予这突然转变的话题问得一愣，然后说出了联邦所有人都知道的那个答案：“引爆虫星。”
苏予摇头：“巨型机甲最开始研制的目的是储备更多能源，增大机甲武器的强度和穿透力，用来击毙或杀伤虫母，为联邦争取时间。”
“但是当时将巨型机甲开到虫星，随行小队侦查发现虫母的虫巢位置过深，远超巨型机甲攻击范围，要想击毙虫母，就得深入虫巢，在那种情况下，巨型机甲的作用甚至还不如普通机甲，毕竟普通机甲还占了外形小巧的优势。”
“但是当时没有时间了，虫母已经被机甲的巨大动静惊扰准备撤退，联邦也没有能够修正这个错误的资源了，于是她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苏予盯着百财：“就是这个疯狂的想法让联邦延续了百年。”
“机会只有一次。”
所以这一次，又是她赌赢了。
这些话她一直憋在心里。
因为她醒过来之后发现在所有的宣传里，苏予元帅都是一个关爱下属，舍己为人，忧国忧民的形象，在人们口口相传的故事里，她正直，友善，无私，冷静……几乎所有正面的词汇都可以安装在她身上，就连她自己都快要被洗脑了。
这些话她只能在现在和百财说，因为只有百财，有可能会相信她的话。
顾淮都不行，因为苏予元帅一直是顾淮的偶像，也正是因为这种崇拜感，让苏予一直觉得，顾淮不懂她。
果然，百财只震惊了半分钟，就接受了苏予的说法，他点点头，一副学到了的样子，恨不得掏出个小本本直接记上。
“我懂了，人要会变通，机会转瞬即逝。”
苏予等了一会儿，确定百财一点都没有思考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东西的意思，于是放心地从指挥位上站了起来。
“剩下的你来，能行吗？”
“我想试试。”百财坚定点头。
“有事给我发消息。”苏予说着往外走去。
百财猛抬头：“你要去哪？”
“找总统汇报情况。”苏予背对着百财摆摆手走出大门。
在一片混战中。
一架机甲从中穿过，飞出边境星。
飞船上。
苏予从机甲上跳下，就见到一脸期待地看着她的总统，以及坐在旁边沙发上，像个小学生一样端端正正，双手放在膝盖上，腰背僵硬笔直的李闻。
“怎么样了？怎么样了？”总统绕着苏予转圈圈，“李闻那小孩儿还说情况不好，你都出马了，怎么可能不好嘛！”
苏予看着总统紧张到冒着细密汗珠的额头，从他轻松的表情下感受到了焦虑。
“您可以准备发言稿了。”她对着总统说。
“准备发言稿做什么……等等，发言稿！”总统眼前一亮，直接伸手拽住苏予的袖子确认道，“确定吗？这么快吗？”
“大概再有个一两个月吧。”苏予把袖子从总统手里抽出来。
总统立刻看向秘书：“听到了吗？快去准备发言稿，还有纪录片，历史书编辑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哎呀，大元帅快请坐。”总统把苏予按在沙发上，“你觉得之前和你一起出征的那些人给个什么位置比较好？我可是专门把你那些好朋友都给编到队伍里去的。”
“先不说他们，总统先生，我有个不情之请。”苏予说。
她当时答应了胡利，要给弄婆自由。
“没问题，别说一个了，就是十个我也答应！”总统大手一挥，直接道。
·
战争一直持续了两个月左右。
主星中心广场上，每天都围满了来观看战况的人。
自从苏氏集团上交联邦之后，中心广场就一直被用来作为群众了解前线战况的重要据点，全联邦最大的全息投影24小时无休地播放着战争直播。
这直播是从两个月前开始的，也就是总统出行迎接苏予元帅回程的第二天。
现在联邦人民已经习惯新的苏予元帅这个名号了，她和顾淮消灭了虫母后还带着小队全员全身而退的消息早就上了各大主流媒体头条，到现在还没有撤下来。
同时，是苏予元帅炸了虫母回来后力挽狂澜才成就了现在这个一切向好的战争现状的事实也深入人心，联邦所有人都知道，现任代班总指挥百财是她的徒弟，指挥能力深得真传。
现在联邦人民提起前线战况，都默认联邦已胜，只剩下围剿干净所有虫族，联邦军就能回家了。
第150章 咸鱼一百五十条
联邦全面胜利的标志, 是在所有联邦人民的注视下，军队围剿消灭了逃跑途中的最后一个虫族。
战争胜利当天，联邦军整队回主星复命。
主星主干道两旁, 全联邦群众夹道欢迎。
顾淮走在整齐的军队队列里, 不着痕迹地扫视四周。
战争胜利的喜悦气氛明显感染到了每一个人，所有联邦居民全都洋溢着笑容, 挤得维持秩序的主星警察几乎站不稳。
突然一个水果从人群中扔了出来。
“一路辛苦了，吃点水果！”
之后，便是铺天盖地的礼物，砸得联邦军根本维持不住整齐的队列, 要不是心里还惦记着维持形象, 恨不得抱头鼠窜。
在一片混乱中，顾淮下意识向旁边一转头, 就看见停靠在一旁的小型飞艇上，苏予高高站着, 正看着他的方向。
两人遥遥对视。
“你怎么站这么远？”顾淮对着苏予无声道。
苏予耸了耸肩, 两手一摊：“挤不进去。”
两人脸上露出如出一辙的笑容，半分钟后，顾淮笑容消失。
因为他看见本来走在最前面的百财已经突破了人群, 冲到了苏予面前。
“苏老师！”百财在距离苏予飞艇大约十步远的位置停下。
这块儿罕见的没有什么人。
也许是苏予炸虫星的声名远扬，也许是她最后力挽狂澜的激进战术过于铁血, 总之联邦群众对她敬爱有加但亲近不足。
这个情况倒是正合她意。
她刚开始在主星活动的时候还专挑偏僻的地方走，生怕被热情的群众围住，引发交通堵塞, 后来发现, 不仅是她在绕着群众走，群众也在绕着她走, 小心翼翼的，好像生怕冒犯到她，即使实在躲不开正面撞上，也就只是偷摸多看她几眼，走路的速度都不带减慢的。
因此最近她已经可以做到没有任何压力随便出行了。
百财仰头看着苏予，满脸期待：“苏老师，我们胜利了！”
苏予微微低头：“我知道，主星这边有全程直播，你做得不错。”
虽然从她的角度来看，百财偶有几次的指挥比较滞后，但胜在可塑性强、进步极快，到快要结束的时候，已经可以游刃有余了。
只是奇怪的是，但凡任何一个人在总指挥的位置上坐那么长时间，并且确实可以胜任的话，那人身上总是会多出一点运筹帷幄的气质以及压迫感。
但是百财没有，他还和原来一样，眼神清澈，仿佛一场战争根本没有在他身上留下过多痕迹。
苏予看着百财高兴得眼睛晶亮、满脸得意，如果他有尾巴的话这会儿肯定呼呼摇个不停，内心不免感到些好笑：“你在这次的战争中立功不小，说不定会给你个将军军衔。”
“这个不重要，我根本就没入伍。”百财满不在乎地一摆手，眼睛依旧亮晶晶地盯着苏予看，“您觉得我做得不错，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苏予动作一顿：“你没入伍？”
“对啊，当时总统是突然把我从监狱星拉到边境星的，也没给我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半个月前狱警系统还给我发信息，说我擅离职守时间太长，被清退了。”
百财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我这会儿应该算是无业游民。”
苏予：“……”
总统也太不靠谱了。
苏予：“没关系，只要你想进军队……”
“我不想进军队。”百财连忙表态，“我想当个老师，像您当初教我那样，去教更多人。”
他很崇拜苏予，也想站在离苏予更近的位置上，但是她旁边的位置太多人了。
如果现实距离上不能达到要求，至少精神上，他想离苏予更近一点。
百财话音落下，他的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个好主意，到时候我给中央机甲大学校长说一声，给你个荣誉教授的身份。”
“总统。”百财转身，微微低头，“谢谢您。”
“不用谢我。”总统伸手拍了拍百财的肩膀，“年轻人就应该去干任何想干的事情，我相信你在哪个领域都能做得好。”
看着总统熟练地给百财画饼，把百财喂得几乎热泪盈眶，然后感恩戴德离开的场面，苏予微微后退了半步。
总统看着百财走远，回过头来说：“正好他一走，给我们省出来一个元帅的位置，蛮好。”
苏予：“元帅？！”
“对啊。和你一起出征的那些小队队员我都准备给元帅荣誉的，总不好亏待了百财嘛，人还是我亲自薅来的。”总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到时候你是大元帅，其他人是元帅，顾淮和李闻多给个特等功！”
总统还在那喜滋滋地盘算，苏予越听越清醒，默默在星网里搜索了一下。
“这恐怕不合适。”苏予说，“历史上同时存在的元帅从来没超出十个，现在联邦已经有八位元帅了。”
“没事！”总统大手一挥，“现在可是特殊时期，特殊时期特殊对待，有多少算多少全都要论功行赏的！就算后人骂我草率、骂我儿戏都无所谓，不能亏待了功臣。”
苏予又劝了两次，见总统不为所动，甚至已经找了秘书准备拟文，无奈放弃了劝说。
这魄力，所以人家是总统呢。
“对了，等会儿有个惊喜，你先别走！”总统离开前，笑呵呵地对苏予眨了眨眼。
苏予汗毛瞬间立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几分钟后，联邦中心广场地面开始剧烈震动，地面裂开，一个巨大的雕像从地底升起。
这个雕像超大，几乎占了广场三分之二的面积。
随着不断升空，苏予一脸麻木地看着一个巨大的眼熟的半身像出现在视野。
原本没挤进欢迎队伍只能在中心广场外围看直播的群众见状立即跳了起来。
“哇，这个雕像太大了！真牛！什么时候建造的？！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天天都在这待着都一点没察觉到。”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听说是最近主星警察在地底发现了密道，正好都通往中心广场这一块，所以就直接征用了。”
“太牛了，好壮观，等等，好像不是半身像。”
雕像继续向上升起，直至有旁边百层大楼那么高。
苏予人都麻了。
这看着太诡异了，她决定以后都绕着走。
正在她恍惚间，光脑闪了起来，是大哥发来的消息。
因为家产全都上缴联邦，仅剩的那些因为悬赏还卡在星网平台暂时没有退回，在苏予回来之后，苏瑞依旧每天窝在小别墅里，两人天天见面，已经好久没有依靠光脑交流过了。
这会儿苏瑞突然发来消息，反倒让苏予一惊，连忙打开。
【苏氏集团创始人】：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我把我的家产要回来了！
【透明人】：星网给你退钱了？
【苏氏集团创始人】：不是！是总统先生把集团还我了，还宣传说我们苏氏集团是爱国集团，这会儿市值大涨，总统真是个好人。
【透明人】：恭喜。
苏予还记得刚回来的时候苏瑞还装得和没事人一样，只字不提是为她上交集团这件事，只说是为了支持前线，整个人表现得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她还在心里赞叹他想得开。
直到有一天她发现苏瑞在卧室里拿飞镖在那扎墙上的总统画像，怨气冲天骂总统没有信用骗了他，收了他的钱还要让苏予上前线，然后在被苏予抓包之后，才扭扭捏捏承认是为了她上交的集团。
但是他不知道，苏予早就知道这件事。
【苏氏集团创始人】：哥现在又有钱了，走，下午带你吃个好的！
【透明人】：下午不行，要开会。
【苏氏集团创始人】：那好吧，那我先准备着，等你回来一起吃。
·
傍晚。
星网又炸锅了。
原因无他，在面向全联邦直播的授勋仪式上，总统按照功劳大小，林林总总授勋了三十多位荣誉元帅和一位大元帅。
大元帅的人选全联邦都是赞同的，但是这三十多位元帅，除了和苏予一起驾驶巨型机甲的顾淮、只身入虫巢的李闻，哪个配得上这个位置？！
而且，苏元帅的徒弟呢？百财怎么连个姓名都没有？！
一时间，官方账号直接沦陷。
然后，所有人的注意力迅速被另外一则震撼的消息吸引走了。
——竟然有人甘当虫族卧底，数量高达惊人的七十六！
·
联邦大礼堂。
授勋仪式完毕，总统在台上进行最后的总结陈词。
苏予坐在第一排中间的位置，单手撑着下巴，思索了一番。
到现在为止，应该可以说是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弄婆获得了自由，据胡利传回来的消息，两人正在进行星际旅游，昨天还给她寄了小礼品。星盗们也鉴于在战争中的功劳，没有收监，只是判了缓刑，进行为期两年的社区矫正，在这期间也拥有一定程度的自由。总统速度很快，一下午时间就给百财办好了荣誉教授的事情，据说明天就能直接开课。
她微微偏着头，总觉得好像还少了什么。
在她旁边，顾淮轻轻碰了碰她，起身向旁边走去。
苏予疑惑，跟上。
大礼堂侧面黑暗处，顾淮站定，苏予跟着停下。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顾淮好像有点紧张。
“怎么了？”苏予没有用精神力探查，直接问道。
下一秒，一个冰凉的圆环形状的物体塞进了她的掌心。
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苏予也开始紧张了起来。
黑暗中，她看到面前人的影子矮了下去。
“苏予……”
“结束之前，让我们再次感谢苏予大元帅，为联邦做出的杰出贡献！”
顾淮声音响起的同时，总统激昂的话语传遍了整个礼堂。
苏予不在座位上，但是早就知道流程的灯光师已经悄悄定位到了苏予的位置，在总统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一束追光打了过去。
追光里，苏予和顾淮两人一站一跪。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在做什么。
全场哗然。
在热烈的起哄声中，顾淮从头红到了脚。
———————————— 正文 完 ————————
第151章 旧日重现1
第152章 旧日重现2
第153章 全文完
第154章 福利番外
—————— 全文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