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幸福小区(11)
此时天色尚早,金秋日光明媚。
凉爽微风卷着落叶飘过,推着层层薄云笼罩天际,吹走了几分正午残存的燥热。
有钱有闲的新江市民,大多都在户外享受秋意。
架炉烧烤,煮茶野营,好不自在。连小学生的秋游队伍,也正值愉快的返校途中。
钢铁厂二次爆炸带来的恐怖动静,就是在如此悠哉闲适的时刻,蓦然贯穿全城。
一朵饱满漂亮的厚重蘑菇云,裹挟着铁屑钢粉与炙热烈焰,直冲而起。
殷臣那阴恻恻的话音刚落,远方翻滚涌来的庞然气浪,便已径直闯入幸福小区,化作不详的“嗡嗡”低鸣盘旋在宋葬耳侧。
落地窗因无形的冲击而悄然振颤着,发出令人不安的细微怪声,铺天盖地的呛人烟尘色泽浓重而阴翳,将人一点一点拖进了末日将临的灾难片现场。
二十四楼的视野极佳,宋葬扭头眯眼眺望,发现天边清透的薄云,早已被烧得炙烈血红。
他手机上很快出现了连续几条横幅推送。
新江市本地的电视新闻频道,也开始了紧急节目直播报道,主持人在大声提醒,催促靠近事故现场的市民迅速撤离,寻找掩体,联系救援……
宋葬把滚烫的手机捏在手中,指挥着萧笑笑一起帮忙关门关窗。
不仅是他家,包括隔壁壮汉和李婶家的门窗,也必须要确保关得严实。
将含有大量金属碎片的粉尘吸入呼吸道,可不是什么好事。
两个新玩家都是伤员,身体本来就虚弱,如果再添上什么伤病,宋葬是真顾不过来那么多了。
现如今他们三人苟在家里,用湿毛巾堵紧门缝,躺着悠哉游哉看电视……才是上上之策。
忙前忙后折腾了五六分钟,宋葬把电梯旁的楼道消防门也牢牢关上。
A栋24楼,就这样变成了与世隔绝的清新小窝。
至少空气非常清新。
看着气喘吁吁的萧笑笑,宋葬的目光不着痕迹落在她青黑侧脸之上。
好像又淡了些,挺有效果的。
突如其来的爆炸事件,外加一定量的体力劳动,让萧笑笑的心神开始放空,没有时间去回想自己亲手杀死的男玩家,更无心反复内耗于自责恐惧中。
“宋哥,现在我们怎么办?”萧笑笑歪头欣赏着窗外的震撼蘑菇云,她卷起袖子擦了擦汗,好像还有点小兴奋。
“家里蹲,现在跑出去只会更危险,”宋葬说着顿了顿,冷不丁开口问道,“萧笑笑,你会烘焙吗?”
“唔?当然啦,我还会做奶油蛋糕呢。”
“那行,厨房有面粉和烤盘,其他材料在冰箱,你去做点巧克力曲奇,”宋葬不动声色挡在落地窗前,以免她忽然在玻璃倒影中发现侧脸的异常,语气淡淡地直接安排,“咱们今晚一起吃,顺便看个恐怖电影。”
“收到!这时候看恐怖电影也太有氛围感了,宋哥你好懂!”
被安排了新的做饭任务,萧笑笑依然非常兴奋。心态天生积极的人,果然很难被鬼怪侵蚀神智,这就是她得天独厚的优势。
萧笑笑将袖子卷得更高,兴致勃勃地忙着做饼干去了,宋葬又转头看了一眼叶小溪。
这妹妹居然完全不在乎外界噪音,还在盯着手机打字聊天,满脸专注……很好,看来陈景生完全没被爆炸波及。
暂时没什么让人操心的事,宋葬脱下外套扔进洗衣篓里,回卧室换上了舒适的短袖家居服。
他说要家里蹲,可不是为了哄骗萧笑笑。
宋葬真不打算现在就出去。只要不随便乱逛,呆在幸福小区里其实……还挺安全的。
如果他独自离开,留在家里这俩姑娘反而会危险,更有可能撞上小区里深藏不露的变态居民。
更何况,截至目前为止,通往主线任务的几条潜在路线,线索都已经足够清晰了。他们完全不需要再招惹更多变态,那相当于自找麻烦。
钢铁厂长王铁柱,显然不像简单角色。让玩家们贸然上门抓他,人生地不熟的,有很多潜在的风险隐患。
倒不如先任由徐情闹个大乱子出来,提前替他们试一试水。
要是徐情无法帮他解决主线任务,那宋葬也可以直接解决徐情。
毕竟……这世上必然会有几只鬼怪,沉默藏在黑暗处,激烈渴望着徐情的死亡。
这就叫条条大路通罗马。
宋葬收敛心神,一边思索接下来的行动计划,一边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后颈。
想着想着,他软着身子向后一倒,整个人摔落在宽阔的床垫之上,弹了弹。
柔软床单与肌肤接触,带起丝丝缕缕的秋季凉意。
宋葬惬意地翻了个身,抱着手机一拉被子,用最舒服的姿势把自己包裹起来。
“宝宝,你换个设备和我说话吧,现在我手机超级烫,它真的快要报废了,”宋葬小声对着手机说,“用我电脑怎么样?正好让我看看你的脸。”
殷臣不太配合,幽怨的声音裹着电流杂音蔓延而出,故作冷漠:“宋葬,你不理我。”
而宋葬有点想笑,他很清楚殷臣就是在吃醋,而且殷臣心底的情绪起伏,比语气中表现出来的还要强烈数倍。
这手机揣在怀里,犹如一枚阴晴不定的危险炸弹,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可爱死了。
宋葬努力压了压唇角弧度,再一次耐心地认真教他:“殷臣,以后你不喜欢我做任何事,都可以直接告诉我,和我沟通协商,好不好?
“如果你吃醋了,只要明明白白地表达出来就好。我一定会根据你的心情,去调整我与他人之间的距离,因为我在乎你。
“但是,你不可以用伤害我的方式来表达情绪。”
“宋葬,我什么时候伤害……”
殷臣硬邦邦的话未说完,宋葬便举起自己白皙纤细的手腕,似笑非笑地对着手机晃了晃。
宋葬的自愈能力向来变态,被小蛇撕咬吸血的腕间伤口,如今几乎都快看不出来了,细嫩皮肉上只残留着些许浅浅的齿痕。
可即便是齿痕,本也不该存在。
殷臣沉默半晌,低声说:“对不起。”
“没关系,只要不耽误正事,其实我挺喜欢的。”
“……你挺喜欢?喜欢什么?”殷臣顿了顿,有些没听懂。
宋葬将脸埋进被子里,佯装羞涩,说出的话却一句比一句狂野直白:“你喜欢喝我的血,是一件特别可爱、特别色情的事,我会有点小兴奋,真的兴奋。
“如果以后你想咬我,随时可以多咬几口。只要伤口最终能恢复就行,在合理范围内,你必须对我为所欲为!”
殷臣听得呆滞,不由自主再次陷入沉默。
他实在无法理解宋葬的怪异癖好,宋葬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而且……什么叫特别可爱?
可爱在哪?
若说宋葬长得可爱还差不多,但殷臣从未把这个词和自己联系在一起过,没有半点关联。
仔细想想,这两天相处起来,他总有些不自在,宋葬却比曾经自然熟稔得多。
殷臣还没有完全适应这种交流模式,他想,也许是失忆前的自己,在宋葬面前做过很可爱的事。
想得多了,他藏在心底的疑惑终于忍不住冒出一角。
“宋葬,你喜欢的究竟是哪一个我?”
宋葬闻言一愣,屈指“梆梆”地捶了几下手机屏幕,严肃道:“当然是你的全部。从头到尾,从古至今,几百亿年前还是一粒宇宙分子的你,我也会喜欢。不许质疑我的感情。”
“我不是宇……”
殷臣说到一半,忽然蓦地刹住了车,连手机温度也随之降低几分。
在宋葬“单纯茫然”的注视中,殷臣默默转移阵地,从电脑扬声器里发出声音,略显心虚。
“我在这里。”
这可真是一次破绽百出的停顿。
宋葬挣扎着坐起身,把电脑抱进怀中,重新躺回被窝里,随便点开网页里一张帅气男人的脸。
眼看着这张脸的五官越来越像殷臣,宋葬幽幽盯紧了他,若有所思。
难道殷臣不仅不是人,甚至连分子结构也无法定义他?
联想到迟烟提起过的代号X,宋葬心中的猜测蔓延得更远。
可惜每次提到这事儿,殷臣就像被强力胶封住了嘴巴似的,无论如何也不肯再说。
可恶!
宋葬心里升起些烦躁,干脆理直气壮地借题发挥起来:“殷臣,你是不是不相信我?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屏幕上的殷臣蓦地一怔,完全不明白宋葬的结论从何得出。
他无措地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我不信,”宋葬眸子泛红,嗓音轻颤,好似转眼就能落下泪来,“你喜欢的不是我,是以前那个没有失忆的我对不对?你根本就不在意我,你欺骗我的感情还要倒打一耙,你怎么能这么坏?”
脆弱的笔记本电脑里,传来几声火花的滋啦响动。
殷臣恨不得冲出屏幕抱着他解释,但如今情况不允许,只能好声好气地哄:“我错了,我不该怀疑你。但是宋葬,我从不说谎……你对我非常重要,你是我唯一在乎的人。”
“真的?”宋葬委屈地吸吸鼻子,垂眸抹泪。
“真的,宋葬。我应该只是短暂失忆,和你的情况不一样,有很多恢复的办法。”
宋葬眼睛一亮,顿时也顾不上无理取闹了:“所以你知道该怎么恢复记忆?快点说,我帮你啊。”
“……我目前只能想到两个,让我自己很不爽的方法。”
“说,全都说出来,不然我直接哭死在你面前。”宋葬立刻气呼呼地出言威胁。
殷臣不由低笑一声,目光停留在宋葬微红的鼻尖上,被他催促得同样有些迫切起来。
“我在储物空间里察觉到了一股特殊的力量,它和藏在徐情体内的东西,本质同源。如果能提取出徐情身体里的同源之力,我会恢复得很快……但我不想让你靠近他。”
虽然殷臣说得含糊其辞,宋葬一听就明白,他储物空间里的特殊力量,就是徐命。
徐命,徐情,一连出现两人,而且都是副本中的Boss角色……宋葬不难推测,在他接下来匹配到的副本里,这种怪东西必然还会层出不穷。
他们之间究竟有何联系?除了代号X,宋葬想不到其他可能。
这世上不会有太多如此怪异而强大的同源力量,居然可以干涉无限游戏的副本机制。
这个不知名的遥远存在,出手干涉无限游戏并与其斡旋,所以才会出现破绽,出现可被人类精密仪器捕捉的细微波动……
但宋葬依然无法理解,为什么它们非要刻意模仿殷臣的气质与外貌,学得几乎有六分相似,而且心甘情愿来勾引自己?
就算有【假面】的技能加成,这事儿还是非常离奇。宋葬根本没有被它针对,反而从中获益颇多。
——被针对的只有殷臣。
宋葬深吸了口气,突然怀疑殷臣会短暂失忆,绝对是因为他受伤了,缘由未知。
但说不准就是伤到了脑袋,所以才需要用特殊的力量修复自身。
宋葬狐疑地打量电脑屏幕,看着面色如常且“健康”的殷臣,好似不以为意般继续问:“我记住了,另一个办法呢?”
殷臣凤眸微凛,眼底毫不遮掩地透出丝丝冰冷杀意,语气也陡然变得不爽起来:“毁灭副本世界,就像徐情说的那样。”
“……啊?毁灭世界之后,你能得到什么?”宋葬瞳孔地震。
“我可以提取出这个世界的本源之力,只要让我吸收一小部分,百分之百能恢复记忆,”说到这里,殷臣停了一下,表情逐渐严肃,“但这件事不能由你来做,别插手,必须让我自己来。
“摧毁副本世界的游戏玩家,会遭受无限游戏系统的严苛惩罚。”
宋葬听得入神:“什么惩罚?宝宝你说清楚一点。”
“封号,抹杀躯体,抹杀灵魂,降格成为虚拟世界的npc……都有可能,”殷臣看着宋葬,幽幽道,“你的话,最有概率被流放在这个残缺破烂的世界里,失去自我意识,随着世界的修复、测试和运转而无数次回档重启。”
“你的意思是,徐情一直蛊惑我毁灭世界,就是想把我弄进来当npc?永远陪着他?”宋葬怔怔说完,心头霎时一紧。
若真要他经历这样的惩罚,他还不如直接凄惨死去。宋葬宁愿被殷臣分尸吃了,也不想陪着别人虚度光阴。
殷臣神色认真,毫不犹豫说着徐情的坏话,外加几句真心实意的死亡威胁:“没错,他特别坏,口蜜腹剑,病娇变态,丧心病狂,不配当人。
“宋葬,你最好别对他产生任何信任,否则我不如先把你砍死算了,免得你被迫经历一辈子折磨,无法解脱。”
这次的死亡威胁,显得他俩好有默契噢。宋葬红了脸,软着声调:“宝宝,你说得我都害羞了。”
“……嗯?”
殷臣冷冽的表情有一瞬空白。他真应付不了宋葬这种诡异的……撒娇。
而宋葬弯起唇,白皙指尖滑过滚烫屏幕,缓缓贴在殷臣脸侧,卷翘长睫可怜地轻垂着,遮掩起眸底若有若无的失落。
羞赧的语调戛然而止,宋葬小声说:“殷臣,你到底是多么厉害的存在?为了治疗短时间的记忆缺失,你居然需要用到世界本源的力量。
“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人类,我明明这样普通,你凭什么能看得上我?”
殷臣安静片刻,突然被气笑了:“宋葬,虽然我现在完全不记得,我们两个是怎么滚到床上去的,但我会愿意和你上床,理由只有一个。”
“你看上我的美色了,所以才格外偏爱我?”宋葬又红了脸,轻咬下唇。
“放屁。除了你,没人有资格和我产生亲密关系,我不会随意将任何人看作同等地位的存在,你明白吗?这不是偏爱,是正视。”
正视……
宋葬心中若有所思,脸上却露出几分委屈,控诉般质问:“所以你只是把我当成一个能看在眼里的人类,从来没有偏爱过我吗?”
屏幕里的殷臣,忽然抬手揉了揉线条优越的鼻骨。
看着像是对宋葬感到无语,但宋葬太了解他了。这是殷臣感到害羞不自在时,才会无意识做出的小动作。
做完小动作的殷臣掀起凤眸,似笑非笑盯着宋葬,看似自然地反驳道:“我不偏爱你,你能操得了我?”
这,这是可以直接说的吗?!
宋葬听得耳尖一热:“……噢。”
殷臣继续咬牙补充,居然还说起劲儿了:“就算我现在失忆,我也能理解我做出的决定。你太娇气,浑身一碰就红,爱哭还怕疼,心眼比针还小,得罪你一次你就能记我一辈子。如果我真让你不舒服了,最后被折腾着伺候你的,不还是我吗?
“我偏爱你,所以我在想要得到你的同时,也会想让你快乐。但即便没有这份偏爱,如果我就是突然特别想解决生理需求,我也只会找你发展亲密关系,折腾到最后,我为了自己的快乐,也宁愿躺着让你负责出力。
“宋葬,我打心底里认为,你□□一顿很正常,你在我眼里从来不是普通人,明白?”
呜呜呜,他明白了,但他被殷臣当着面说了好多坏话。
宋葬难得体验到“没脸见人”是什么感觉,唇角弧度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把自己热乎乎的脸埋进被子里,窝在床上,沉默着滚来滚去。
“……停下。”
他滚得实在太久,殷臣不得不幽幽出言阻止。
宋葬乖乖停下动作,闷闷的声音从被窝深处传出来:“殷臣,一开始你明明很害羞的,怎么到最后突然就不害羞了呢?”
殷臣叹了口气:“我们在谈心。你教过我的,做错事要道歉,有想法要说出口。我听你的话,有什么问题?”
“所以你也很喜欢我是不是?我在你眼里也特别特别厉害?”宋葬拉开被子一角,露出黑亮的眼睛,偷偷看他表情。
“不然我随便找个人上床?我有病?我看得上吗?”
宋葬终于满意了,蓦地起身抱紧滚烫的电脑:“宝宝……”
殷臣低“嗯”了声,片刻后还是没忍住阴恻恻道:“松手,不聊了,你电脑真的要炸了。在你杀了徐情之前,别叫我宝宝。我还在吃醋,不想和你腻歪。”
“那叫老婆行不行?”宋葬不舍地将电脑推远了点,歪头看着殷臣,表情无辜。
殷臣表情一滞。
“砰——”
下一瞬间,电脑黑屏了,顶端摄像头旁直接冒起淡淡黑烟。
冰冰凉凉的小蛇落在宋葬手中,雪白蛇尾霸道地缠住他手腕,箍得特别紧。
看来殷臣还是有点害羞了。
宋葬黑眸悄然弯起,不动声色盘着小蛇,试探着按了一下电脑电源。
亮了亮了,居然还勉强能用。虽然屏幕险些彻底报废,但至少能用!
迄今为止,无论心绪如何波澜起伏,殷臣都没有烧坏他家里的任何电子用品。
宝宝真是一个行事有分寸的好宝宝,他好爱……想到这里,宋葬努力深吸了一口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强忍住把殷臣吃掉的冲动,抱着电脑坐在床头,美滋滋地开始打字。
毕竟他在这个世界可是有工作的人,每日连载网络小说的任务必须要完成。
总不能直接断更,辜负那些还在追更的npc读者们,只顾自己耽于享乐。宋葬还没那么不道德。
经历过太多精彩纷呈的世界,续写一段古代宅斗小说的新章,对宋葬而言实在是轻而易举。
花费半小时写完一万字,宋葬满意点击上传,评论区里“哗啦啦”涌现处一大堆读者评论。
宋葬也想看看别人会如何评价自己,但翻看评论区没多久,他就不由微微眯起眼睛。
有一名忠实读者的用户名,叫作【贵妇一胎十八宝】,订阅的文章全部与各类宅斗有关。
她的ip地址就在新江市,平日打赏极其豪爽。只要有反杀婆婆、令丈夫追悔莫及的情节,她就会随便花个几千上万,甚至有高达几十几百万,只为了“奖励”作者写出让她通体舒畅的巨爽内容。
这位富婆在读者群体里有点小名气,而且她的行为侧写,十分符合玩家们密切关注的郭建春医生。
有很多钱随便花,痛恨手握大权的豪门丈夫和婆婆,自己本身却毫无家庭地位,没有能力在现实进行报复,不得不靠阅读虚拟的爽文小说来缓解内心怨愤……
种种迹象结合起来,实在是太像郭建春的真实生活了。
而此时正值下班放学时间,已经被江家律师领出警局的郭建春,本该赶着回家给丈夫取下领带,伪装成贤惠妻子,哄着家里大大小小的儿子吃饭写作业。
但郭建春居然还在看宅斗小说?
她看完宋葬的手刃渣男剧情,忍不住疯狂打赏,激动地刷着评论。
【贵妇一胎十八宝:杀了他!杀了他!好!PS:作者接受定制文邀约吗?千字一万,剧情没别的要求,但杀死老女人的具体细节,必须按我心意来写。】
【作者回复:接受的亲亲~请问女主要生几个宝宝呢,有具体要求吗~】
【贵妇一胎十八宝:生女儿,两个。大女儿以后当女皇帝,小女儿……小女儿看你心意,我也还没想好。】
破案了。
这位富婆读者绝对是郭建春。
当她最后的评论展示在作者后台时,宋葬忽然感到周身温度骤然降低,慵懒贴着宋葬的小蛇也随之绷紧身体。
浓郁爆发的扭曲怨气,蓦然翻涌在温馨的居民房里。
很显然,郭建春胎死腹中的小女儿,也在偷偷期待母亲的回复。
然后她被成功激怒了。
“叮咚——”
陈景生风尘仆仆赶了回来,按响门铃。
叶小溪兴奋开门,扑进他的怀里。
门外的感应灯坏了。
他们都没发现,徐情安静地站在漆黑走廊中,浑身潮湿,像一只藏于暗处的阴沉毒蛇。
第129章 幸福小区(12)
新鲜出炉的烘焙气息弥漫在客厅里。
绵密浓郁的可可脂泛着细腻微甜,裹了黄油升温特有的酥香,笼罩在众人鼻尖。
陈景生与叶小溪相拥对视着,满脸通红,本就香甜的空气愈发旖旎。
确定恋爱关系后,两人在手机里聊了一下午,但真正见上面却忽然局促起来,害羞得不知该说些什么。
“……小溪,你吃过佛跳墙吗?”最终还是陈景生鼓起勇气,干巴巴率先开口。
叶小溪抿着唇疑惑地摇摇头。
陈景生眼睛一亮,转头拉开自己沉重的黑色背包,露出半个比头还大的砂锅来。随后他像变戏法似的,将一只草莓甜筒塞进叶小溪手中。
“那咱们有现成的佛跳墙吃了,我从江家偷偷打包回来的,”陈景生又晃了晃手里提着的新鲜蔬菜,“我还偷了他们冰柜里的雪花和牛,今晚一起吃。”
叶小溪越听越兴奋,满脸惊喜:“天啊景生哥,你好厉害!神偷教教我!”
“好,之前的酒店会开了?下次我教你撬车库锁……”
陈景生没有提起她空荡荡的左臂,没有刻意去看那层薄软如纸、包裹着白骨轮廓的悚然皮囊。
他面上仍挂着少年人般的羞赧和笨拙,叶小溪装作若无其事,他也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宋葬无声无息站在两人身后,被迫听完这对小情侣的所有对话,不由唇角一抽。
入室盗窃,居然也能变成甜甜蜜蜜的小情趣?
不愧是被无限游戏选中的人,只有玩家才会拥有如此离奇的脑回路。
宋葬之前说得真没错,陷入热恋中的人,就是特有毛病。
包括他自己,也包括徐情。
钢铁厂的大火尚未扑灭,遥遥点亮了灰沉天际。影影绰绰的火光在窗外闪动,勾勒着徐情颀长挺拔的身影轮廓。
宋葬有些不解,他目光绕过陈景生,与藏于漆黑角落里的徐情对上视线,顿了顿,又冷淡移开。
婴灵的状态开始不稳定了,宋葬没功夫搭理徐情,既然他想站着,那就让他站着。
宋葬抬步走向厨房,视线漫不经心般扫过一旁的萧笑笑。
事实证明,他采取的转移注意力大法非常成功。萧笑笑精神状态很不错,烤完饼干,又开始继续沉迷于甜品创新事宜。
她用家里仅存的水果食材,做了一道木瓜椰奶冻。才刚从冰箱里拿出来,倒入木瓜里的椰奶与吉利丁已经成型,可以直接用小刀切开,露出内里白橙渐变的漂亮芯子。
宋葬偷吃了一片,口感丝滑细腻,柔软如布丁,又带着木瓜特有清甜的香气,很特别。
“不错啊,你第一次做?”
“嘿嘿,宋哥喜欢就好~”
萧笑笑弯起唇,灿烂笑容里带着些小得意。
她脸上的颜色淡了不少,已不再有那种死寂扭曲的深黑色泽。
只剩下一层不健康的淤青,皮肤里流淌着鲜活生命才特有的血色。好似被人狠狠揍了一顿,半张脸都挂着凄惨的钝击伤。
但是不得不说……看起来像是被人暴揍过一顿,总比看起来像即将被怨鬼夺舍,要幸运百倍。
宋葬稍微放松了些。
亲眼确认过情况,宋葬心里立刻就有数了,只要萧笑笑维护好健康积极的心态,婴灵是绝对呆不久的。
它必然会被萧笑笑彻底驱赶离体,被逼出来大闹一场,或早或晚只是时间问题。
怪不得这个怨气缠身的小朋友,居然有空悄悄跑来他卧室,偷窥郭建春的网上评论。
品鉴完萧笑笑的甜品新手作,再看看烤盘里冒着热气的饼干,宋葬不由拿起一块尝尝味儿。
果然,饼干也好吃!
宋葬愉悦地咬掉一大半,把剩下半块塞进小蛇嘴里。
其余曲奇被他全部倒进玻璃盘中,端出去放在客厅茶几上,任由众人自行取食。
没办法,宋葬的餐桌被用作临时灵应板,导致阴气太重无法使用,已经被殷臣烧得干干净净。
所以今晚大家只能围着茶几吃饭,凑合凑合。当然,凑合一下其实也很有意思。
打开宽大的投影幕布,关掉最亮的那盏白灯,再点播几部恐怖电影……有窗外火光的衬托,屋里顿时漫起了观影派对的氛围感,别有一番趣味。
至少新玩家们都很享受此刻的闲适,精神状态比较正常。
很好,不发疯就是对宋葬最好的帮助。
宋葬没有刻意打破家中温馨的气氛,他咬着曲奇接过陈景生买的冰淇淋,拿了一支巧克力味的。
余下的冰淇淋库存,暂时塞进没有人肉的那层冰柜里。
“对了,厨房的抽油烟机有点老化,暂时别关大门,透透气。”
“好的宋哥。”
宋葬拆开冰淇淋包装纸,扭头继续给陈景生安排任务:“你先帮萧笑笑做饭去,我今天有点累,不想做。”
“好的宋哥,其实我厨艺挺不错的。”
陈景生心情愉快极了,笑着一口应下。
他完全没从宋葬的表现中看出丝毫端倪,卷起袖子风风火火就去洗手。今天杀过人,做饭前必须多洗几遍。
叶小溪也红着脸小跑跟了进去,三个人窝在小厨房里忙活得热火朝天,有说有笑。
客厅里转眼又只剩宋葬一人。
电视上仍在直播报道钢铁厂的灭火进度,实地记者站在摄像机前,嗓音沙哑,脸被浓烟熏得黝黑。
投影幕布中,宋葬选好的恐怖电影也开始正式播放,面容纯净的年轻修女低头敛眸,掩藏着幽碧瞳孔里氤氲的阴翳。
徐情依旧站在楼道间,没有做出大的动作。唯独老式打火机的黄铜齿轮,悄然滑过他指腹,响起“咔嚓”一声。
他沉默着点了支烟,猩红火星随着呼吸时明时灭,映出冷白俊美的凛冽侧脸。
造型很美观,行为不文明。
身为最具嫌疑的爆炸纵火犯,徐情一句话也不说,拿着疑似凶器的煤油火机,站在别人家门口静静抽烟……这算什么?
他在扮演文艺片的伤感青年?
宋葬不禁蹙眉,踩着棉拖慢悠悠走到玄关处,抱起手臂。
“王铁柱呢?”他问。
“你不在乎我。”
徐情咬着烟笑了笑,狭长眸子透着晦涩不明的阴沉幽光,答非所问。
婴灵的怨气翻涌在两人周身,而徐情的怨气,似乎比鬼还重。
宋葬非常茫然:“……我本来就不在乎你,我们今天第一次见面。”
“你根本不在乎我的诚意。”
“所以你的诚意在哪里,王铁柱呢?”宋葬越听越迷糊。
“我在新江市放了一场盛大的烟花,那是专门为你而绽放的美景,可你却一眼都没看,连窗也不开……”
徐情狠狠吸了口烟,修长的手蓦然收拢,将滚烫烟蒂碾灭在自己掌心之中。
他轻“嘶”一声,喑哑嗓音泛着苦涩,低笑着继续控诉:“宋葬,你宁愿抱着电脑,和那个连实体也没有的男人聊天、调情,也不愿多花一分心思去想想,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这种自虐式的灭烟行为,让宋葬很不舒服,他会不由联想到殷臣发疯砍人后唇色苍白的样子。那把吸收寿命的雪色长刀,实在很讨人厌。
但徐情又不是殷臣,他再怎么发疯,宋葬也不会有心情劝阻他,保持健康的生活状态。
宋葬只倏然冷下脸,无视了徐情引爆钢铁厂的“浪漫”理由,态度淡漠地质问:“徐情,你怎么知道我做了什么?偷窥我?”
“你在乎吗?”徐情扯了扯唇,摩挲着口袋里的打火机齿轮,低声反问。
“我当然在乎。”
闻言,徐情却又笑了起来,语气有些讽刺:“宋葬,你先扪心自问,好不好?难道你真的会在乎隐私问题?不,你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看见,你和那电脑里的男人有多么心意相通。
“你根本不在乎受害者的遭遇,也不太在意阴谋诡计背后的真相,更不会花尽所有心思去拯救无辜的人。因为你根本没有共情,你不想当超级英雄,你只在乎那点狗屁不通的爱情。”
宋葬听得微微挑眉,一时间难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微妙心情。就很奇怪。
今晚到底是什么情况,殷臣才刚说完他的坏话,现在徐情也来莫名其妙逮着他骂了一顿?
说实话,徐情的指责并非没有道理,但宋葬并不感到心虚。
在一个可被重置的虚拟世界里,寻找过于真实的感情体验,为每一条无辜逝去的生命共情伤怀,为每一件冤案惨案而绞尽脑汁、伸张正义……是精神病行为。
纯粹至极的精神病行为,且无可争议。
情感充沛的大好人,早就死得一干二净了。
当一名熟练通关过无数副本的老玩家,突然表现出了纯善正义、共情力强的精神面貌,只会存在两种解释。
——他要么是在故意演戏,要么就是精神病突然发作,急需治疗。
宋葬捏捏殷臣的尾巴,缠在指尖打了个圈儿。他宁愿自己再坏一点,能狠下心辜负全世界,也不想再产生任何多余的情感。
两人莫名沉默地对峙了一段时间,因为宋葬真没什么想争辩的,懒得开口。
他简直百无聊赖,侧耳听着客厅里的电影渐入佳境,漆黑眸子毫无波澜,犹如浓墨重彩的死水一滩。
也许是他表情实在太过平静,最终还是徐情颤了颤睫毛,率先移开目光。
“说完了?”宋葬歪头。
“对不起,我没有资格指责你。”
“嗯。”宋葬眨眨眼,心中颇为认同。
徐情被他这一声敷衍的回应给气笑了,捏着烟盒里尚未点燃的干燥纸卷,将烟草拧得七零八落。
但宋葬不在乎,他也没办法,只能敛着眸子深呼吸,调整情绪。
“宋葬,你应该也清楚,我很委屈。”
徐情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放慢语速,甚至显得有些可怜:“你知道,我这辈子是得不到任何名分的。我和你之间,不会有任何可能的未来,连朋友也做不成。你只是在利用我,想榨干我身上的所有价值,对不对?”
宋葬颔首,倒也不想骗他:“没错。”
“既然如此,我凭什么也要在乎呢?”
徐情嗓音沙哑,泛着浓浓的疲惫与涩意:“我的手还在流血,宋葬,爱你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过吗?从我自己身体里流出的血,止不住,流不尽,把我全身上下全部浇湿,秃鹫在天上盯着我,路边的苍蝇看见了也想来分一杯羹。
“我凭什么狼狈至此,凭什么要被迫感受这些狗屁不通的强烈感情?宋葬,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越听越可怜了。
但是在离开幸福小区之前,徐情的态度分明还很正常……
宋葬眯起眼睛,看着徐情逐渐猩红的眸子,怀疑他在寻找王铁柱的路上,恐怕经历了一些非常特殊的事情,或者遇到了某些格外特殊的存在。
此刻的徐情会莫名其妙心态爆炸,是因为他从“热恋”中幡然醒悟,随即突然发现自己的情感与爱意,根本就来得毫无理由。
当他看待自身行为时采用的思维逻辑,终于凌驾在【假面】技能的系统机制之上……他当然会意识到不对劲,当然会明白他对宋葬的一见钟情,究竟有多么荒谬。
就像被支配的小说角色,在剧本运转的过程中,逐渐走上自我觉醒的道路,发现自己身处于虚拟世界之中。
不仅如此,还在为“深爱之人”鞍前马后的时候,蓦然迎来了彻底觉醒的当头一棒。确实可怜。
从目前看来,徐情虽然有了自我意识,却依旧无法反抗系统机制,心中仍然翻涌着强制性的忠诚与深爱。
所以他才会这般崩溃。
电影里的修女被捆在驱魔床上,发出猛兽般的低沉嘶吼。伴随着压抑诡谲的配乐,宋葬轻轻叹了口气:“如果你从未打算把我拉下水,拖着我在这个世界与你共沉沦,也许我不会主动加害于你。但现在的我……”
“就算你不害我,但你对象呢?”徐情忽然冷笑着打断,“他不会让我顺利解脱的,你比谁都清楚,不是吗?就算我模仿他的言行到极致,拥有如出一辙的皮囊,你也不会多费心看我一眼。”
这些指控也很有道理,但那又怎样?
但宋葬是一个偏心眼到极致的人,他同样不会对此感到心虚。从小到大,他能彻底拥有的东西太少太少,连独立的卧室也几乎从未有过。
他只会牢牢抓住确定属于自己的一切,给予全部的偏爱。
不提小白,在宋葬的偏心眼滤镜中,就连他家的蜘蛛壁虎,也比别人家的眉清目秀。他家的殷臣,自然更是举世无双、独一无二的存在,谁也不能取代。
但宋葬从未将自己的这一面暴露于人前。绝大多数时候,他的偏爱和占有欲,都藏得很紧、很小心。
毕竟从过往经验判断,他表现得越是在意,别人就越有可能与他争抢,夺走他心目中最为珍贵的东西。
徐命和徐情显然也不知道,宋葬到底是怎样的人。
否则在最开始,他们绝不会选择这么一条拙劣的模仿路线。
哪怕这两人男扮女装,非要当他妈妈,宋葬都会更有可能敞开心扉……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宋葬回头看了眼屋内的幕布,没耐心再跟他耗下去,“所以王铁柱到底在哪?”
徐情笑了笑,还在答非所问:“我就喜欢你看不起我的样子,是我太贱。但是宋葬,你有没有好奇过,我被你一刀捅了心脏,被你害得血流不止,为什么还不会死呢?”
“我确实很好奇,为什么?”
“因为我是一具皮囊。”徐情勾着唇,笑容逐渐有些诡异。
“……什么意思?”
“我是一具生出了自我意识,所以才有能力去爱你的皮囊。你们都很想杀了我对不对?可等我去死以后,被这具皮囊所束缚的力量将会爆发,届时你能收拾残局吗?你有能力控制它吗?
“它已经把王铁柱吃掉了,还会吃更多人呢。很可怕,也很麻烦。所以让我再活一会儿吧,让我在一切都结束之前,再多陪陪你。”
又是极具蛊惑性的发言。身为一名业余演戏爱好者,宋葬对徐情的表现一直带有几分警惕。
他也有能力像徐情这般,模仿出卑微爱着渣男的绝望困兽,在无望的爱情里卖乖乞讨……但演到最后,宋葬总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利益,他总会有所图谋。
所以在沉吟之后,宋葬只是弯了弯唇,露出一抹天真又残忍的轻笑,软声回答:“但是怎么办呢?我的爱人不喜欢你。”
既然王铁柱被吃了,那他也可以试试看,自己能否顺利杀掉徐情。
如果不用极端手段,光靠物理攻击,也许没办法彻底杀干净,如杀。剩下的部分,就看殷臣想要如何利用了。
宋葬踏入漆黑的楼道间,一言不发,抬手拧断他的脖子,没费太多力气。
因为徐情知晓反抗无用,他的神色灰败而落寞,丝毫不曾打算反抗。
当呼吸道渐渐锁紧,直到濒死窒息的那一刻,他眸底竟罕见流露出几分幸福的情绪。黏糊糊落在宋葬脸上,泛着异样兴奋的幽芒。
其实徐情就是想让束缚于体内的力量爆发出来,才会故意说出反话吧?宋葬若有所思。
但那又怎样?
“咔嚓——”
殷臣早已蓄势待发,眨眼间身形放大数百倍,化作一条几乎挤满走廊的庞然巨蟒。
宋葬吓得腿一软,跌坐在巨蟒冰冷诡谲的森白尾部,尚未坐稳,就被恐怖的大尾巴紧紧卷住。
巨蟒张开深不见底的血盆大口,裹满黏腻毒液的尖牙闪着幽冷寒光,残忍扎透了徐情的胸腹血肉,将他最后的生机也彻底断绝。
这世上,恐怕不是谁都能有这般机会,近距离聆听蟒蛇吞咽巨物的声音。
脆弱血肉在喉管间溢出汁水,带着令人悚然的崩溃挤压声,搭配骨头被缓缓折断的沉闷凌迟,一点一点滑入深处。死亡近在眼前,永无超生之地。
“宝宝……”
犹如龙首的硕大蛇头缓缓扭转,猩红竖瞳好似血月绽放,雪白鳞片裹着粘稠狰狞的刺目血水,“滴滴答答”落在光滑地砖上,带来极为强烈的感官冲击。
无与伦比的危机感疯狂跳动着宋葬的心神,直觉警兆近乎尖锐地刺痛了他的神经。
这个状态下的殷臣,绝非最强姿态,却能轻而易举将他碾成烂泥,支离破碎、尸骨无存。他甚至无法长时间看着那双眼睛,会被刺得泪眼氤氲。
太刺激了。
宋葬脸颊滚烫,被殷臣压得有些呼吸困难,仿佛大脑也开始渐渐融烂。他嗓音抑制不住地轻颤:“宝宝,你有泄殖腔吗?”
紧紧缠在他周身的冰冷蛇尾动了动,尾巴尖儿蘸了些新鲜炙热的血,贴在地砖上缓缓作画。
【我可以有。】
“那……那我能用一下吗?”
【?】
【滚去洗澡。】
好凶。
但是他答应了耶。
与此同时,新江市另一角的顶级别墅区。
郭建春站在空荡荡的宽敞客厅里,看着餐桌上丝毫未动的饭菜,抱着几个不知所措的乖巧儿子,心里缓缓滋生出无尽的恐慌。
她打不通丈夫的电话,找不到婆婆的身影,保姆陷入昏迷,车库门锁被轻巧撬开,书房保险柜的东西不翼而飞……
种种迹象都能表明,她的丈夫和婆婆被蓄意绑架了!
藏在保险柜里的秘密已被盗走,这种丑事绝不能透露出去,只要一个处理不好,丈夫的生命危在旦夕。
郭建春心脏狂跳,不知该如何是好。大儿子尚未正式接管家中产业,主要股份也都被死死攥在婆婆手上,若是露出风声,股价将会随之大跌,她不敢报警,更不能声张。
可谁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入室绑架呢?金银珠宝都在,他们又会有什么动机?
警察今早说过,加急的DNA比对报告,最早在明天就会得到结果。届时如果找不到得力的内线人员插手,他们这些年来的偷子恶行极有可能被彻底曝光。
郭建春本想赶紧回来与丈夫商讨策略,让婆婆也帮忙主事,出面和公安局长聊几句,用最快速度将这事儿抹平过去。
但一回家她就傻眼了,有能力干涉警方办案的两位关键人物,居然直接被人偷偷绑走,那她明天该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到底谁在害她?
“杨梅……贱女人,敢抢我老公,抢我儿子……”
郭建春按着心口,呼吸急促,圆润脸盘上浮起抑制不住的狰狞杀意,吓得孩子们痛哭流涕。
视线被眼泪晕染模糊,朦朦胧胧间,郭建春忽然看见杨梅了。
郭建春看见那个不知自己几斤几两的下等人,从一个野种儿子的躯壳里睁开眼睛,冲着她“嘻嘻”尖笑。
杀了她,杀了她,必须杀了她!
郭建春发疯了一样猛扑上去,掐紧杨梅的脖子用力碾压。
她杀了杨梅。
另一个儿子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哭着哭着,他表情微顿,歪头看向近在咫尺的凶杀现场,蓦然扯唇一笑。
“嘻嘻……”
杨梅还活着?!
那就继续杀!杀了她!杀了杨梅!
别墅里尸横遍野。
中途苏醒的保姆,看家护院的烈犬,灌木间聒噪的蟋蟀和肥硕的蜗牛……所有胆敢发出动静的活物,尽数被郭建春亲自手刃,用开裂的指甲与菜刀一起撕扯得稀巴烂,徒留满地血色淤泥。
安静了,终于安静了。
郭建春瘫坐在地,气喘吁吁,迎来内心久违的平静。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
就像她也从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要嫁入江家。
死了,所有人都死了。
她现在图什么?
直勾勾盯着满手脏污,郭建春呼吸微顿,脑子猛地清醒了不少。
她想起了很多往事。
她当年不顾一切考进医学院,是因为她的母亲死于羊水栓塞,她的姥姥死于产后感染。
她是为了拯救家人才学医的。
她希望她未来可能会有的女儿,永不再经历她的苦难。
她的女儿去哪了?
第130章 幸福小区(13)
郭建春控制不了自己的脑子,她突然有些心慌意乱,呼吸不稳,总感觉脑子里缺了些什么。
就好像有许多很重要的事情,她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数十年来乱七八糟的回忆,从她脑海中抑制不住地翻涌而上,那些在江家里光鲜亮丽的奢靡生活,忽然间尽数被拢上一层光怪陆离的灰暗阴霾。
郭建春甚至开始分不清,到底哪些是虚妄幻想,哪些才是她真正的记忆。
她看见了自己在大学第一年时的青涩模样。
没有吹弹可破的细腻皮肤,没有油亮乌黑的浓密长发,没有富态雍容的上位气质。
她只是个营养不良的瘦小姑娘,戴着厚厚的黑框眼镜,穿着地摊二十块一件的衣服。她偶尔被大城市的舍友排挤,不敢回寝室,没日没夜躲在图书馆里闷头学习。
自卑敏感,沉默寡言,连课业成绩也比不上霸凌她的同学。因为那太过贫瘠的眼界和底蕴,就像一道牢不可破的枷锁,残忍限制了她的认知上限。
第一年暑假,回家三天,曾经好赌但还算和善的父亲,曾经支持她读书高考的父亲……忽然就像变了个人,揭下一层粉饰精致的人皮面具,变得贪婪狰狞、面目可憎。
她被父亲打晕了绑在卧室里,筹备着卖给找不到媳妇的卖鱼老光棍。售价一共五万块,后续还会有六千六百六的礼金,直接打在父亲卡上。
因为她已经是大学生了,人人都说她基因好、随了妈,以后生出的孩子指定也会聪明。
原来父亲的算盘,一直打得那么好。花点小钱供她读书,等到考上大学后再把她卖出去,会比高中学历更加值钱。
他是个赌徒,他几乎就要赌赢了。
直到郭建春将自己的手骨掰得脱臼,拼命逃跑,偷走家里所有现金,坐着一天一夜的绿皮火车逃回学校。
失败后的愤怒赌徒,彻底切断了以前给予郭建春的经济支持。
郭建春偷来的钱只够在城市里勉强糊口,却交不上医学院的高昂学费,付不起宿舍夏天开空调的均摊电费,连洗澡也只敢用冷水。
眼看着学费的截止日期近在眼前,她陷入即将被逼退学的绝望境地,每天遭受冷眼嘲讽,因为险些被卖的遭遇而夜夜噩梦、惊恐发作,惶惶不可终日。
江川正是在这时出现的。
在她最为脆弱无助的那段岁月,江家开始向京城拓展商业版图,豪横地投资了好几栋楼。
那个在校园里被人群簇拥的年轻男人,英俊矜贵,谈吐文雅,微笑着向她伸出了救命之手。
郭建春很爱他,爱得魂牵梦绕。高高在上的王子,主动拯救深陷苦难的灰姑娘,两人共同扶持、克服世俗眼光,举办了一场豪华盛大的婚礼,走向完美的故事结局。
一切都是如此梦幻而美好,恍若童话降临于现实。谁也不敢欺负江川的女人,昔日的冷艳嘲讽全都化作讨好与艳羡,她终于过上了好日子,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可事到如今,当郭建春再回忆起当年的梦幻镜像,却不由自主颤抖起来,捂着嘴呕吐不止,恶心得手脚冰凉。
江川哪是什么英俊不凡的豪门王子,他分明是一团扭曲污浊的丑陋怪物,是不可名状的恐怖玩意,披着光鲜亮丽的男人皮囊,一点一点腐蚀着她的身心。
郭建春绝望地抱头尖叫,看着过去的自己为这个怪物而彻底疯狂。
她完全荒废了学业,偏执地收敛一切财物,使尽手段打压江川的其余女伴,整容化妆保养塑形,一个也不能落下……那张普通但坚定的面容,变得越来越美丽娇嫩,也越来越刻薄扭曲。
曾经聪颖灵活的脑袋,怎么就变成了一块光滑平整的嫩豆腐了?
呆板腐烂,僵硬空洞,不可救药。
她怀孕了,她掐死了女儿,她把尸骨交给东南亚的大师,她用鲜血饲养金童。
图什么?
她可以用小鬼帮江川杀人,在暗地里为江川的事业添砖加瓦,隐蔽地做出腌臜丑事,警察绝无可能找到证据。
毕竟金童是她的女儿。与主人血脉相连的小鬼,最是乖巧听话,怨气不深,只要吃饱喝足了,反噬风险其实极小。
等江川享受到使用小鬼的便利以后,他一定会很需要她,再也离不开她,甚至愿意娶她回家。
……只要她能生出儿子来。
郭建春已经不敢再回想,接下来的自己为了男人,为了阶级提升,还做出过多少疯狂丑恶的事情。
嫁入江家后的人生,完美消解了她对金钱权势的渴望与执念,却又让她日夜不安,压抑痛苦。一步错,步步错,再也无法回头。
因为……她的婆婆是一具骨架,她的丈夫是一滩烂肉,偌大江家看似光鲜,实则好似怪异盘桓的恐怖地窟。她日日夜夜住在这地狱般的怪物巢穴里,受尽了腐蚀与折磨,被改造、被同化,最终彻底迷失于繁华深处。
如今回看起来,扒开最外层的华贵皮囊,她那残留在内的丑陋姿容,与她丈夫是如此相似,同样污浊不堪、犹如恶鬼骷髅。
郭建春被自己的回忆恶心得反胃,趴在血污中吐光了午饭,喉咙被酸水烧灼得撕裂疼痛,但很快,她又突然疯疯癫癫地笑了起来。
被刺激得发了一场疯,杀了许多人,她好像终于能看清自己、认清事实。
原来她这一生都获得像个笑话,她从未真正逃离过那个燥热又绝望的大一暑假。
浑浑噩噩被男人骗身骗心,被江家当成骡马使唤磋磨……说到底也不能全怪江川,还是她太贪心。
她遗传了父亲的阴狠毒辣,她是比父亲胆子更大的命运赌徒,她倔强着魔地非要一条道走到黑,从来都不知分寸、不知悔改。
直到往事从她眼前走马观花飘过,郭建春的精神随之时而混乱、时而清醒,才第一次开始感到真正的后悔。
她不后悔今夜发疯杀人,下贱野种们死就死了,关她什么事?反正那也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她只后悔自己居然眼盲心瞎,非要把亲生女儿当成小鬼饲养,待到江家不再需要小鬼帮忙做事之后,将女儿彻底抛在脑后。
更让她后悔的是,藏在地下室里的小金童,竟也早已不翼而飞。
都是她的错,是她没把女儿放在心上。她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
不可理喻,不可置信,丧心病狂。
“妈妈真的错了,你在哪里?”
郭建春哑着嗓子忏悔,带着浑身血污躺在空荡荡的供桌之下,泪流满面。
但哪怕是在忏悔……她心底也只记挂着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并只为大女儿而悔恨万分。
毕竟郭建春真不是什么好人,能付出的爱本就不多。区区一个胎死腹中的婴儿,实在难以分走她的心神。
郭建春会如此反复忏悔,也仅是因为精神恍惚、不太稳定罢了。
她迷茫地拿起那把砍死所有“儿子”的菜刀,鬼使神差般将刀刃贴紧脖颈,上下滑动,用力切割着侧颈皮肉,越割越兴奋,越砍越起劲儿。
当强烈的悔恨抵达巅峰之时,做事向来极端的郭建春,自然不会想再继续苟活。
大脑熔断,犹如陷入疯魔,郭建春此刻拼了命也要砍死自己,她已不管不顾江家的一切,情愿立刻下地狱给女儿赎罪。
直到脖子被磨断一半,她断了气。
手臂紧绷的动作逐渐停顿,周身温度蓦然开始迅速下降,皮肤表层泛起了阴冷的森森寒意。
这具尚未彻底死去的身体,被另一种不知名的力量强势接管,再次睁开眼睛。
她的眼瞳幽深纯黑,没有一丝眼白痕迹,活像两只黑漆漆的玻璃珠子,僵硬转动着,适应起她崭新的躯壳。
与此同时,新江市第三人民医院,爆发了夜班职工集体自杀事件。
妇产科的当班医护人员,手牵手躺在空旷的手术室内,打开所有储备在库的氧气罐,平静地吸氧过量而死。
每一具尸体面上,都挂着轻松惬意的淡淡笑容。
听说就在半小时后,他们本该开启一台预订好的剖腹产手术,由郭建春主任安排的主治医生负责主刀。
接到突如其来的噩耗,产妇傻眼了,吓得自己就稀里糊涂把孩子生了出来。
是个圆滚滚的大胖儿子,很健康,八斤六两。
钢铁厂的大火才堪堪扑灭一半,派出所的惨案尚未有所头绪,谁也没想到,如此荒谬的集体自杀行为,居然会在医务人员内部重新演绎。
妇产科的住院病号和陪床家属数量极大,甚至有人抢在保安到来前率先拍了照,录了视频。
安详又恐怖的尸体照片,如蝗虫般在互联网上疯狂蔓延、发酵,连带着牵扯出警察自杀的“小道消息”,备受关注。
舆情处理中心被迫紧急加班,却再也压不住网民们疯狂而恐慌的转发与好奇。
新江市里一连几天出现多起惊天命案,毫无理由,毫无动机,毫无征兆,实在令人猝不及防,像是整座城市被死神眷顾,彻底乱了套。
普通市民们看着电视直播,刷着社交平台一条接一条爆发的大新闻,都不由感到心中惶惶。
相比起来,位于老城区的幸福小区,反而算是较为平静的伊甸园。因为安居于此的退休老人们,消息滞后,都不擅长玩手机。
宋葬的小居室里,同样非常温馨。
摆上热腾腾的饭菜甜食,拉紧窗帘,开了两盏昏黄小夜灯,蓝牙音箱里流转着诡谲精妙的悚然配乐,氛围感满满。
投影幕布上的恐怖电影情节,也即将抵达第二个小高峰,被恶魔附身的修女盯向神父,歪着头发出一阵“咯咯”轻笑,好似稚嫩婴儿般天真无辜。
萧笑笑特别喜欢恐怖片,她无意识啃着巧克力曲奇,拉了张小马扎坐在最前面,看得津津有味、全神贯注。
而叶小溪坐在茶几一侧,拿着筷子想要端起碗喝汤,却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左臂早已被挖掉了所有血肉,空荡荡垂在长袖之下,根本没有拿起汤碗的力气。
她愣了下,陷入短暂的怔仲状态,但很快就被陈景生抱着安慰了一番。叶小溪红着脸张开嘴,任由陈景生一勺一勺喂她喝汤,甜蜜极了。
热恋小情侣谈起恋爱,就是如此投入。哪怕身后突然死了个人,他们也不会轻易察觉。
殷臣没有变回小蛇的样子,也没给宋葬立刻去洗澡的机会。
他把宋葬拉到更靠近巨蟒头部的位置,重新卷得严严实实。
紧接着,他抬起湿漉漉的雪白蛇尾,悄然穿过玄关客厅,撞倒了荒废的座机电话,攀上沙发末端……毫不犹豫拧断了林遥的脖子,将她拉出楼道,寸寸肢解。
绞碎人类的身躯,对他而言,就像揉烂一块松软面包那般简单。
这个早已陷入脑死亡的女人,早就该彻底迎来真正的长眠。
殷臣没别的特殊想法,只是顺手解决了这一隐患。
但宋葬却有些怔然,看着殷臣沾满泥泞肉屑的蛇尾缓缓收回,濡湿鳞片在自己眼前蜷缩蠕动,摩擦张合间弥漫出浓郁强烈的血腥气,愈发呼吸困难。
说实话,他真看不懂殷臣在做什么。
如果林警官不能留着,为何殷臣不早些弄死她,等到现在才一言不发地大肆肢解?
毕竟林遥在幸福小区的不幸遭遇,分明就与徐情毫无关联。殷臣先前根本就没关心过她的死活。
“徐情还活着吗?”宋葬试探着摸摸巨蟒的冰凉脑袋,轻声问,“怎么样,记忆恢复了没?”
他的手并不算小,但贴着硕大蛇首……对比起来,宋葬简直像极了袖珍精致的人偶部件。
即便他把手掌张到最大,尺寸居然也比不上殷臣的半边眼睛,犹如皓月光辉中微不可察的小小夜星。
体型差实在太夸张了,铺天盖地的压抑感令人窒息。
殷臣依然维持着庞然蛇身,挤满宽敞的走廊过道,绝大部分躯体只能略显委屈地蜷曲叠加着,随时可能将钢筋水泥撑得碎裂垮塌。
但殷臣就是没有变回去。
听见宋葬的问话,那双毫无感情的猩红竖瞳蓦地一转,冷冽视线落在宋葬脸上,带了些毫不遮掩的审视,似是在冷静漠然地评估着什么。
宋葬心底猛地抽了抽,浑身阵阵发冷,从未失手的直觉警兆在脑海中嗡嗡作响。
下一瞬间,鳞片迅速收拢着发出刺耳响动,沾满鲜血的蛇尾骤然穿透了宋葬右胸。
划烂柔软轻薄的家居服,几乎刮擦到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从他身体另一面探出尖端,顿了顿,又慢条斯理向内收回几寸。
由于伤势太严重,宋葬反而无甚痛感。大脑习以为常地屏蔽了强烈的刺激,只留下异物侵入的怪诞感受,陌生而鲜明。
他不会死的。
蛇尾没有直接捅穿心脏,说明殷臣压根不想杀他,只是故意玩点刺激的……那就行了。
宋葬不禁有些兴奋,咬紧唇瓣,屏住呼吸,白皙手指轻颤着抚摸巨蟒的硕大鳞片,偷偷盘了好几下。
他才不会反抗,乖巧期待殷臣的下一步行动。
蛇尾活动起来非常灵活,轻轻松松拧断了宋葬的肋骨,陷在他滚烫的胸腔里游走,颇有些恶劣地搅合搅合,最后……
莫名其妙掏出一支炸串,送到宋葬嘴边。
宋葬已经被欺负得吐了几口血,情不自禁在极致的亢奋中泪眼模糊。他怔怔盯着那根炸串,不由张嘴咬下一小块,大脑艰难地加速运转。
好像有两件奇怪的事。
第一件事。由于徐情被放进家门,谨慎起见,宋葬早就把炸串盆收进了系统空间。
殷臣是怎么拿到的?
第二件事。宋葬很清楚,他现在压根就没哭,积蓄的眼泪仍萦绕在眼眶里打转。
可直到吃完那口炸串,他才忽然意识到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他的脸颊会如此滚烫,不仅是因为上头了,太过害羞兴奋,而且居然真是湿漉漉的,大半张脸都覆满液体,沿着脸侧不断淌下粘稠水珠。
就像是不知何时痛哭过一场,偏偏宋葬本人毫无察觉。
宋葬心中微诧,疑惑渐深,连忙抬起手试探着摸摸下巴,动作意外牵扯到胸腔血淋淋的贯穿伤,疼得他忍不住捶了殷臣几下。
殷臣没有任何抗拒反应,随便他怎么捶打都行。
但那阴森冰冷的血色眸光仍凝固在宋葬嘴边,卷着炸串的尾巴也粗鲁地动了动,似乎是在不耐烦地催促,想把炸串连着竹签子一起,囫囵塞进宋葬胃里。
宋葬只好又乖乖咬了几口,随意吞下,借着客厅传来的昏暗光线,定睛观察指间液体。
鲜红一片,裹带着氧化发黑的细小血块。
全是血,他自己的血。
是从他眼睛里莫名其妙流出的血泪!
宋葬如梦初醒般感到眼眸酸涩,一跳一跳的,泛着难以缓解的尖锐刺痛。
他看了眼殷臣,刺痛感顿时随之强烈几分,瞬间恍然大悟:“我抗性太低,被你无意识攻击到了?”
贴在嘴边的炸串又动了动。
殷臣一边沉默催促,一边还在冷静打量着宋葬的状态,并未否认这个猜测。
宋葬只得老老实实被巨蟒裹住,敞着破开大洞的胸口,接受这毫不温柔的投喂。
但他越想越觉得奇怪,实在无法理解殷臣的行为逻辑。
殷臣想让他补充抗性,以缓解他遭受的精神伤害,本意明明是完全善意的。
在正常情况下,殷臣只需要提醒一声,让宋葬自己拿炸串就好了。
可这家伙居然二话不说,直接用尾巴捅破他的胸口,甚至,甚至……入侵玩家最为私密的储物空间?!
凭什么殷臣可以绕过系统限制,掏出别人藏在储物空间里的东西!这简直丧心病狂,蛮横得完全不讲道理。
以后他在殷臣面前,还能有秘密吗?宋葬脑子钝钝的,说不清自己对此是什么感觉,继续一口一口慢慢吃着炸串,沉默思考。
蓝色光屏浮于眼前,【抗性+100】的系统提示接二连三亮了起来,但此时此刻,这些消息的存在感对宋葬而言,却全然比不过殷臣幽亮的眼眸。
他一旦停下咀嚼的动作,就会被殷臣缠得更紧,眼睁睁看着血肉模糊的伤处被挤压出更多鲜血,染湿他那可怜残破的薄T恤,落在巨蟒色泽森寒的鳞片上。
宋葬真的哭笑不得,感觉自己就像被抓回了异性怪物的巢穴中,与凶残猛兽语言不通、无法交流,只能伤痕累累地孱弱依附于他,任他摆弄宰割。
还真别说,这种play其实也挺色情的……可惜殷臣的态度和行为逻辑,明显不是在故意与他调情。
吞噬徐情以后的殷臣,逐渐看起来有些陌生,更有些危险。
而宋葬努力吃完炸串,眨了眨恢复水润的眸子,神清气爽,又被大量抗性冲击得格外亢奋。
他不顾伤势,抬手抱着巨蟒粗壮的身躯蹭了蹭,笑眯眯道::“宝宝,你想吃东西吗?吃我一个人就行了,但是附在电影主角身上的那个婴灵,对我的任务很重要,好不好?你千万别吃,我还想等着她继续捣乱呢。”
殷臣微微颔首,应该算是听进去了,湿漉漉的尾巴蠕动着探向虚空,又掏出了一大堆早已死亡的干瘪虫子。
颜色五彩缤纷,种类五花八门,看着像徐命炼制的万花蛊,不知何时被殷臣偷了那么多。
宋葬:……
“宝宝,我能把它们炸了再吃吗?”
冷酷的巨蟒摇摇脑袋,强烈要求宋葬立刻张嘴。
宋葬的笑意逐渐消失,与他僵持半晌,妥协地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吞了大半。
死虫子的独特气息蔓延在喉道间,几乎要从宋葬断裂的肋骨间纷涌而出。
偏偏宋葬现在头脑清晰,感官过于敏锐,连死虫子滑入他胃部的具体细节都一清二楚。
这可是没炸熟的死虫子!
宋葬不由有些咬牙切齿,戳着雪白鳞片下掩藏的柔软蛇皮,阴恻恻冷笑道:“殷臣你再给我耍帅试试看?大变态,我今晚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就算你在我太阳穴里开个大洞,我也要把你弄死在床上。”
话音未落,宋葬被缠得更紧了些。冰冷蛇尾蘸着他滚烫的鲜血,重新落回瓷砖上,迅速涂抹出两个英文字母。
【OK。】
宋葬扬起的唇角再次一僵。
“……什么意思,你不会是故意惹我生气吧?”
殷臣缓缓垂下脑袋,像一座巍然小山似的恐怖蟒首,小心翼翼贴在宋葬脸侧,黏糊又吓人地蹭了蹭他。
宋葬感觉自己的脸都被他挤变形了,艰难地移开脑袋,幽幽发问:“你想起来了,是不是?”
殷臣歪着头追过去,再次紧紧压着他蹭了蹭,态度理所当然又十足暧昧。
“殷臣,你……你有病吧?”
无人应答。
猩红的分叉蛇信却悄然伸了出来,带着冷血动物特有的阴森寒意,剥弄开宋葬上半身破破烂烂的碎布料,抵在他尚未愈合的胸腔血洞上。
舔一舔,再压一压,完美止血。
不等宋葬有所反应,殷臣蓦地张开血盆大口,将宋葬整个人都含进了嘴里。
宋葬眼前天旋地转,转眼跌落在泛着血腥潮气的“洞穴”之中。
头顶悬着一根恐怖粗壮的瘆人毒牙,坠着毒液的锐利尖端微微向内勾起,像极了冬日屋檐下,足以将他瞬间开膛破腹的巨型冰锥,无端泛起丝丝寒意。
宋葬沉默着坐在巨蟒口中,呆滞数秒,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浑身□□。
欸?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被脱光的?
第131章 幸福小区(14)
今夜的宋葬,基本没有半点话语权。
因为殷臣压根就不和他说话。
无法用语言沟通,所以他的抗议全部无效,跑都跑不掉。
就算宋葬真的想跑路,电梯里有监控,玩家们还在看电影……可恶,他似乎也早已无处可逃。
总不能真的徒手掰开蟒口,快速穿过客厅,让所有人都看见他浑身是血、没穿衣服的残影。
宋葬乖乖妥协了,红着脸躺在巨蟒嘴里,任由那条濡湿滚烫的分叉蛇信裹着自己,舔来舔去。
虽然对自己的身体很有自信,但宋葬依旧不敢深入想象,殷臣此刻的具体感受。
因为蛇的嗅觉器官位于舌尖,是全身上下感知最为敏锐的部件。由蛇信收集到的信息与气味,会在第一时间尽数顺着口腔神经传至大脑,效率极高。
结合这些生物学知识,足以表明殷臣的意图有多么不轨,那明目张胆的行径是何等恶劣。
坏东西!
玩家们在激烈讨论电影主角的行为逻辑,而宋葬被裹在毒蟒口中,堂而皇之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一路悄然无声地带回卧室。
浑身湿漉漉的落在床上,宋葬眼疾手快扯了毯子盖住自己,匆忙检查卧室的天花板是否稳固……最后与迅速变小的殷臣对上视线。
直到此刻,宋葬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殷臣明明是有能力随时改变大小的。
哪怕化作庞然巨蟒,他也可以等比例缩小自己的身体!
所以在走廊楼道间,殷臣非要维持着那幅遮天蔽日的巨兽体型,居然真的是为了耍帅。
纯耍帅。
宋葬无语地静默片刻,抚摸着搭在腿上冰凉滑腻的鳞片,陷入沉思。
很壮观的景象。
虽然殷臣缩小不少,但雪白毒蟒体型依旧惊人,盘卧的姿态有些局促。
他蜷曲着漂亮紧韧的森白蛇身,层层叠叠交缠在一起,几乎彻底堆满这张本该宽敞的双人床。
晃眼看去,宋葬好似深陷在一片诡谲悚然的蛇肉海洋里,浑身染着血腥毒液,可怜又无助。
搭配白皙皮肤上血淋淋的贯穿伤势,他比谁都像恐怖片主角。
“你就知道欺负我一个人,我还没洗澡呢,”宋葬委屈地抱紧软毯,乌黑睫羽孱弱地颤了颤,“我现在是重伤患者,你居然不心疼我了……如果今晚不能让你满意,怎么办?”
他说得很多,殷臣回得很少。
冰凉蛇尾蘸着粘稠血液,贴在雪白的天花板上,缓缓写了几个大字,态度既冷漠,又热情。
【治好了。】
【一晚上。】
宋葬怔了怔,低头检查胸前狰狞的伤口。
原本能穿过一只手臂的恐怖大洞,居然在他毫无察觉时愈合了大半,变得若隐若现,只剩隐隐的钝痛,甚至已经彻底止血。
森白肋骨完美无瑕地归位重塑,被粗暴撕扯绽开的皮肉肌理,也在迅速重组。
殷臣仅仅是把他吞入血盆大口内,肆无忌惮浑身上下舔了几遍,宋葬身上堪称惨烈的致命伤,就这样险些没了痕迹。
说好的只会杀人,不会救命呢?这不是挺有疗效的嘛,比生长因子还要好用。
但说实话,如果殷臣真的用这个法子去治疗别人……宋葬恐怕会把他们一起砍成肉泥,再将破破烂烂的小蛇从肉泥挑出来,煲成蛇汤喝掉。
有些疯狂的想法不能深入拓展,容易变成疯子,停在这里就够了。
盯着白蟒那双凛然猩红的竖瞳,宋葬不由悄然勾唇,发现今夜殷臣在他心里的形象,出现了些许小小的变化。
犹如被笼罩着一层神秘而危险的朦胧面纱,越是熟识,越是充满无数未知。
这不是什么坏事,宋葬愈发兴奋了起来。
他佯装羞赧地低下头,揉捻着雪白光滑的蛇鳞,轻轻摩挲,软声问:“好吧……真要做一晚上?”
殷臣点了点头,看似冷漠的态度其实无比坚定,不容置疑。
终于回收了缺失的记忆,再重新将目光落在宋葬身上时,新旧往事翻涌叠加着划过眼前……这种前所未有的体验,与久别重逢是一个道理。
小别胜新婚,殷臣自然有很多疯狂的想念。
炙烈的心思压抑在森寒麟片之下,流转在冰凉血管中,宛如粘稠岩浆躁动着几欲喷发。
必须一晚上,一分钟都不能少,哪怕宋葬是具尸体,他也要做。
宋葬“半推半就”地从了。
他的心情很少像今夜这般……跌宕起伏。
尤其是当夜色渐深,月上枝头,盘踞于卧房的恐怖毒蟒牢牢堵着所有出口,让他完全无暇顾及任何多余的事情。
原本他还记挂着恐怕电影里,被婴灵附身的修女主角。但接下来她是否有所异动,宋葬根本无法干涉。
因为他在床上。
后来听见陈景生等人的惊慌喊叫,稀里糊涂的仓促打斗声,此起彼伏,近在咫尺,但宋葬还是无法干涉。
因为他在床上。
鬼怪亡灵的凄厉嘶鸣,未知野兽的恐吓嘶吼,锅碗瓢盆与家具碰撞的混乱声响……宋葬全都只能当作耳旁风。
由于某种未知限制,以可被触碰的实体形态出现在宋葬面前时,殷臣真的不能开口讲话,至少说不出人类的通俗用语。
但也正因如此,他与宋葬“叙旧”的执念才更为强烈。
他丝毫不打算让宋葬离开,直接用尾巴反锁卧室大门,顺带将门把手也一并粗暴打掉。
宋葬很清楚,自己本应该集中精神于主线任务的,但其实他也根本不想离开。
他很喜欢殷臣紧紧缠着自己的冰凉蛇尾,冷韧紧绷又悄然轻颤的巍然身躯,时而悬于头顶、时而贴在颈侧轻蹭的致命毒牙,以及……不可说部位的强烈非人之感,前所未有的濒死错觉。
宋葬没有食言,也不打算食言。他抬起裹满干涸血迹的手,一把掐紧了毒蛇七寸,蓦然用力。
两人同时呼吸困难、恍若濒死,才更有意思。
他在无限游戏里经历过太多扭曲邪恶的体验,太多丧心病狂的遭遇,但与巨蟒状态的殷臣共度良宵,是宋葬此前从未胆敢设想过的事情。
宋葬是真的上头了,险些将自己即将愈合的伤口也重新扯裂。
疼痛一直都是助燃剂,死亡向来都是助兴品。
一夜没睡。
皱巴巴的破碎床单里,裹藏着几片染血蛇鳞。有宋葬的血,也有殷臣的血,交杂混溶着谁也分不清。
直到晨光熹微,万事万物在清脆鸟啼声中,渐渐归于平静。
宋葬将汗涔涔的乌黑碎发向上捋起,直起身子调整沉重的呼吸,而殷臣直接在他眼前玩了个消失。
不等宋葬寻找,殷臣还算平静的喑哑嗓音,很快从他手机扬声器里幽幽响起,催促道:“出去吃点东西,回来洗澡睡觉。”
宋葬一怔,不由委屈地小声吐槽:“你听起来怎么……完全没感觉,什么意思,这样我会觉得自己很失败耶。”
他问得特别直白,手机里却蓦然没了声音。
宋葬也不心急,裹着被子挪到床头柜那一侧,弯腰拉开床底抽屉,翻找合适的遮蔽衣物。
随着动作幅度变大,薄薄被子顺着手臂滑落,宋葬光裸白皙的漂亮脊背,陡然在秋意萦绕的清晨空气里一览无余。
纵横交错的青红印迹,几乎遍布了宋葬周身各处,密密麻麻攀咬着侧颈,一路没入尾椎深处。
与他细嫩雪白的皮肉对比起来,更显刺目狰狞。
强大的巨蟒生来擅长束缚猎物,情绪激烈时,更喜好于制造凶杀案现场般的恐怖勒痕。
不知道的还以为宋葬经历了一场毒打呢……但其实这更像是他俩在床上互殴。
宋葬找出一件软绵绵的长款羊绒外套,直接披上,里边什么都没穿,眉眼慵懒地靠在床头。
“你出来嘛,让我再抱抱你。”见殷臣毫无动静,宋葬不由继续软声催促。
他好想抱着冰冰凉凉的大蛇,让滑腻鳞片尽数染上只属于自己的体温,这是一件格外有成就感的事情。
有时甚至比上床还美好。
“不出来,我现在想离你远点。”
“唔?”
宋葬勾了勾唇,意味深长地轻笑了一声,没再点破什么。
他继续抱着手机撒娇:“殷臣你先说清楚嘛,昨晚为什么要欺负我?”
殷臣顿了顿,真心实意地疑惑问:“我怎么欺负你了?”
宋葬直接把手机摄像头对准自己,贴得极近:“你看我胸前的伤,它到现在还没好全,万一留下碗口大的疤痕怎么办?我不漂亮了怎么办?以后你嫌弃我了怎么办?”
殷臣:……
扬声器里电流起伏,殷臣语气有些无奈:“徐情体内的能量是在一瞬间爆发的,我条件有限,只能吞下其中一部分,还有些逸散出来的被你吸收了。
“如果不捅穿你,立刻截断你身体的循环系统,它们会迅速与你融为一体,难以分割。过几天你莫名其妙变成双重人格了,我怎么办?”
“好吓人啊,我居然也能吸收?”宋葬一惊,他当时真的完全没有丝毫察觉,注意力全在殷臣酷炫的新造型上。
“当然。我也不是闲着无聊,没事的话何必在你胸前开个洞?”
宋葬眯了眯眼:“那你为什么要摸进我储物空间里?这是什么原理?吓了我一大跳。”
“我直接拿,比和你沟通的效率更高。原理你无法理解,与能量逸散机制有关。”殷臣解释得有理有据。
但是……好冷漠。
宋葬委屈:“这都不算理由,你就是不心疼我了。你还特意想要激怒我,和我来一次酣畅淋漓的体验,只顾自己开心。”
“为我自己开心,确实是理由之一,”殷臣在低笑,“你的万人迷系统挺有用的,逸散的能量全都没有主动逃脱,藏在你体内,依附于你……在床上被我亲自讨要了回来。”
“在,在床上……”
宋葬沉思片刻,突然发现殷臣在说骚话。
一整夜过去了,居然还有能力调戏他!
坏东西。宋葬痛定思痛,摸着自己布满淤红的手臂,幽幽说:“等我身体恢复了,下个副本,我们约三天三夜。”
闻言,扬声器那边安静许久,殷臣才终于应了一声:“嗯。”
“说好了,不许反悔!”
“……嗯。”
宋葬满意了。
他神清气爽,斗志昂扬,然后又被殷臣连环夺命催着出去吃饭洗澡……因为殷臣看不得他身上黏糊糊的状态,简直想亲自上手替他洗干净。
宋葬乖乖穿好衣服,轻手轻脚推开残破的卧室房门,发现客厅没有半个人影。
呼吸声隔着墙从壮汉屋里传来,玩家们好像都在睡觉,而且非常自觉地进行了清洁打扫工作。
这说明没出大事,也没有命案。很好。
投影幕布烂了,整整齐齐卷着摆在玄关,垃圾桶里有不少玻璃瓷碗的碎片。
昨晚的剩饭裹着保鲜膜放在冰箱顶层,有一块没人动过的雪花牛排,以及大半碗番茄蛋汤。
可恶,佛跳墙被吃完了。都怪殷臣夜里太凶,就知道喂他吃死虫子,居然丝毫没留出吃晚饭的时间。
宋葬遗憾地关了冰箱,扭头发现茶几上还剩下几块曲奇,应该是他们特意留给自己吃的。
秋季天气干爽,露天存放一夜的饼干依旧酥脆,宋葬美滋滋咬下几口,紧接着眉头轻蹙。
不太对劲,曲奇上沾染了鬼的臭味,夹带着一丝非人的腥膻。
而且这些味道显得很是驳杂,以宋葬过往应对鬼怪的经验来判断,至少有两种及以上的灵体,曾在他家客厅里长时间现身并逗留过。
还好不算难吃,只是闻起来不太美妙。晚间消耗过多,宋葬此刻实在饿得慌,毫不介意地一口气全部吃完,
只吃零食仍不够,他又进厨房点火开锅,给自己煮了包速食泡面。
虽说是泡面,但宋葬准备的配菜很丰富,一条干辣椒切段,几大块午餐肉切丁,两个鸡蛋,再加一把新鲜的小白菜。
倒进番茄汤里盖着焖煮片刻,眨眼就能吃上鲜甜热乎的汤面。
而殷臣姿态闲适,倚在宋葬的电脑屏幕上全程围观,眼神从对油炸方便面的不赞同,逐渐转变为淡淡的若有所思。
看着很香,没吃过。隔了一道屏幕,似乎所有家常食物也变得格外美味。
偏偏宋葬是个护食的人,零散甜品可以随便分,但他特别不喜欢别人吃他装进碗里的东西。
宋葬自己没说过,但殷臣比谁都清楚他的小怪癖。
于是殷臣直接开口:“下次做一碗给我吃。”
“唔?可以啊,但是你不能喂我死虫子,我只想吃油炸的。再欺负我,我就哭死在你家门口。”宋葬卷起一筷子泡面,气势汹汹地提出条件。
那种滋味,比鬼的腥臭还要难以容忍。
殷臣勾唇:“好,都听你的。吃完赶紧洗澡。”
“你是不是嫌弃我脏?”察觉到殷臣态度缓和,宋葬立刻红了眼眶,借题发挥起来,“你这两天总是欺负我,恢复记忆还对我更差了,殷臣你真的不心疼我了。”
“……我错了。”
百口莫辩的殷臣茫然道歉。
虽然他不认为自己昨晚的行为有任何问题。
在逻辑上全都是最优解,从结局来看,他险些被宋葬弄昏过去,也很完美。
但宋葬对他提出了劳动补偿的要求,他也只能无语接受,以免宋葬哭了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哄。
而所谓的劳动补偿,其实就是……把电脑带进浴室,架在置物栏最高处。
宋葬负责舒舒服服地沐浴,在黑发间搓出一大团雪白泡沫,懒洋洋贴在墙侧,边洗澡边看新闻。
殷臣负责摆弄电脑,按宋葬的要求调出社交平台的各种火爆新闻,一页一页翻动,随后播放本地电视台的新闻重播节目。
在淋浴时上网看电视,还能随便“换台”,这种无与伦比的惬意感,让宋葬积攒的怨气尽数消除。
离奇的医护人员集体自杀案,在网络上出现了五花八门的解说和阴谋论视频,宋葬全都看得津津有味,简直快不舍得离开浴室了。
被好奇驱使着挖掘真相的博主,居然真的从中发现过些许端倪。
听说有两名年轻护士和一名实习医生,本该被安排加个夜班,一起进剖腹产的手术台。
但就在昨天白日,妇产科里莫名出现了小范围的内部争执,这三人宁愿承受领导的惩罚,也非要强行请假,不顾挽留提前离开医院。
他们都活得好好的,安然无恙,被媒体发现时都是脸色苍白、眼神惶恐的,坚定拒绝采访。
实习医生闭门不出,另外两名小护士直奔派出所而去,后续所有信息立刻被警方封锁。
配合上八斤六两的大胖儿子……宋葬一眼就能看出真相。
实习医生和护士,都是郭建春想要拉拢培养的新人,但他们拒绝参与拐卖婴儿的内部利益链,反对情绪非常激烈。
但也正因如此,没有答应偷盗婴儿的三人,成为了唯一的幸存者们。
不过在宋葬看来,医生自杀与警察自杀的凶手,绝不是同一种力量所为。
因为它们的动机截然相反。
伤害警察的力量源自幸福小区,无差别惩罚所有正义之士。
伤害医生的力量与拐卖儿童息息相关,且放过了无辜之人。
会是谁呢?婴灵,小鬼,或者更为强大的存在?
“郭建春的DNA报告应该还没出,下午再看派出所那边怎么说。我要先去医院看看。
“说起来那个张铭也死得离奇,怎么会莫名其妙被郭建春的女儿附身呢?医院里肯定有其他的鬼怪。”
宋葬终于从浴室出来了。他坐在床头一边擦头发,一边和殷臣随意商量着。
“不行。”没成想,殷臣居然斩钉截铁否定了他的出行计划。
宋葬有些不解:“为什么,医院很危险吗?”
“不算危险,但你现在必须睡觉。”
“可我……”
宋葬尚未说完,放在腿上的电脑蓦然黑屏。
记忆最后一幕,是犹如切割空气般迅猛瘆人的破风声。
冷冰冰的雪白蛇尾,悄然从深不见底的虚空中探出一角,猛地敲在宋葬后脑之上。
宋葬对他的气息毫不设防,直接干脆利落地昏睡了过去。
再睡醒时,已是下午时分。
宋葬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被毛毯裹成厚厚的蚕蛹形状。
看着被殷臣清洗干净的卧室天花板,以及那条盘在自己额头上闭眼小憩的雪白蛇崽……
宋葬沉默半晌,咬牙控诉:“殷臣,你这个丧心病狂的变态家暴狂!”
他挣扎着逃离了毛毯束缚,正想抓着小蛇继续质问,可下一瞬间,系统面板却在眼前亮起。
【通关要求:你必须要让它们感到幸福(2/3)】
“……嗯?”
宋葬动作顿住,看了看殷臣,又看了看主线任务,心中茫然。
“谁幸福了?”
殷臣掀起冷静的猩红竖瞳,盯着他审视片刻,摇了一下脑袋,以示自己也不知情。
随即他懒洋洋地绕成一圈,挂在宋葬手腕上首尾相连,继续闭眼睡觉。
宋葬顿了顿,没再说话,抿着唇定睛打量腕间过于慵懒的小蛇,突然发现,殷臣好像还是有些不对劲。
不仅莫名其妙催着自己去睡觉,就连殷臣本人也睡得安宁。
殷臣会突然嗜睡,究竟有什么原因呢?
蜕皮,冬眠,吸收了过量的能量无法消化,还是有某种尚未好全的未知伤势,需要靠睡觉来治愈?
可能性实在太多,这个变态家暴狂还一句话都不跟他解释,可恶。
宋葬一时难以探查真相,但他也不敢随便折腾陷入睡眠的殷臣,干脆任由殷臣继续休息。
他努力放轻手腕动作,点亮了塞满新信息提醒的手机。
打开一看,全是陈景生发来的各种汇报。
果然,被迫睡一觉醒来,外边又多了几条他不知道的大事件。
杨梅死了,没有闹出任何动静,是昨晚发生的事儿。
值班民警吃完盒饭,准备给拘留所的犯人送餐时,才猛然发现她已经没了脉搏。法医鉴定说不存在任何他杀可能,是心脏停跳导致的猝死,走得很安详。
这是其一。
其二,郭建春的DNA比对报告终于出了。
江家所有儿子都与江家夫妇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且两名大女儿被确定离奇失踪多年,过往资料皆为瞒报造假。
结合何涛的证词,郭建春具有拐卖儿童兼杀人抛尸的重大作案嫌疑。靠山江家及新江市医院的高管,可能参与其中的各项辅助犯罪更是千丝万缕、牵扯不清。
事态随着调查升级,一线刑警与特别调查组紧急出发,被特别批准可进行武装暴力逮捕行动,但他们还是来得太迟。
江家内部血腥至极的凄惨景象,竟让经验丰富的老刑警也不由作呕。
住家保姆和大大小小的孩子全都死了,被人用手指甲撕扯得皮开肉绽,用牙齿活生生咬破了脖子,用筷子捅穿了太阳穴,用菜刀剁砍成几段肉泥,残忍腰斩。
如此疯狂的行径,就连历史上最为穷凶极恶的连环杀手也做不出来。看着甚至不像精神病患者那样简单,而是一头失心疯的野兽!
警方开始地毯式搜查别墅内部,翻出地下室的诡异供桌,还找到了掩埋在后花园的两具尸体。
——江川和江家老夫人确认死亡,剩下的嫌疑人便只能是郭建春。
可郭建春却凭空在别墅内消失无踪,监控只看见她驱车归家,却没有再次离开的记录。
作为疯癫残忍的极度危险分子,逮捕任务不能耽搁。郭建春立刻被警方通告上网,紧急全国通缉。
本就热闹的网络再次跟着沸腾起来。
与此同时,江家曾密谋在楼房地基中打生桩的证据,以及开发合同的高清PDF版本,瞬间在网上疯狂流传了成千上万次。
这是陈景生盯着消息,抓住机会匿名上传的,时机恰到好处。
宋葬看得津津有味。
没想到这雇佣兵还挺会玩儿的,甚至完全不需要自己出手,一记重击直接把江家打入泥里。
宋葬将迷迷糊糊的小蛇放在腿上,刷着手机,从网友们的推测中寻找思路。
趁现在闲来无事,他还顺手写了一篇富婆定制的新文楔子,私聊发给郭建春的网络账号。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试探。
没想到,文档才发送不过半分钟,郭建春便立刻回了消息。
【贵妇一胎十八宝:先生,感谢。谢你,我爱你,谢谢你,我爱你。】
很古怪的回复。措辞机械而僵硬,带着毫无道理的浓郁情绪。
宋葬心中一紧,用电脑迅速定位她的ip地址。
还在新江市,设备具体位置,与昨日如出一辙。
郭建春还没有离开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