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决裂后 决裂后
第三十八章 -决裂后
妧妧跑出房间, 继而跑出梅苑,但到那大门口之时,自是又被士兵拦了住。
她十分强硬, 红着眼圈, 厉声勒令,“让开!!”
但当然没人听她的。
本来娇娇柔柔的一个小姑娘, 说话也从来都是蔫声细雨的,旁人何时见过她这般。
然士兵立成人墙, 只敢离着很远地挡着她,挡在大门口前, 不敢接近,当然也不敢放人。
后头孟长青愁眉苦脸地跑过来。
他真是要愁死了!
他也揣测不明白大人的心思了!
大人是真想让苏小姐走么?
他感觉不是。
但他是不想让苏小姐走么?
孟长青感觉好像也不是。
或者是说,本来肯定是没想让走, 但事情到此了,话也说出来了, 大人不要面子么?
怕是也就只能这样, 散就散了!
这可真是!
刚才还如鱼得水,尤花殢雪的俩人,转眼就变成了这局面!
唉!
苏小姐这脾气!
甭管什么事儿,大人在气头上, 其实她别说话, 哄哄大人,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大人还能怎么了她?
这姑娘也不是个好摆弄的!
孟长青跟过来,那护卫长便求助一般地向他抛来目光, 亦是急的脸通红。
苏小姐往前冲,眼尾泛红着,就是要走, 他们一群大男人,也不敢碰她,这怎么是好?
孟长青一皱眉,烦躁的不行,最后龇牙咧嘴地别过了头去,一挥手,让人撤了。
那护卫长一见,这才不挡了。
苏小姐也是半刻都没停留就跑了出去。
她前脚出去,孟长青后脚就安排了俩丫鬟,急躁道:“跟着点,跟着点!”
而后他也是即刻就唤人去备了车。
这会儿常嬷嬷,凤娥和那冬春也终于奔了过来。
常嬷嬷亦是摇头叹息。
凤娥和冬春也被安排去了。
孟长青当然得让人跟着点,保护着点苏小姐的安全!
眼下黄昏了,还不一会儿就黑天了啊!
她要是回池榆巷苏家的话,怎么也得快两个时辰能到吧!
不一会儿马车士兵和丫鬟都派了去跟着护着,然后他方才返回到大人身边儿。
回去的时候,大人负着手,刚从那屋中出来,看到了他,居高临下,眼睛落到了他的身上,脸色深沉的怕人。
孟长青微躬了下身,“已经,派人护着了。”
说完这话,抬头去瞄大人的脸色,见他的眸从他的脸上移了开,面罩寒霜,一言未发地走了。
孟长青擦了把汗。
知道,这做了不一定对,但不做一定是不对的。
妧妧一路跑出了上水巷,出去便碰到了一辆马车。
她截了去,车上是一家三口。
丈夫在外赶车,妻子与孩子在车内。
她问了他们可否送她去池榆巷,开出了不菲的价格。
起先那夫妻俩人肯定是不想去,因为离着远,单程还好,双程来回需要的时辰实在是太长了,但妧妧开出的价钱高,夫妻俩自是抵不住诱-惑,接了这笔生意。
妧妧上了车后才发觉其实自己身无分文。
平时她倒是惯爱随身带个小荷包的,但今日那会子换了衣服,也便拿了出去。
但她倒是也没怕,自己头上戴了两支步摇,颈上,腕上,耳上,手上,她戴着的每一样东西都价格不菲,随便一个都够了,倒是不愁付不起
沿途一路,那车上的妇人一个劲儿地看她,抱着孩子与她闲聊,或是因为看她穿戴的不一般便很好奇她为何眼下这般落魄吧。
妧妧随便搪塞两句,不愿多说,大部分时候都是转头瞅着窗外。
马车到池榆巷时已经一更天了。
外头很冷。
她这身衣服,外披的镶裘披风,和这个时间回来都很奇怪,是以人在自家大门口徘徊了好一会儿,方才叩门,且叩了门后,就躲了起来。
她自是怕来开门的不是秀儿。
倘使不是,她就先不进了。
所幸比较幸运,是秀儿过了来。
瞧见是自己的丫鬟,她也便不躲了,声音颇小地唤她,继而从角落里出来。
“小姐?!”
秀儿看到了她,当然震惊坏了,急忙把她拉进院中,满面好奇,更满面担忧地低声询问。
“小姐,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回来了,还穿成这样?!”
妧妧压下了她的手,“回房再说吧,小心着点,千万别让我娘与嬷嬷知道。”
秀儿应声,掩护着小姐。
妧妧快步跑回了自己的院子,进了自己的闺房。
好在她家不小,眼下又人丁稀少。
她就这么溜了进来,全然没被旁人发现。
秀儿在外瞧好了后,回来,点了一盏小油灯,插了门。
小姐进的是偏房,她的屋子。
她不在家,她的房间当然未烧炭火。
妧妧很怕冷,进来便去了火炉旁烤火。
秀儿回来后,急切地奔到小小姐身旁,心中担心极了。
便是傻子也能看出,那边儿出了事!
“小姐,这,到底是怎么了回事?怎么了?”
沿途一路,两个时辰了,妧妧早就镇静了下来。
丫鬟问,她本也没打算隐瞒于她,便简简单单地告诉了她,她和裴绍决裂了,结束了,长话短说地把事情说给了秀儿知道。
小丫鬟睁圆眼睛,“那……..这……..他真的没想给老爷翻案么?这………!!”
秀儿一时还捋不清楚,且接受不了。
实则这一个多月来,她对那高官的印象变好了很多,毕竟梅苑她去了。
小姐被他养在了金屋里一般!
钱,他是真舍得为小姐花!
秀儿觉得,他对小姐真金白银的,还是很诚心的。
可这………
还有八月份“会试考生舞弊,题卷泄露一案”……..
“什么叫,是他弄掉了礼部侍郎?”
妧妧听丫鬟提及此事便红了眼尾,攥上了玉手。
官场上的勾心斗角,她当然不懂。
若非原礼部侍郎是她爹爹的顶级上官,或许,他的名字,妧妧都不可能知道。
她知道那厢姓郑,四十多岁,以前听爹爹提过两次,说礼部侍郎很有前途,深受首辅沈大人青睐,应该很快就会高升了!
妧妧不懂官场上的那些内地里人与人之间的利弊与关系是什么,也不知道谁和谁是一伙的,只知道裴绍已经处在极高的位置了。
便像苏少琅这个礼部侍郎,裴绍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所以,即便便是那郑侍郎再高升,也远不及他。
所以他谋划了这么一场阴谋,就为了弄掉礼部侍郎?
妧妧不知道意义何在?
还是他追求权势,野心到了觊觎首辅之位?
这是他上位的一步棋而已?
妧妧都不知道,也参不透。
她一个闺中女子,从未想过官场上的那些事,也从未想了解过。
总归,她和那个男人是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了。
“他就是个骗子。”
小姑娘红着眼睛,声音哽咽,又娇又柔,哭了出来。
“小姐…….”
她一哭,秀儿就也跟着哭。
他说过答应她给她爹爹翻案的!
还说爱她!
有一次还说,一下午满脑子都在想她!
他就没一句真话!
旁的妧妧本来倒也没信,但爹爹之事,她是一直怀着希望了,也总是觉得不至于。
没想到……..
就连这最基本的一事,他都是骗她的。
一想到此,她平复了的内心又激荡起来。
委屈,又生气。
爹爹的事儿她不会放弃。
她就不信,除了裴绍就谁也不行,他裴绍还能一手遮天了!
这夜她是哭着睡着的。
第二天早上她换了自己本来的衣服,一大早做贼似的,和秀儿里应外合,溜了出去。
她去了趟当铺,将耳饰,手镯等当了好几样。
为了不太引人注意,她并未一次性全当,而后带着钱,邻近正午方才光明正大的回来,见了母亲与嬷嬷,本想直接说她不干了。
但解释起来颇麻烦,话多漏洞就多,是以最后选了最简单的说辞,说邻近岁尾,张老夫人让她回家好好休息一阵子。
母亲和嬷嬷自是都很高兴,并未有什么怀疑。
傍晚,教坊司。
宽大的雅阁之中,烛影摇红,香气缭绕。
屋中画梁雕栋,古色古香,镂空雕花窗桕,门上袭袭流苏,皆是笼罩在氤氲的红光之下。
红毯红纱,烛火被框在一个个小小的方形灯笼之中,连成一串,有序地挂在屋内,映的满室旖-旎。
琴姬歌姬一个舒舒缓缓的弹,一个舒舒缓缓的唱,声音之中之浸透靡靡,一股子骄奢淫逸的气息。
矮榻上几个官员觥筹交错,颇有几分遥荡恣睢之态。
共五人,大多比较年轻。
裴绍居在中间,喝了几杯之后,便颇慵懒地靠在榻上。
其它四人把酒言欢,有说有笑,气氛不错,但几人皆是每说三句之中必有一句在与他说。
但那厢几近一言未发,只慵懒随意的偶尔“嗯”了一声。
四人都瞧出了裴大人今儿好像不怎么高兴。
其中一个三十多岁的从四品官,风流地笑道:“听杜奉銮说教坊中有批新美人,据说个个才色双绝,裴大人有没有兴趣挑两个,今晚共度春光?”
他的话说完,另外三人也都跟着笑了两声,目光皆是落到了裴绍的身上。
几人不是初次一起来教坊消遣。
实则裴绍的性子,都了解几分。
他好像是不大喜欢风尘女子,没在教坊过过夜,也没选过什么美人陪伴,简单的说,好像不是很好这口。
是以几人都看向了他,想的也都是,他不能叫,但出乎意料,那厢本微合的眼缓缓地抬了一下,露了几分笑意,淡淡地道,“是么?叫来瞧瞧。”
裴世子的这一句“叫来瞧瞧”好像是风一般,随着第一批美人被送进去,没一会儿便传的大半个楼阁都知道了。
实则他每次来,姑娘们便都有些摇飏无主,望眼欲穿,渴望极了被叫去伺候。
但他所在的雅阁之中基本没怎么叫过陪酒姑娘。
歌舞,琴曲之类的叫的比较多。
陪谁不是陪,又有几个姑娘看到他那般相貌,这般有权势的高官不春心荡漾,不迷糊,不想和他有点风流韵事……….
再说,一旦被他包了,也就有说的了,以后多半也就不用陪别人了………
但娇娥们每次都是看着人来,又看着人走,一次次失望,心里头总是空落落的……..
这般今日传来这消息,实属让人震惊,怕是大部分姑娘都紧绷了弦儿,极想把握住机会。
雅阁中不一会儿,人便都入了来。
杜奉銮满面堆笑,点头哈腰地站在姑娘们的一旁,小心候着,顺道再夸夸这批姑娘。
“大人,哎呦,这批娇娥真是个个极品,个个尤物啊,呵呵……”
四个官员,杜奉銮,以及其下亭亭玉立,各种姿态的十多个姑娘的视线全在裴绍身上。
但裴绍好像睡着了,半天才有些慵懒地睁开眼睛,瞅了瞅下头,扫了几眼那十多个女人,一个也没看中。
几人一看裴大人那脸色,便知道没心仪的。
杜奉銮堆笑,而后便朝外道:“换!”
屋中的十多人自然是都失望透了,悻悻退下。
轮到外头的,便是跃跃欲试,都来了精神。
不时,第二批也被送了进来。
但结果一样。
到了第三批看过之后,裴绍笑了下,微微敛眉,朝着杜奉銮道:“有没有,那种仙气一点的?”
杜奉銮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裴世子的喜好。
但,这前头的三十来人中便各种类型的美人都有,有妖娆妩媚的;有楚楚可怜的;自然也有那种瞧着仿若不食人间烟火,仙气十足的。
他当然是把好看的,美的都排在了前头。
这般虽然明白了,但是这前三十个中,裴大人都没有相中的,后边儿只比她们不如。
奉銮还是应声,堆笑着,马上出去办了。
他把那前三十个娇娥中,长相清秀,妆扮淡雅的挑了出来,又送进去一遍,但见那高官一言未发,瞅了一眼后就别开了视线,修长的手抬起,随意摆了摆……..
这便是不看了的意思。
奉銮躬身笑着,“下官帮大人留意着些。”
裴绍倚在那,晃了晃杯中残酒,笑笑,“那便有劳杜奉銮了。”
而后杯盏置于唇旁,喉结滑动,慢慢地饮下了那杯酒……
妧妧回家的第七天,陆陆续续把带回来的首饰步摇都当了。
一共换了一百多两银子。
她知道少,便宜了当铺,但当东西便就是这样。
她姑且什么都没做,也没再联络苏少琅,只凑了不少的钱,备着,这些天,或是有些置气,还有了个极其大胆的想法。
裴绍不是说,他说话在皇上那分量重么?
难道就没有人比他更讨皇上喜欢?
比他在皇上面前说话分量更重了的么?
她想到了兰贵妃之子,当今太子。
既是太子,皇上的儿子,还是皇上亲封的储君,皇上还能不喜欢么?
她就不信,裴绍再厉害,还能比过太子?
此想法确实是过于大胆。
但以前这对她来说宛如登天,她根本就没门道,也没人,更没财力见什么王侯将相,可现在略有不同。
她认识了苏少琅,而苏少琅认得长公主……..
所以,这也并非痴人说梦,并非一点都不现实。
眼下,她唯独很后悔。
后悔没把梅苑的银子早早地弄回家。
那男人第二个月给她的一千两,都在梅苑她的床底下。
她一文也没来得及弄回来!
也后悔那日没戴太贵重的首饰。
手头的这些银子若只是过日子花销,一两年的倒是都足足的了。
但母亲前阵子老毛病又有些犯了,她上次回来偷偷地给她换了种昂贵的药,如此,钱便还是有些不足,加之爹爹的事……
冲动过后,妧妧当然又姑且放弃了那想法。
她不敢低估裴绍。
那厢老谋深算,心狠手辣,无恶不作,且根本就是个没心的。
也确确实实,她不论求谁,最后一步都得经过他。
何况,到不了那最后一步,她怕是就会让他知道。
是以妧妧最终,还是先安了下来……..
父亲的事还需从长计议,不可轻易妄动。
但她与裴绍是彻底从此形同陌路了。
最好是死生都别再见了!
39. 来了 来了
第三十九章 -来了
年终岁尾, 已进了腊月。
京城之中各家各户早便着手置办起了年货,准备迎接新年。
深冬的天儿折胶堕指,极寒极冷。
妧妧这几日又冻到了, 有些咳, 嗓子不大舒服。
家中不比梅苑烧地龙又有火墙,恰恰相反, 很冷。
她穿的特别多,也天天抱着汤婆子, 但还是没有幸免。
银霜炭太贵,实在是烧不起, 便只能用木炭了。
家中人手不够,夜间没人看着,实则晚上也就基本不烧了。
妧妧特别怕冷, 一般要抱着两个汤婆子睡。
每天半夜,秀儿会起来一次, 给她换一遍。
早在第三天觉得不大对的时候, 她便把药喝上了,是以,感觉还好。
总归,一家人在一起是另一番滋味, 除了冷些, 其它的都是极好的。
这日是第七日,用膳之时,母亲突然提起了爹爹。
“今年冬天太冷了, 且不知你爹在牢中怎样?阿茗可还能联络上?能不能花些银子,为你爹爹送床被子进去?”
妧妧听及此,心微微一颤。
别说阿茗被裴绍打的不能下床了, 便是他能,妧妧都不敢让他去打听她爹爹的情况。
她很怕裴绍不是人。
眼下对她来说,爹爹那边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如若裴绍怎么了他爹爹,是一定会特意派人来告诉她,给她知道的。
是以,其实她现在很怕听到她爹爹的事。
但和母亲,她自然是挑好的说。
“娘放心吧,早送了,将将入冬的时候,女儿便花银子找人给爹爹加了被子。”
姜氏听闻很欣慰,欣慰之余心里也很心疼女儿,更暗自叹息,恨自己的身子骨不争气,很多事情都力不从心,有时脑子浑浑噩噩的。
前阵子本来好了许多,可眼下入了冬,又有些犯了这头疼病。
姜氏摸了摸女儿的发心,“多亏了妧妧,谢谢娘的妧妧。”
妧妧“嘻”地笑了一下,娇娇软软地往母亲的肩头上靠去。
“娘和女儿说什么谢,那不都是应该的。”
早膳后,秀儿出去抓药。
妧妧把弟弟少煊叫到了房中,教他读书写字。
她一看到少煊,就想起了礼部侍郎,苏少琅。
短时内,她也不敢再联络他。
眼下一切都要避一避,等一等,也再看一看,年后再从长计议。
小姑娘一边看着弟弟写字,一边儿其实早就溜了神儿,东想想,西想想。
这般正如此,突然隐约地听到了外头有人叩门。
妧妧起身披了衣服,摸了下弟弟的头,叮嘱了他两句,出了门去。
她很自然地以为是秀儿抓药回来了,出去后脑中还在想,怎么这么快?
邻近门口,她习惯地问了声,“谁呀?”
这声“谁”和手上的动作几近一起,男人的回答和开门声也几近是一起。
“苏小姐,是…….”
对方俨然是那个“我”字还未出口。
妧妧心口一颤,反应的也是极快,呼吸急促,小手一下子就把那门又按上了,颤抖着插了门栓。
她没看到人,但那是个男人的声音,且她听得一清二楚,也分辨的一清二楚,人竟是那裴绍身边的方子澄!
方子澄的手差点被夹到,自然是也没想到苏小姐能这般反应。
他笑的尴尬,继而又敲了两下门。
“苏小姐,是我,方子澄,您这是…….”
妧妧也没跟他啰嗦,背靠着大门,开门见山,小脸儿冷落,声音自然也不友善。
“我不知道你是方子澄么?你来干什么?我和你家大人没关系了,他没告诉你?你有话就直说!不用拐弯抹角!”
她心口狂跳,眼中湿漉漉的,确是不知道他来干什么,还很担心是裴绍那个狗官怎么了她爹,派人来告诉她,一时之间眼圈都红了。
方子澄又尴尬地笑了一下。
小姑娘声音还是柔柔糯糯的,但语气和原来当然是判若两然。
方子澄知道她和大人之间怎么了,否则,他今日也就不会站在这儿了。
“苏小姐可以先把门打开么?”
“没那个必要!你说就说,不说就算了!”
方子澄那边又笑了一声,而后很客气地道:“好。”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大人,想苏小姐了。马车在前边儿巷子口停着,想请苏小姐过去叙叙旧。”
妧妧越听玉手攥的越紧,也越听越糊涂。
她们这些当官儿的,向来说话都是云里雾里的让你猜。
她和那个狗官续什么旧?
那个狗官又什么想她?
“我说了,你有话就直说!否则就别说!”
方子澄确实很是无奈,笑着恭敬地解释道:“苏小姐莫要多想,没有旁的事,也与令尊无关,就是大人想苏小姐了,想见苏小姐一面。”
与她爹爹无关…….
直到听得这几个字,妧妧方稍微冷静了一点。
但,自是也一口回绝了。
“我和你家大人没什么好说的。”
这话说完,人就走了。
方子澄听到了她的脚步声,连连呼唤,但小姑娘的脚步越来越远,根本就不回声了。
大门之外的男人摇头苦笑。
这,棘手了。
他接着又敲了两次门,那边儿根本不搭理。
妧妧心口起伏,泪汪汪的回了自己的卧房。
然后她也没什么别的心思了。
她不知道裴绍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小姑娘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柔声让他回了自己的房间去。
方子澄在门外又待了一会儿,看也没什么盼头,便回去复命了。
裴绍的马车停在了远处。
人正在车上闭目养神。
方子澄过来秉着,“大人,苏小姐,不肯开门,也不肯来。”
裴绍听闻睁开了眼,微微朝那门边儿瞥了一下,沉声反问道:“不肯来?”
方子澄陪笑着点头,至于苏小姐说的话,他自是就不转述了。
裴绍坐在车中,面无表情,良久,摸了摸手上的扳指,而后起身掀帘,下了车去。
弟弟走后,妧妧在桌上趴了会儿。
她小脸儿这会子便有些没了血色,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怎么,脑中现在也是很乱的。
还是没有弄明白那男人耍着什么心思,什么动机?
这般持续了好一会儿,她又听到了叩门声。
起先想不去,但一怕是秀儿回来了,二更怕是方子澄惊扰到母亲和赵嬷嬷那边,是以最后,还是起身去了。
这次她没有开门,先问了。
“是谁?”
“小…….小姐……”
是秀儿的声音。
但那声音很小,且不是很对劲儿。
妧妧甚惊,也是立马就开了门去。
“你怎么了?”
这一句话问出,门也开了,她也看到了那门外的场景。
门外什么场景?
那狗官正在秀儿的背后,反手掐着她的脖子,显然是在逼着她闭嘴,叫门。
妧妧门开了,他的视线自然便就落到了她的身上。
冷冽,深沉,不可一世。
他松开了秀儿。
秀儿赶紧跑进了门内去。
妧妧红着眼尾,美目瞪着他,已经要气炸了,接着便是要关门,但那男人的手一把就按在了那门上,而后就问了她一个选择。
“我进去,还是你出来?”
妧妧紧紧地攥着手,也紧紧地咬着牙。
秀儿晃了晃她。
“小姐……..”
妧妧知道,丫鬟怕她控制不住脾气,和他硬刚。
她顾虑太多,怎么能不控制。
她攥了攥丫鬟的手,与她相视一眼,然后松开,跨出了大门去,也没瞅那男人,更是没和他一起走,自己先了一步。
继而,走出两条街后,她看到他的马车,直奔了去,先他一步上了那车。
在她之后,那厢方才慢悠悠地也上了来,坐在了她的对面。
妧妧头扭到了一边,没看他,也没先开口,直到听那男人平平淡淡地冷声问道:“什么时候回去?”
妧妧震惊了,转过了头来,对上了他的眼睛。
他在说什么胡话?!
那厢十分从容不迫,视线在她身上,人有些慵懒地倚靠到了椅背上,又补充了一句。
“闹够了吧,够了今日就回吧。”
妧妧实在是没忍住,被他说笑了。
小姑娘“呵”笑了两声,视线又定回到了他的脸上。
“裴大人失忆了?”
那厢眯着她,面无表情,冷冷淡淡,但又正正经经地道:
“俗话说得好,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磕磕绊绊,小打小闹,不正常么?”
妧妧又笑了。
她实在是忍不住要笑。
“我和裴大人算哪门子的夫妻?而且裴大人觉得这是小打小闹?”
裴绍手指在座位上有一搭无一搭地轻点,还是面无表情,瞅着她,听完后,没说话,停了手,却是过了一会儿,脸上露出了下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你脾气不小啊!”
这回轮到妧妧不回答了。
她别过了视线去。
是她脾气不小么?
是他满口谎言,出尔反尔!
她当初为什么给他做了外室?
不是因为他答应了给她爹爹翻案么?
到头来,那是他搞的阴谋,害了她爹爹!
甚至,差点害死他爹爹!
而后,他还霸占着她做外室,一直骗她。
如今她知道了,他还想让她跟他回去?
她恨死他了!
妧妧不说话。
没一会儿那男人再度开口。
“本官没说过不给你办事,告诉过你了事情比较复杂,让你等。怎么?本官为了把你爹弄出来,还得搭点什么?”
“是你弄掉了礼部侍郎,到底是什么意思?”
妧妧听他提起了,自然就要问个明白。
裴绍听罢,“嗤”了一声。
“你觉得,我会和你说这些?”
不说行,他官场上的那些肮脏的事儿,她也不想知道。
她只想知道她自己家的事儿。
妧妧盯着他,“那我爹,是不是也是被你陷害的?”
裴绍又是冷笑一声。
“你觉得,本官会认识一个八品小官儿?会花心思在一个八品小官儿身上?是他倒霉,你懂么?”
妧妧眼尾又红了,使劲儿地攥着手。
“总归,不是因为你么?不是因为你做的事情,我爹爹才入狱的么?”
那男人平平淡淡,“然后呢?”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否则,你怎么遇上本官?”
妧妧贝齿使劲儿咬着唇,被气哭了,声音软软糯糯,哽咽中带着倔强。
“怎么我遇上你,还是什么天大的福分了?”
“不是么?”
妧妧便差一点没给他两巴掌!
她强忍下了气愤,也是强忍下了泪水。
“裴大人,睡别人不行么?”
那厢笑了下,疏疏离离,轻描淡写地道:“好像还真不行。”
“本官就看上了你,就喜欢你这样的。”
“你越反抗,越让本官觉得有意思,也越能激发本官对你的征服欲。”
“甚至,让本官觉得,你是在钓我。”
妧妧的拳头更硬了,软柔的嗓音,哭着骂道:
“你,不要脸!”
那男人冷冷静静地扯了下唇角,“是么?”
40. 烟花 烟花
第四十章 -烟花
“你, 不要脸!”
那男人冷冷静静地扯了下唇角,“是么?”
继而接着,又把话题拽了回来, 冷声问道:“什么时候回去?”
妧妧咽下了泪, 没半丝妥协,说的斩钉截铁。
“我不可能跟你回去!你死了这条心吧!”
这话说完, 俩人对视片刻,一个俯视, 一个仰视,车上一片死静。
而后, 裴绍缓缓地低笑了声。
小姑娘粉面含怒,玉手轻颤,一副孱弱娇柔但又倔强不屈的小模样。
她看到他笑便发慌, 不知道他是不是要说话,也不等他说话, 讥讽道:“你要钱有钱, 要权有权,怎么,难道就偏生这般低级乐趣,对女子, 专门喜欢用强的?!”
那厢又笑了声, 探身过来,大手捏住她的雪腮,冷声道:“这话, 你说的便不对了。本官不是对女人喜欢用强的,是对你,本官只喜欢你, 独独喜欢你,爱死你了。”
他那最后几句越说越慢,越说越缓,越说越沉,到了最后几近变成了哑声。
妧妧身子紧绷,被气的眼尾泛红,胸口不断起伏。
下一瞬她便挣扎了开,小手使劲儿地推在了他的胸膛上,带着娇柔的哭腔,“正好相反,我恨死你了!”
而后推开车门,下去,跑了。
门一开,寒风吹入,裴绍手上留了一缕她的香气,耳边也还回荡她娇滴滴的声音……..
男人动了下唇角。
妧妧没回头,一口气跑回了池榆巷,进了苏家府宅,自己的房中。
秀儿一直在等她回来,急着问着。
妧妧也没说太多,只小脸儿微白地让她出去看看有没有人跟来。
秀儿听言照做了,不时回来告诉她门外无人,什么都如常。
妧妧略安了一点点。
但如何能真的把心放下。
接着一下午,乃至一晚上,她都是战战兢兢地过着,且让秀儿出去看了好几次。
但结果是好的。
那男人走了。
接着第二天,第三天乃至第四天第五天,妧妧都是在担惊受怕中度过的。
她怕裴绍再来,或是干脆用强的。
但结果还是好的,人没来,那事儿也好像就这么过去了。
到了第六天,她方才彻底放松下来,也有了心思和嬷嬷秀儿置办年货了。
她跟着出去,去了集上买了两日东西。
母亲姜氏换过药后,这几天,病情也又好了许多,偶尔能下床走走了。
这般一家人,便欢欢喜喜地等着过年。
妧妧也渐渐忘了裴绍那厢。
这日腊月初十。
黄昏之际吃过晚膳后,妧妧,少煊,秀儿以及新买来的丫头素云,四个少的凑在一起,正在妧妧房中玩纸牌。
屋中烧着炭火,点着烛火,几人围着桌子,都很心悦,玩的也是热火朝天。
然将将一更多了一点,屋中正欢快着,外头忽地猛然之间被照得一亮,竟是有人在放烟花!
不论是声音亦或是亮度,都能让人感觉得出来,是在这附近。
少煊是小孩子,当然甚是兴奋,嚷着要出去瞧瞧。
其它几人也是觉得稀奇的,是以四人便都落了纸牌,穿戴整齐了后,一起出了去。
到了外头瞧着,夜空之中自然是更炫彩,五彩斑斓,时而仿若白昼,多美便不必说了!
素云道:“哇!这是哪家放的呀?还没过年呢!”
估计此时此刻,但凡能看到这烟花的人都会问上这一句,“这是谁放的?哪家这么有钱?”
丫鬟俩人兴奋地议着,小少煊亦是蹦蹦跳跳的,时不时抬手去指上空。
此疑问,自是也问到了妧妧的心坎上了。
小姑娘裹着披风,仰着小脸儿,水灵灵的眸子缓缓轻动,朝那夜空望着,也在想。
池榆巷及周围巷子住着的大部分都是普通的平民百姓,似乎没有能放起这般昂贵烟花的人家。
以前即便是每年过年那几日,这也是没有的。
此时抬头瞧着,这烟花所放的位置离着她家好像很近,角度也是很适合,便就像是特意给她家放的一般。
这般刚想完,还没待再深想什么,突然发现,上升而去的一片璀璨之中竟是绽放出一个字来!
虽然转瞬即逝,但也让人看得清清楚楚,那竟是一个“苏”字!
小少煊与素云瞬时眼睛都直了,皆是抬手指着适才那个,激动兴奋,又难以置信地道:“姐/小姐!有字,一个,一个‘苏’字!!竟然有一个‘苏’字!我们家的姓呢!!!怎么会有一个“苏”字?”
不同于他二人,妧妧与秀儿的脸顿时毫无血色起来,原本都是笑着的,那笑容无疑都凝固了!
心口“砰”一下,下一瞬,妧妧的脸“唰”地一下子红了。
她当然看到了,也是当然立马就知道了这是谁放的了!
裴绍那厮要干什么!
“我,去出恭……..”
声音都颤了。
小姑娘话说完,与秀儿对视一眼。
俩人眼中流露的皆是惊慌。
秀儿当然什么都明白,唇瓣嗫喏地应声。
小少煊还在上蹿下跳,欢欢喜喜地乐。
“姐要快些回来哦!”
妧妧只搪塞地应了一声,而后,人转身便快步地走了。
她一路绕道,心口狂跳地跑了起来。
她去哪,当然是出府!
一面跑,一面眼睛一直盯着那空中,生怕下一瞬再爆出了个“妧”字来,别说是左邻右舍,就是她娘怕是现在应该也被嬷嬷扶了出来瞧这突如其来的烟花了!
裴绍他干什么!
他干什么呀!
妧妧要疯了,又气又急,什么都有了,出了门便朝着源头跑去。
她从未跑这般快过,虽然还是不算太快,但早已呼吸急促,喘的厉害。
那源头之地确实不远,在池榆巷后再往东一些,一处颇空旷的地方。
周围树木不少,原春夏两季,此处多是玉树琼枝,迤逦相依,摇飏葳蕤,茂盛的模样,此时冬季,树木叶子凋零了,前几日刚下过雪,地上还堆积了许多白雪。
腊月夜晚的风一吹,时而掀起一阵阵雪尘,让人视线朦朦胧胧。
遥遥的,妧妧便看到了。
那停着裴绍的马车。
马车周围尽是士兵。
其中三五个正在放这烟花。
而裴绍那狗官,长身玉立在月光之下,身着一袭墨色大氅,负手在后,正瞧着来路上的她,见人来了,唇角缓缓微动,低笑了声。
妧妧遥遥的便看到了他笑,也是遥遥地便喊了出来。
“住手!停下!快点!快停下!”
小姑娘急的手足无措,跑过来先去勒令那些放烟花的士兵,但哪有人听她的!
她又直奔了裴绍而去,真是又急又慌,要疯了!
“裴绍,你让他们停下!快点!快点!”
她自是不是傻了的,料定了这场烟花之中一定有她的名字!
眼下只放出了一个“苏”,随时随地,下一个都可能蹦出来个“妧”来!
若是那样,就完了!
都知道了!
他要死啊!
“再晚就来不及了,你快点让他们停下!裴绍!!”
急躁之下,她还哪管那么多。
人奔过去之后,便去拽他的衣服,急的小脚直颠儿,攥着他的衣服使劲儿地晃,甚至纤柔的拳头,朝着他的胸膛打了两下。
“你快点,快点!快点!”
但那厢立在那纹丝不动,只是低眸看她,笑了两声。
小姑娘便就到他肩头,俩人这般站在一起显得她十分娇小。
她也没什么力气,说人也不听,打人也不疼,什么招儿都没有,气的直要哭!
腊月的天儿,尤其是夜晚,冷的很。
本来就怕的不行,也急死了,加上冷,她小脸儿惨白惨白的。
那男人任她打几下,不出声,也不动,便只是笑,半天后终于动了,敞开大氅把那娇柔的小姑娘裹在了衣里。
妧妧和他几近贴在了一起,但也没旁的心思,满脑子都是那烟花,玉手握成拳头,也是一直在打他。
她娘看着呢,街坊邻居都看着呢!
他要死是不是!他怎么这么坏!!
“你快点让他们停下,快点,快点!再晚就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声音倒是也不大,但有多着急,多紧张,多焦虑,语声语气中便听的一清二楚了。
“你这么逼我回去了又怎样?回去了我也不会好好伺候你!要不然,你干脆杀了我,也杀了我爹,杀了我全家,给我个痛快算了!我再也不会受你的威胁了!”
妧妧到底是又被气哭了!
眼下只后悔自己没每日多吃几碗饭,更有劲儿一点,恨不得打死他!
那男人还是在笑,而后也终于张了口。
“你挺难对付啊,宁死不屈了?”
妧妧抽噎道:“你害得我爹爹入狱,害得我全家这般,还想让我伺候你,你的心还能更黑一些么?我就是宁可死了,也要和你彻底断了!”
裴绍笑了一下,让人停了…….
41. 房契 房契
第四十一章 -房契
妧妧特意给自己留了门, 虽然知道就算是不留,秀儿也会候在大门口等她。
连去带回,她大概是用了小半个时辰。
回来之时, 做贼一般地进来。
进巷子那会儿给人看到了。
毕竟眼下时辰尚早, 刚才又有那般绚丽的烟花,估计便是本来都要睡了的人也爬了起来。
有几个妇人在大门口看到了她, 低声窃窃私语。
妧妧没听到她们说了什么,但觉得她们可能是在说适才的那个“苏”字。
实则就算是她们看到了, 知道了她与裴绍的事儿,妧妧也无所谓, 不在乎,只要她娘不知道便好。
眼下,她心惊胆战, 怕的便是她娘和赵嬷嬷也看到了。
可能性实在是不小。
是以,她进了大门, 看到了秀儿第一问的便是此事。
“我娘和嬷嬷可过来了?”
秀儿摇头, “倒是没有,但看没看见那字,秀儿不知。”
妧妧指尖微颤,额上出了汗。
她拿着帕子擦拭了下, 而后便快步去了母亲卧房, 进去便唤着人,自是也是进去便急着去瞧了母亲与嬷嬷俩人的脸色。
这会子,赵嬷嬷刚刚服侍她脱了衣服, 上了床。
看到俩人脸色如常,听闻呼唤,都转头看了她, 也都露出了笑来,妧妧松了口气。
看来是并未看见。
裴绍是特意引她过去的,那个“苏”字出现的比较早。
母亲卧病在床,行动的不是很快。
再加冬日穿衣,都需要时间,错过了也是极有可能的。
“娘,嬷嬷,看到适才的烟花了么?”
她故作镇静,笑着,还是特意地问了问,确定一下。
闻言,姜氏和赵嬷嬷都笑了。
姜氏回着,“是啊,嬷嬷扶着我出去看了会儿,且不知是哪家所为,这可要不少的银子……..”
赵嬷嬷和蔼地点头,而后俩人便猜了几家,但猜完又都摇了头,感觉不是。
妧妧一看俩人的状态及话语,安了心,但也有些难受,便是母亲的病情。
她身体孱弱,今年冬天格外的冷,吃药用钱,家中又缺钱缺人,她与嬷嬷都很节省,是以这屋子实在是不暖和。
或便是因为如此,一入冬,她就又开始整日的头疼,人也没什么精神,大部分时候都是卧病在床……..
就着那烟花的话题,妧妧在母亲房中停留了好一会儿,一面帮着嬷嬷照顾她,一面与她说了会儿话。
这般便又提到了卖宅子。
姜氏道:“这宅子我们住着太大了。”
妧妧点头。
是大,且浪费
她知道。
秀儿说了,前阵子她与嬷嬷又去了那‘买卖墙’上张贴消息,眼下没了宁文彦搅合,倒是有两个过来看的,可皆是嫌贵。
妧妧也很无奈。
她家这宅子其实真的很是不错,少说也要值三百两银子的,但眼下母亲要价二百六十两,甚至二百三十两也没人愿意买,都是以贵为由。
倒也是,终究不是小数目,百十两银子,又哪里是谁都能轻易拿得出来的呢!
晚会儿返回自己房中,妧妧也在想。
宅子确是应该卖了。
不为旁的,便是为今日的那个“苏”字也应该卖了。
那个字,街坊邻里,看到的人绝不在少数,肯定少不了被人议论,若是哪日传到母亲和嬷嬷耳中,都是很难解释之事。
提起那个“苏”字,妧妧便不得不再想起裴绍那狗官。
后来,他竟是叫人停了,也没威胁她,这倒是出乎了妧妧的意料。
再后来,她就跑了。
记忆深刻的是裴绍笑问了她一句。
“真的不想看看里头写了什么?”
妧妧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恨不得亲眼看着他把那烟花毁了。
入睡之前,秀儿与她说话,告诉她素云那边已经解决了,她不会说,小少爷那边还需妧妧去告诉弟弟。
妧妧都知道,应了声。
临走之时,秀儿朝她问着,“小姐,那高官什么意思?还会来逼迫小姐回去么?”
妧妧盖着被子,只露个小脑袋,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但是觉得应该是不会了。
那厢听了她的话后,应该是自己也觉得没什么意思。
毕竟他就是想睡女人。
她不伺候了,他当然就觉得没意思了。
这日就这么过了去。
第二天一早,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把少煊叫到了自己的屋中,叮嘱了他,不让他提烟花中的那个“苏”字。
弟弟很听她的,她只告诉他说出去对姐姐不好,很麻烦,小家伙就懂事的点头,守口如瓶。
这般,这事儿方才算是彻底告一段落。
转而第二天,腊月十二,来了一件好事。
她家来了个看宅子的。
人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人,带着几个丫鬟,穿着很贵气,在府上走了一圈,一眼就看中了她家这宅子,直接便与母亲谈起了价钱。
母亲姜氏起先试着要了三百两,本只是想试探一下,早做了心里准备,其实便是最低,两百六十两,二百三十两,她也都会卖。
岂料那妇人连价都没唤,人始终和蔼的笑,还出言称赞。
“这宅子值那么多!”
当日双方便定了下,约定房契翌日生成,她也会在翌日带着银子来。
母亲和赵嬷嬷,乃至妧妧与秀儿,自是都很欣喜。
要么说买卖之事还真是应了那句话,择日不如撞日。
但明日便房契生成对于妧妧一方却是有些困难。
如此,姜氏也便开口说了。
“不瞒李夫人,明日便成交了,我们怕是有些困难。”
那李老夫人甚是好说话,极为和蔼地问着,“夫人有何困难?”
母亲据实说着。
“便如老夫人看到的这般,家中尚未收拾,带走之物亦未整理,最关键的是,我一家人,还未找到新的住处。”
李夫人笑:“无妨,你未有住处,我亦是不着急搬进来,明日成交之后,我再给你五日功夫便是。”
姜氏与嬷嬷一听,甚是感激。
这事儿也便就这么决定了。
到了翌日,住了十多年的宅子,虽然有诸多不舍,但妧妧也好,姜氏也罢,还是很明事理,也很想得开的。
那李老夫人按照规定的时辰带着三百两银子到来。
母亲与她双方也便就签下了这房契。
而后两日,妧妧一家主要忙碌两件事。
一是收拾东西,二便是找房子。
这找房子之事,落到了妧妧和秀儿的头上。
俩人从早上到晚上的跑,街头各个“买卖墙”上寻觅合适的地方。
依母亲的意思最好是租一个。
但这一连三天跑下来,不论租买,都没有。
有的都是她们家买不起与租不起的。
实话实说,这很奇怪。
到了第四天,约定搬走之日的前一天,姜氏又见了那李夫人,与她说了这情况。
“或是年终岁尾了,这宅子十分难找,孩子们跑了四日了,皆是没有合适的。我想着,李夫人,还能否宽限一阵子,钱财我可以返回一些,可否通融一下,让我们一家住到出了正月?”
姜氏本说的战战兢兢的,眼下这事也真是太出乎人意料。
往昔她们也不是没看过买卖与出租宅子的消息,一大片一大片的,不说有的是,也差不多了,怎么可能五日都找不到呢?
她这般又提出要求,实在是心里打怵,本以为人多少会不大高兴,岂料那李夫人笑的慈祥,竟是张口便答应了。
“无妨,我并不记得住,那你们便等开了春再搬吧,只是我原打算这些时日将这房子修葺修葺,春天时搬进来。你那边边住,我这边边修,不知你可介意否?”
姜氏自是没什么挑的,何况房子眼下是人家的。她们不过是借住或是说借租一阵子而已,如何谈得上介意,很容易便答应了。
是以,这下一天,李老夫人便找来的人开始修葺起这宅院来。
所修的第一项便是给每一个屋中都加了火墙。
妧妧起先还没什么怀疑。
直到五日后,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出租的宅子,上午还跟对方谈的好好的,但下午待要交付定钱之时,那宅子的主人突然就变了卦,说宅子已先一步被旁人租了去!
这,她方才蓦地恍然大悟…….
42. 夜入 夜入
第四十二章 -夜入
腊月二十三, 距上次见裴绍已有十三天。
下午之事突然点醒了她!
妧妧万万没想到,这十多天来,她家忙前忙后的卖宅子, 租宅子, 那厢竟是全程参与?!
她可谓顷刻参透了这是裴绍搞的鬼!
她说怎么这般巧,原来满大街都是出租宅子的消息, 突然就没了,全租了出去?!
想明白后, 她第一时间去找了买她家宅子的李老夫人。
但那李老夫人却是根本就不在家,下人说她离京了, 要年后才回来。
妧妧觉得太巧,怎会相信?
怕是买她家房子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李老夫人。
事实上可能也根本就没什么李老夫人!
就是他裴绍!
而且,那狗官不仅买了她家房子, 还把适合她家住的旁的房子全提前租走或买走了!
留下的是她家根本就买不起也租不起的!
他是想让她和她娘露宿街头?!
是想逼她?!
妧妧等在了大理寺附近,昔日求他时的那老地方。
晚上, 那男人散衙之时, 好像料到了她会来一样,出来就朝她这边瞥了去,而后,似笑非笑。
他没直接过来, 还是上了车。
但他的马车走的很慢, 且停在了她的面前。
手下替他打开了门,掀起车帘,而后车下的妧妧便看到了那狗官的脸!
他长得真的是很好看, 眉眼如画,鼻梁很高,白净又斯文, 瞧着温润如玉,特别迷人,也特别美好。
单从这张脸上看,谁能想到他能一肚子坏水儿!
妧妧被请到了车上。
俩人四目相对,那男人也未开口,只是居高临下地垂眸看着她。
妧妧先说的话。
“你这样有意思么?”
“你到底要干什么?”
“钱还给你,宅子我们不卖了!”
“你,你把我家的房契还给我!”
她语声软柔,声线便是如此,是以生气时说话的嗓音在裴绍听来也很娇很嗲,很让人心痒痒。
小姑娘一说话,他便低笑了,但竟是什么都没说。
妧妧更急,实则也知道他不可能把房契还回来。
“我和你说过了,我是绝对不可能跟你回去的!你莫要再白费力气了!你………”
妧妧越来越激动,但这般话还没说完,被那厢打断了去。
裴绍微微敛了下眉,语声不温不愠,慢悠悠的。
“本官,怎么越听越不懂了?苏小姐,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妧妧嘴唇嗫喏两下,拳头握紧了。
“你不必装蒜,我在说什么,你心里清清楚楚。不是你买了我家宅子,又租走买走了所有我家能买起租起的宅子,让我家没宅子住,以此相逼么?”
裴绍连动都没动一下,表情亦是也没变,薄唇轻抿,垂眼瞧着她,十分冷静从容,而后张口问了句,“本官有那么坏么?”
有。
他怎么没有?!
妧妧想答了,但没等开口,那厢又说了话。
“你是什么意思?是想让本官帮你把宅子买回来?还是想让本官给你们家另买个宅子?”
妧妧又被他问的一怔。
当然都不是,她没那个意思。
“我……..”
裴绍打断道:“你和你娘若是没地方住,本官倒是有的是宅子,可以送你一套,便是两套也无妨;亦或是,你是想要借钱?差多少?本官给你拿,不用你还…….”
“总归…….”
他冷冷淡淡的笑了声。
“本官怎么会让你和你娘流落街头呢……自然,人情也不必还。”
妧妧:“……”
他的话说的自己好像是个活菩萨。
但妧妧一个字都不信!
那事就是他做的,没跑了!
“怎么裴大人还敢做不敢当么?”
裴绍微微敛眉。
“苏小姐对本官的偏见可真大啊!本官哪有什么坏心思…….”
他没有坏心思?!
妧妧便是信这世上有鬼,也不要再相信他的嘴!
最后,那男人微微动了身子,靠近了一些过来,语声温和。
“本官不是苏小姐想的那样的人。相反,是把苏小姐放在心上,肯帮苏小姐的人。”
“苏小姐日后有事可随时找本官,本官都给你解决。苏小姐想要什么样的结果,本官就给苏小姐解决成什么样的结果,如何?”
妧妧:“…….”
她贝齿紧咬着唇,要气炸了!
她要她家房契,他闭口不提!
他攥着她家房契,又绝了她家租买别的宅子的后路,能有什么善心思?
小姑娘喊了停车!
那狗官倒是让她下了。
妧妧与秀儿下去后,雇了旁的车回去。
秀儿适才坐在车外,大概听到了一些,急道:“小姐,那,怎么办?他到底什么意思?”
妧妧不知道。
她不死心,第二日又去了集上,想着租宅子。
然宅子没租到,她看到了谁?
竟是那李老夫人!
人在一家茶铺子里,卸下了贵气的穿戴,便就是个普通的婆子,但穿着也是较好的,且左右手腕上各戴着个金镯子,脸上全是笑,正眉飞色舞地跟人说话,给人看她那新镯子。
这般模样看到了妧妧,人立马就跑了!
秀儿使劲儿地一跺脚!
事情已经显而易见了!
没有什么李老夫人!
她家那房子,现在是裴绍的!
“小姐,他到底要干什么呀!”
妧妧别过头去,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当日返回家中,小姑娘看着那宅子中的六个丫鬟和三个小厮。
他们都很面生,她一个也不认得,但妧妧知道,人都是裴绍的人。
起先她还对那几人很尊重客气,眼下,却是看见他们便犹如看到裴绍一样难受。
宅子正在修葺之中,三个小厮负责看管。
已经半个多月了。
她与母亲以及弟弟的三个院子是被最先修葺的,屋内都加了火墙,且丫鬟们每日都把她们三人的屋子烧的暖暖和和的。
唯一一点的好是妧妧终于不冷了。
母亲姜氏与弟弟少煊亦是如此。
姜氏近来也显然是精神了不少。
小姑娘过去看娘亲。
姜氏与赵嬷嬷正在和那几个丫鬟之首聊天儿。
丫鬟叫宝珠,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
人很会说,在夸赞她娘亲生的美。
她娘确是美的,即便已年过了四旬,有些病容,脸上与唇上没什么血色,人比较憔悴,没精神,但任谁都能看出,她年轻时是个美人。
见妧妧过来,她与嬷嬷都是微微笑着。
那宝珠便更是极为有礼,向妧妧微微一福,笑脸相迎地唤她苏小姐。
姜氏道:“宝珠说,李老夫人这宅子是给她的女儿和两个小外孙预备的。人在江南呆了十多年,现下要回京了。女儿和孩子都特别怕冷,是以提前修了这火墙,想烧一冬试试。人大概要明年五六月份方才能入京。未到之前,这宅子便先租给我们用一阵子,半年收三十两。”
妧妧勉强地笑了一下。
那狗官的瞎话编的也算是完美!
她拳头握的很紧。
自己现在完全被他捏在了手心儿中。
她不想和他再扯上关系,那厢却偏偏!
但与她想的略有不同。
他并非要让她与家人没地儿住,最终走投无路地去求他,答应继续给他做外室,而是在施恩给她…….
妧妧不知道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尚未参透,免不了日日战战兢兢,总有些担惊受怕。
转眼又过了四日,到了腊月二十七,再有三日便要守岁过年。
宅子被那六个丫鬟和三个小厮收拾,装扮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年味十足。
原她家自是没那个闲钱,这般弄。
也就是到了腊月二十九,简单的张贴几幅对联,窗花,挂几个红灯笼也便是了。
这几日,修葺房子之事也暂时停下了。
这宅子之中突然多了八九个人,自是变得热闹了。
那几个丫鬟与小厮没事儿还和少煊玩。
有的没的,也常帮母亲与嬷嬷干些活。
好的没边儿了。
宝珠张口闭口李老夫人如何如何,把那厢活生生说成了个活菩萨。
姜氏与嬷嬷自是也常常请那些丫鬟小厮吃瓜果,短短不到一个月来,相处的好极了。
唯妧妧与秀儿,有些强颜欢笑。
尤其是妧妧。
她总是觉得裴绍不可能只是好心,一定还有别的目的。
这日腊月二十九,过了二更,妧妧尚未入睡。
屋中很暖和,尤其是晚上。
她不用再入夜就钻进被窝抱汤婆子了。
这半个多月来,也没再生病。
沐浴过后,小姑娘穿的很薄,腰肢纤细,在烛光之下,一双白嫩的玉手正持着剪刀,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剪着窗花。
秀儿在一旁拖着下巴看她。
小姐一身白衣,长发像瀑布似的及腰垂下,脖颈雪白,锁骨分明,胸脯鼓胀,随着她喘息,微微的一起一伏……
再瞧她的脸,当真是美的无可挑剔。
旁人都说小姐美若天仙,天仙到底是何种美法,秀儿不知,但却知自家小姐确是美的让人瞧着心都要化了。
她好喜欢小姐。
这般想着,其实她也有点理解那高官肯狠劲儿地给小姐砸钱。
她要是男人也喜欢小姐,也给小姐筑金屋子。
眼下,其实等同于宅子她们还住着,那男人又白白地给了她们家三百两银子。
且近来这修葺一事,瞧着怕是少说也得一百两打底了。
加之取暖,白天晚上的这般烧,得多少银子?
想到此,她笑了一下,“倒是也有一点好,小姐不冷了。他,会不会只是心疼小姐,怕小姐冷?”
妧妧本正聚精会神,听丫鬟有的没的,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停了手,水灵灵的眸子抬起,瞅了秀儿一眼,脸色落了下来。
“你把他想的太好,是很危险的。”
秀儿小脸儿一红,“嘻”了一声,而后倒是没说什么。
她手笨,剪不好,这般又瞅着小姐剪了一会儿,闺房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妧妧抬头与丫鬟对视一眼,“去看看是谁。”
小丫鬟应声,起身去了。
而后,妧妧还继续剪着窗花,也没大理会。
近来,小少煊有时睡前也要过来呆一会儿。
但这边她还在专心地干着自己的事儿,却不想那边小丫鬟在偏房开了门后,突然一声惊呼。
“小姐…….”
妧妧心一颤,自是吓了一跳,赶紧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回问,同时起了身去。
“怎么了?秀儿?!”
而后没走几步,就听到了疑似秀儿被关在了门外的声音与关门插门声。
小姑娘无疑更慌,心中一种不好的预感,急着往出走,之后,刚出了自己卧房的门,便就看到了裴绍一袭华贵的玄衣,银冠束发,出现在了她的闺房之内。
“你!”
妧妧身子颤了,嘴唇嗫喏,心口不断起伏。
“你,你来干什么,你你出去?!”
她慌了!
这是她家啊!
她娘和嬷嬷,以及弟弟都在同一个院子里,他竟然…….
她如何能不慌!
慌到了什么都忘了,就连恨他都忘了,就只剩下了怕人发现!
但那厢一言未发,脸色好像也是冷的,进来后便直奔她而来,探手脱了外衣。
另一只手去揽她的腰肢。
美人瞬时入怀。
“本官来干什么,你不知道,嗯?”
他睇视上了她了,声音很沉,呼吸略重,接着单手解着衣服,另一只手就箍在了小姑娘的细腰之上,不断逼近,妧妧被迫后退。
“你你疯了!”
裴绍扯了下唇角,脸色也还是那般,声音也很低。
“是啊,想你想的。”
“你!你堂堂大理寺卿,夜晚私闯民宅,我,我要去告你!”
小姑娘又急又气,软软的声音明显哽咽了。
裴绍薄唇轻启,“是么娇娇?可是,你忘了,这是我家啊!”
说话之间已经解开了衣衫,脱去,随意搭在了哪。
妧妧脑中“轰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明白了过来。
“原来你?!”
在他的强势之下,她显得极其柔弱,语声亦是如此。
“裴绍!我娘在呢!你到底干什么?”
那厢没出声,但口型做了两个字出来。
小姑娘一看,脸“刷”地一下子就红到了耳根子。
“你,你这个狗官!”
岂料那男人听后笑出了声,接着竟是凑近了她的唇,落手解开自己的腰封,厚颜无耻地哑声道:“再骂一遍,本狗官爱听的很。”
“你!”
小姑娘抬起手,柔柔弱弱地便要打他,被他截住。
裴绍攥住了她的皓腕,而后便亲上了她,将她一下子推到在了榻上,且覆身压下………
妧妧挣扎了去,玉手握成拳头,不断去推他,打他,声音亦是很小很隐忍的。
然衣服四散飘落,那男人骑在她身上,抬手打落纱幔。小姑娘转眼间便不着寸缕,哭着打他,骂他,“你若给我娘知道了,我,我恨你一辈子!”
那小声音可怜兮兮的,娇柔的不像话,愈发的让人心痒痒。
裴绍这会子又有了点笑模样,捞起腰身。
“你确定是恨?”
43. 无耻 无耻
第四十三章 -无耻
这一句话说完便进了去。
小姑娘孱弱又娇柔, 眼泪儿顿时来了,柔糯的语声中带着哭腔,“我恨死你了!”
裴绍笑了声, 更紧了她的腰肢, 俯身亲上了她,在她耳边哄了两句。
“娇娇乖, 不气不气…….”
翌日便是除夕,妧妧醒来的时候裴绍已经走了。
丫鬟宝珠堂而皇之地进了她的卧房, 欲要给她收拾床单被子,还让丫鬟端来了许多昂贵的补汤。
妧妧一见她们进来, 脸色立马就变了,“出去!”
那宝珠一躬身,“小姐息怒。”
妧妧怒道:“你给他开的门是不是?”
“小姐勿躁……..不是…….宝珠。”
妧妧旋即当然也反应了过来, 美目中噙着汪泪,“呵”笑了一声。
“是啊, 不必是你, 满宅子都是他的人了!”
“小姐息怒。”
几个丫鬟都跪了下去,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了。
妧妧觉得自己还是太单纯了。
她怎料到了那狗官无所不用其极,竟然用这招,跑到她娘眼皮底下来了!
她不敢太反抗, 怕他弄得动静太大。
甚至连大声哭一哭都不敢。
妧妧真是恨死他了!
宝珠躬身哄道:“大人知道小姐怕冷, 心疼小姐,惦记小姐,也是不放心小姐, 方才派奴婢等人来照顾小姐的…….”
妧妧一听她这话更怒了,玉枕扔了过去。
那狗官哪像她说的那般好,他一肚子坏水儿, 就是在逼她回去给他当外室,她们跟他是一个鼻孔出气的。
她一万句话到了嘴边,想要骂人,但对一个丫鬟撒什么火,最后只骂了几句,到底还是控制住了,声音柔弱,哭着勒令道:“你们不许再进我的房间。这事若是给我娘知道了,你们都别想好过!”
“是,是…….”
几个丫鬟连连躬身点头应声。
宝珠还未带人退出,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看那床单。
妧妧也斜了一眼,咬住了下唇,起了身去,柔弱地背身站在一边儿。
秀儿机灵地去将那床单扯了下去,宝珠接过。
几个丫鬟又麻利地给她换上了新的,然后躬身都退下了。
人出去后,妧妧便委屈的哭了出来。
她当然知道,这不可能是一次性的。
他怕是从今往后总会来。
虽然是夜晚,但要是给邻里看见怎么办?
次数多了,一个院子住着,她娘与嬷嬷,还有少煊早晚会发现。
她不回去,他便来!
他怎么能这么坏心眼,这么黑心!
就他这些招数,打死她也想不到。
小姑娘越想越委屈。
她从小都很乖,没做过出格的事儿。
第一个坏事就是和他做那种交易。
但那是她自愿的,她为了救父亲,无怨无悔,也没什么说的。
她认。
没想到一发不可收拾,接着他便逼她做他的外室。
她也就开始做那第二个坏事,不断在骗她的母亲。
眼下他又逼她做这第三个坏事。
竟是偷偷摸摸的在她母亲眼皮底下……..
她都不敢想下去。
这般哭了好久,秀儿一直在小姐身旁轻声安慰。
好一会儿,弟弟少煊蹦蹦跶跶的来了,她方才不哭了。
小少煊看到姐姐眼睛红,问着,“姐,眼睛怎么了?”
妧妧搪塞,“姐眼睛进了沙子,适才揉来着。”
她这一整天心情都不好。
自己被那男人拿捏的死死的。
难怪他一直都是一副吃定了她的模样。
当晚除夕,他当然没来。
妧妧一家人乐融融的吃了饭,又都聚在了母亲的房中守岁。
这一日,一切都好。
但接着正月初一,妧妧早上开始便心中惴惴的有着一种不大好的预感。
眼下过年,裴绍应该是假七日,且不知是不是闲得很,极有可能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入夜,还是将将二更,小姑娘都躺了下,外头突然便响起了动静。
妧妧一下子便坐了起来。
和昨日如出一辙,秀儿被拽了出去,那厢进来后扣上了门。
小姑娘在床上美目噙泪,唇瓣轻颤,看着自己寝房的珠帘,听见渐进的脚步声,继而看到了人。
而后妧妧便没控制住,抽噎了起来。
那副小模样,可怜中带着愤怒,愤怒中又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孱弱,此时又多加了几分隐忍。
她不敢太大声,声音很小。
“滚出去!”
裴绍垂眸眯着榻上的美人,笑了声,而后不紧不慢地过来。
“你的胆子可是愈发的大了,竟敢和本官这般说话,你活腻了?”
他话说的很吓人,但语气和表情上倒是不见半丝怒意,过来,脱掉大氅,往深红色刻有镂空锦云花纹的木楎架上一扔,抬手敛了敛袖子,坐了过来。
“嗯?”
他过来,妧妧便拎着被子下意识往后一缩。
夜晚,少女已经散了头发,墨色青丝如绸缎般泻下,披搭在秀肩两旁,衬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咬着唇逼问着,“你要这样多久?”
裴绍淡笑,拨了拨手上的扳指。
“看你。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跟本官回去,本官自然就不来了,这事儿也自然就结束了。”
妧妧回道:“我说了,回去了,我也不会好好伺候你!”
裴绍闻言又笑了声,冷硬的脸上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神色。
“不急,本官有的是法子。”
她听他说这话简直毛骨悚然。
“你!”
裴绍微微敛眉,“怪本官?”
继而厚颜无耻地道:“不是你先勾本官的?”
妧妧气的直攥拳头,“我何时勾你了?”
裴绍风轻云淡地道:“不是你找上的本官?难不成是本官日日堵在了你家门口?本官只是从一而终,想要对你负责而已,怎么,这还成错了?”
妧妧唇瓣嗫喏半晌,竟对他这番谬论半天反驳不出一句。
好一会儿,那甜柔的声线中发出了两声呜咽。
“我当你是个好官,去找你伸冤而已,何时勾你了?”
那厢微微凑了过来,捏住她的小脸儿。
“你长成这般还说没勾本官?本官看见你就受不了。不过你应该庆幸本官想睡你,否则你现在,没爹了。”
妧妧使劲儿地推开了人。
他怎么能把无耻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他不是想对她负责,也不是什么从始而终之人。
他就是想快活而已。
而且,她爹爹不是因为他搞的事情入狱的么!
“你简直就是无耻!”
裴绍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唇角,而后竟是点了下头。
“对,是无耻。”
再接着便扯开了衣服,捞起了美人。
小姑娘顿时慌了,但哪里跑的掉。
她的力气小,一旦被抓住便挣脱不开,三俩下就被他欺负的衣衫也凌乱了。而后更让她傻眼了的是,那男人竟然把她抱了起来,下了地去,抵在了窗台之前的矮案上。
妧妧顿时开始哭着打他,“裴绍,你快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你疯了?!!”
但那人摁着她,呼吸已经焦灼,朝她亲着,一边亲着她的锁骨,一边笑着,很是无所谓地道:“不是有帘子么,看不到啊!你紧张什么?”
按理说外头是应该什么都看不到的,但她就是好害怕。
他就是故意的!
妧妧真的哭了出来,搂着他的小手,不断在打他的背脊,甚至挠他两下。
“裴绍,你不是人!”
哪知那厢却“呵”笑了一声,而后敛眉看向了她。
“对对对,不是人,是狗官。”
妧妧简直是震惊了!
他便是仅凭着臂力将她托起,开始了一番狂风暴雨………
裴绍打开她房门,出去之时是三更。
秀儿一直没睡,听到动静跑出来要去看小姐。
那宝珠自然也没睡,且和几个丫鬟一直在小姐屋外候着了。
裴绍理了理衣服,瞥了一眼过来的丫鬟,冷声道:
“小姐身子弱,好生照顾着,那些补品,记得给她喝。”
宝珠前头都连连应声,待听到最后那一句,很是为难的道:“小姐,不肯喝。”
裴绍脸落了下,也停了脚步,侧头斜瞥,瞅了瞅那丫鬟,而后不悦地道:“那你提头来见本官,会不会更容易一些?”
“是是是,奴婢知错了。”
而后,那男人抬步走了,出了妧妧的院子,进而也是大摇大摆地出了苏家府宅。
正月初三上午下了场雪,到了下午才停。
池榆巷中,有几户人家的婆娘都出了来,立在门边自己扫着自己门前的白雪。
不时,邻近的两家不知谁开启的话题,有人道:“苏家的房子也不知卖给了谁?好像还挺幸运的,卖完了,人姑且没住,又反租给了她家。”
“是啊,可不嘛,倒是还挺幸运的!时来运转了?”
“有可能,对了,听说了么?年前那烟花,有人说,是哪个有钱的公子哥看上苏小姐了!”
“呦!是嘛?前几天她们还议论来着。这附近四五个巷子加一起,好像也就三家姓苏的。啧啧啧,瞧着像哪个有钱的公子哥干的事儿!”
几人正这般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突然看到前面来了辆马车,马车的帘子被人掀开,露了个少女的脸。
几人一看都先闭了嘴。
本想着等人过去再聊,岂料那马车就停在了此处,且那车上的小姐下了来,朝她们走来。
“我跟你打听个事儿啊!”
那小姐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将一小块碎银子给了其中一个门前扫雪的婆娘。
那婆娘一看,露了笑。
“小姐请讲,我知道的,肯定都跟小姐说。小姐想打听什么事儿?”
那少女眼睛缓缓地转了转,小声道:“我听说呀,那苏家的小姐回来好些日子了?且她家宅子都卖了?是真的么?”
婆子听闻笑了下,回道:“是呢,宅子都卖了。”
少女脸上露了笑,“那么惨?!”
婆子回道:“八成是缺钱呗,要不那么好的宅子,又住了这么多年,怎么能卖呢?但运气蛮好的,买宅子那老夫人是给儿女买的,人暂时还没过来,租给她家一阵子。”
少女咬了下唇,喜悦全在脸上,然后接着问道:“那,那苏妧妧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可知道?”
婆子想了想,皱眉答道:“哎呀,那可有一阵子了,好像还没进腊月,她就回来了,一个半月了吧。”
那姑娘一听,笑的更加灿烂。
她知道了。
苏妧妧果然是和裴世子吹了。
她就知道,他们长久不了,人家不要她了吧。
苏妧妧打她那巴掌,她这辈子都记得!
44. 母亲来 母亲来
第四十四章 母亲来
初三、初四、初五连续三天, 裴绍皆是没来。
妧妧每天都在提心吊胆中度过,心中憋着股火,始终发泄不出去, 近来的脾气很不好, 对宝珠等丫鬟的态度也是极差的。
这三日接连下雪,外头滴水成冰, 寒风刺骨,特别冷。
妧妧两点一线, 除了去母亲房中,便是待在自己屋中, 剩下哪也没去。
到了年初六,那厢又大驾了。
他到来之时,宝珠和两个丫鬟正在妧妧房中, 劝她喝补汤。
妧妧不爱喝这些东西,在梅苑的时候就喝腻了, 此时有情绪, 当然更不喝了。
裴绍来的时候,她正丢了个玉枕出去,撵丫鬟走,没想打人, 只是虚张声势一下, 扔的方向自然也不是丫鬟们所在的方向,而是门口。
哪知那男人正好进来,玉枕直直地朝他飞去。
裴绍微一闪躲, 枕头正好从他白净的脸边儿过去,便只差了一点就打到了他的脸。
屋中的丫鬟顿时都吓得不轻,一下子全跪了下去。
“大人……..”
妧妧也没想到, 瞬时也是一惊,微攥了下柔荑,小脸儿冷白了。
她胆子便就那么大点,闹情绪归闹情绪,恨那男人,气的咬牙切齿都是真的,但自是不敢,也不可能打他的脸。
然此时无心之举,差点打上了便差点打上了,便是真打上了她也不可能软下来,跟他道歉,唯捏着白嫩的手,转了视线。
裴绍只消反应的慢点也就真打上了。
这般一进来就遭这对待,丫鬟们是都害怕的。
大人是何等身份,金贵的很,平日里不苟言笑,一副酷厉肃穆的模样,让人很是生畏。
在丫鬟们心中,女人多受宠也不能失了分寸,更不能对大人太过分。
但苏小姐这般,大人倒是好似也没生气,让人放心了不少,同时亦是不免感叹,大人对这苏小姐还真的是很不一样。
裴绍是没生气,但也颇疏离的感觉。
他呵笑一声,负手踱步过来,慢悠悠地开口道:“人说美人多娇纵,原本官还没怎么体会到,看来是真的。既是本官自己惯出来的,那便也只能自食其果了,是么?”
妧妧并不说话,也没瞅他。
裴绍到了她身边儿,垂眸眯了人两眼,无声地扯了下唇角,俊脸凑过来。
“今日想通了么?”
小姑娘带着一点点的哭腔,抬眼瞪着他,软软地道:“你死了这条心吧!”
“哦?”
他凑近她的耳边,缓缓地问道:“你确定?”
继而低笑了声,“你觉得,你是本官的对手么?”
“不是又如何?我也不会让你随了心便是,你杀了我吧!”
裴绍笑的荒芜,站直了身子,掸了下落到袖上的尘埃,温和地道:“说什么呢?说的本官的心都痛了,本官怎么会做那么让人难过的事,换种惩罚如何……….”
说着再度凑到她的小脸儿旁,暧昧地道:“你说本官今晚,能不能让你叫出声来?好像,好久没听到了……..”
妧妧一听他这话,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子不说,气的贝齿紧紧地咬着唇,眼尾红了,如何能不哭?
“你的心是黑的么?!”
他一清二楚地知道她怕什么!
那男人坏透了,但语声却偏偏温和,瞧着斯斯文文的,这会子又站直了身子,摘下手中的玉扳指,用帕子擦了擦。
“本官的心当然是红的,火红火红的,且里面全是苏小姐,苏小姐要进去看看么?”
妧妧根本不听他胡扯,哭道:“你要给我娘知道了,我就死给你看!”
裴绍没再说话,脸上一直是一副玩世不恭,似笑非笑的模样。
接着,擦好了扳指重新戴上,从从容容,不疾不徐地从怀中拿出了一页纸,打开摁到她面前的床榻之上。
“本官年都没过,紧锣密鼓的给你办事,你满意了?”
妧妧本正在抽噎,恨死他了,没看他,也不想和他说话,但待那厢铺了张纸在她面前,她的注意力当然还是被吸引了去,红着眼尾转过头打眼一瞄,首先看到的是她父亲的名字“苏衍”两个字,而后看到的是最下边含着裴绍名字的章印,小心口猛然间“扑通扑通”的起伏了起来,长睫不住地眨着,自是也不哭了,盯着那纸张,一目十行地瞅,潋滟秋眸中渐渐地现了惊诧与惊喜。
那是一张翻案文系。
讲实话,那案子是裴绍的手笔,俩人都变成这般模样了,父亲之事,她已经对裴绍不报任何希望了。
眼下看到这重启文系,很震惊,瞬时说话舌头都打了结。
她抬了眸,嗓音甜糯,眼中还噙着泪,态度自然是也变了。
“要……..要多久?”
那男人淡淡地回着,“最长四个月。”
“最长四个月…….”
小姑娘急着,语声娇软的重复着,眼眸宛若麋鹿一般,很虔诚地望着他,鼓胀的胸脯不住起伏,有些喘,心里头自是极其激动的,唇瓣颤了颤,都不知该说什么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是应该道谢,但没说出来。
她一个眼神,什么心思,裴绍全知道。男人眯了她两眼,没说什么,而是将那纸张叠起放回了怀中,眼睛示意了丫鬟们手中的汤碗。
妧妧明白他的意思,这会子明显变得乖了,一双纤细白嫩的玉足转向了裴绍一侧,微起了身子,朝床边儿探去。
男人的眸光便落垂到了那双玉足上。
她足踝上各带着一串淡粉色的足链,便是连脚都生的特别秀气娇美。
丫鬟看着小姐如此,立马也都欢喜了,赶紧把温热的补汤给她递了来。
妧妧一口一口地用勺子喝着。人娇柔,好像做什么事情都有点慢,喝的很缓,但都喝了,喝过后,接过秀儿的帕子,拭了拭唇角,再接着便转了身,弯弯翘翘的长睫张开,抬眼去看裴绍,但还是姑且什么都没说。
屋中竟是静了。
那男人打量了她几眼,好半天后,抬了手,丫鬟们便都退了。
而后,他的大手便过来捏住了小姑娘的小脸儿,薄唇轻启。
“你挺难哄啊!”
妧妧一声轻咛,有些要躲,但此时自是不像之前那般反抗了。
被他这般,她小脸儿微红着,唇瓣颤颤,好像要说话,但终还是没说出来什么,听那男人又道:“能把本官指使成这般的,苏妧妧,你是第一个。”
妧妧还是没说什么,不过口上没说,心里头倒是并非什么都没想。
因为他好色。
若是在看到那文系之前,她定会说出来,此时转了心态,藏了心思,当然不会怼他,只柔柔嗲嗲地唤了他一声。
“大人………”
她声线便是如此,倒绝无什么勾-引之心,奈何那男人听不了她这般唤他,本来明明好像还要再说什么似的,接着竟是也没说,眼睛朝着她的脸之下看去,落到了那抹不断起伏的莹白之上,而后可想而知。
小姑娘又是一声轻咛,视线已暗,那男人欺身过了来。
他手上动作很娴熟,人亦是很霸道,不容你反抗。
俩人相对而坐,妧妧面红耳赤,喘息的更厉害,眼下离她母亲这般近,她心里当然是害怕抵触,无比不愿的,但这会儿和前两日不一样,自是没哭也没明显的拒绝,相反好像还小心翼翼地逢迎了他那么一些。
她一迎合,那男人亲着她,呼吸便明显地粗重了。
小姑娘柔弱,也没旁的法子,只能由着他想怎么亲就怎么亲,想亲哪就亲哪,什么都不说,只间或嗓子中不自禁地发出一丝丝娇嗲的哼声。
她突然便有了一个感受。
这狗官,好像还真是受不了她似的,半丝都抵抗不住的模样。
虽然他现在终于肯给她爹爹翻案了,但此事终究是由他而起。
是他在官场上胡作非为,与人勾心斗角,野心黑心,做了那些事牵连了她爹爹。
她肯定还是恨他的。
但既然事情已经改变不了了,眼下还得指着他补救。
瞧着他也是说什么都放不过她了。
妧妧当然不傻,相反她特别拎得清,很想得开。
若非对方之前做的太绝,触碰了她的底线,她也不会和他硬刚。
眼下既然他肯给她爹翻案,她也怎么她都得伺候他,她倒是也没那么矫情…….
妧妧被他亲的受不了了,喘息越来越厉害,但脑中却越来越清醒。
这男人和她没以后,没未来,但有钱有权,长得还好,倒是也不是除了黑心以外,一无是处。
他既然这么迷恋她的身子,她跑是跑不了了,到也不能就这么白跟他了。
这般一想,妧妧便想起了她梅苑床底下的银子。
但想了没多久,那男人折腾的太狠。她软下来不抵触了,他明显的变本加厉,弄妧妧实在是忍不住了。
小姑娘终是搂住他的脖子,声音糯的不成样子,凑近他的耳边,“大人,妾实在是…….受不住了……..大人肯为妾的爹爹翻案,妾便……..跟大人回去,今日……..就这一次,回去再……成么?求求你了……..”
小姑娘说完这话便咬住了手,半丝声音都不敢发出。
那厢看起来没完,也没回答她的话,只手臂上青筋暴起,动作更激浪,妧妧死死地咬着帕子,秀足使劲儿地攥了起来。对方到底是一次毕了,姑且得了餍足方才松了口,沉声“嗯”了一声。
平静过后,小姑娘裹着被子,脑中还在盘算着什么,待不那么抖了,凑了过去,服了软。
“大人,过了十五,妾便和大人回去,成么?不过就剩几日了,求求你了大人。”
她是从死活和他硬刚,转瞬就变成了小奶猫。
一次过后,裴绍闭眸,人有些颓废之感,这时睁开眼睛,笑了那么一下,“你挺得寸进尺啊!”
妧妧立刻哄道:“大人,妾回去肯定好好伺候大人,求求你了,大人。”
这般大年未过,她便回去做琴师?
她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让她母亲相信。
裴绍瞅了她两眼。
她又更软的求了求。
那男人接着就松了口。
而后,他闭眸要睡了。
妧妧道了谢。
那男人不时呼吸匀称,听着是睡着了,但她却并未。
她眼睛缓缓地眨着,望着床顶,时而也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去,看裴绍一眼,内心特别激动。
原因无他。
她爹爹的案子终于要重启了…….
四个月,最多只需四个月,爹爹就能重见天日了。
娘一定很高兴。
这一宿,且不知她是过于兴奋还是什么,许久没没睡着,终是到了三更才入了睡,而后一觉到了天亮。
第二日,妧妧还没醒来,外头突然传来了丫鬟的脚步声,秀儿在卧房门外急切地唤道:“小姐,小姐,不好了,夫人过来了!”
妧妧一下子便从梦中惊醒过来,而后第一反应便是看床边。
这般望将过去,自然就看到了裴绍,瞬时一股绝望之感,而后小脚便开始踹他。
“大人,大人!”
裴绍竟是没走!
前两次,他都是完事儿便走了的。
今天竟然没走!
“大人,大人!”
小姑娘不住地在摇晃他。
裴绍迷迷糊糊地先是被人踹,后又被人摇,硬生生地给叫醒了怎能高兴。
男人剑眉蹙起,语声很是不悦,也很不客气。
“你干什么?”
妧妧此时此刻也顾不得他悦不悦了,要哭了。
“我娘来了,大人,你快点起来,快点起来呀!”
她说着人已经下了地去,拉那男人起床。
裴绍机械地被她拉了起来。
妧妧慌张地四处瞅,再回头瞅他,愁死了!
他这么大,把他放哪啊?
若是她自己,钻到柜子里就成了,可是他?
小姑娘急坏了,小脚都颠儿了起来,真的要哭了!
最后,实在是没法子,只能藏柜子里。
她麻利地一面把柜子里的衣服全拿出来堆到了另一面儿,而后领着那厢,把他推进了衣柜之中。
裴绍迷迷糊糊地就被她安置了,继而柜门被关上,视线一下子就黑了。
不一会儿,那小姑娘又着急忙慌的打开柜门,把他的衣服全丢了进来。
又不一会儿,柜门第二次被打开,他的鞋袜也被丢了进来。
衣物都堆在了他的身上。
裴绍蹙眉,这时人终于清醒了,一看这场景…….
他堂堂大理寺卿………
45. 窘迫(略修) 窘迫
第四十五章 窘迫
妧妧将将把那柜门关上, 背过身的下一瞬就听到了母亲的唤声。
“妧妧?”
“诶!娘!”
她急着答应,小脸儿通红,额上有汗珠, 一颗小心脏便更是扑腾的不成样子。
她赶紧擦了下汗, 然后便要往出奔,但刚走到珠帘门口, 母亲已经过了来。
秀儿在一旁不断和夫人说着话,有意拖延, 但姜氏脚步没停,且是颇急的模样。
她披着件镶裘披风, 穿的很厚实,一头堕马髻,头上别无他饰, 只简简单单的插着一支淡蓝色发簪,脸色还是颇苍白的, 进来看到女儿后的第一件事便是问着,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然后自是抬手过来摸她的额际。
妧妧软声急道:“没事,娘,热的,屋子里暖, 娘怎么过来了?”
她极力控制着, 但心口还是一起一伏的,且指尖微颤,笑也是强挤出来的。
姜氏又看到女儿额上渗出汗珠, 秀眉微蹙,拿了帕子,给她拭汗, “你,这怎么还出汗了?”
妧妧急忙自己抬袖去擦,笑道:“屋子里热啊娘,回头告诉宝珠少烧一些,这火墙好用着呢……..”
这般说着,赶紧去拉母亲去桌前坐,且特意绕了小半圈,让母亲背对着那柜子,自己正面对着。
然还没等开口说话,突然发觉,那柜子没人的那边儿,适才扔衣服扔的急,门竟是夹了衣服一角,妧妧怕不必要的麻烦,赶紧给秀儿使了个眼色。
秀儿顺着望过去,见了,急忙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地过去,把那露出的一角塞了回去。
妧妧这方才好了一些。
柜中的裴绍听到旁边的柜子有那么一丝丝轻轻的响声,本闭着眼睛,揉着太阳穴,这会儿抬眸瞥了一眼。
柜子中光线昏暗,只有把手处有一个小孔,透近一些光来。
他早清醒了,此时裸-着精健的上身,单腿曲起支着,另一条腿也伸不直,剑眉微蹙,冷峻的脸紧绷着,一只手揉着太阳穴,另一只支在一旁,心中很是不爽!
他堂堂正三品高官,何时有过这般境遇,此时竟是在这柜里藏着,擦,偷偷摸摸的。
这不是他的宅子么!
虽越想越觉得不痛快,但寻思了寻思,心中却也暗道:行啊,忍忍吧。
这时,柜外传来了那小姑娘嗲里嗲气的声音。
“娘,娘怎么了?怎地这么早过来?”
另一个颇沉稳的中年女子之声,说道:“我过来看看你。”
这一句话便很微妙,小姑娘又问了一遍。
“怎么了娘?”
那女子的声音有些严厉。
“妧妧,我问你,你,可是真的去什么张老夫人家,给人当琴师么?”
那小姑娘一听这话,声音明显打怵了下去。
“自然是的,娘,怎么这般说?”
裴绍在黑暗中抬起了头,唇角微动了下,听出了点意思。
接着那妇人仿若是叹息了一声,而后又张了口,语声依旧。
“赵嬷嬷今早出去,听到了一些传闻,说年前的那场烟花中,起先有一个‘苏’字,可是真的?”
“娘,我,我不知道,是谁说的?”
“你莫要管是谁说的,你告诉娘,你真的不知道?真的没看见?那日也没出过府?”
“我…….”
小姑娘的声音明显紧张了。
“我真的不知道,没看见,自然也没出过府,我,那日肚子痛,后来便去出恭…….秀儿与少煊和素云都知道,娘……..”
柜中的裴绍听那小姑娘糯糯的小嗓音,撒着谎,再想着她平日里那副仙气缭绕,乖乖女似的模样,这反差,着实让人兴趣盎然。
他无声笑笑,决定好好听听。
接着那妇人疑似又叹息了一声,而后道:“妧妧,娘没旁的意思,也不是不信你。你从不说谎,娘最信的便是娘的女儿,别人说什么,其实娘都是不信的。娘实话告诉你,赵嬷嬷说,外面传言,说那是哪个有钱的公子哥为你放的。娘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也不知道你到底这些日子在外头有没有认识了什么有钱的公子。娘只是想跟你说,这若是真的,你不能信他!不能被他的花言巧语迷惑了。他若是真心为你,真心爱上了你,就会来提亲,就会要娶你,不会做这般花哨的事儿。他是想讨你做外室么?你绝对不能答应,知道么?我们家现在是很难,但再难你不能作践自己。那些纨绔子弟,纸醉金迷,奢侈至极,对姑娘全凭一时兴起,哪有真心的,无耻好色之徒,表面上斯斯文文,实际上一肚子坏水儿的多了去了!你绝对不能着了他们的道儿,知道么?”
裴绍本来还在竖着耳朵听着挺有趣,但听到这儿,扯了下唇角,动了动身子,自是听不下去。
纨绔子弟,一肚子坏水儿,无耻好色之徒…….
这是骂谁呢?
柜外,妧妧的小心口一直颤着,也紧攥着玉手,很乖巧的望着母亲,声音也是软软的,但心思实则并不在母亲的话上,而是在这屋中的状态和母亲有无发现异常上。
小姑娘道着,“娘,女儿知道了。女儿都懂,如若遇上这样的事,不会答应。女儿真的没看到什么‘苏’字,也没有遇上什么有钱的公子,真的是在张老夫人家,教小孩子,压根就没有遇上过什么男子……..”
姜氏又是微微缓缓地舒了口气,而后坐过来,把女儿抱到了怀里,闭上了眼睛。
“娘相信妧妧,娘只是害怕,都怪娘,唉。年后,张老夫人家,你便不要再去了…….”
“娘……..”
小姑娘一听母亲这般说,愁死了,但眼下还来不及太愁这事儿,有那更棘手的。
她十分想母亲快些走,那男人好快些走。
是以,过了一会儿她便从母亲的怀中起了来,拉着母亲的手,糯糯地道:“娘放心吧,女儿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的。现下,有点饿了,早膳可好了?咱们去吃饭吧,女儿去你房中,和少煊嬷嬷一起,待会儿咱们玩牌,如何?”
姜氏答应了。
妧妧也便快速地起来,穿了厚实的衣服,让秀儿为她简单地梳个发髻。
她动作极快,只想着越快出去越好,也给了秀儿眼色,让她快着点,而后自己,眼睛也一直偷瞄着母亲。
母亲早站了起来,在丫鬟为她梳头之时,来到妆镜之前,时而也帮她弄了弄头发。
这般终于结了,妧妧起身赶紧挽着母亲的手臂,“娘,走吧。”
姜氏应了声。
然,眼见着刚要出了门,姜氏突然又停了脚步,拉了拉她,与她面对了面,看着她这一身穿着,微微蹙眉,说道:“怎地没穿那间白蓝相间的袄子,外头很冷,还飘着雪呢!那个更厚实些。”
这般说完,人便挣脱了女儿的手,朝她的衣柜而去,边走边说叨念,“娘记得那是去年冬天给你做的,又厚实,又好看,妧妧穿着可美呢!”
“啊!娘!”
小姑娘顿时吓惨了。
吓惨了的不仅是她。
那柜中正敛眉,一脸深沉,等得不耐烦了的裴绍更是心口猛地一荡悠,本依靠在那,此时一下子坐了起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仿是那妇人的手都握在了柜门把手上。
千钧一发,小姑娘先一步过来,一下倚在了柜门上,挡去了母亲。
妧妧心口要炸裂了,极艰难地故作镇静,笑着道:“娘,那袄子没带回来,在李老夫人家呢!”
姜氏本一怔,听完后,了然,这便收了手,但女儿得反应很奇怪。
“没带回来就没带回来,你紧张什么?”
妧妧努力地笑,“哪有紧张啊娘!呵呵,其实…….哎呀!”
小姑娘再次搂住了母亲的手臂,将她从衣柜旁拉走,边走边说着。
“其实女儿的那件衣服在张老夫人家教孩子们写字之时,不小心被女儿弄上了墨,洗不掉了,女儿都不知道怎么和娘说…….娘不生气吧……..”
姜氏“哦”了一声,这回明白了,继而接着拍拍她的手,嗔怪道:“娘何时和你生过气,脏了便算了,你若喜欢,以后,娘再买给你。”
妧妧欣喜地答应,心口狂跳,接着赶紧和母亲再说别的话题,分散母亲的注意力。
直到与母亲说笑着出了卧房,继而出了她的房间,院子,她方才松了口气。
同样松了口气的是柜中的那位金贵的世子爷。
裴绍适才真是吓到了。
他这般样子,要是被人打开了柜,给人看到,一世英名全毁了!这般不知不觉间,额上竟是出了汗…….
妧妧和母亲一起出了房间,给秀儿使了眼色。
秀儿便道着,她收拾收拾小姐的卧房,一会儿就去。
沿途上,小姑娘的一颗心也没能平静。
那边儿有个大活人,且刚才那惊险的一幕,她尚且没缓过来,如何能平静得了,到底是邻近母亲的院子时,谎称落下了东西,回去一趟,言着马上便回来。
母亲点了头,这般,她便又跑了回去。
小姑娘气喘吁吁的,前脚刚进卧房,便看到了秀儿,向她眼神示意问着那厢。
秀儿红着小脸儿,正守在厅堂的门口,见小姐回来了,小声道:“在里头,穿衣服呢。”
妧妧赶紧奔过去,拨开自己卧房的珠帘,而后便看到了裴绍。
那男人正背身立着,系着扣子,听得动静侧头瞥了过来,见是她,人就彻底转过了身,笑了那么一下,温声逗弄道:
“撒谎撒的不错么!可惜本官没看到,不知道这小脸儿红没红?”
妧妧此时脸倒是红的。
他低身凑了过来。
小姑娘扬了头瞅他一眼,柔柔弱弱的也没回话,一眼后便低了下,抬起雪白纤细的玉手着急忙慌地为他侍弄衣服。
裴绍居高临下,垂眸,似笑非笑地眯着她,而后又开了口。
“你的胆子不小啊,竟敢把本官往柜子里推?”
妧妧还是没理他,手上动作不停,心中可急呢,断没他这般有闲心。
但听到此话,水汪汪的眸子又抬起,看了他一眼。
哪知停留的时间不过长了那么一丝丝,那男人便低下身来,要亲她。
妧妧自是没给他亲,推了他一把。
裴绍低笑了声。
小姑娘软声不悦地道:“我娘那边还等着呢,谁让大人来了,大人不来就不用躲柜子了!刚才,那么惊险可怕,大人都不怕的么?”
她是怕的很,现在心口还“砰砰”地跳呢。
裴绍复又站直了身子,似笑非笑,没提刚才,也没回答。
妧妧为他整理完了衣服,又叫秀儿端了水来,给他递了胰子,递了毛巾,便就差点没帮他洗了,恨不得他立马走人。
待一切毕了,那男人终于走了。
临走之时,妧妧再度提了一句。
“我会想办法说服我娘,过了十五,正月十六,我准时回去,这些天,大人,莫要再来了。”
裴绍没回话,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笑了下,而后拢了下大氅,人走了。
他前脚走,妧妧还是提心吊胆的。
因为那厢不管不顾,可谓是大摇大摆地从她房中出去的……..
他再这般明晃晃地从她院中出去,从她家府宅出去,大白天的,外头真的会没人看到么?
妧妧追出去,特别小声地叮嘱,“大人,你你,你避着点!”
裴绍只回头瞅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
妧妧让秀儿跟着去瞧。
待秀儿回来告诉了她外头没人,她方才拍了心口,松了口气。
谢这大年初七,以及这冰冻三尺的天儿吧!
即便是如此,小姑娘心中也还是不能完全踏实。
但不管怎样,眼下有一件极好的事,便是她父亲的事就快解决了!
她只要再坚持四个月,一切便结束了。
俩人适才倒是谁也没提她母亲的话。
那厢就在屋中,母亲说什么,他当然都听到了。
至于妧妧,她当然都懂。
裴绍的花言巧语,她是不可能信的。
她现在喜欢的是他能给她爹爹翻案,和她梅苑床底下的银子。
旁的她根本就不在乎。
只待父亲的事儿结束了,她和裴绍也就彻底散伙了,她的这段过去,也就抹去了,倒时候带着天价,巨额钱财,一家人就一起离开京城,开始新的日子了。
但眼下有个棘手的事儿,便是,她觉得,母亲有些起疑了………
妧妧想着,势必要稳住她。
然这事儿,她尚且未来得及花时间,找机会抹去母亲的疑心,隔了一天而已,正月初八,那边三房,她的三婶周氏便带着苏瑶瑶大摇大摆地来了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