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 · 2024年11月26日

外室美妾 by 玥玥欲试(46 – 54)

46.  “黑化”   “黑化”

第四十六章  “黑化”

妧妧不过是睡了一个午觉, 没想到醒来后就听来了这消息。

秀儿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告诉她。

听后,小姑娘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她聪明的很。

周氏母子俩人这个时候过来拜见她娘绝对没安好心,且没有好事。

她快速地捋着事情, 顷刻便明白了。

定是她不进腊月就回了家来和卖宅子的两件事儿加在一起, 让苏瑶瑶断出她和裴绍出了问题,散伙了。

之前一个多月平安无事, 她给裴绍做了外室之事,苏瑶瑶和宁文彦守口如瓶, 谁也没敢说,谁也不敢传到她母亲的耳中, 那是因为这两个人皆是极其惧怕裴绍。

眼下明镜一般地看出来他二人决裂了,苏瑶瑶不踩死她便不是苏瑶瑶了!

若没料错,她和裴绍的事儿, 苏瑶瑶已经和周氏说了。

俩人今日来,苏瑶瑶就是来报那巴掌之仇, 告诉她娘, 刺激她娘来的!

她娘的病近来刚刚好!

妧妧紧紧地攥住了玉手。

她的父母是她的底线!

为了她爹,裴绍她都不怕,她苏瑶瑶算个什么东西!

妧妧一句多余的废话没说,只让秀儿服侍她穿戴。

待穿好了衣服后, 怀中抱着汤婆子便出了去, 直奔母亲的寝居。

“小姐,慢着点!”

秀儿在她身后喊着。

但妧妧如何能慢。

她只恨雪太大,她跑不起来。

丫鬟的话, 她也没理,但吩咐了她别的。

“你不必跟着,去把宝珠给我叫来, 让其它几个人都到荷香堂候着!”

秀儿一怔,不明所以,但知道小姐急,且她向来都是唯小姐马首是瞻,小姐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是以,不懂也没多问,应了声后,赶紧去了。

妧妧一路小跑,和那苏瑶瑶与周氏几近是脚前脚后到了母亲的寝居。

她过来之时,母亲刚给她二人上了茶。

周氏与苏瑶瑶并排坐在厅堂。

母亲姜氏坐在正位。

那俩人皆是穿金戴玉,打扮的极好。

相衬之下,姜氏面色苍白,衣着虽倒也不错,但款式都是去年冬天的样子了,头上别无它饰,手上颈上也什么都没有,唯戴着一对儿很普通的耳饰,与那对母女相比,十分寒碜。

然姜氏生的很好,气质绝佳,虽远不像女儿那般倾国倾城,但能生出那般闺女的她,自然也是不论走到哪,任谁瞧都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

这般一比,她虽然不如那母女俩人瞧着富态,但有着一种清冷朴素的美感,实则并不照她二人差,甚至略胜一筹。

可周氏与那苏瑶瑶不觉得,也不看这些。

俩人皆是面带笑容,可那笑容之下,心内之中全是鄙夷。

俩人动作差不多,都在打量这宅子。

大房这边,以前她们自是常来,姜氏的房中那会子不是这样的,眼下屋中可是和以前不一样了,什么都没有,简单简朴,穷的让人发笑。

她们妯娌之间,自是相互比着过日子。

以前大房这边,有那苏妧妧的亲祖母留下的不少遗产,加之大伯子还是个小官儿,自然在三家当中最是有钱,有人脉,过的也是最好的。

人便是这样。

你让她去跟遥不可及,远在天边的世家贵族比,去妒忌人家,她肯定不比也不妒忌,便就跟眼前,自己认识的,离自己近的人比。

以前哪哪都比不过,但现在大房是跟她们三房没得比了。

周氏很是自得。

妧妧走到门口便听到了周氏的声音。

“呦,大嫂,你家怎么都变样了,什么都没有了。这茶怎地还有着一股子霉味,不是我说,大嫂,日子怎么过成了这样啊!听说宅子都卖了,大嫂,你和妧妧,以后打算怎么办啊?这妧妧以后,还能不能找个好人家了?怕是难了吧!”

那边母亲姜氏显然是微微一怔。

从前,周氏当然不是这样的,对她母亲巴结的很,何时这般说话过。

但未待母亲开口,那被匆匆忙忙唤过来的宝珠便到了,妧妧并未进去,在门边附在宝珠耳边说了讲句话,而后便让她进了去。

宝珠被裴绍安排在此,尚不知如何讨好小姐。

小姐往昔也是理也不理她们,对她们态度极差,近两日,刚刚好了一点点而已,这般听得吩咐,自是小姐说什么是什么,当时便急匆匆地进了去,理所当然地打断了几人说话。

“苏夫人,外头有人的马惊了,撒了绳子撞了咱们府门口停着的那马车,车可是这位夫人的?”

她说完了便看向了周氏。

周氏和苏瑶瑶的脸上本还尚且存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笑,等着继续说话,先讥讽姜氏一番,进而告诉她,她女儿已非处子之身,且给男人当外室包养了的事儿!

但这话还没来得及说,突然听得这消息,俩人都是大惊。

“什么?撞成了什么样?自然是我家的。”

宝珠没回答别的,只急着道:“夫人快去看看吧。”

周氏叫了一声“晦气”,而后人就赶紧起了身。

苏瑶瑶亦是跟了出去。

周氏出来便有些骂骂咧咧的。

“她们家真是霉运当头,马车在门口停这么一会儿,就能出这事儿!”

苏瑶瑶亦是张口闭口的尽是那难听的话。

“没福的人家!晦气死了!”

俩人这般边走便骂,走出去好远,突然看到一侧房屋旁走出了一人。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苏妧妧。

妧妧便就截在了她们的去路上。

周氏与苏瑶瑶母女俩人乍见她拦在路上都是一怔,止了步,正心中困惑,要说话,还未开口,妧妧先说了。

她语声一如既往的软糯,软糯之余,却是比平常与人说话时还要客气和温柔,非但如此,眼下还带着几分相求之意似的。

“三婶婶,堂妹,勿急,勿怪,马车之事是我无中生有,只因,有几句话,我,想与婶婶与堂妹说,求求你们,可否先听我说……..”

她声线本就甜柔,人就更娇软,这般一说话,那双含水儿的眸子仿佛要落下泪来了一般,楚楚可怜。

苏瑶瑶与周氏自然都不是傻的,这般一听,就都明白了。

苏瑶瑶当即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道:“原来是你特意把我和我娘引出来的……..”

那周氏也是松了口气,瞪了她两眼。

苏瑶瑶可从来没看见苏妧妧这般低三下气过,简直是想笑极了。

妧妧那边又软语求了一声。

周氏与苏瑶瑶相视一眼,实则都明白了她的小心思。

苏瑶瑶向来要把人的老底揭出来,让人难堪至极的。

“你是怕我和我娘,跟你娘说你失身和人当外室的事儿吧,想求我们?”

妧妧没答,但眼神如故。

苏瑶瑶兴奋极了。

她是极想看苏妧妧求她的,更想着定要打苏妧妧几巴掌,把昔日受的辱还回来,于是便挽着她娘的手臂,“走嘛娘!走嘛!”

周氏白了妧妧一眼,随了女儿的心,跟着去了。

妧妧意料之中,未动半分声色,转过身去,柔柔弱弱地走在前头,给她们带着路。

没走多远,旁边就是荷香堂,她便就把她母女俩带到了那。

进了院子后,她有礼地让那俩人先进,自己走在了后面。

继而进了房间,妧妧也是让她二人先走。

苏瑶瑶大摇大摆地,时不时侧头,剜着妧妧。

俩人这般进了屋子之后,又被引得进了里屋。

苏瑶瑶母女俩也都未多想什么。

这般丑事,苏妧妧想避人一些,那还不是再正常不过。

然,岂料,苏瑶瑶前脚刚进了那最里边的一个小屋后,后头突然便感觉有人踹了她的腿。

若非那人的力气小,苏瑶瑶铁定便跪下了。

眼下虽没跪下,但一个踉跄,被踹了进去,接着便是关门声。

她“啊”地一声,接着一抬头,竟然看到那屋子里头有六七个丫鬟!

周氏亦是骤惊!

但母女俩人尚且未来得及回头,便突然听到身后,苏妧妧那娇柔的声音厉声道:“把她们俩个都给我绑起来!!”

丫鬟齐齐的应声,而后六个人一拥而上,三人负责一个,还不是三两下就把那母女俩束缚了住,都绑了起来。

周氏与苏瑶瑶皆是花容失色,“嗷嗷”大叫。

周氏的嘴被堵了上,但苏瑶瑶并未。

可她刚叫了一声,便见苏妧妧上了前去,抬手“啪”地就给了她一巴掌。

“你,你!苏妧妧,你!”

妧妧反手便薅住了她的头发,毫没留情,抬手便“啪啪”两下子,又给了她两巴掌,附带着警告。

“我娘是我的底线,苏瑶瑶,你给我记住了!”

“我的事和你一文钱关系没有!”

“我警告你,你和你娘若再敢说一些阴阳怪气的话,再妄想着把我的事告诉给我娘,刺激我娘,我肯定让你全家都没好日子过!”

她说着便抬手“啪”地一下又给了那苏瑶瑶一巴掌。

周氏在一旁,不可置信,瞠目结舌,使劲儿挣扎。

大房的那小姑娘往昔连蚂蚁都不敢碾死一只,怎么变成了这样?

妧妧怎么变成了这样?

或是因为有裴绍这座大山靠着,多少有些有恃无恐!

亦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她们逼她的!

裴绍欺负她,她们竟然也敢拿捏她!

她和她娘就那么好欺负么?

苏瑶瑶吃了痛,“哇哇”地哭。

苏妧妧虽然力气小,但苏瑶瑶也架不住被人连续打了好几巴掌。

她哭着大喊。

“苏妧妧,你竟敢打我,我要报官!!”

妧妧听到她这话,再度薅住了她的头发。

“报官?好啊!不如直接报到大理寺去吧!怎样?如何?走啊,现在就走!”

“啊…….”

妧妧这话说完,使劲儿地又薅了两下她的头发,而后又给了她一巴掌。

那苏瑶瑶突然便意识到自己错了。

这满屋子的丫鬟,都听她的,她们不是什么房东的人么?

怎么…….?!

还有那苏妧妧说的那话,莫非她和裴世子没事?

可怎么可能?

苏瑶瑶意识到了事情不妙。

果不其然,那苏妧妧下一句便道:

“你看看到了裴绍那,你是不是挨几巴掌,这么简单?”

这话说完,小姑娘便让人把她的嘴也赌了上,而后勒令丫鬟,“俩个一起打,每人五巴掌!”

她一发话,丫鬟们立刻领命,接着便动起了手。

妧妧站直了身子,便就站在那看着,气的胸脯不断起伏。

然便是在这时,她突然听到了门“吱呦”一声。

小姑娘心一哆嗦,小脸儿白了。

她便就那么大点的胆子,而后人赶紧跑了过去,但见第二个屋子的门被关了上。

适才来时,她着急,又满心满脑的火,好像没有印象关了这层门。

是谁替她关了下门?

妧妧急着跑出,这屋子的最后一层门,她是肯定关了,但外头没留人。

一是没经验,二是太急了,三是没那么多人……

小姑娘有些后怕,且不知刚才是谁来了。

她一口气奔出去,心口“砰砰”地跳,没看到人影,但出了荷香堂,心骤然一惊,却是看到了地上的脚印。

那脚印很大,一看就是个男子的……..

47.  怀疑   怀疑

第四十七章  怀疑

小姑娘瞬时有些慌, 眼中湿漉漉的,小手也有点抖。

事情处理了,那周氏和苏瑶瑶被撵走后, 妧妧立马把秀儿和宝珠叫了过来。

宝珠适才一直在她娘那与她娘说话。

至于秀儿, 自是被妧妧安排去看着赵嬷嬷了。

回了房中,妧妧让秀儿关了门, 朝着她与宝珠问道:“夫人与赵嬷嬷,一直都没动地方是吧。”

俩人连连点头。

宝珠先道:“是, 小姐放心,夫人不会知道, 适才问了奴婢外头惊马之事,奴婢圆了谎,后边儿奴婢便陪夫人说话了, 夫人没什么怀疑。”

宝珠说完,秀儿也道着:“赵嬷嬷一直在厨房忙着了, 秀儿全程都在帮她, 保证赵嬷嬷不知。”

妧妧应了一声。

她胆子非常小,亦是从未干过这事。

事情过后,虽未后悔,但实则是很胆怯的。

听丫鬟们说完, 如此她也就放心了。

想来那脚印是府上那三个小厮之一的。

毕竟大门关着, 府上不可能进来别人。

那三个小厮知道,也都是无所谓的事儿。

妧妧根本不在意,只心中想了那么一下:倒是蛮贴心。

是她没经验, 疏忽了。

但这种事情,她自是也不想再做第二次了。

裴绍的马车停在远处,掀着窗帘, 直到看到那苏瑶瑶母女俩垂着头,悻悻地上了车,且走了,他方才扬声,让自己的马夫也走了。

身旁的护卫看大人今天好像心情不错,便多了嘴,笑吟吟地问道:“大人今日怎么进去就出来了?”

裴绍乜了他一眼,脸色落了下来。

护卫顿时转过头去,垂了首,脸上的那抹笑也随之烟消云散,恨不得打自己个耳光。

他只是想套近乎,但自己这榆木脑袋不大好使,竟然想什么说什么。

当天夜晚。

姜氏睡前叫了赵嬷嬷过来,与她聊了一会儿。

“为什么我,就是很心慌呢?”

赵嬷嬷知道夫人所指。

自两日前,她晨时听到外头那谣言,回来说于夫人后,实则夫人一直都很牵心。

赵嬷嬷安慰道:“小姐不会说谎,既然她说没有什么贵公子,那便是没有,夫人为人之母,与子女有关之事都会放大,惦记子女再正常不过,再说即便是有,即便那烟花真是谁人为小姐所放,我觉得小姐也不会为之所动,不会做错事。”

姜氏缓缓地叹息一声。

若非她力不从心,那阵子病的如死人一般,床都下不去了,又怎会忍心让女儿抛头露面。

每每想起,姜氏都很自责,很难受,更心疼孩子。

她点了下头。

女儿很乖巧,确是从不撒谎的。

赵嬷嬷为姜氏端来水,让她多饮了一些。

妇人手持着杯子,缓缓地喝着,又与嬷嬷道了一遍自己的决定。

“年后,张老夫人那,便不让她去了。”

赵嬷嬷点头,“应该的,小姐一个小姑娘,一人在外,实在是很难不让人惦记。”

姜氏也缓缓地应了声。

另一头,缩在被窝里的妧妧也尚未入睡,实则也在想着此事。

虽然这两日母亲再未提及那烟花之事,但她知道她心中已有所怀疑。

尤其,妧妧很在意她的那句“不让她去张老夫人家了”。

眼下这事儿已经开始棘手。

毕竟明日便是初九,距离正月十六还有七日。

这七日,她势必得说服母亲,让她继续去。

否则裴绍那厢不会再等。

小姑娘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想了许久,终是过了好半天,突然忆起了那买她家房子的李老夫人。

她不就是裴绍花钱找来的一个赝品么!

或许她也可以……

想到这儿,妧妧突然有了柳暗花明之感,似乎有了法子。

这一宿,她姑且便睡了。

待翌日,整个一天,妧妧都在琢磨着这事儿。

大概想好了后,又一日,她便安排秀儿出了去。

这人要尽量离着她家远,且要机灵。

剩下的只要银子花够了,不愁没人来当这个赝品。

眼下有一点好,便是她并非独秀儿一人可用,还有那宝珠和其它六个丫鬟,她都能差遣。

是以,这找个赝品之事并不十分困难,初十那日没找到,但转天又一日,合适的人便有了。

正月十二,妧妧短暂地出去了一会儿,在一家茶肆的包房里见了那“张老夫人”,简单地与她说了自己的要求,以及要求对方说的话与做的事。

那“张老夫人”本是个媒婆,自是能说会道,满口答应,自信满满。

过多的话,妧妧自是没与对方讲,她带着面纱,就是她的样子,对方都不完全知道。

酬劳二十两,妧妧又花了十两银子,给她买了衣服与首饰。

而后,妧妧便开始找了时机。

在正月十四那日,拉着母亲去了集上,特意与那“张老夫人”来了个偶遇。

事情起初见到了,母亲和赵嬷嬷自是都很惊诧。

但既是遇上了,姜氏在认识过人后,也便正好,把女儿年后便不去了的事与那老夫人言了。

那“张老夫人”一听,很是失落的模样,接着便是妧妧事先交代过的话语。

大体是很喜欢妧妧,全家都极喜欢她,也待她很好,让姜氏莫要担心;然后便是她那三个孙儿,哪个先生的话都不听,谁教也不学,唯独妧妧能教;再然后是期限,言着到明年六月可不可;最后是将一个月三十两的酬劳,涨成了四十两。

她话说的很亲近更谦卑,甚至有点相求的意思。

姜氏自然是能感受到对方的友善。

这一番偶遇相见,很自然让姜氏原本有些怀疑了的心,放下了不少。

酬劳不是她最关心的。

她唯在意女儿的安全。

几人在茶肆之中,一边喝茶,一边聊着这事,在那茶肆之中足足停留了一个多时辰。

结果,是妧妧想要的。

母亲松了口。

妧妧暗地里也终于松了口气。

而后是正月十五。

一家人一起吃了团圆饭,亦是出去看了花灯与烟花。

回来之后,母亲在她房中停留了许久。

小姑娘一面笑吟吟地和娘亲说话,一面其实一直提心吊胆。

这毕竟是夜晚。

她很怕裴绍那厢大驾,虽然那日分开之时,她叮嘱了,十六也就是明日,她一定会回去,但那狗官不一定听话。

所幸终于把母亲送走,更庆幸那人没来。

这七日终是平安度过。

到了正月十六。

妧妧一早便收拾好了东西,去母亲房中跟母亲告了别。

母亲与嬷嬷都起了身,像每次一样,和少煊,秀儿一起,把她送到了府门口。

“娘,嬷嬷,回去吧,不用惦记我。”

待到了门口,小姑娘回头与家人挥手告别。

小少煊抹了眼泪。

妧妧摸摸他的头。

“干什么,过几日姐就又回来了。”

姜氏又叮嘱了女儿两句。

妧妧一一答应,而后便和每次一样,由秀儿送一程,让母亲等人回了。

姜氏点了头,站在家门口望了她好一会儿,直到女儿出了巷子,转了弯。

赵嬷嬷望向夫人,“回吧,夫人,风大。”

然,岂料姜氏非但没回,却在这时出了大门,下了台阶。

“嬷嬷,带少煊回去。”

这一句话之后,也没再管赵嬷嬷的呼唤,人却是快步朝着巷子口而去。

“夫人!”

姜氏几近是小跑着,心口“噗通,噗通”的狂跳。

苏家在池榆巷的中间偏里一些。

她没生病之前,还能走的更快一些,此时显然是慢的。

但料定了也能在女儿转下个巷子前赶到。

果不其然,她到了那巷子口时,恰见了女儿纤弱的身影。

除了那身影以外,还见了一辆极华贵的马车。

你若问她为何跑了来,她也不知道。

但她就是心中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姜氏柔荑轻颤,扶着墙,望着那马车和即将走近的女儿,便是连嘴唇和牙齿都是打颤的。

这车,她见过。

便是上一次送女儿到巷子口时。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

直到,看到女儿仿若目不斜视地走过了那马车,一颗要跳出来了一般的心,方才平稳下去。

姜氏重重地舒了口气,闭上了眼睛,靠在墙上许久……..

不一会儿,赵嬷嬷带着少煊终是跑了过来。

“夫人。”

“娘!”

赵嬷嬷和少煊一起扶住了她。

嬷嬷问着,“您到底怎么了?”

姜氏摇了摇头,没说旁的,只道:“明日陪我去趟寺庙吧。”

嬷嬷点了点头。

48.  撞上   撞上

第四十八章  撞上

妧妧足足走出去四五条街。

裴绍的马车在其后缓缓跟上, 最终停在了她面前。

侍卫为她开了门,掀开门帘,妧妧便看到了那厢的脸。

男人伸出手去, 小姑娘搭上, 借着他的力度,被他拉了上去。

而后, 她尚且未来得及跟车下的秀儿道个别,便被裴绍拽到了怀里。

小姑娘一声轻咛, 小脸儿通红。

车下的秀儿亦是一下子也红了脸。

妧妧在人怀中,转头看向车下, 很小声地跟秀儿说了句话。

“回去吧。”

秀儿应声,车门也被关了上。

而后,她方才抬眼看了裴绍。

男人似笑非笑, 敞开大氅,把她裹在怀里, 有些暧昧, 问道:“怎么走出这么远,嗯?”

小姑娘答着,“怕我娘跟过来,她还是有些怀疑。”

裴绍微一挑眉, 赞道:“你不是做的挺完美么?”

妧妧知道他说的是她找了人假扮张老夫人演戏骗过了母亲的事。

他什么都能知道。

小姑娘回着, “我觉得我娘还是半信半疑的,谨慎起见,便走的远了一些。”

裴绍眼睛定在了她的小脸儿上, 眸光瞧着很热情,但又好似很深沉。

他惯是给人一种琢磨不透的感觉。

接着倒也没再说那事儿,说起了他二人之事。

他箍着她腰身的手紧了一下, 俊脸凑将过来,哑声问道:“想我了么?”

妧妧微微躲了躲,玉手推到了他的胸膛上,回答的当然斩钉截铁,但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软。

“没有。”

那厢唇角微动,“真的?”

妧妧回道:“假不了。”

裴绍又问道:“还恨我么?”

妧妧答着,“恨。”

裴绍慢悠悠地反问,“哦?是么?”

妧妧还是那句话,“假不了。”

裴绍低笑了声,而后就亲上了她。

小姑娘猝不及防,推了他两下,但她那小力气,男人纹丝不动的,后来也便就那样了。

这般一会儿便把小姑娘弄得喘息连连,小脸儿灼若芙蕖,更红了。

终他倒是放开了她。

妧妧坐去了他的对面,唇脂被吃的尽了,烧着小脸,泪汪汪地瞅他两眼。

那副模样,好像他欺负她了似的,孱弱又不屈。

裴绍无声地又笑了下,接着视线也是一直在她身上。

他靠到了椅背上,手臂搭在身后,颇是轻松慵懒的模样。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起了话。

这话题皆是由裴绍起的头。

他问,她答。

自然,他说的也没一句正经的,间或还开两句黄腔。

他每每说那些,小姑娘就捏着小手,不接话了。

马车行了一阵子停了,妧妧没掀帘子,也不知道到了哪。

裴绍先下去,揽着她的腰肢,把她抱了下来。

这会子,天空正好飘下了雪,起了风。

一阵雪尘掀起,恰好朝着妧妧而来,小姑娘便微一侧头,躲了一下。但风没吹着她,雪就更没打着她,她抬眼的时候,只觉视线一暗,却是裴绍动了步子,背身全全地挡下了那雪尘。

而后,他还把自己身上的大氅脱了下来,给她披了上。

妧妧抬眸子看了他一眼。

这男人惯是如此。

你说他坏,但他有时却很温柔很细心,也很照顾你,看你的眼神更是很深情,亦是常常哄你,好似他真的爱你似的。

但妧妧当然不信。

她唇瓣嗫喏两下,起先想要说不用,但终倒是也没拒绝。

她确实怕冷。

待他给她系完了衣服,妧妧方才抬头去看。

俩人停在了莳花馆。

继而从此出去后,又去了贵香楼与那金凤楼。

那厢是眼睛眨都没眨,便又是为她砸了好几万两银子。

与上次不同,这次还是亲陪的。

妧妧就是见过世面了,本也想开了,反正自己也逃不掉,不如就做个坏姑娘,图他的钱,好好享受便是了,但这好几万两银子一砸下去,估计哪位姑娘的心脏都受不住,本能地害怕。

她拉了拉他的衣袖。

裴绍低身去听她说话。

小姑娘带着面纱,只露着眼睛,踮起脚尖,玉手扶着他的手臂,凑到他的耳边,甜柔的嗓音,软软糯糯地道:“上次做的衣服,好多还没穿过,步摇发簪也有好多尚没戴过的…….要不了这么多,大人……”

男人瞧着她那双勾魂摄魄一般的眸子,和仿若不食人间烟似的小模样,不知不觉间也向下扫了下去,瞄着她因为紧张害怕了而急促起伏的小胸-脯,而后笑了笑,只说了一句话,“你高兴就行。”

小姑娘眼中湿漉漉的。

到了晚上,他会留下过夜,是意料之中之事,妧妧没抵抗。

毕竟抵抗了也没用。

那裴绍也断没客气,随心所欲了个够。

他呼吸极重,对她很贪婪,手臂上青筋暴起。

她从上到下,便是那一双玉足都被他揉捏了好几遍。夜晚烛火摇摇,少女秀发微乱,有几缕黏在汗湿的小脸儿上,那抹莹白之上的小巧红樱湿答答的。

几番毕了,气息久久未散。入睡之前,她撑着颤抖的身子,凑过去求了那男人一事。

“大人,明日,我想去趟寺庙,成么?”

没用说太多的话,事情不大,裴绍自是点了头,但笑着,缓缓睁眼,慵懒地问了一句,“想求什么?”

妧妧没与他说。

那男人乜着她,慢悠悠地道:“本官正好也有事想求求佛祖。”

妧妧理所当然地问着,“大人要求什么?”

男人微微凑近了她,哑声道:“求求佛祖,让苏小姐爱爱我……..”

小姑娘的脸“刷”地一下子红了,然后就挪了视线,躺了回去………

裴绍带她去的是青云寺,许是年刚过,公务不忙,亲陪着她一起去的。

这青云寺离池榆巷不近,但妧妧小时候还真和母亲来过两次。

印象当中,便只有两次。

母亲原是常年拜佛的。

每月或初一或十五,她至少会去一趟寺庙。

不过去的是离池榆巷近一些的净慈寺。

妧妧来时和裴绍乘车的路上,还想起了母亲。

自从父亲出事后,母亲病了,似乎很久没来寺庙烧香了。

今日正月十七,妧妧早看过了,是个好日子。

她此番过来,有三愿:

一愿父亲早日出狱;二愿母亲康健;三愿自己顺遂。

许是十五刚过,寺中人很少,仅零零散散的二三十人而已。

他二人颇是打眼,尤其裴绍。

那厢天生的衣架子,一袭浮光锦面常服,外披鹤氅,银冠束发,那股贵气仿佛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更别提那张脸。

他的脸特别容易让少女一见钟情,且人一看就不是个普通人。

妧妧将将到他肩膀,与她并排走着,没他腿长,自然没他行的快。

那厢便时而随着她的脚步,走的颇慢,很知道照顾女孩子。

马车停在寺外。

拜佛,也没让士兵跟进来,便就他二人。

小姑娘入了堂上,很虔诚的上香,跪拜。

那男人等在外头,没进来。

待妧妧拜完,俩人也便要走了,这般前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与他二人几乎脚前脚后。

巧之不巧,姜氏与赵嬷嬷也来了这家寺庙。

原姜氏想就近去那净慈寺,没想来这青云寺,奈何租雇的马夫不熟悉路途,给弄错了。

姜氏两人半路发现,也没让他返回去,倒也无妨,便就来了这青云寺。

到了后,赵嬷嬷将姜氏扶了下来,让马夫候在了寺庙外头。

她为何而来?

除了为丈夫,也是因为女儿,来为女儿祈福,求佛祖保佑,愿自己的女儿平平安安,来日觅得个可托付终身的良人;也想念念佛,让自己静静心。

她近来胡思乱想的厉害,且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越乱想……

然俩人相互搀扶着,正要入寺庙,一辆华贵的马车突然砸入了姜氏的眼中。

妇人的脚步一下子便止了住。

赵嬷嬷发觉了异常,问着,“夫人,怎么了?”

姜氏心颤着,姑且没说,而是又打量了那马车几眼。

那马车极为华贵也极为好认,旁边还有士兵……..

这车她见过,两个月前,送女儿时在池榆巷附近见了第一次,昨日送女儿时,见了第二次,今天是第三次。

赵嬷嬷见夫人一直往那马车一边瞅,便也顺着望了过去,而后微微蹙眉,这车她也认得。

“这,怎么好像是,那个常来我们家小摊子上喝豆浆的那官儿的车?”

姜氏听赵嬷嬷这言,脑中“轰隆”一声,腿瞬时就软了,声音亦是颤了。

“你,你说什么?”

“夫人?”

“你说,这是,那个,那个常来我家,我家小摊上,喝豆浆的,那个,官儿,的车?”

姜氏眼中瞬时涌上了泪花,一句话哽咽了无数次,强说完。

赵嬷嬷尚不知夫人到底为何如此,只夫人问,她便实话实说地点头。

“彼时虽然太忙,我没太注意瞧,但那样的车我哪见过,记的也颇为深刻,是这辆错不了。”

姜氏的腿彻底软了,人瞬时便差点跌倒了去。

“夫人!”

而后,妇人什么都没说,接着,她便推开了嬷嬷,直奔了那寺庙而去。

“夫人!”

赵嬷嬷紧跟其后。

想也不用想了。

姜氏的眼睛已然红了去…….

妧妧从堂上出来后见裴绍正在与一位僧人说话。

那僧人明显认得他,对他很恭敬。

男人见她过了来,冷声道:“等我一会儿,别走太远。”

这话便是不让她听他二人说话的意思。

妧妧点了头,乖乖地去了一边儿。

她是没走太远,不过是距他几丈远。

然正立在那随便地朝着人群瞧瞧,却突然,心猛然一颤,两个熟悉的身影蓦地入了视线。

人竟是她娘和赵嬷嬷!

且俩人明显很急,在找着什么的模样!

小姑娘顿时傻了一般!

她聪明的很,顷刻便意识到了是门口的马车被她娘和赵嬷嬷同时看到了!

没空去想她娘为何来了此!

她这身打扮,这身衣服,若是着了面儿,便是全完了!

于是,下意识便立马转过了身去,而后撒腿就跑。

姜氏与赵嬷嬷匆忙地看着来往的人群,突然之间远处,一个少女的背影让姜氏的心狠狠揪起。

虽然那姑娘的衣着与穿戴和她的妧妧相差十万八千里,是她家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前都绝对穿戴不起的,但自己女儿的身段,她自是一眼就能认出来!

妧妧慌不择路,心中的信念只有一个:便是绝对不能和母亲照面。

她沿着长廊直接躲进了一间禅房。

小姑娘前脚刚进去,后头便听到了裴绍的声音,“你干什么?!”

那语声显然是极其不悦的。

妧妧也没时间和他解释,当下便把人也拉了进来,做噤声之举。

裴绍敛眉,明显更不耐了。

“我问你干什么?”

小姑娘吓得扑到了他的身上,小手抬起去盖住了他的唇,而后声音压到低的不能再低,急道:“我娘,我娘和赵嬷嬷…….”

她这话说完,裴绍了然了。

男人居高临下地眯着她,表情冷淡,没说话。

几乎与此同时,姜氏的声音在廊道上响了起来。

“妧妧!我知道你在,你给我出来!”

小姑娘浑身冷汗,一动不敢动,要哭了。

那禅房的门她都没来得及插,眼下她又哪敢去动…….

“苏妧妧!!”

母亲的声音再度响起,再接着,她也没机会挣扎了。

这廊道上一共七间禅房,她母亲姜氏且不知她为何找的那般准,红着眼尾,一把便推开了俩人所在的那间!

阳光从外照进来,先转头的是裴绍。

男人薄唇轻抿,面无表情地与姜氏对上了视线。

而他身前,那穿着打扮贵气的小姑娘,又不是她的女儿妧妧是谁?

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被击溃,姜氏顿时呆立在原地,一动亦是动弹不得………

49.  娶吗?娶吗?

第四十九章  娶吗?

冬阳有些发闷, 但依旧刺眼,邻近午时的阳光正好,透过满树银粟照将下来, 将屋中的男人与少女镀上了一层金色。

男人薄唇轻抿, 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与姜氏对上了视线, 因为阳光刺眼,微微敛眉。

而他身前, 那勉强到他肩头,穿着打扮贵气的小姑娘, 又不是妧妧是谁?

少女软玉娇柔,尚贴在那男人的身上,一双发颤的手抓着他的衣服, 泪汪汪的,小脸儿上满是惊慌, 几近与那男人同时望向门外….

俩人皆是衣着不凡, 郎才女貌,竟是万分般配。

然,他们却哪里是什么正当关系?

姜氏脑中“嗡”地一声,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崩塌。

赵嬷嬷亦是大惊失色。

瞬时俩人全明白了。

给人当琴师是假, 张老夫人是假, 不知烟花之事也是假。

她那本分守礼,从未和她撒过谎,乖巧的不能再乖巧了的女儿, 竟真的做了她最怕的事情,给人当了外室!

而那包她的人,就是昔日常去她家路边摊上喝豆浆的官儿。

一切只在须臾, 妇人心头一紧,下一瞬便没支持住,身子一晃,而后人便要倒。

“娘!!”

“夫人!”

赵嬷嬷一把扶住了她。

小姑娘顿时红了眼尾,也是顷刻便跑了出来,甜糯的小声音中带着哽咽,金豆子呼之欲出,急的六神无主,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娘,娘!你可还好!娘!”

妧妧与赵嬷嬷自是都吓坏了。

俩人围着姜氏呼唤。

姜氏将将勉强站稳,接着,眸子便定在了女儿的身上,红了眼睛,极为痛心,更极为生气。

“你怎么能这么糊涂!!你,为了什么?你告诉娘为了什么?你怎么能这样!娘是怎么教你的?你忘了么?你知不知你这样是在毁你自己!你!”

“娘,娘你别生气成么?娘……..”

她不知道怎么和她说。

妧妧此时此刻害怕极了,人已经彻底慌了,或者是说从见到她母亲出现在这寺庙的那一瞬,她便已经慌了,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也根本镇静不下来。

这是她最在意,也是最怕的事情。

她太清楚,她娘很爱她,且她娘根本就接受不了这事。

若是说,原她在选择失身救父、和裴绍决裂、以及教训苏瑶瑶等事上,也都算是个处事果断之人,但面对着自己的母亲,她真的是慌到了急的直跳脚,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时,身后那男人张了口。

“你不用责她,她没错,是我逼她的,她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没第二条路。”

妧妧没想到裴绍会说话。

姜氏与赵嬷嬷自是也没想到。

三人的目光几乎是同时投向了他。

那男人生的很好,亦很是年轻,且周身上下都有着一股让人敬畏的上位者气息。

他从屋中走了出来,且边走边接着道:

“相反,你应该谢她,否则,你现下怕是守寡了…….”

“大人…….”

妧妧更紧张了,急着唤了他一声,很不想让他说话。

裴绍听得她那娇滴滴的小声音,倒是停了不说了,但看向了她,问了句,“你自己能解决?”

小姑娘红着眼尾,有些要哭了出来。

裴绍接着便别开了视线,又看向了姜氏。

他知道,那小姑娘跟她娘有着诸多顾虑,可没跟他那厉害劲儿。

接着,姜氏便颤声与他说起了话。

“您是什么意思?”

裴绍从容淡定,剑眉微蹙了下。

“什么意思?你丈夫的案子已证据确凿,结了,本官可没有义务自找麻烦,为你家翻案,看的是你女儿的面子,换这天下间的其它任何一个人,都不行。”

他说着,那双深邃的桃花眸便又落到了妧妧的小脸儿上。

那小姑娘还在哆哆嗦嗦,泪汪汪的要抽噎。

继而,他又慢悠悠地转回了头来。

姜氏与赵嬷嬷这时也皆反应了过来。

赵嬷嬷颤声问道:“您是,大理寺卿?”

裴绍没承认也没否认。

姜氏与赵嬷嬷便将视线转向了女儿询问。

妧妧看着母亲和嬷嬷,眼中噙着泪,战兢兢地缓缓地点了头。

而后,姜氏便闭了眼,也落下了滴泪来,心狠狠地痛了下,明白了。

那妇人接着便开始抹泪。

小姑娘更慌了,跑过去。

她娘哭,她就也跟着哭。

裴绍冷眼看着,便就站在那瞅,瞧着是全无同理心,更无同情心。

终是等了好一会儿…….

那妇人方才不哭,又抬起了头,望向他。

裴绍没说话,样子聊着也颇是冷淡,转身走进了屋中,回眸眼睛瞟了一眼小姑娘。

妧妧眼下完全是蒙的,但也会意,明白他是让她把她娘带进来。

此时毕竟严冬,天儿还是很冷的。

进了那禅房之后,裴绍便侧身坐在一张桌前等待。

不一会儿,瞧见小姑娘将那妇人带进来,他面无表情地起了身,倒是等她扶她娘坐了下,方才又坐了。

接着,不及那妇人张口,他先说了话,开出了条件。

“池榆巷的房契还给你,那六个丫鬟,三个小厮也都给你们家。”

“本官保证四个月内把你丈夫弄出来,还你家清白。”

“另外,你儿子不小了吧,本官可以让他拜到这京城最好的先生门下求学,自然……..”

“你若还是想不开,看不惯,那就眼不见心不烦,离开京城,本官可以送你走,也可以给你们家买庄园,地方随你选。”

“还有,本官还可以另外给你们家一笔钱财。数目你开,多少都行。唯独……..你女儿的清白,本官是还不了了,人,也还不了了。”

他那第一句话便让姜氏和赵嬷嬷怔住了。

姜氏闭了眸子,苦笑了。

原来她家的宅子也是他买去的。

府上的丫鬟小厮竟都是他的人。

她说那买房子的李老夫人怎么会那般好,又修火墙,又……

原来……..

姜氏虽身体孱弱,但毕竟活了四十多年。

几句话也便看明白了。

他财大气粗,有权有势。

别说是自己的女儿被他拿捏着,就是她不是也一样么。

妇人缓了好一会儿,看向了他,目光很是真诚。

他开出的可谓是让她们这种普通百姓从前想都不敢想,得到了仿若一步登天了般的条件,但,那又岂是她最在意的。

姜氏慢慢地张了口。

“大人,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您能给她名分,能娶她么?”

她那一句话说完,没待裴绍回什么,妧妧这边儿心一颤,急着拉了母亲一下,张了口。

“娘!”

那是不让她说之意。

姜氏不知道女儿为何会如此,但没回话,只按下了她的柔荑,望着那官儿,又问了一遍,“能么?”

或便是妧妧不打断,裴绍也不会回答。

男人眼神幽深,晦暗不明,听她说完那话后,起先好像是微微一怔,有些没想到,旋即,唇边似乎是浮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但这一切都不甚明显。

姜氏明白,俩家的家世,地位,一个天上一个地上,根本就比不了。

他是不可能娶她女儿的。

或是说,他可能从来都没想过娶她女儿。

但她为人之母,很爱自己的孩子,在意的无非而已。

她怎能不在意女儿的将来。

难道让她拿着用女儿换来的钱去享乐?这是在卖女儿么?

这钱她能花的心安理得么?

“大人不答,可是不娶之意。那大人可否告诉我,大人是想让我女儿以后如何?一辈子给大人当外室?还是待大人成亲之后,把她接入府中,给她个妾的名分?”

那男人低笑了声,这回的笑却是明显了一些,很斯文,更很礼貌,但依旧未语,什么都没说。

妧妧又推了下母亲。

“娘…….”

她娘问这个做什么!

裴绍当然不会娶她,再说,便是他娶,她也不嫁。

许久,姜氏闭了眼,转过了头去。

这场对话的后续,也便没什么了。

妇人此番前来,佛祖没拜,佛经也没念。

她本要求佛祖保佑的,自己期盼的,担忧的,全在这场对话之中了……..

俩人是被裴绍派人送回去的。

回去后不过一个时辰,便有人登门送了东西来。

宝珠亲手交给的她,是她家的房契……..

返回的路上,妧妧坐在裴绍的对面,微攥着小手,久久还没从这事儿中缓过来。

她不知道这事儿后续会怎样?

那男人眯着她,修长的手指在腿上有一搭无一搭的轻点。

车中很静,一直都没人说话。

小姑娘的思绪有些飘,一直在想着这事儿,想着母亲。

终是很久,裴绍笑了一声。

那声动静将她的思绪拽了回来。

她抬起了小脸儿,看向了他。

对方这时也开了口。

裴绍停了手上的动作,带着一阵他身上的香气,微微靠近了她,深邃的眸子注视了她片刻后,微微蹙眉,深沉的嗓音,开口问道:“你想我娶你?”

小姑娘一怔,有些没想到他会问这话。

她压根就没想他,也压根就从来没想过让他娶她这事。

于是仰着小脸儿,也毫没示弱,开口便道:“不想。”

“哦?”

裴绍舒展了眉头,却是笑了一下。

妧妧眼中湿盈盈的,继而接着便斩钉截铁地又道:“非但不想,还想快点跟你散了,你最好是多给我和我们家点钱!”

裴绍听罢,扯唇又是一笑,缓缓地退了回去,接着什么都没说……..

50.  裴绍其人   裴绍其人

第五十章  裴绍其人

马车到梅苑时已将近黄昏。

下车的时候, 裴绍挡着车檐,单手揽着小姑娘的细腰,将人抱了下来。

到了屋中, 妧妧便唤了小厮过来, 吩咐的也颇急。

“你去趟池榆巷,把我的丫鬟秀儿叫来。”

她终是担心, 怕母亲回去后出事,想叮嘱秀儿几句话, 但话刚说完,被裴绍打断。

“不必了。”

妧妧仰头, 望向了他。

男人道:“我安排好了。”

小姑娘了然,急道:“那边若有什么事,一定, 一定要告诉我。”

裴绍一副很是无所谓的模样,但应了声。

而后小姑娘与他对视了片刻, 转了视线。

她沿途一路都没怎么说话, 心中一直想着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变化,但自是也记得那男人问了她一句什么“是不是想他娶她”这话。

妧妧没想过,从来没想过。

就像她答他的那样,她只想过什么时候跟他散了。

但这会子回想起来, 倒是不得不说, 寺庙那会儿,她蒙了。

若非这男人揽了下来,把责任全全都归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和娘亲解释。

虽然他说的都是实话,自己就是被他逼的。

但他平时里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那么高傲, 能站出来那般说,妧妧还是挺意外的。

尽管,他有的话实在是很不好听。

妧妧这时又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那双眸子有时冷漠,有时深情,但始终晦暗不明,没人知道他心里头到底在想什么。

对她,亦是时而亲近,时而疏离。

当真是玩的一手若近若离。

妧妧肯定是捉摸不透他,但她倒是也不稀罕捉摸他。

到了晚上,小姑娘洗过澡后便爬上了床,有些心不在焉,实则还在满心满脑地惦念母亲的事儿。

用晚膳的时候那厢看她不怎么吃东西,说了今晚不碰她,否则就要弄她一宿。

妧妧害怕,这才吃了半小碗饭。

但不想晚上,那男人沐浴回来,上了床没一会儿便不老实了,覆身压到了她的身上。

小姑娘没想到,一声轻吟,吓了一跳,小手下意识一下就推到了他健硕的胸膛上。

裴绍裸-着上身,手臂曲起,在她的头上。

他肩膀宽阔,生的伟岸一些,显得那下头的小姑娘很小一只。

他压在她身上,自然没用全力。

但对妧妧来说,他也好重好重。

小姑娘便有些微微的喘,娇声急道:“大人不是说今晚不碰我的么?!”

那厢扬了下唇角,“是么?本官记性有些差。”

“你…….”

男人低笑了一声,温和地道:“再说,本官没节操,没底线,你是第一天认识?”

妧妧张口便回怼了他。

“你还知道?!”

裴绍又是笑了一声,这时转了话题。

“事情不是已经过去了?你还想什么?”

继而压低了声音,也凑近了她的小脸儿。

“不如做些什么让人欢喜的,分散一下注意?”

妧妧面红耳赤,张口就否了,娇气的小声音回着,“不要。我娘如何了,我还尚且不知…….”

“担心什么?本官没告诉过你?什么事情本官都能给你解决。你想要什么样的,本官就把事情给你解决成什么样的。”

妧妧道:“我想让我娘欢喜,想我娘不惦记我,我给你当外室她就不欢喜,你能放了我么?”

裴绍微微挑了下眉头,“本官没给她开条件?条件开的不好?”

妧妧不乐了。

“在大人心中,什么事都能用银子解决是么?”

“不是么?”

“大人心中还真是只有钱!”

裴绍摇头笑笑,低声道:“自然不是,不是还有你。”

他突然又开始胡扯了。

妧妧唇瓣颤颤,小脸儿更红,不知道说什么了。

但那男人最后还算是做了个人。

这晚确实没碰她。

妧妧许久都没睡着,心中暗想着:明日还是应该回去看看母亲。

这般到了深更半夜,她将将有了点睡意,但尚未真正睡着,突然,身旁的男人呼吸急促,猛然间从睡梦中惊醒。

小姑娘也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大人?!”

她起身去看那厢,只见裴绍一头的汗。

他又做噩梦了?

妧妧记得,见过一次。

小姑娘赶紧下了床去,唤丫鬟拿水来,递给裴绍。

那男人起先没接,薄唇紧抿,眼眸幽深,缓了许久,半晌方才接过来。

他喉结滑动,将那一杯的水基本都喝了。

妧妧送回杯子后,又重新爬到了床上来,小心翼翼地看了他好一阵子,终是开口,试图问了问。

“大人梦到了什么?”

裴绍侧眸瞅她一眼,目光没什么温度。

妧妧抿了下唇,微低了头,感觉他不高兴了,也就不问了。

然后她便躺了下去。

接着好像是过了好半天,那男人方才复又躺下来。

妧妧没睡着,感觉他也没睡着。

果不其然,到底不知又过了多久,裴绍起身,去了净房。

妧妧听到了他浇水的声音。

那声音好像持续了好一会儿。

而后又不知过了多久,没等到他回来,她便没有意识,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不知时辰,只知天尚未亮。

屋中烛火微弱,小姑娘转过头去看向床边儿,发现裴绍不在。

她有些口渴,起了来,也想唤丫鬟问问现在的时辰,以及那厢什么情况。

这般便先起身,下了地去,但还没走几步,突然听到旁屋有声音。

好像是两个男人的说话声!

都很低沉,其中一个妧妧听了出来,是裴绍无疑,另一个,自然听不出来。

她不认得。

男人的音色都很低,实则她也听不太清他们在说什么。

但只言片语间感觉好像还挺谈笑风生,挺轻松似的。

可那轻松的背后,所言的话题,让小姑娘哆嗦。 

她大体听明白了。

裴绍那厢野心勃勃,老谋深算,为追求权势,结党营私,草菅人命,贪污受贿,是在搞什么诡计阴谋,欲要陷害,弄掉工部尚书。

也听明白了,那工部尚书是当朝正一品高官内阁首辅,沈韫的左膀右臂。

他如此害人家,心思更是昭然若揭,怕是在下一盘大棋,觊觎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之位吧。

包括,今年九月,牵连了她父亲的那场阴谋,怕也都是和这有关。

小姑娘无心之举,自是没想听,但就是听到了。

非但是听到了,她终归太柔弱,胆子也太小,有些话听完便腿软了,接着下一瞬便没站稳,突然崴了脚,朝一旁的桌子扶去,发出了一丝轻吟和响声。

而后她便听到了那边儿没声了,继而不时是脚步声。

小姑娘小脸儿煞白。

她就是再快,也没那男人快,将将返回床榻旁时,裴绍已经掀开了珠帘,看到了她,妧妧也就没躲藏。

毕竟被抓包了,裴绍那么精明,什么看不透。

她也没地儿躲。

俩人眸光对了上。

他很冰冷。

小姑娘柔柔弱弱地就问了一句话。

“你要,杀人灭口么?”

这一句话后,见那男人缓缓地笑了。

他负过手去,不紧不慢地走来,语声很温和。

“当然不会,那怎么舍得?”

妧妧抬头看了他一眼后,又垂下了视线,声音很小很小。

“那,你不怕我说出去?”

裴绍似笑非笑,眼神好像挺温和,又好像挺冷漠。

“自然不怕。”

妧妧又抬了头,声音还是不大。

“为什么?”

那厢缓缓地道:“因为你爱我。”

妧妧再度抬了眸,这次没别开,半晌后道:“若不然,大人明日,找太医看看吧…….”

裴绍长睫开合,笑出了声,接着算是转了话题?

“本官不是个好人,你不是早知道?”

“腿软什么?嗯?”

妧妧没回话。

裴绍已经到了她身边儿。

“尤其是对你,从来就没安过好心,怕了么?”

51.  治病   治病

第五十一章  治病

“尤其是对你, 从来就没安过好心,怕了么?”

他这话说完之后便将妧妧推倒在了榻上。 

小姑娘很柔弱,没什么力气, 他单手按着她的肩, 她便再起不来。

裴绍一手解开了自己的衣服,另一只手向她身下滑去, 停在了她的细腰之上,面上始终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

那笑有些玩世不恭, 也有些深沉似的。

妧妧断不出来。

她唯一能断出来的便是他瞧着坏心眼的很。

小姑娘挣扎了两下,红着小脸儿去推他, 还是蔫声细雨的。

“你又来…….你不是说……..”

话说了一半,咽了回去…….

毕竟那狗官自己都知道自己无节操,无底线。

你跟他说什么信用问题?

他全凭他想不想。

裴绍已经胯上她, 将那舞着的一双滑嫩的玉手举过她的头顶,摁在了榻上, 小姑娘便就再动弹不得了。

他笑了下, 温柔的不成样子,暧-昧地道:“本官给你助助眠。”说着微微敛眉,“你看,离不开本官了不是, 本官不疼疼你, 你连觉都睡不着了?”

“你,无耻…….至极。”

妧妧骂了他一句。

那男人只是笑,接着便就吃起了她的唇瓣…….

翌日, 日上三竿,她才悠悠转醒。

裴绍早走了。

妧妧唤了常嬷嬷和两个丫鬟过来,问的第一句话便是“那边”有没有什么事。

常嬷嬷答着, “姑娘放心,苏夫人一切都好。”

妧妧听了嬷嬷这话,略微安心,但还是惦记。

“叫小厮备车,我去看一眼。”

此时回家,到了后,呆两个时辰再回,也是来得及的。

但她话说完,常嬷嬷便道:“小姐,大人临走时交代了,说不让小姐折腾。”

妧妧微怔。

裴绍这便是不让她去之意。

若是只涉及折腾这问题,眼下她自是不会在意,但,昨夜她听到了不该听到的,转而白日裴绍便这般吩咐嬷嬷,想来,她硬要出去也是不可的。

妧妧想了想,放弃了这想法,心中暗暗地有了一丝丝愁意。

那事儿结束前,怕是不仅她出行要受限,便是秀儿都不能过来了?

这般一想,她确是真的发愁。

实则,他官场上的事,她根本就不想知道。

他胡作非为也好,阴谋诡计杀人害人也罢,都跟她没关系。

她管不着,也管不了。

至于她偷听到的话,先不说她爹爹还在他手里,便是不在,她也不会说出去。

她不敢,再说关她什么事?

眼下,她只想要钱,只等他给她爹爹救出来后,一家人远走高飞,结束与他的这段关系,这段日子。

她爹爹为人正直清廉。

她们家和裴绍,终究不是一路人。

但妧妧拎得清,有分寸,更懂得避嫌。

小姑娘点头,答应了。

正午,裴绍尚未散衙,被安排在池榆巷苏家府宅的小厮来了大理寺。

“大人,苏夫人昏倒了。”

裴绍正手持狼毫,写着什么,听后没什么表情,眼眸都没抬,但问的第一句话是:“与她说了?”

他的这个“她”指的是苏小姐,小厮反应的很快,急忙摇头。

“小的,直接来了大理寺,自是没有告诉苏小姐。”

裴绍平平淡淡地应了声,而后叫来了方子澄,吩咐了两句话后,走了。

他去了哪?

自然是池榆巷。

苏家府宅的门一打开,开门的小厮看到是大人来了,身子急忙躬了下去。

裴绍冷声问道:“请大夫了?”

小厮应声回答:“是的大人,请了,大夫与大人脚前脚后,也刚到。”

而后那男人什么也没说,直接去了苏家夫人姜氏的院子。

他进了那院子,但自是没进屋,立在门口,外头的丫鬟一见要进去通报,他没允,谁也没用,冷冷的,自己扬了声,问道:“可以进去么?”

屋中的姜氏卧床,脸色苍白,刚刚醒来,很虚弱。

赵嬷嬷,秀儿,还有那素云自是都在屋里照顾着。

大夫刚刚到,也刚刚搭上姜氏的脉搏。

外头的声音一起,屋中四人,除了那没见过裴绍的素云,三人都听出了来人是谁,也自是都甚为以外和震惊。

秀儿与嬷嬷和夫人对过视线后,自是她出了去。

小丫鬟出来一看,果然是那高官!

“大,大人……..”

这声唤完之后,下一眼当然是去望她家小姐。

“大人自己?”

“不然呢?”

裴绍十分冷淡,绕过丫鬟,抬步,进了去。

秀儿没阻拦,但心中很困惑。

困惑的不止是她自己,屋中的两个上了年岁的也是如此。

裴绍进去后,入了那妇人的卧房,但就立在了门口,自是也没往里进。

屋中几人,视线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裴绍冷冷淡淡地瞅了那床边儿的大夫一眼,而后给了他一个冰冰凉凉的眼神示意。

大夫麻溜地就躬身走了。

这男人的身上有着一股很强势的气场。

加上他那一身官服,他的一言一行,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让人生畏,不敢不从。

姜氏很虚弱,与赵嬷嬷和秀儿等人一看那高官把大夫撵走了,都很是不知所措。

赵嬷嬷:“大人,您…….”

裴绍坐到了门口的桌旁,还是那副冷淡冷漠的模样,知道她在问什么,但没回话。

秀儿更是极怕。

别人不了解,她深知,深知这高官心狠手黑,什么都做得出来,她家夫人病成了这样,他把大夫撵走了?是要干什么?

秀儿很紧张,生怕不好的事。

“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小丫鬟呼吸明显急促了,急着问着,那厢还是没答话,但这时风轻云淡地说了别的。

他“呵”笑一声,“你们母女二人挺有意思。”

屋中几人都不明他这话中含义,包括姜氏。

而后,姜氏等人便听他接着说道:“一个巴不得立马和本官散伙,一个想锁本官一辈子。”

他说着缓缓地又笑了一下。

“苏夫人,你心里应该很清楚。本官若是想得到你女儿,有无数种方法,其实也不必非来哄你。本官瞧着,要是在这里放上一场大火,制造一场意外,显然更简单,更容易。”

“然后,本官就理所当然地变成你女儿唯一的倚靠了。”

姜氏等人听得脸色瞬时煞白。

秀儿:“你!”

但裴绍没给她什么说话的机会,接着修长的手拿起了桌上的杯子把玩儿,不紧不慢,不疾不徐,仿若还有几分漫不经心地道:

“只是那般,你女儿怕是要伤心。不过,现在你病恹恹的,想不开,你女儿也伤心,仔细想想,于本官而言,好像都差不多。”

他说完之后一声呵笑

姜氏咳了起来,赵嬷嬷给她拍着背脊,不住安慰。

秀儿早便知道他把大夫撵走了没安好心!

果不其然!

他是真想放一场大火烧死她们,一了百了,还是想气死她家夫人?

这般,小丫鬟便受不住,眼圈红了,张口便要质问他对得起她家小姐么!

但刚要说话就听见外头传来了脚步声,不时,只见宝珠引着一个一身官服的,四五十岁的男人进来,那男人身后还跟着个背着医药箱子的小厮,且进来一看到裴绍便躬身行了礼。

“下官,拜见裴大人。”

这般一听,屋中的妇人加上丫鬟,便就是再没见过世面,也看出了这来人是个太医!

裴绍这时也不再跟她们说话,而是朝向了那太医。

那太医对他甚是恭敬。

他一如既往的冷淡。

俩人简短的说了几句之后,那太医便就过了来,自然对姜氏也很温和。

姜氏突然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秀儿和赵嬷嬷亦是也时而看了那高官一眼。

而后俩人彼此相望,亦是也不知心里是何感受。

那太医姓华,诊脉,望闻问切瞧完之后,又问了她平日里吃的药,心下已经了然,很温和地与姜氏说了说她的病情。

继而接着转过来,快走了两步到了寺卿面前,报着。

“回禀大人,这位夫人的病乃是顽疾,颇重,但并非不能医治,只是,瞧着与宫中贤妃旧疾有些相似,怕是得用……..”

那华太医的话没说完,裴绍便懂了,打断了,也没让他说完,只抬了抬手,“该用什么用什么。”

“是。”

接着连续五日,那厢来了一次,剩下的自己虽没来,但都派了人来,且来人基本都是看着姜氏喝完了药方才离开。

这日,宝珠刚服侍过姜氏后,说了那么一句。

“据说,这药是宫里头受宠的娘娘才能用的。”

姜氏知道。

赵嬷嬷和秀儿也都知道。

所以才不知是什么滋味……..

52.  天牢中   天牢中

第五十二章  天牢中

妧妧一连五日都未出梅苑。

裴绍也没来。

她乖的很, 每日只是写字画画,没有做任何惹嫌疑的事。

她觉得,裴绍疑心还是很重的。

她没必要惹麻烦。

到了第六天, 邻近中午的时候, 那男人来了,与她说的第一句话是, “挺乖么!”

妧妧不跟他耍花招。

他太精明。

她耍不过他,是以回答的也很是直白。

“毕竟怕死。”

这话说完, 那男人便扯唇低笑了声,而后让她穿衣, 却是要带她出去。

小姑娘有些意外,抬了眼眸望他。

那厢温和的很,俊脸上带着抹笑, 长睫如扇,薄唇轻启。

“怕你呆久了憋闷, 本官会心疼的。”

他的这种带着几分玩味的暧昧话语, 妧妧向来都是听听就好,从来未信过。

小姑娘点了头,穿好衣服,戴了面纱, 和他出了去。

裴绍带她去了家酒楼, 点了不少她爱吃的菜品与糕点。

妧妧心情还是不错的,尤其是问到“那边”的情况,裴绍说的很好。

但毕竟是没亲眼看到, 她心中其实还是很惦念,瞅着那厢心情也很不错的样子,便趁着这会儿, 问了出来。

“妾能抽空回去看看母亲么?大人可以让常嬷嬷一直跟着妾。”

这话说的便很聪明了,其中避嫌的意思也很是明显。

裴绍微微笑笑,将一只刚剥好的虾送到了她的碗中。

且不知他是不是吃过了,眼下没怎么吃东西,倒是给她剥了好几只虾,夹了好几次菜。

妧妧看了一眼他面前的桌子,特别整洁分明。

便是那被他剥下来的虾皮都没有半丝杂乱的样子,完整的仿若还能重组回来。

那男人平日里便极其整洁干净,别说是衣服脏了,便是一个褶,她都没在他的身上见过。

他的手也是一样,修长白净,且节骨分明,特别的好看。

这幅皮囊真的是没什么可挑剔。

但人品,便不提也罢。

他那般一笑,妧妧便觉得他不会同意,果不其然。

那厢抬了头。

“你觉得,本官会答应?”

妧妧没回答,只是问了句。

“那,我什么时候能自由?”

裴绍微微敛了下眉头,笑是笑着,但态度明显地疏离了。

“你是在套本官的话么?”

妧妧垂下了头,只吃东西,不说话了。

不一会儿那男人又剥了只虾,给她递了过来。

“事情结了,本官自然会让你去。”

妧妧应了一声,抿唇,潋滟秋眸抬起,看了他一眼,而后便没再说这话题,吃了他剥的虾。

俩人从酒楼中出来之时,巧之不巧,正好碰到了一位高官。

裴绍与那人谈笑风生,特别友善,瞧着也很是亲密。

妧妧微垂着头,在他身后候着。

俩人笑聊了好一阵子,待结了,那男人搂着她的肩,朝车上走时,低头低声与她笑语了句。

“他就是工部尚书。”

小姑娘毛骨悚然,原就身子贴的他很近,此时无疑更下意识近了近。事实上,若非那男人正搂着她,她怕是要脚软踉跄。

打死她也看不出来,裴绍适才跟那高官热络寒暄,俩人虽年龄差距不小,但瞧着便像是多年的好友一般,亲密无间,谁能想到,那人竟就是工部尚书,裴绍此番阴谋,要陷害,要置于死地之人。

这男人笑里藏刀,妧妧早便领教了。

但显然,昔日对她,他说是小打小闹,如今看来,确实了。

上车之前,裴绍笑着又问了她一句。

“害怕了?贴这么近。”

嗓音低沉醇厚,又带着几分魅惑似的。

妧妧一声轻咛,小脸儿煞白,便要离的远点,但刚一动,被他揽了回来。

她也没挣扎,在她身边儿很娇小可人。

然后,裴绍抱着她,上了车去…….

当夜那男人留宿在了梅苑。

这日之后,转眼又过了两日,第三日下了一场一天一宿的大雪,而后第四日,工部便出了事。

前年年中开始,皇城南部城墙修葺,去年初秋方才竣工,修建了一年多,朝廷拨了八百万两银子给工部,不想到一场大雪下来,竟是压倒了一段。

武德帝雷霆大怒,一举端了整个工部,追责下去,工部尚书贺云楼难辞其咎,原本宛若云端之上的当朝正三品高官,世族大家,簪缨世贵,一夜之间被抄家罢爵,沦为阶下之囚。

涉及人数太多,事情太大,朝廷的动作亦是太大,是以当日,消息便风一般地传了开。

妧妧一个深闺女子都知道了。

她知道,还是丫鬟凤娥白日里出去为她买彩线时听说的。

回来,凤娥就当妧妧说了。

屋中除了妧妧以外,还有常嬷嬷和冬春。

谁听了不震惊。

整个工部,牵扯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妧妧心口一颤,紧攥着的玉手直哆嗦。

因为这事件和她那夜听到的所差不多。

原来,裴绍在等这场大雪。

那工部修葺城墙之时到底有无偷工减料,妧妧不知,却知那坍塌的一段城墙是裴绍那厢早在城墙修葺之时便埋下了的祸患…….

大理寺天牢。

不是夜里,牢中昏暗,却也胜似夜里。

长阶之下,间间牢房如铁笼一般,对面墙上,间或插着一支支火把,映的狱中一片昏黄。

狱卒林立,肃穆的很。

不时,长阶之上传来了声音。

裴绍脚步不慢,由司狱引着,身后跟着几个护卫,踏着石板铺就的地面,负手来到狱中,直奔其中一间。

待到了后,但见逼仄的牢窗外,残阳冷光斜斜照入,映着床上一人。

那人五十多岁,五绺长须,褫衣而坐,在昏暗的光下面色模糊,但裴绍也一眼便认得出,人正是工部尚书贺云楼。

贺云楼见到裴绍,自是立马起身,奔了过来。

“裴大人!!”

裴绍长身玉立在牢房之前,微微抬手,那引着他来的司狱和侍卫便躬身都退了下。

裴绍回了话。

他剑眉微敛,神色上看有着几分担忧和焦急,声音压得极低。

“贺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贺云楼声音便更低。

他叹息了一声。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塌,怎么可能塌呢!”

裴绍眸光深邃,烛火昏黄,映在他的俊脸上,显得他愈发的神色晦暗不明。

“贺大人,我不瞒你,大理寺的人上午已经去了现场,那倒塌部分的材质之中,哪有糯米,几近全被换成了沙土,完全便是和泥修建的,八百万两银子,贺大人,钱呢?”

贺云楼又是一声叹息,老脸上满是愁云,极其惧怕,亦是极为困惑。

“裴大人,你说我能么?我脑子坏掉了?就算我有心私吞,不百分百地使用糯米,可,能不能用三分之二,我怎么可能让它塌了!搭上我一家老小的性命!”

裴绍始终声音压得都异常的低。

“话虽如此,但事实摆在眼前,贺大人,大理寺的人已经看过了,你可能听懂我的意思?那城墙材质,糯米也就三分之一,两百万两便绰绰有余,那么余下的钱呢,贺大人?”

“唉!”

那工部尚书别过头去,又是叹息了一声。

裴绍微微站直了身子,“贺大人,从你家抄家,收上来的家产上看,似乎不包含这八百万两银子,你把银子藏在了哪?亦或是在为他人做嫁衣?给别人当刀子使?”

贺云楼脸色煞白,慌张地抬起了头去,紧紧地对上了裴绍的视线。

裴绍再度靠近,几近哑声。

“皇上追问白银的下落,银子追回来了,罪行减一半,我是想帮你啊贺大人,你不跟我说实话,叫我怎么帮你?”

贺云楼眉头紧锁,想了许久,而后抬头,“你能保我不死么?”

裴绍眼眸幽深。

“我当然能保你不死。”

贺云楼听言,更压低了声音,凑向了裴绍的耳边说了两句…….

裴绍听罢,拍了拍他的肩膀。

“等我的好消息。”

而后,他转了身,昏暗的烛火映着他白皙俊美的脸。

男人唇角缓缓一动,离开了天牢。

外头大雪弥漫,寒风呼啸,裴绍等在大理寺一直没走,桌案上的一页纸张上写着“贺云楼”三个字。

两个时辰后,手下回来,禀道:“大人,找到了。”

裴绍慵懒地应了一声,而后将那页丢进了火盆中,眼睁睁地看着它烧成了灰烬。

而后,他方才起身,再度去了天牢………

那男人到梅苑的时候已经二更了,身上带着一股很浓的酒气,出现在她房中。

妧妧都躺了下,但看到了人,自是又爬了起来。

嬷嬷和丫鬟都没来得及报。

他突然一来,整个梅苑手忙脚乱的。

小姑娘穿了鞋子,将将走近两步,便嗅出了他身上的酒味。

他欲-色弥漫的眸子,妧妧虽常见,但小心口还是微微一颤。

“大人喝酒了……”

妧妧声音很小。

她走过去为他脱外衣,但刚一碰到他就被裴绍攥住了手腕,揽住了细腰,整个人都被贴在了他的胸膛上。

“想我了么?”

他眸中有笑,一张脸在烛光下瞧着,特别迷人。

妧妧心跳加速两下,接着也没待她答,他便封住了她的唇,肆虐地亲吻了下去。

当晚小姑娘跪了桌子。

屋中的动静不眠不休,持续到了深更半夜。

妧妧被他放开后,沾了枕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她正在梳妆,那男人的手下过来禀了一件事,便是,那工部尚书贺云楼昨夜在牢中畏罪自杀了。

小姑娘本正自己带着耳饰,听了后,吓得玉手一哆嗦,便差点扎到自己。

裴绍尽收眼里,倚在矮榻上,敛眉,慵懒不耐地冷声对那珠帘之外的手下道:“以后禀事情的时候注意点!”

那手下躬身,连连道歉。

裴绍给了他一个“滚”字。

手下应声之后,赶紧退了。

裴绍回眸起身,再对上那小姑娘的眸时,脸色便渐渐变了模样,说话的态度也不同了。

俩人相对立着。

他揽着她的腰肢,“我出去下,你今天可以去看你娘了。”

妧妧听得这句,还是颇为高兴,心口起伏,仰着小脸儿。

“谢谢大人。”

“谢什么?”

裴绍似笑非笑,那张俊脸上又浮现了一抹玩味之感。

她与他对视几秒,他便低身下来要吻她。

小姑娘推了下他,躲了。

屋中嬷嬷和丫鬟都在,他疯了?

那厢唇角扯了一下。

常嬷嬷和两个丫鬟的脸都红了,接着便要退下去,但见大人松开了姑娘,转身走了,她们也就没退。

眼见着裴绍出门,妧妧终于松了口气。

直觉告诉她,那工部尚书不是畏罪自尽,而是,死于他手。

但他官场上的事儿,他的所作所为,妧妧真是不想再想,甚至不想再知道了。

收拾完,她回了池榆巷。

这次与以前不同,她是带着常嬷嬷和两个丫鬟大大方方地回的……

妧妧本战战兢兢地回家。

且不知,母亲知道了她给人当了外室的事后,第一次见她,会是何种反应。

虽然裴绍说的很好,但妧妧始终提心吊胆。

但结果出乎她的意料,也是她欢喜看到的,这边确实很好。

母亲的气色有了改善,脸色好似红润了许多,与她说话平平静静的,亦如以前一样温和,眼中也是充满着爱意。

起先,她,嬷嬷,乃至秀儿,都没跟她提那日她与裴绍在寺庙中和她们撞上的事。

但到了晚上,常嬷嬷和两个丫鬟回去休息后,姜氏拉着女儿,独她二人时,提起了那话题。

姜氏道:“嗯,便按妧妧想的来,待你爹爹出狱后,咱们一家人便离开京城。”

小姑娘攥住母亲的手,笑着回着:“嗯,带着好多好多的钱,离开京城!”

她心中很是激动。

母亲接受了这事,虽然有些悲哀,毕竟她不接受也不行,但她能想开了,妧妧还是很欢喜的。

扪心自问,妧妧根本就不在意。

她在意的是以后,在意的是这外室要让他当多久。

姜氏笑着点头,摸摸女儿的发心,也拍拍她的小手。

她是想开了。

一来,确实如那高官所言,她想不开是没有用的,除了急火攻心,加重病情和给女儿带来心里负担以外,一无是处,到还不如往好了想。

二来,也是最重要的。

那男人虽然没说。

他虽一句不娶她女儿的话都没说,但他的所作所为,所言所语,无一不是在告诉她。

他什么都能给她女儿,也什么都能给她家。

唯独,不会娶她……..

53.  目睹   目睹

第五十三章  目睹

母亲提起了这事, 妧妧也便就着此事与母亲说了起来。

此次回来,她把梅苑床下的一千多两银子带回了一大半,给了自己的娘亲, 剩下的她陆续也都会送回来。

小姑娘道:“裴绍那日提出可送娘与少煊先行离开京城, 女儿倒是觉得开春之后,娘、嬷嬷和少煊先走也是可以的。眼下已出了正月, 裴绍说最长四个月,想来到今年六月左右, 爹爹也便能出来了。女儿能和爹爹一起走最好,如若不能, 便晚一些也无妨。”

姜氏问道:“他会放妧妧走么?”

妧妧莞尔一笑,拍拍母亲的手。

“娘,你放心, 他会的。”

姜氏道:“可是他承诺过?”

妧妧暗道:他承诺与否不重要,反正他也不是个守信之人, 即便承诺了, 也是说反悔就会反悔。

但直觉告诉妧妧,裴绍是会放她走的。

这个期限未必是她父亲出狱那日,怕是会拖到他订婚或是要大婚的时候。

所以,她方才想让母亲和弟弟等人先走。

因为那般一拖, 可能要一年半载也说不定。

“没承诺过, 但女儿对他有些许了解,娘放心便是。”

妧妧又是微微一笑,与母亲言着。

实则, 她倒是不了解裴绍。

但她当初刚给他做外室时,他点破她那日说过,他和她是今朝有酒今朝醉。

妧妧理解为, 简言之,他二人就是一段风流事,不问将来,只看今朝,是早晚要散的。

当晚母女俩聊了很久,但终也没把这先走与否的事定下来。

姜氏自是执意要等她与她爹,一家人一起走。

最后,也没有什么结果。

妧妧返回自己卧房的时候已经过了二更。

秀儿一直陪着她。

待洗漱好了,上了床榻,准备睡时,小丫鬟与她道:“小姐,苏大人前阵子找到我们家了。”

妧妧转过头去,视线定在了丫鬟的脸上。

“苏少琅?!”

秀儿点头,“是啊!”

妧妧略略有些紧张,起了身子,声音压得很低。

“他找到了我们家?那,裴绍的那几个小厮和丫鬟看到他了?”

秀儿急忙摇头,解释道:

“小姐稍安。苏大人是找到了我们家,但并未到家中。那日我正好出去,在池榆巷巷子口附近见到了他,彼时,他正在打听苏家府宅是哪一个。秀儿既是碰上了,便与他在外头说起了话。他说联络不上小姐,秀儿后续也没再去礼部找他,他很是惦念,不知小姐与家人这段时日是否安好,礼部早没了老爷的底案,且换掉了一大批人,以前的旧人也都没人认得,家住池榆巷一事,他打听了很久,方才知道。”

妧妧一听,了然。

此时,距他求苏少琅救她爹爹已经隔了一个年,怕是有两个半月之久了。 

因为是裴绍的外室,她也没办法把梅苑的住处告诉给他,便让秀儿与他五六日联络一次。

后来发生了她与裴绍决裂那事。

一度,妧妧绝望到什么都放弃了。

她害怕裴绍不做人,对付她爹,自是不敢顶风再联络苏少琅。

唯想等风浪平息一阵子再从长计议。

原,她势必还是要找上苏少琅的。

但事情的变化出乎她的意料,裴绍竟然又找上了她,甚至后续,给她办了事,她也亲眼看了那翻案文系。

她爹爹之事,旁人都是间接,唯裴绍最是直接。

只要他能给她爹爹翻案便什么都是次要的。

昔日那会,裴绍暴怒,无非就是因为她私见了别的男人,甚至求了别的男人。

现在为了她爹爹的案子后续顺利进展,她当然不会再找苏少琅。

否则一旦给裴绍知道了,怕是没她好果子吃。

但话虽如此。

若是别的人,她一辈子不见了也无所谓,可苏少琅于她,乃至于她家而言都是极其特殊的。

思及此,妧妧问着,“那他可说了汴京那边有无消息,关于他身世之事,可有查明?”

秀儿摇头,“苏大人亦提及了此事,说那边儿尚未有什么消息,一旦有消息,他会马上来告诉小姐。”

妧妧应了一声,吩咐着,“那,你明日便去一趟礼部,见他一面,与他约定时间,依旧每隔几日,去一趟礼部和他相见,问他成不成。”

秀儿答应,但说道:“小姐,苏大人问,自己何时能再见到你?”

“我?”

妧妧缓缓地眨了眨眼睛,略一思忖,而后坚定地摇头,拒绝了。

“不成,我不见他了,你与他说,见你便好。”

就三个多月了。

妧妧不想有任何意外,不想和裴绍有半分冲突。

当日临睡之前,秀儿又与她说了一件事。

便是从寺庙回来后,夫人曾晕倒,裴绍请了太医过来之事。

妧妧恍然,怪不得她娘气色变好了,旧疾也好了,原来是这样……..

秀儿小脸儿通红,笑道:“小姐,大人其实好像也挺好的。”

妧妧听了她的话后,本有些发了呆,正若有所思,但听得丫鬟这句,回过神儿来,抬眼瞧向了她,与此同时,脸色冷落了下来。

“我和你说过,你不要把他想的那么好,也不要记得他的好。”

“他有钱有权,地位处在那,那些对我们来说比登天还难的事,在他那里根本就不算什么,所以,也不能说明什么。”

秀儿立马收回了笑,但脸上的红晕自是不是想收回就能收回的。

小丫鬟神色略显慌张,连连称是。

妧妧又看了她几眼。

她主仆二人同龄,妧妧略大她几个月。

而后她摸了摸丫鬟的头,温声道:

“待事情结了,我们离开京城稳定下来,我便为你找一门好亲事。”

秀儿一听脸色更红了。

“小姐!小姐说什么呢,小姐,怎么说起这个了……..秀儿,秀儿不要……..秀儿还想着呢,离开京城后,就可以,天天在小姐身边儿了。”

妧妧笑笑,揉了揉她的头。

“早晚要嫁人的。”

“小姐……..”

主仆俩人接着笑语了一会儿,有的没的,也便没说什么要紧的了。

终是到了三更,秀儿方才回了房去。

层层纱帘落下,屋中只留了一支烛火。

妧妧躺在床上,被子盖至胸口,一双雪白娇嫩的玉手交叉放到身前,眼睛缓缓地眨着。

裴绍,太容易让女孩子动心了。

便是那张脸,就是大部分女子抵抗不住的。

如若再加上一些小恩小惠……..

这可能就是,她娘适才与她聊了那么久,都没有提起他为她找了太医看病的原因吧。

既是终究不会有什么结果,她娘当然不会希望她对他动情……..

第二日,妧妧便被接了回去。

前来接她的是寺卿府的小厮孟长青。

裴绍公务繁忙,并未来。

那孟长青见到她便笑盈盈的,先解释了此事。

妧妧听罢什么也没说,毕竟裴绍来不来,她都不在意。

小姑娘只是笑笑,由常嬷嬷搀扶着,上了车去。

回到梅苑的时候,刚好正午,妧妧吃了午膳,而后洗了个澡。接着再选衣裳穿的时候她竟是挑了一件很显身形,很艳丽的衣裙。

而后坐在妆奁前,她也没让丫鬟帮她梳妆,自己打开镜匣,拿出胭脂盒,妆粉、眉笔等,给自己化起了妆来。

小姑娘平日里都只是淡扫蛾眉,略施粉黛,素净的很。

她本身便肤若凝脂,小脸儿即便不涂不抹也是雪白清透,冰肌玉骨,给人一种很仙气的感觉。

此时,她对着妆镜,试着给自己化了化,额头之上还点了个梅花钿。

整个一番下来,竟是化出了一副很浓艳的样子,与平日里的自己判若两然。

待结了后,她也有些不认识了,对着镜子问了旁边一直在看她的嬷嬷与凤娥冬春三人。

“好看么?”

殊不知那三人早便看得愣了神儿。

却是妧妧转过头去问了第二遍,常嬷嬷三人方才听到。

旋即,三人全是笑的。

何止是好看!

常嬷嬷三人面面相觑,怕是心里头的想法是一样的。

这苏小姐真是天生尤物,堪称绝色。

她平日里不大化妆,是一种仙气缭绕的感觉,此时浓妆之下,立马便变得妩媚了起来。

然,她的这种媚,与那种大俗的媚全然不同,还是带着一股子仙气一般,只眼波微转,堪堪回眸一眼,便是百媚丛生,颠倒众生。

“美极了!”

三人几近是异口同声。

妧妧还不大信的模样,转回去自己看了好一会儿,不是很适应,起身便想要去洗了去。

嬷嬷三人一见,急忙拦着,笑问:“小姐洗了做什么?真的美极了,大人见了一定很心悦。”

妧妧微微停顿一下,看了一眼那说话的丫鬟,仿若好半天才回神儿,而后还是摇了头,笑了笑,柔柔的小声音道着,“去端水吧。”

丫鬟拗不过,也便只好去了。

然巧之不巧,那清水还未送来,裴绍来了。

眼下这时辰,自是和他每日大驾的时间不大一样。

但来了便就是来了。

如此,妧妧也便不洗了,起身相迎,还是很从容不迫的。

丫鬟为裴绍拨帘,那男人负手进来的时候,脸色一如既往,是极其深沉的,但入了内后,自然是第一眼便被小姑娘吸去了目光,那张冷着的俊脸,也便露了笑出来,温声戏谑道:“本官还当走错地方了。”

他慢悠悠地言着,脱下了大氅,丢给丫鬟,露出了一身官服,眼睛一直没离开过妧妧,微微敛了下眉,接着问道:“怎么这副打扮?”

妧妧淡淡地回着,“心血来潮,闲着也是闲着,便就试了试。”

裴绍扬了手,丫鬟与嬷嬷躬身都退了去。

转眼不时,那男人便一步步朝她慢慢走来,眼中含笑,到了他面前低声道:

“本光以为本官是喜欢长相仙气一点的女人,没想到,是喜欢你。”

妧妧抬眸对上了他的视线,听那男人低笑了声,又道:“女为悦己者容,说说,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妧妧被他说的小脸儿一红,直接错过了他,从他身边儿走了,娇娇气气的小嗓音,回道:“不要脸。”

他向来都是。

她骂他,他不怒反笑。

人侧头回眸,笑笑后转过身来,又朝她走去,有些不可置信地反问,“是么?”

无论是语声,还是态度,浸透玩味。

不时他又到了她身边儿,立在小姑娘的身后,“你爱我,我也爱你,你说,我们不是天生一对么?”

妧妧红着小脸儿,实在是不想听他胡诌,回过头去,转了话题。

“大人这个时辰来干什么?”

裴绍垂眸眯着她,沉声道:“本来是想接你出去走走,但现在,改了主意,你穿成这样,我可受不了。”

这一句话之后便把她推上了床榻。

妧妧发誓,要是知道他这会儿会来,不会这般打扮。

待两次结了,他起身穿衣,立在床榻前,瞅着她。

妧妧头发也乱了,衣衫便更不必说,缩在被窝中,娇躯汗湿,瑟瑟发抖,咬住唇,有些不屈地瞪着他。

他是不管白天黑夜,全凭兴起。对她,也从来都是很激烈激狂。妧妧有时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那么精力旺盛。

那男人唇角噙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待穿好了之后,低身凑过来,捏起了她的小脸儿便又是在她的唇上狠吻了一阵子。

妧妧呼吸急促,小手不断地推着他,也打了他两下。

半天,他才松开她。

他松开了,妧妧泪汪汪地,气不过,又打了他两下。

裴绍只是带着些宠溺意味的低笑。

最后留了句,“休息一下,一会儿,我带你出去。”

而后,人便走了。

他走后没一会儿,小姑娘便沉沉地入了睡,待再醒来,精神了不少,沐浴过后重新梳妆,向嬷嬷问了裴绍那厢的去处。

常嬷嬷摇头,她却是也不知。

如此,妧妧便出了门去。

此时已经过了正月,天儿不似之前那般严寒。

妧妧一路瞧着梅花,逢人便问裴绍所在。

然没人知道。

她由丫鬟扶着,边走边赏景,不疾不徐的,倒是也颇轻松。

但不知走到了何处,突然听到了“噗”的一声,而后是一男人发闷的呻-吟。

妧妧恰好转过来,也恰好看得一清二楚。

裴绍一身官服,立在那。

而他身前角落,他的手下手持匕首,一刀刺死了一个黑衣人。

那黑衣人面目狰狞,满身是血,地上也都是血。

小姑娘何时看过这场景,瞳孔放大,顷刻被吓得小脸儿煞白,一声娇呼,人便倒了下去。

身旁的丫鬟急忙扶住了她。

“小姐!小姐!”

一切只在一瞬。

裴绍微一敛眉,这时才看到是她来了。

男人三两步过去,扶住了那柔弱的小姑娘,脸色很沉,极其不耐地朝着后面的手下冷声道:“还不快弄走!”

而后便抱住了那摇摇欲坠,紧闭双眼,捂住耳朵,不住哭泣着的香软美人,嗓音低沉,口中连连地哄着。

“我给你换宅子,嗯?”

妧妧使劲儿地摇头,半丝力气都没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吓得你脑中一片空白,便就一直“呜呜”地哭………

裴绍到底是把人打横抱了起来,抱回了卧房……..

54.  寺卿府  寺卿府

第五十四章  寺卿府

裴绍说什么, 她都不回答,便只是面无血色,“呜呜”地哭, 抽噎的要背过气了一般, 显然是受了很大的惊吓。

裴绍敛眉,口中不住地安抚, “好了,好了。”

但妧妧没好, 在他怀中,软绵绵的也没什么力气, 打他两下,控制不住一般,不停地哭闹。

裴绍沉声, 一直哄着,“好了, 乖。”

妧妧吓死了, 她真是要被吓死了。

此时心中脑中一片空白,真的傻了一般,或是唯一能思考的便是:裴绍在她宅子里杀人了。

她早知道这男人草菅人命的事儿肯定是没少干,也知道或许那个被杀的也不无辜。

但她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 哪里见过那么血-腥-暴-力的场景。

她也不想这样, 但此时睁眼闭眼,全是那被杀的男人面目狰狞,满身是血, 目眦欲裂的模样,俨然是不受控制了,身子早半丝力气都无了。

裴绍把她抱回了寝居。

常嬷嬷与凤娥一见, 不明所以,也都吓得不轻,连连唤着。

“小姐这是怎么了?”

妧妧的身子不住地颤着,玉手抓着那男人的衣服,还是在哭闹。

裴绍对旁人的态度很是不好。

“让孟长青把何太医叫来!”

丫鬟连连应声,赶紧去了。

嬷嬷在前头,跑着到床边儿扑了扑床面,侧身让着。

裴绍将那小姑娘放了下来;嬷嬷便帮忙给妧妧脱去了披风和外衣,又扯了被子给姑娘盖上。

妧妧的情绪很是不受控制。

面对她,裴绍倒是和变了个人似的,面上虽无笑意,语声也说不上是不是柔和,但显然很有耐心,握起妧妧的手,呼吸有些沉,神色间也有着那么点着急,敛眉,沉声,还是在哄着。

“怕什么?嗯?有什么好怕的?我不是在这儿呢么!”

妧妧还是不说话,脸色非常苍白,柔弱的身子也依旧不受控制地颤抖,眼泪“哗哗”地流。

裴绍声音低沉沙哑,坐到了床边儿去,眸光灼灼,大手环过她的香肩,搂着她,轻拍,依然在哄。

“好了好了,不会有下次了…….我给你换宅子,不住这儿了,成不成?”

妧妧依旧没回话,靠在他怀中,可怜巴巴的,就是一直不住地抽噎,哭的很厉害。

裴绍顶着她的额头,又低声哄了好几句,小姑娘慢慢的,方才镇静平稳了下来,终于,不再那般哭了。

不时,嬷嬷端来压惊汤,喂了她。

而后,妧妧便被扶着躺了下。

再接着,过了半个多时辰,何太医被孟长青请了来。

床前纱帘落着。

何太医进来先躬身拜见了裴绍,而后在小姑娘腕上垫了丝帕,为她搭了脉。

不一会儿,太医便看了出来。

“大人,这位姑娘受了不小的惊吓,脉像颇乱。”

裴绍沉声应了一声。

他知道。

那太医接着道:“但无大碍,大人不用担心,吃上几服药,多休息休息,也便好了。”

裴绍没说话,只微一抬手,做出让他开药方之势。

何太医躬身,连连应声,接着也便开了。

后续,孟长青跟着这太医去了太医局取药,回头给妧妧熬了上。

当夜裴绍没走,一直留在妧妧房中。

小姑娘又有些发了烧,睡着了好似也没睡实,总是惊醒。

嬷嬷和两个丫鬟忙前忙后地照顾,那男人冷着脸,几乎看了一宿。

妧妧身子骨本就弱,加上这般受了极大的惊吓,一生病倒是不大容易好,接连三天都是卧病在床。

这三天来,裴绍倒是都来了,面色虽还是一副酷厉深沉的模样,但每天都会向嬷嬷和丫鬟详细问她的情况。

第四天,妧妧方才好了,也有了精神。

中午的时候,妧妧刚喝完药,裴绍便负手进了来。

她泪汪汪的,被苦的正有些微微咳,四天尚未怎么下床,屋中很暖,穿的比较淡薄,那双白嫩的玉足露在外头。

男人一身暗色官服,进来后瞧见她起来了,且一看便精神了不少,笑了下,灼灼目光,落到了她的小脸儿上,过来,温和地道:

“好了?”

妧妧是觉得好多了。

前三日身子沉的,起床都费劲,今日俨然是轻快了,但她一看到裴绍,便就又想起他在她宅子里杀人了的事儿,小眼神儿中又露了几分害怕的模样。

裴绍居高临下,垂眸眯了她两眼,到她跟前,低声解释道:“本官杀的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这男人最是擅长洞察人心。

便没有什么能逃过他的眼睛。

他就好像她心里的蛔虫。

她什么也没说,他就能知道她在想什么。

继而,他微微笑着,又补充了一句。

“本官是在为民除害,娇娇。”

不知道是不是裴绍撒过的谎实在是太多了。

他说的话妧妧都不大信。

而且在妧妧心中,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

但她不管,也不想知道。

他怎样都行,就是别再吓她,也别再让她知道他的事儿了。

总归,她就要和他断了。

是以,妧妧也没接茬,提起了旁的,娇声问着,“大人什么时候,给妾换宅子?”

这宅子她自是不要住了,除非这段时日,她再不去看梅花,再不经过那了。

那厢温和的道:“新宅子正在修葺,娇娇等几日便可搬去了。你若害怕,本官先接你去寺卿府住一阵子,如何?”

妧妧望着他,唇瓣颤颤,眼中还是水盈盈的,起先没答应,但略一思忖,想了一想,点了头。

她胆子很小,确是害怕的。

裴绍笑了下。

当日,他便让丫鬟给她收拾了,也便是当日,他就把她接去了寺卿府住。

妧妧再度进了他府上。

这日也是第一次好好地观赏了一下他的府宅。

以前虽来过两次,但都是匆匆来,匆匆去,况且彼时,两次她都是来求他,也没什么心情瞧他府上的景色。

此时仔细看着,若说梅苑已经被他修葺的够奢华,够美了,但和这寺卿府比,无疑也是小巫见大巫了。

妧妧跟他去了他的卧房。

这卧房她也来过。

拨开那道墨赤色的珠帘,小姑娘的脸就红了。

她和他的第一次就是在这。

“我住这儿么?”

她回头,娇滴滴的问着。

到这寺卿府,她还觉得有些陌生和拘谨,毕竟她是他的外室。

这是他的主宅。

虽然他还没成亲,但也让妧妧感觉很不自在。

这卧房也应该是他以后的夫人用的,是以,她方才有此一问。

裴绍很温和,问着。

“那你想住哪?”

妧妧摇了摇头。

“我住哪都行。”

男人回着,“那便就这里吧。”

妧妧没再说什么。

当晚,两人同床,她身子未痊愈,裴绍没碰她,但躺在榻上与她说了说话。

与往常一样,他基本没什么正经,除了闲扯,就是和她开荤腔。

弄得妧妧始终小脸儿臊红。

终是她提及了个她感兴趣的话题。

“大人,什么时候定亲事?”

裴绍听罢,淡淡地转头瞅了她两眼,又回过头去,没答。

妧妧又问了一遍,补充道:“会是华熙公主么?”

裴绍变得冷淡了,好似也有了点不耐,“本官怎么知道?”

显然这话题不是他感兴趣的。

他对正经事都不感兴趣。

但妧妧正好相反,特别想知道这事的进展。

裴绍年龄不小了,这个年过了,已经二十一了。

她觉得他家里势必会催婚。

他定亲,成亲,对她来说将会是个解脱。

妧妧想了想又问道:“那大人希望是谁?京城那么多贵女,大人还不是想娶谁就娶谁?”

裴绍听罢笑笑,再度转过头来,语声中浸透暧昧。

“本官希望是你,本官只喜欢你,没告诉过你?”

妧妧脸又烧了,觉得他又开始胡诌了,唇瓣颤颤,本还想再说,但算了,接着她转了身,背对着他,说也没用。

这男人坏心眼惯了,口中没一句真话,你很难和他说出什么有用的。

裴绍笑了声。

翌日,妧妧感觉又好了一些。

近来的天儿越来越暖和,她便提出了去集市走走。

孟长青为她备了车,亲护着,凤娥和冬春两个丫鬟陪着。

几人便去了集上。

小姑娘一路在街上走着,瞧着琳琅满目的稀奇古怪玩意,心情大好。

她穿梭在街道之上,周围很热闹,车水马龙,繁华喜庆。

这般一逛就逛了半个多时辰,一些好看的小玩意,她也买了几样。

不时看到一个卖糖人的小摊,童心起了,便叫孟长青去买给她。

孟长青满脸堆笑,乐颠颠地奉命去了。

小姑娘带着面纱,在一旁边看边等,时而和丫鬟笑说上几句。

然,这时,猝不及防,突然,有人唤了她。

“苏小姐?”

妧妧听罢微惊,因为那是个男子的声音。

惊的不仅是她自己,孟长青和两个丫鬟亦是如此。

几人几乎同时循声望去,只见街上一辆马车的车帘被掀起,男人的脸,妧妧看得一清二楚,竟是苏少琅。

她见到苏少琅,本心里是很欣喜的,但刚要回话,身旁的孟长青突然低咳了一声。

妧妧刚要出口的话一下子就缩了回去。

也是孟长青的那声低咳,苏少琅的视线便转到了他的身上。

瞬时,男人的心猛地一击。

他怎么会不认得裴绍寺卿府的小厮?!

苏小姐身后怎么会跟着裴绍的小厮?

妧妧被孟长青那声低咳吓坏了。

裴绍上次大怒,就是因为她见了苏少琅。

孟长青如何不知道。

眼下,孟长青可谓是提醒,倒并非恶意。

妧妧最先想起的是裴绍暴怒之事,随后自是想着父亲的事儿眼看着就要结了。

这段时日,她是说什么都不能惹裴绍的。

思及此,小姑娘糖人也不要了,也未回那苏少琅的话,别开视线,便赶紧走了。

“苏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