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熊猫抱抱
“膀胱正常,没有充盈肿大。”掏出小半盘‘青团’后,林雪君通过指触对大熊猫的膀胱做了检查,转而又通过外压合并内触共同作用的方法检查了大熊猫的生殖器官,都没什么问题。
直肠内堵结已经清出去了,剩下的在更内层已经触不到了。
大熊猫的直肠壁很薄,林雪君的动作非常慢,生怕不小心造成直肠出血或穿孔,深入到极限后,她不甘地抽回手。
“不像肠扭转,疼痛程度没有那么强烈,而且能撑这么久也不像肠扭转。”林雪君清洗手臂时对围在外圈穿着白大褂的众人道。
挑眸看到刚穿好白大褂也戴好了口罩,正用消毒水洗手的两鬓斑白的中年人,知道对方大概就是贺园长说的付宇惠先生,朝对方点了点头后继续道:
“但有肠梗阻症状,先准备一针泻药吧。”
她话音才落,3名兽医中秃顶的一位点头示意自己去准备,问过林雪君剂量后便去配药了。
林雪君又对剩下的两名兽医道:“再准备一针葡萄糖氯化钠注射液吧,它营养缺乏太严重了。”
“我去。”梳大背头的兽医领了这个任务。
“那请您帮大熊猫清理一下吧。”林雪君对最后一名兽医道。
小个子兽医立即取了布巾打湿,沾了稀释过的消毒杀菌液帮大熊猫擦拭菊部,之后清洗布巾又擦拭过大熊猫的爪子、尾巴等部位。
“小玉,你准备些体外驱虫药汤吧,多一些,它皮毛间有不少跳蚤之类,得泡浴一下。这个得快点,尽量在它醒过来前泡进去。”林雪君又对衣秀玉道。
“好。”衣秀玉应声后便请小李同志帮忙准备药材,赶出去准备药汤和能装得下熊猫的竹桶了。
交代完,林雪君才取了两根细木棍,转回去检查铜盆里的‘青团’。
筷子轻轻一拨,藏在里面探头探脑的小东西便开始放肆地蠕动起来。
探头过来看的贺园长险些当场吐出来,只看着一眼,他就后悔得恨不能自挖双目了。
再看林雪君,居然仍表情淡定地用筷子拨弄,仔细观察呢。
连同贺园长在内的屋内剩下的所有工作人员都呲牙咧嘴地听着虫子蠕动的声音,连见惯了虫子的兽医都有些心里发麻,等着林雪君停下这一切。
终于,她丢下木棍,转头对正给熊猫擦试的小个子兽医道:
“蛔虫病。除了泻药外,还要配驱虫药。”
“我去吧,这个我可以。”小个子兽医说道。
“好。”林雪君接过他手里的布巾,接替了对方的工作。
“对了,不要用敌百虫,毒性大,它身体承受不住。”林雪君又补充道。
“要得。”小个子兽医领了任务也出去了。
林雪君转回大熊猫跟前,用洗干净的布巾轻柔地给大熊猫擦鼻子嘴巴,它把自己折腾的太狼狈了,不仅一身虫子,还沾了好多泥巴。
“能治好吗?”付宇惠先生终于走到林雪君身边,心疼地打量起过分瘦小的大熊猫。
“尽力而为。”林雪君见付宇惠在用手指虚空丈量大熊猫的体长,开口道:“应该是从小就闹蛔虫病,发育得不是很好,长得有些小。”
“是,作为已经生育过的熊猫,是有点小。”付宇惠先生点了点头。
大概是因为熊猫的体质太差了,半个小时后衣秀玉带着几个青壮工作人员搬着大桶走进来的时候大熊猫还没有醒。
竹桶真够大的,贺园长将动物园里最大的桶贡献出来了。
考虑到担心大熊猫忽然醒来,大家决定将熊猫和绑熊猫的桌子一起放进桶里。
桌子腿有些碍事,几个壮小伙于是嘁哩喀喳一通又是锯又是砍得把桌腿卸了——为了治大熊猫,痛失一张好桌子都不算什么事。
将大熊猫脚朝下泡入药桶后,林雪君接过“□□补充药剂”吊瓶连着的小针头,找到大熊猫被绑住的左胳膊上的血管,涂抹过杀菌药水后,一针见血。
药液滴滴答答地注入,林雪君轻轻摸了摸大熊猫虽瘦却仍圆滚滚的头顶,又搓摸了下它的耳朵。
接着她的手就收不回来了,不是轻抚着它的头,就是轻摸着它的耳朵。
趁大家不注意,她甚至还用指腹轻轻碰了碰它的鼻头。
林雪君瞬间姨化,整个人都沸腾了。
天啊,大熊猫好好撸哇!
哇呀呀呀呀!
恨不能原地尖叫以宣泄自己的兴奋,奈何树要皮人要脸,她还得忍着。
矜持!矜持!
深呼吸,在吊瓶打尽,收针时,林雪君平定了下情绪。
接下来几个人一起掰开大熊猫的嘴巴,林雪君取过听诊器一直监听着大熊猫的喉音、肺音,另外几人轻缓地灌入泻药。
又过了几分钟,大熊猫的四肢开始轻缓地摇动。
林雪君看了下时间,药浴时间差不多了,当即喊人来抬熊猫。
这时的临时‘熊猫馆’里已经被放置了3个巨大的铁桶,铁桶里面点燃了熊熊烈火,铁桶外插入了三根粗木桩对铁桶进行固定。
在院子外面,贺园长摆了一圈儿铁桶,全装炭装木材烧得旺旺的,一靠近都觉得烘得慌,贺园长这才觉得满意。
有里里外外这些烧热的铁桶在,大熊猫就不会受凉了。
等大家抬着桌板过来时,大熊猫已经开始扭动挣扎,不舒服地哼哼。
大家忙加快速度,进院子后,壮实的工作人员将桌板放在铁桶环绕之间的干草和竹叶堆,拆下缠在大熊猫眼睛外的纱布,解开系紧的麻绳,将大熊猫‘卸’在干草竹叶堆上后,几人抱着桌板撒丫子便往外跑。
‘熊猫馆’小院的门锁上,几人才敢回头。踩上石台子一看才发现,大熊猫根本没追。
林雪君等一排人扒在院墙外盯着大熊猫,直到它缓慢翻过身体趴伏在干草竹叶堆上,渐渐清醒,没有显露出任何异样,大家才舒口气。
后世一些部门抢救回去的野外大熊猫蛔虫病的感染率是100%,中毒感染者医治无效死亡率达到30%,曾经有记录的大熊猫感染蛔虫数最高达到了3204条。
林雪君决定还是不回去仔细数铜盆里的蛔虫数了,这方面的数据还是交给后面做研究的人去记录吧。
观察了半个多小时,确定大熊猫状态比较稳定,林雪君才转头请其他3位兽医轮流对大熊猫进行看护。
“如果它有准备排便动作,或成功排便,立即喊我。”还有只熊猫宝宝呢,她也得去检查一下。
带上衣秀玉、阿木古楞,林雪君跟着贺园长和小陈拐去另一处温暖的砖房。
里面一位连夜赶回来加班的女性饲养员穿着一身勉强涂抹成熊猫配色的衣裳,正一脸慈爱地抱着熊猫宝宝给它喂奶呢。
林雪君换上另一身涂抹了熊猫配色、沾染了熊猫妈妈味道的衣裳,套上头套,穿好手套和靴子,走进小屋后朝女饲养员点点头,然后拉过椅子紧挨着坐下。
饲养员缓慢地将熊猫宝宝放入林雪君怀抱,在林雪君将软乎乎、热乎乎、毛茸茸的熊猫宝宝抱好后,饲养员又将大奶瓶递进林雪君手里。
此刻心已经融化的林雪君环抱着小东西,缓慢地将奶嘴送入熊猫宝宝嘴巴。
它大概是太饿了,嗅到妈妈的味道,感觉到温暖和安全,便无视了这些只有配色像妈妈的人类的古怪之处,“嗯!嗯(四声)!”有声地裹吸起奶嘴。
它嘴巴下方的白毛上沾了些奶,湿漉漉的,奶呼呼的,太可爱了!
林雪君压在它脑后的手臂挪动了下,改由手掌托住它的头后,掌心柔软的重量让人心软得冒泡。
手指不由得轻轻搓揉它的头和耳朵,林雪君要咬住下唇才能压抑住想要狂笑的冲动。
她抱到熊猫宝宝了,揉撸过它的脑袋耳朵啦。
脑内的小人在跳舞,还有一个小人在唱高八度的欢乐颂。
在这一刻,她不禁在心里慨叹:当兽医怎么会这么幸福呀!
小东西喝了一会儿奶便学会了用双手把着奶瓶,林雪君终于恢复些理性,开始在熊猫宝宝身上这按按,那摸摸——捏捏爪爪,揉揉尾巴,拨开耳朵看看,揉揉软乎乎的、渐渐鼓起来的小肚子。
又拿出听诊器在它身上到处听听,最后才检查起它的屁股。
小东西被她手指探入弄得不舒服,用力“嗯!嗯!”两声,丢开奶瓶就要翻身逃走。
林雪君硬着心肠按住它,还是把指检做了。
连“嗯!嗯!”叫着,扭动小身体的熊猫宝宝都无法让她停止指检。在这一刻,林雪君觉得自己一定是铁石心肠!
“好了好了,检查完了哦~”林雪君用上自己人生中最轻柔的声音,一边安抚一边将手伸向身边的女饲养员。
对方居然理解了她的意思,用沾了酒精的布巾帮她擦拭干净了指检的手指(戴着手套)。
林雪君这才双手并用将熊猫宝宝再次妥善抱好,并把奶嘴再次塞进它嘴巴。
小东西圆溜溜的黑眼睛左看右看,不时露出黑眼圈外的眼白,显得格外机灵。
太瘦了,有些营养不良,没有什么大病。但也要做一下驱虫,还得补充下营养,好好疗养一阵才能变壮实。
忍住将自己的脸埋进小东西软肚皮的冲动,林雪君将小东西交还饲养员——这真的很考验意志力,一般人一旦抱上熊猫宝宝是没办法松手的。
步出小房间后,林雪君对贺园长等人道:
“熊猫宝宝暂时养在这间房里吧,每天按顿喂奶,适量加一点苹果泥、胡萝卜泥之类。
“它妈妈还要做驱虫,进行观察和治疗。
“宝宝也要做驱虫,下一顿奶时把少量的驱虫药汤混在奶里喂,就先单独养着吧。”
“好。”贺园长和动物保护单位的工作人员点头应允下来。
林雪君才想转头透过玻璃再看看小东西,那边秃头兽医就赶过来喊她了——大熊猫成功排泄了,拉很多,好几团‘青团’。
林雪君只得又赶去看大熊猫。
“得有人进去把青团铲出来。”林雪君转头看向兽医和工作人员们,见大家不吭声,便准备自己上。
“我去吧。”阿木古楞虽然没有过跟熊猫接触的经验,但他人机灵,动作矫健,也有许多在野外跟各种动物对上的经验。
于是,照旧穿上黑白相间的‘熊猫服’,抹上点没有虫的熊猫妈妈的青团便便,使它看起来像同类,闻起来像熊猫猫它自己。
开门走进‘熊猫馆’后,阿木古楞弯腰让自己看起来矮小些,然后动作极其缓慢地靠近青团。
熊猫妈妈立即警惕地转身,面对着阿木古楞做出防备姿势。
阿木古楞当即停下动作,缓和几十秒后,才非常慢非常慢地迈下一步。
如此这般,用超乎寻常的耐心和慢动作,阿木古楞靠近青团时并没有激怒熊猫妈妈。
用短柄的锹头缓慢铲起第一团‘青团’,之后再次停下动作。这个过程中他并没有与熊猫妈妈直视,而是微微低垂了头,仅用余光扫视它的状况。
待确定自己铲屎的动作没有惊动对方,阿木古楞才像之前一样,缓慢地挪向另一团‘青团’。
铲好后,他洒下消毒杀菌的药粉,微微仰起锹头,又缓慢地退出。
全程熊猫妈妈都戒备地盯着阿木古楞,并没有攻击。
青年走出‘熊猫馆’,门重新关好的瞬间,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太好了,原来熊猫妈妈并不会无差别攻击所有人。
这次铲出的青团在泻药药物作用下有些稀,倒入另一个铜盆后,卷在便便里的虫子立即翻涌起来。
驱虫药起作用了。
“呼。”长呼出一口气,林雪君转头对贺园长等人道:
“没有血便,说明内脏状况还好。没有癫痫等其他症状,说明应该没有其他内脏受损或严重炎症。
“如此一来就只有蛔虫病造成的肠梗阻是比较可怕的、可能需要动手术清除梗阻段的问题了,但现在它能成功排便,就说明原本的梗阻物通了,基本上就没有太大问题了。”
“杀杠!”贺园长当即竖起大拇指,话说出去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是四川话,忙又用普通话说道:“了不起,林同志!”
“太棒了!”付宇惠先生和其他工作人员也齐齐舒一口气,这大半夜地没有白折腾啊!
“只要熊猫没事就好了。”动物保护单位的工作人员揉一揉眉心,转头朝林雪君道:“太感谢你了,林同志!”
“幸亏你在,连熊猫都能治,真的神了。”
“是啊,神医了啊。”
“太厉害了。不愧是连狮子生病都能治的人哇!”
林雪君被夸得脸通红,转头又跟衣秀玉商量着给大熊猫开了消炎、养肠胃肾脏的药汤,安排兽医帮忙抓药后,其他工作人员便都回去睡觉了。
林雪君安排了大家拆分守夜,盯着大熊猫,确保它在被治疗的第一个24小时不出现不良药物反应和其他症状。
接着对熊猫母女的全天候监控看护便开始了,休息时林雪君等人都睡在动物园的休息室,从深夜到白天,又从上午到下午。
幸而熊猫妈妈并没有出现其他症状,虽还没恢复食欲,但排便状况良好,上午时又拉出许多虫子——肚子里攒的青团已经耗尽了,到后面就只拉虫尸和虫卵,绿色越来越少。
熊猫宝宝喝了含驱虫药的羊奶后也拉了些虫子,好在并不多。
付宇惠先生在林雪君等人的应允之下,秉着对熊猫研究工作的热爱,将大小两只熊猫拉的虫子都收集了起来。
然后联系了对寄生虫有研究的同志,将一部分寄生虫做成标本,另一部分则直接送入实验室进行研究。
…
第一批赶过来的媒体到底没能见识到林雪君手插熊猫屁股的景象,但好在赶上了兽医和工作人员们庆祝的一刻。
下午四点多时,熊猫妈妈喝了小半盆掺了盐和糖的清水。
又拉了一泡特别稀的便便和虫子后,它虽然仍虚弱,精神状态却明显地好转了。在“熊猫馆”里巡视一圈儿后,它检查了干草竹叶堆边竹篮里放着的所有食物。
挑了一个苹果,靠墙坐着一边警惕地望着四周,一边卡嚓卡嚓地啃了起来。
它一手握着苹果,另一手还在抓玩自己的脚。
熊猫真是世界上最讨人喜欢的动物!
“能吃就又好了大半了。”林雪君扒着墙,胸口热乎乎的。
呜呜呜,被她揪过耳朵的大熊猫吃东西了!
热爱动物的动物园工作人员们险些哭出来,扒着墙扁着嘴或红着眼眶,想要欢呼又怕吓到大熊猫,只能咬着嘴巴忍耐着。
与记者随行的摄影师拍下了林雪君和其他工作者们扒墙的一幕,老旧的院落,临时架高的院墙,踩在脚下的旧凳子、石头木板,还有穿着‘熊猫服’的同志们……
画面中的每一个细节都彰显著这个时代的不容易,可大家回头时都笑得很满足。
大熊猫最终吃掉了2个苹果,一小个竹笋,装食物的竹筐便被已经跟熊猫妈妈比较熟悉的‘熊猫服’工作人员收走了。
肠胃还比较脆弱的熊猫妈妈不能吃太多,得少食多餐慢慢养。
林雪君的救治工作终于告一段落,大家兴奋而又疲惫,留下人驻守后便结伴离开。
离开‘熊猫馆’,林雪君又转道熊猫宝宝所在的房间。
在穿上‘熊猫服’再次抱着熊猫宝宝给它做体检时,摄像师拍下了这一幕。
配好药,衣秀玉穿上‘熊猫服’进屋给林雪君送药,同样穿着‘熊猫服’的阿木古楞端出装有熊猫宝宝粪便的铜盆,递出交给付宇惠先生。
摄影师看着忙碌的三人,开口提议给他们拍张合影。
正准备换下衣服走出小屋的阿木古楞回头,林雪君笑着点了点头。
衣秀玉和林雪君并排坐在椅子上,林雪君抱着正嘬奶嘴的熊猫宝宝,一手遮住熊猫宝宝的眼睛,以防它的眼睛被闪光点晃到。
阿木古楞站在林雪君身后,双手撑在椅背上,身体微微前倾。
大家刚完成了一次救治,近20个小时没有好好休息,脸上都有疲倦,眼睛却全亮着光彩,释放着年轻而蓬勃的生机。
因为在藏区呆了几个月,他们都晒黑了,可笑容依旧灿烂。
照相机前镜头探进打开的窗口,快门卡嚓。
这一幕被永远地记录下来,直到许多年后,在熊猫基地描述熊猫故事的长廊上,仍能看到林雪君同志和她的同伴们的明媚笑容。
第328章 希望
熊猫妈妈渐渐恢复,越来越能吃,排便也正常。
便便里的虫子越来越少,大势向好。
只是再想给它喂药就太难了,把药片塞进嫩竹笋里、苹果里,偶尔能被它吃到,大多数时候都会掉。
除非必要,不然真的不想再给它打麻醉了,这个时代各种药剂和补药条件都差,总是麻醉,本身就是对它的损害,能避免就避免。
只得反覆尝试,药片掉了就再塞。不能塞得太深,有时候它不吃苹果核。也不能塞得太浅,万一一口恰巧咬到药片,尝到明确的苦它肯定就不吃了。
这个技术渐渐被动物园的工作人员小陈掌握,于是给苹果、胡萝卜塞药片的活就完完全全成了她的。
自从熊猫妈妈开始进食,慢慢恢复体力,脾气就越来越大了。
进去放食物、铲屎都成了危险工作,有一次阿木古楞被熊猫妈妈围着三个铁桶追了好几圈才把屎铲走。
也幸好这里不是森林,宝宝不在它身边,陌生环境又多一分忌惮,不然工作人员真不敢往里进了。
林雪君便跟园长提议建真正熊猫馆,以后说不定还有其他大熊猫需要救治,也可能会有不适应野外生活的熊猫就是要在动物园里吃人类送到嘴边的竹子竹笋苹果胡萝卜呢。
园长当即向上汇报,开了两天会,才拿到资金,先建个小馆给这队熊猫母女,后面建熊猫馆的事再另行考虑。
但为了方便后期扩馆,贺园长选了个动物园外比较旷的区域建临时熊猫馆。并将外围很大一圈儿土地也都圈了进来,暂时空着当菜园子,给工作人员种菜用。
内里园子挪种了些竹子,土地翻新全做了消杀,摆了些木桩子、大榕树等可以供熊猫攀爬的内搭,又分隔成里外三进院子,之间都有可以锁上的门,以便在引诱熊猫进入其他院子时,可以锁门做空出的院子的清扫。
三个院子中,每个院子都有半封顶,以便帮大熊猫遮风挡雨防晒。还有防淹的水渠、大树桩子搭的秋千等等。
“这么短时间,建成这样真厉害。”林雪君忍不住夸奖。
“是不错,全园人都出动了。”贺园长也比较骄傲。
“可惜我们生产队的穆同志不在,不然非得给大熊猫建个三层小楼。”像草原研究所一样,阿木古楞笑着道。
“干嘛啦?让熊猫妈妈也在小楼里研究研究青贮竹子之类的吗?”林雪君玩笑道。
“不用青贮,咱们山上的竹子四季都是青的。”动物园工作人员小李道。
“哈哈哈。”
“哈哈。”
各种布局都做好了,贺园长用熊猫宝宝引诱熊猫妈妈走出临时馆,自己走进大木笼。阿木古楞敏捷从墙上跳下去,快狠准地拉下木笼门,在熊猫妈妈抓伤他前一把锁笼抽手。
拉着熊猫妈妈到三进新院子的过程中,熊猫妈妈在笼子里抓着木板摇来拽去的,林雪君恨不得给它配一行字:【兽人永不为奴】。
大家都怕它把笼子撞坏,路上一声不吭地快走。
终于到大院子里了,开锁放熊。熊猫妈妈立即冲进院子,先是躲在一个角落里用小眼睛东张西望地观察,发现院子里没有其他动物,这才开始四处溜跶巡逻。
直到三个院子都走了好几遍,它终于找了个庇荫的地方坐下,仍旧用眼睛四处瞄。
既机警,又显得贼兮兮,十分可爱。
“它是不是胖了点?”贺园长问。
“胖了。”林雪君点头,她最有发言权,之前可是亲自用手丈量过它全身的,“皮毛也比之前光泽了,有精神后整只熊都不一样了。”
“真好看啊。”每天来看熊猫的付宇惠先生也赞叹。
“是啊,每天拉得也多了。”整日帮大熊猫铲屎而渐渐生出异样情谊的阿木古楞也道。
“哈哈哈。”
“哈哈。”
大家忍不住回头朝他笑。
“给它和宝宝起个名字吧?”贺园长转头看向林雪君。
“我给起吗?”林雪君睁大眼睛。
“怎么都该是你给起。”贺园长坚定道。
“是啊。”付宇惠几人也应和。
林雪君回望熊猫妈妈,想到这一趟在藏区的奔波、遇到的各种悲伤凄苦和歌声舞蹈,又想到刚听到有熊猫受伤时的心情,转头道:
“妈妈叫希希,女儿叫望望吧。”
“希望。”贺园长眉毛轻轻佻起,露出个温柔表情。
“嗯。”
动物园第一个被救治的动物,第一对暂时入住的母女就这样拥有了名字。
小李找了个木板,用毛笔书写上【希望馆】二字,挂在临时馆外。
这‘希望’二字灌注了太多情绪,太多不容易。
正如当下时代中的每一个人,心中有太多太多的‘希望’,因而不满足不停步。
也因为这些‘希望’的存在,而不断奔跑着上进,披荆斩棘,不抵彼岸誓不罢休。
…
在林雪君接受所有媒体采访,分享藏区抗疫的故事后,一群人在【希望馆】前也拍了合影。
贺园长、小陈、小李等动物园的人在,付宇惠先生在,动物保护单位、捕捉和运送熊猫的人在,帮忙牵线的刘干事在,林雪君、衣秀玉和阿木古楞也在。
大家齐聚馆前,头顶是【希望馆】的木牌,身后粗木桩缝隙间隐约还能看到在暗处偷偷监视的希希。
阳光灿烂,初冬的成都难得的蓝天白云大太阳。
…
工作交流结束了,跟各报社、杂志社、电视台的采访任务完成。熊猫母女也康复了,只需要慢慢疗养而已。
如此一来,林雪君等人的别期将近,熊猫宝宝是抱一天少一天了。
今天轮到她负责给宝宝喂奶,顺便做最后一次体检。
《首都早报》比较熟悉的小王小丁也想摸摸熊猫宝宝,获得园长等人的同意后,仔细清洗消毒、穿上熊猫服,也跟着林雪君和阿木古楞一起进了‘喂奶小屋’。
因为熊猫宝宝跟阿木古楞和林雪君熟悉了,不再害怕他们,是以他们只要做好消杀,可以不用戴影响视野的头罩。
但小王小丁是完全的陌生人,要戴着头罩才可以靠近熊猫宝宝。
小心翼翼地摸过熊猫宝宝的小粗腿和胖脚,两个人激动得满脸通红,果然没有人能抵挡熊猫的魅力。
林雪君帮熊猫宝宝听诊,阿木古楞站在边上温奶。
“奶不要温度太高,屋里挺暖和,跟体温差不多就好了。”摘下听诊器,林雪君假装陪熊猫宝宝玩,又在它的肚子等处按按摸摸起来。
“嗯。”阿木古楞点点头,将温好的奶瓶取出,盖上奶嘴后坐到她身边,托着奶瓶等她检查好了再喂。
“不要乱动哦,很快就检查好了,望望~”林雪君轻声轻气地安抚。
“嗯!嗯!”熊猫宝宝不断地嗯嗯叫,伸着爪子、扭着身体跟林雪君捣乱。
互动很好,仿佛知道自己叫‘望望’一样。
看见奶瓶它已经迫不及待了,不想检查只想喝瓶瓶奶呢。
小王站在一步外,忽然捞起消杀过的照相机,对着阿木古楞、林雪君和熊猫宝宝卡嚓了一张【全家福】。
听到快门声,林雪君两人诧异地抬头,有些呆地笑望过来。
小王没忍住,再次‘卡嚓’一声,于是又一张【憨憨全家福】。
“等洗出来了,照片和胶片都给我吧。”阿木古楞在《首都早报》做画师时跟小王小丁做同事,熟悉得不能更熟悉了,当即开口讨要。
“都是你的,等你今年陪林同志回首都,一起给你。”
小王不经意间说出了阿木古楞去《首都早报》当画师的真实目的‘陪林雪君’,害阿木古楞脸热了热。
登记好熊猫宝宝的今日状态数据,四人依依不舍地离开小屋,将熊猫宝宝交给饲养员带去【希望馆】交还它亲妈——
现在驱虫结束了,熊猫妈妈的奶可以喝了,熊猫宝宝便也能放归妈妈身边。
在熊猫宝宝开小灶做检查的时候,会有工作人员引开熊猫妈妈,偷偷把宝宝带走。
跟贺园长道别,准备回招待所时,林雪君又遇到了来成都交流工作的四川优秀标兵团队。
错身时,川西标兵苟晓丽激动地喊住她。
“林雪君同志?!”
这一声惊呼后,瘦小很精干的女同志冲上来,激动地朝林雪君伸出右手。
林雪君与之相握后再次听着对方嘴巴超快地讲述过崇敬之情,林雪君羞得满脸通红。
也不知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总之一眨眼就变成了所有标兵排队过来与林雪君握手。
在某个瞬间,负责接待林雪君的刘干事觉得,林同志好像也成了这个动物园里被参观的一员。
还是可以近距离参观、能握手摸一摸的那种。
握过了手,标兵团要进,林雪君一队要出。
直到错开很远了,林雪君回头仍能看到苟晓丽站在原地不停朝她摆手。
真是情感炽烈的姑娘。
…
回到招待所时,林雪君收到了刘干事递过来的一个信封,里面装着这次救治大熊猫的诊资。
林雪君自觉摸熊猫摸到过瘾,收获早超过自己付出的了,但推拒几番后,还是被刘干事按着手收好了这些钱。
到晚上,她和朋友们一起被请去招待所边的大食堂。畜牧局的领导亲自参加这次的送别宴,并为林雪君准备了一桌充满四川特色的大餐。
切片的草鱼跟酸萝卜一起煮过,铺上花椒、辣椒碎,再浇上草野生长的黄花菜榨的菜籽油。
菜先上桌,浇油的时候大厨专门跑出来,当着林雪君等人的面“呲啦啦”开浇。油香、辣椒香、花椒香瞬间冲开,弥漫整屋,令人味口大开。
虽然用油量比后世小几十倍,但已经香到人想吞舌头了。
鱼肉的嫩,辣椒的鲜辛味,特殊的味型一瞬间便征服了林雪君三人,即便被辣得嘶嘶哈哈仍停不下筷子。
这一道大菜已够让人满足的,后面居然还有干巴巴焦香的辣椒炒鸡丁,软嫩的泡椒炒兔丁,风味独特的腊肉炒辣椒……
除了又辣又鲜的肉食,大家也尝到了具有野菜清香味的蒿子粑粑。
桌上甚至还有一碟凉拌鱼腥草,衣秀玉吃得很快,林雪君却连一口也咽不下去。
等一桌美味空盘,三个人已吃得满脸热汗,鼻子眼周都红彤彤了,俨然醉酒一般的熏熏然。
饭后,林雪君感谢了四川畜牧局领导的招待,对方则感谢了林雪君对此次工作经验的分享、对熊猫的救治,以及对藏区的帮助。
热热闹闹离开大食堂,热闹到招待所,终于也到了分别的时候。
在外的工作全部结束,要回家了。
……
…
十一月中旬,林雪君带着衣秀玉和阿木古楞坐着火车踏上归途。
在车站送别后,同来送行的付宇惠先生、贺园长、动物保护单位的同志各拿到了林雪君送的一封信。
在走出火车站前他们便迫不及待地依次拆开了信,付宇惠先生信中的文章是关于野外熊猫观察的知识与可能性描述——林雪君将后世的知识,巧妙地使用猜测、推测、书籍中读到等方式向付宇惠先生尽数托出。
在信件的最后,她希望付先生能召集同样有热爱、有知识、有能力的同志,尽快开展卧龙自然保护区等地野外熊猫的追踪与研究。
付宇惠先生捧着信越看越激动,在读到最后时已决定立即推动这件工作。
“五一棚”大熊猫野外生态观察站或许能更早出现,也少走弯路,更快地获得最正确的关于熊猫研究的方向与结论。
贺园长收到的信封中提及了各种野生动物繁育研究的细节和关键点,并以这些知识引申向熊猫的繁育、救治与养护工作。其中也包括林雪君这段时间观察得出的一些结论:熊猫喜欢什么样的环境、什么样的自然布局,需要什么样的食谱保证营养均衡等等。
在信件最后,她也提出期望真正的熊猫馆能建成,第一只人工帮助繁育的熊猫宝宝能诞生。
动物保护单位工作者们收到的信中则提及了动物麻醉技术、动物搬运工作等等许多内容……
三方人收起信件后,互望间在其他人眼中也都看到了激动、感慨等诸多复杂情绪。
“这世上怎么会有林同志这么有精力的人啊。”
“是啊,专业知识如此充足。”
“好像对什么都充满了热爱。”
“是啊……”
这一次与林雪君短暂的相聚结束了,每个人都期待起下一次的重逢。
……
……
关于林雪君同志藏区救人救牲畜的故事在各大小报刊上陆续登载。
那些艰辛的、感人的故事逐渐在人民之间传播,不仅工业生产中有英雄,现在畜牧业也有了属于自己的英雄。
火车上,坐在对面的大叔因为曾经有机会看到林雪君当标兵上电视的镜头,一眼就认出了她。
无论如何非要跟她分享花生和白酒,林雪君接受了对方的花生,白酒是怎么都不肯喝的。
“不行不行,大叔,真的喝不了。”那么辣的东西,一口就醉人的东西,可不敢喝。
花生吃了一小把,隔壁女同志看的报纸忽然吸引了林雪君的注意,只见大标题上赫然写着:《植物乳酸菌用于青贮技术取得成功》。
“!”林雪君主动上前借来报纸,跟衣秀玉和阿木古楞凑着头一起将文章读了下来。
他们在藏区‘开疆拓土’时,家乡的同志们也没有闲着。
草原研究所的植物乳酸菌应用于青贮,替代动物乳酸菌取得了大成功。
以后研究出更好的储存和运输方法,努力繁育超多植物乳酸菌,就能代替动物乳酸菌、更好地帮助全国各地制作青贮饲料了。
青贮搞好了,小尾寒羊等牲畜就都能养,畜牧业生产将很快迎来一波上扬。
真是令人期待,令人兴奋的好消息!
心情一瞬间嗨起来,林雪君几人当即取出自己带的果子、坚果等食物,分享给同车厢的同志们一起庆祝。
再转向邻座大叔,林雪君一改方才的推拒,豪迈地将自己保温杯杯盖递到大叔面前,高兴地道:
“大叔,谢谢你啦,你的好白酒,给我一点吧。”
喝吧,干杯,醉着嗨着回家啦。
……
而在林雪君等人还在火车上,全国人大代表票选也如火如荼地展开了。
第329章 冲破雪雾的黑色闪电
内蒙古选自己的人民代表。
阴山下,后套公社负责养鸡的老汉老婆儿牵着孙孙来到生产队队长家里,投上自己的一票。
曾与‘绿僵菌支援小队’并肩作战的同志们纷纷去投票。
因当时挖的水渠而受益的负责种植的社员将新下的雪堆向水渠,归队时也立即赶去投票。
种下胡杨树,抵挡住了秋天一部分风沙,下风口的社员们在投票。
因每季度的虫灾、旱灾都得到有效控制,有菜吃、有肉吃的城市人口也在投票。
呼和浩特动物园的同志在投票,马棚饲养员们在投票,曾被林雪君‘抢’走过医用器械的兽医员们也在投票。
冬日的西北风向东吹,吹过‘小爷爷’林春桂的家,他也刚递交了他和他家人的票。
西北风也吹过所有读过林雪君文章、跟着林雪君学习过畜牧知识的人家,吹过土坯房,吹过毡包,吹过一双又一双投过票的手,吹向呼盟草原,吹向呼色赫公社,吹过草原研究所,也吹过那些来自其他公社、但家里的牲畜也曾被林雪君救治过的人家……
一票又一票,一个又一个公社完成票数统计,一一向上递交。
遥远的西藏也是如此,只不过总有异议出现——
“我要投林同志一票。”
“我也要投林同志!”
“我也,我也!”
“不能投林同志,林同志是内蒙的。”
“为什么?”
“要投自己身边的,觉得最能代表你们的意愿的,能为你们发声的,最有贡献的人。”
“林同志就是我们身边的,之前她就在我们身边,她肯定能帮我们发声。”
“得投咱们西藏的。”
“非得投西藏的吗?真不能投内蒙的吗?”
“噢呀。”
“好吧……”
一股寒流从北卷向南,到11月底,人大代表的投票终于结束了。
各个省的名单依次发放,这一年,内蒙的人大代表,有一个来自呼盟呼色赫公社第七生产大队。
……
……
风的具象,是树的摇晃。
冬日东北的风可真大呀,树都晃成妖怪了。
林雪君带着衣秀玉和阿木古楞坐火车先到了哈尔滨,跟蔡志峰副所长等人汇合,见到了吕团长,详细地汇报了此次藏区支援任务的完成情况。
林雪君也终于拿到了完整的藏区病畜康复、死亡数据,以及人员染病、死亡、康复数据记录。
“完成得很好了,比我们预想的大概好上四五倍不止。”蔡志峰看着林雪君认真阅读报告的严肃表情,笑着夸赞道。
“要是物资更丰富些,我们可以做得更好。”林雪君以拳抵唇,“如果能修一修路——”
“慢慢来吧。”蔡副所长拍拍林雪君的肩膀,“你们已经做得很棒很棒了。”
“这是藏区发来的感谢信。”哈尔滨畜牧局的领导递过来一封信。
林雪君翻开阅读,看着看着便红了眼眶。
他们做的所有事,藏区同胞们都看到了。甚至他们看到的比他们做的还多,他们的感谢太厚重,也太热烈了。
办公室里大家都没有打扰林雪君,静静等她将信读了几遍,直到她放下信,蔡志峰才笑道:
“咱们冬储土豆大丰收,做了好些土豆淀粉。
“走去大食堂吃顿好的,淀粉包猪肉片子,炸了再浇汁,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
“锅包肉!”林雪君眼睛一亮。
“对,咱们大厨师做得贼好。”
“哈哈,绝活。”其他工作人员也笑着应和。
林雪君收拾心情,将信交还后,牵住衣秀玉的手,转头朝阿木古楞点点头,一道走出办公室,去吃量大管饱又好吃的东北菜去喽。
……
林父单位周末休息前的周会上,大家按流程一个工作一个工作地讨论罢,看一看表也差不多到了要下班的时间。
一群人捧着大茶缸,干脆也不回各自办公室了,围桌闲聊起最近的工作和生活。
坐在主座上的老领导忽然抖开自己一直压在肘下的报纸,笑着翻到头版,转向就坐在自己身边的林鹰志,一挑眉头,开口道:
“老林,这你家大妞?”
林父探头一看,《22岁的抗疫支援队队长:高原上的英雄》,嘴唇一抿,点头“嗯”了一声,低调笑着没有吭气。
老领导啧啧两声,将《首都早报》拿起拍在面前桌面,“《首都早报》头版,高原上的英雄林雪君。”
接着拿出第二份报纸拍在《首都早报》上面,“《北京人民报》头版,《高原动物和人民的救星:马鼻疽疫病的发现者》,林雪君救星。”
第三份报纸拍上:“《河北日报》头版,《牛肺疫、马鼻疽疫病防治标准流程》,专家林雪君同志做对了什么。”
第四份……
第八份报纸拍上:“《内蒙日报》头版,《拯救生命永远放在第一位——草原上磨砺出的兽医员》,内蒙上进标兵林雪君同志!”
又一沓报纸放上来,老领导将这一叠报纸拍得啪啪响,看着林鹰志的表情简直有些嫉妒了:
“老林啊,你这往日可太低调了,要不是听说这位林同志是从咱们首都去蒙东草原支边的知青,我还真没想到她跟你是父女关系。”
林父矜持地轻摆手,摇头道:“都是她应该做的事情,报纸杂志过誉了。”
“哈哈哈,老林,这就不要谦虚了吧?22岁啊,内蒙古自治区的劳动标兵,在咱们国家唯一的草原研究所里当研究员,在农大当特聘教师……这次去藏区支援,居然还是黑龙江哈尔滨那边主力举荐,人也是带着位团长从哈尔滨出发的。不是国家级别的人才,可不会有这么大的人面儿。”老领导说着喝一口浓茶,喝罢了一大口,忍不住皱着眉啧啧吧唧嘴,不是茶太苦了,而是老林这闺女太不得了了:
“小秦还说,你闺女从去支边便开始往各个报纸投稿了,刊登的好文章不计其数。很快就连《首都探索报》这些专业报刊都争相登她的文章。
“你这怎么教的孩子啊?让人惊叹啊。”
“我家儿子要是有老林闺女一半,我就烧高香了。”坐在对面的老同志也忍不住搭言。
“别说一半了,就林雪君同志办的这些事,当兽医的、助力畜牧业的、写文章的,我家孩子能在随便哪一块上有点成绩,我就满足喽。”另一位女同志也一边摇头一边感叹。
“居然是老林的闺女?林雪君同志的文章我都读过,不仅文采斐然,眼光也很高,格局非比寻常啊。”坐在老领导另一边的中年男人不敢置信地瞠目,望着林鹰志摇了两下脑袋,忍不住又道:“我小闺女把林雪君同志的所有文章都剪下来做成剪报了,还说将来长大了要跟林同志一样,去草原上支边,去当牧人们的好同志……原来是你老林的闺女?哎,她什么时候回北京啊?到时候一定要让我请你们一家来家里吃顿饭啊。”
办公室里一群人东一言西一句全是赞叹,大家越是聊,老林脸上的笑容就越是忍不住了。
他一向是个低调平和的人,大家对他的了解只有他做的那些事,哪成想自家闺女这么不低调,搞得现在全国都在报道了,连广播和电视上都开始播她的故事。啧啧,啧啧,哈,哈哈哈……
压抑住心底的大笑,林父虽然骄傲得快要起飞了,但还是秉承着低调做人的习惯,没办法哈哈大笑着应承同事们的夸赞。
“虎父无犬女啊。”
“长江后浪推前浪喽。”
“以前我家老头说未来世界是下一代人的了,我还不觉得,如今看到老林闺女的报道,哎,还真是这样。”
“祖国花朵都长成参天大树喽。”
一众夸奖讨论直持续到下班时间还停不下来,若不是老领导的秘书在外面敲门,大家恐怕还能一直聊下去。
散会下班,一群人一边往外走还一边向林父道恭喜。
陆陆续续人快走尽时,老领导也慢悠悠起身,端上自己的大茶缸子往外走。忽然想起什么,朝林父道:
“哎,老林。”
林父回头,疑惑地驻足等了老领导两步。
“今年内蒙人大代表,林雪君同志。”老领导语气很平,表情却很郑重地道。
林父还没反应过来,门里门外的同事们倒是反应过来了。这些一向沉稳老练的老家伙们终于耐不住了,纷纷带着压抑不住的轻叹,回头望林鹰志。
“霍!”
“哎呦,老林,你闺女要去大会堂开会了!”
“我的天呐。”
“老林!哇,老林!”
待无数个巴掌拍在自己手臂上,林父才恍然回神。
他不敢置信地望向老领导:“真的?”
小梅,要去见大领导……们了?
“我听到的消息,还能假吗?”老领导拍拍林父的背,长舒一口气,望着林父的眼神里全是艳羡。
到了他们这个年纪的人,谁不羡慕孩子成龙成凤的哟。
……
……
在一个大雪纷飞的上午,林雪君三人所坐的火车终于驶进海拉尔站。
马车载上归心似箭的年轻人,木轱辘将碎石路上的积雪压实,嘎吱嘎吱地驶向呼色赫公社。
在场部办公室跟社长报个到,又到草原研究所的三层小楼办公室里报个到,三人便要立即回生产队。
杜川生教授等人当即围上围巾戴上栖鹰帽,大家非要跟她一起走不可。
去第七生产队也好,去别的生产队也行,反正要跟着她去庆祝庆祝,要在吃饭时、休息时、劳动时听一听她亲自讲在西藏和四川发生的事。
于是一群人坐上马车,一起赶往第七生产大队。
大雪漫天,但从场部到第七生产队的碎石路已经修好了,往来间被大雪覆盖的路上隐约可见下层雪壳子上还有车辙印。
洁白的雪鸮从雪雾中来,掠过低空,又隐入雪雾。
快到时,林雪君不禁悄悄在毡毯下握住了阿木古楞的手。两只手隔着两层厚厚的手套,紧紧攥着。
大概是这个时代的路太难走,城与草原的距离太遥远了,她每次回来都有非常明确的穿越千里才归来的慨叹。
一想到要见到沃勒它们了,要看到王小磊阿爸爽朗的笑容,又能吃到大食堂的美味,就觉得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回去。
终于回到家时,他们收到了大队里每个人的热情接待。
不止大队长从家里跑出来,连其他社员也都出来迎接。
“大英雄回来了!”
“小梅不得了了,救了好些动物好些人啊。”
“我就知道我们小梅一定行。”
在大家的簇拥下,林雪君从东家炕头坐到西家炕尾,在大队长家磕了瓜子,在乐玛阿妈家喝了奶茶。
呜呜,熟悉的草原上的咸奶茶,好好喝哇!
林雪君捧着奶茶简直放不下,直恨不得将脸埋进去一样。
王小磊看得哈哈大笑,他们的小梅出去一趟发了好些光、散了好些热,但回来后还是他们的小姑娘。
“慢点喝呀,奶茶有的是。”胡其图阿爸乐呵呵地又去拎奶茶壶。
草原真好哇,铜壶里流出来的是奶茶,锅里炖着的是肉汤,每个拥抱你的都是亲切的阿爸阿妈。
托娅冲进乐玛阿妈家,一个健步扑倒林雪君,两个丫头当即倒在炕上哈哈大笑起来。
大队长转手出去招呼人去山坡上的地窖里取肉取菜,晚上开宴席庆祝英雄回家喽。
乐玛阿妈家门再次被打开,刚去河边取冰回来的塔米尔走进屋,看着林雪君几人,他笑着摘下帽子。
从苏联出差回来后,塔米尔又在北京待到10月,接着便以实习研究员的身份被派到草原研究所来协助杜川生教授工作了——研究所里堆积了好些外文书需要他翻译。
明年他就要毕业了,今年冬可以在第七生产队和草原研究所之间两边跑,呆到明年6月份才需要回首都去考虑接下来的分配问题。
林雪君拉着托娅的手从炕上坐起来,在兜里掏出个牛角笛,手一扬,牦牛角做的笛子便飞出一个弧度后落在了塔米尔掌中。
“礼物。”她笑着说。
塔米尔擦了擦牛角笛,放在嘴边吹了吹,怪声怪气的调子响起,混着大家的笑声,把屋顶积的雪都震落。
簌簌细雪随风飘舞,仿佛给窗挂上了白色绒绒的帘子。
与大家热闹够了,林雪君、衣秀玉和阿木古楞才暂时回家收拾行囊,在晚宴前暂作休息。
院子里的大动物们上山了还没回来,鸡鸭等小动物已经由塔米尔代劳喂过了。
糖豆、阿尔丘它们大概都跟着沃勒去后山巡逻了,林雪君只在院子里看到了它们留下的脚印。
朝着后山呦吼呦吼几声,没喊回来狼和狗,倒把在后山穿梭觅食的海东青飞白召回来了。
林雪君惊喜得忙爬上房顶,给海东青洒了些肉粒。
摘下手套,试探性地去摸飞白的尾羽,它居然没有躲。
指腹凉丝丝、滑溜溜的,羽毛的触感真奇特。
几分钟后飞白吃光了肉粒,站在采食板上梳理羽毛。
林雪君伏在房檐上目不转睛地欣赏神鸟梳毛,只觉得它好像更神俊、更英武了。
她直站到飞白展翅飞走,才哆哆嗦嗦地下了梯子跑回家。
进屋还没等在炕上暖和一下,电话忽然响起。
是陈社长打来的电话,向林雪君宣布一个好消息:
她成为人大代表,1月底要去首都开会了。
呼吸渐渐变急促,林雪君握着话筒激动得说不出话。
视线忽然捕捉到窗外笼罩天地的白色间,一抹黑色闪电破开雪雾直射而来,沃勒回来了。
第330章 人民之子
雪让世界变得干净,也让沃勒黑得像夜,让狐狸锦鲤红得像火。
激动地感谢陈社长后,林雪君冲去开门,一下接住扑过来的沃勒。
它身上太凉了,毛发里全是寒意,冻得林雪君一哆嗦,但抱着它的双手还是没有松开。
糖豆和已经长到半大的白狼小雪山一左一右地舔她的脸,灰风它们对她又是拱又是撞,傻灰风居然还跑到她身后激动得拽住她衣领直往后扥,也不知道在干嘛。
雪从外面飘进屋,洒了林雪君和她的‘狼’群一身白霜。
手指插进沃勒的毛发,很厚实,外层硬硬的,内层绒绒软软。肩膀很强健,腿很粗很结实,屁股上的腱子肉拍起来崩崩响,很好,她的狼还很结实健壮。
又展臂去摸糖豆和小雪山它们,每个都不错,膘很肥,肌肉很硬。
坐起身,她捞来自己的羊皮大德勒穿上,裹紧围巾戴好帽子,走进院子关好瓦屋的门——不然一会儿屋里的热乎气儿都散尽了。
陪着大狼大狗们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儿,跟每一条都亲热过,这才歇下来。
寒冷的大雪天,她愣是忙活出一身汗。
在屋檐下的小板凳上一坐下,膝盖上边爬满了狼和狗。这个头拍一拍,那个头摸一摸,心满意足。
小雪山已经长得很长很高了,居然还想像小时候一样窝进她怀里,真是不害臊。
转头见院子里多了好几个狼窝,并排一直码放到院子边缘,一定是穆俊卿帮忙给小雪山它们做的新窝。
她这院子都快成了全科动物养殖基地了。
才撇开头分一下神,耳边边响起狐狸媚得不得了的吭叽哼哼声,她忙收回视线,继续撸狐狸又蓬松又柔软滑溜的大尾巴。
锦鲤很配合地倒地翻肚皮,林雪君才在它肚子上摸了一把,别的狼就过来凑热闹。灰风一屁股坐在锦鲤脸上,锦鲤嗷一声叫,瞬间跟灰风缠斗在一起。
边上的小银被打架的两只误伤,转头也加入了战斗。
家里娃多了就这点不好,太闹腾。
非得把沃勒搬出来才制止了闹剧,锦鲤当即拱到林雪君胳膊下一边扭动身体一边嗷嗷低叫,显然是在向她告状。
林雪君干脆将红狐锦鲤抱上腿,把它蜷成个红团,专心地撸。
它总算开心,在她腿上翻肚皮吭吭。
糖豆却又不乐意了,扒着她的腿一个劲儿地扒拉锦鲤,逗得林雪君哈哈直笑。
多孩家庭想要一碗水端平可太难了。
阿木古楞整理好了东西,跃过院围栏落在院子里,在糖豆它们扑过去时一边抱摸一边走到她身边,捞过个小马扎挨坐。
林雪君转头拿眼睛乜他:“阿木,我被选为今年咱们内蒙的人大代表了。”
忽然起了一阵风,房檐上方的雪被吹成轻纱笼住了两个人的头脸。
眯起眼,透过圣洁的白色雪纱,林雪君仍看到了阿木古楞的惊喜和笑容。
“我陪你去首都开会。”他说。
“嗯。”
天色渐暗,草原上放牧的人归来,后山上的大动物也下山了。
穿过铺上白色雪毯的生产队主路,巴雅尔带着马啊、牛啊、狍子啊、羊啊、大驼鹿啊,拉了好长一条队伍。
“我的院子应该再扩张一下了。”林雪君笑着望向浩浩荡荡回来的大家伙们,“我的大动物们回来了。”
阿木古楞先站起身,转头又伸手将她拉起。
院门打开,原本是第一位的巴雅尔被小红马超过了。
阿木古楞抱住小红马,用脸去蹭它的脸。
“赤焰~”
“唏律律~”
林雪君摸了摸小红马,忙又绕过去拥抱苏木。
大黑马原本前蹄都抬起来了,见林雪君大步走来,又忙下蹄子朝她略低了头,将脑袋搭在了她肩头。
林雪君一歪脑袋便蹭到了它的脸,随着年纪变大,苏木好像变得越来越亲切了。
“苏木~”
“……”
大黑马虽然没有回应“唏律律”,但歪了歪脑袋,又转脸叼了叼她的帽子。
驼鹿弟弟阿木尔绕到林雪君另一边也拿大脑袋去蹭林雪君,不防备自己屁股还在苏木后腿攻击范围,被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吼一声便颠颠跑院子里去了。
林雪君回头看着明明比苏木更高大粗壮,却偏偏有些害怕苏木的阿木尔,忍俊不禁。
拍着苏木的屁股将它送进院子,林雪君才转头抱了抱其他动物,在已经长到比自己还高的白色驼鹿小奇迹凑近时,林雪君几乎不敢认——
它怎么长得这么威风了。
院子真的要装不下了,它们都长得太快了。
回望逐渐将院子填满的动物们,林雪君唇角一度一度地向上倾斜。
它们每一只,都像是她在这片草原上的印迹,鲜活而富有生命力。
“小梅,晚上炸土豆丸子,放不放胡萝卜丝?”不远处大食堂里探出一颗脑袋,是王建国。
“不放,我想吃纯土豆丝丸子。”林雪君立即高喊回应。
“好勒!”
身后忽然传出咕噜噜声响,转头一望才发现,屋檐下的小鬼鸮睡醒了,正一边梳理羽毛,一边低头从屋檐下看她。
可惜没能把熊猫望望偷回家,不过现在也很好,她院子里的宝宝,一个也没少。
……
在家乡的每一天都是缓慢的,没灾没难的时候,动物生了小病有托娅他们这些新学出来的兽医卫生员治疗,各项检疫、疫苗、驱虫等工作一旦按照时间规定走过一轮,接着年复一年地重复起来就不难了。
每天写写文章、做做研究,带着沃勒、骑着苏木跨越雪原去给急症牛治病,再迎着小雪颠儿颠儿地回家。
没有风雪的晴天,生产队里所有人一起去凿冰、打鱼,雪原好像又与外界隔绝了,忙碌而宁静。
11月底时孟天霞因为在农机研究这方面显露过人才华,又于工作中表现突出,被调去黑龙江参与开荒和农机作业。
直接到农机局做小领导,还兼职拖拉机站的副站长——那边领导表示,做副站长不过是一个过度,让她有机会熟悉一下同志们和工作环境。
她的工作能力、精神面貌和专业技术都得到了高度认可,领导专门从呼盟调她,就是要她过去尽情发挥才能,未来是要当局长,做站长的。
她处的对象也跟她一起调去哈尔滨,继续做文书工作。
林雪君等人在孟天霞出发前赶往海拉尔,最后与她团聚一番,并送孟天霞上火车。
当年一群人一起到呼色赫公社支边,8个年轻人从来没离开过家,到了草原连蒙语都不会讲,奶茶也不会煮,对未来充满迷茫……如今6年过去,每个人都已展开翅膀,飞向属于自己的天空了。
送别孟天霞,大家又转道海拉尔规划处的新区,在基础建设办公室给安排的宿舍大食堂里,狠狠吃了穆俊卿一顿。
如今他负责整片新区的建设,哪里建什么房、房子怎么造等等都要过他的手,曾经在木匠房小院里蜷着身体造微型小桥的人,终于开始大展身手、建设他自己的‘理想国’。
一次次分别,一次次团聚。
带着沃勒和苏木去雪原上找回因深入草原做冬牧草数据记录而迷路的研究员,跟迟予教授在布满腾腾热蒸汽的研究室内做实验,与杜川生教授钻羊圈寻找基因最优秀的混血羊,随阿木古楞去草原上捡牛粪……
林雪君的时间被一件又一件事填满,一晃眼已到12月,又要出发去首都给农大的学生上分享课了。
再次整装,已觉得坐火车赶路是件平常事。
她甚至没让亲朋们送,拐上阿木古楞就出发了。
穿越雪原与冰霜森林,况且况且着到首都。
来接他们的小轿车路过北京天安门,绕进小胡同,来到爷爷的四合院门前。
大门一推开,爷爷迎出来,笑呵呵便道:
“哟,我们人民代表回来啦~”
……
……
林雪君不止是今年内蒙的人大代表,在她落地首都半个月后得到通知,她还是今年的全国劳动模范。
在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之前,她先迎来了劳动模范表彰大会。
全家人连续激动了许久,才渐渐踏实地接受这件事。
《人民日报》来采访时,爷爷比她还紧张。
可到了表彰大会这一天,全家人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紧张。
爷爷、爸爸和妈妈也受邀在列,同样穿上了自己最好的衣裳。
阿木古楞则由《首都早报》委派为记录员,带着纸笔与扛着照相机的小王共同参会。
全家人一起出门,仿佛是旧巷子里的时装秀。
进入会场后,林雪君拐去后台,其他人则分坐在台下,静静地等待。
这样的流程,林雪君已经在呼和浩特的表彰大会上走过一次了,其实并非完全不熟悉。
前一天也来参与过彩排,按理说不该紧张,事实却并非这样。
将要发生的一切,光是想一想,便觉得面孔发烫,呼吸急促。
耳边是工作人员不断强调流程的话语,四周嘈杂,她却觉得很静。仿佛独自一人站在一片荒原上,只等待着阳光普照的那一刻。
好像有人调皮地拨快了分针,时间眨眼就过,等林雪君恍然回神,大会已然开始。
一个又一个模范走上台,伴随着的是主持人念诵的一件件优秀事迹、一桩桩非同寻常的功劳。
耳边响起“抗旱抗虫灾”“参与研究绿僵菌、乳酸菌”“抗疫防疫治疫”等关键词时,她仍觉自己仿佛身在梦中。
直到身后的工作人员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林雪君才意识到,自己要登台了。
灯明亮得过分,她走进光亮里,仿佛置身火辣辣的盛夏。
一步步走向领奖台正中央,如流程般与主持人互动,说她早背熟的词句。
台下林父坐在单位上级身边,他还未来得及激动,已被老上级大力拍了两下手臂。
转头间,老上级压低声音,却抑不住情绪地道:
“她不止是抗疫治疫,还是发现马鼻疽疫病的人啊!而且制定了全套工作流程,让整个藏区井然有序地抗疫和治疗,真厉害啊,真厉害啊……在这次畜牧业疫情中,可真是起到太关键的作用了!怪不得,怪不得能——”
对话戛然而止。
台上主持人和林雪君的对话结束,到大领导给模范发奖章奖状并合照的环节了。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会场落针可闻,仿佛连人群的呼吸都停止了。
林雪君笔直立在台上,慢慢转头,望向礼堂搭建在舞台边缘的台阶角。
她置身高光中,看不清台下的情景。
直到伴着掌声,一位身材高大的老人拾阶而上,向她走来。
——【正文完结】
(下一章更番外,18点见)
第331章 番外1-放归
在某一年的春天,林雪君救治了一只座山雕(秃鹫)。
大秃鸟站着都有一只羊那么大,即便受伤了不能飞,但尖尖的、长有倒钩的喙仍然充满威慑力。
原本林雪君不想将它跟其他动物们放一起,担心它伤害小牛小羊小鸡小鸭,但一次给秃鹫翅膀上药后没立即收进仓房的十几分钟里,老獒阿尔丘反覆将想要靠近鸡鸭等小动物的秃鹫驱赶到大动物活动区。
而当秃鹫转脸想靠近小羊小牛时,头顶两个仙人掌一样扇形大角的成年雄驼鹿阿木尔(驼鹿弟弟)一低头就将秃鹫顶翻了。
如此一来,秃鹫再不敢靠近小动物区,在温和稳定的大动物们身边左摇右摆地散步时也不敢往小牛小羊身边靠了。
林雪君跟着盯了几天,发现忠诚的老獒犬阿尔丘为了守护小动物,居然连巡逻散步都不去了,除了上厕所和吃饭时间外,都伏在院子里盯着大秃鹫——它好像又找到了自己狗生的意义,恢复威风凛凛,连眼神都从温和变得犀利了。
如此一来,林雪君便不再将秃鹫关进仓房,每天喂饱它、降低它的捕猎冲动,然后就放任它在院子里溜跶了。
大秃鹫走起路来像个醉汉,杈着腿左右摇摆。不飞的时候一点都不凶猛,简直憨态可掬,像只大号的老母鸡。
大驼鹿阿木尔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不喜欢秃鹫,有时候从山上跟巴雅尔溜跶回来了,瞧见在院子里‘老人散步’的秃鹫,非要低头顶角将秃鹫追得满院子‘母鸡跑’,把个大型猛禽搞得狼狈不已。
大概是长角阶段脑壳痒,院子里其他动物都是一块儿长大的,有感情了,不好用来磨角,就大秃鹫吊儿郎当的最好欺负吧。
回想阿木尔和它的姐姐海日刚来到院子时还是两头‘小驴’,虽然小小年纪就能一口一个大苹果了,但其实都还是宝宝。整天蹦蹦跶跶地跟着巴雅尔跑,连小红马唏律律两声都能吓得阿木尔嗷呦嗷呦地躲到巴雅尔后面几个小时不肯出来。
不知不觉间几年过去,阿木尔已经长成第七生产队无敌手的大家伙,连沃勒看到它都绕道走、不愿意轻易招惹的‘鹿魔王’了。
林雪君的院子对两只成年驼鹿加两只未成年驼鹿来说太小了,每天一回院子总是束手束脚。
尤其阿木尔是大雄鹿,每年都要长一对枝杈茂盛的大角,春夏长角阶段就喜欢没事儿呆着的时候磨角。
反刍时,磨角;
追秃鹫累了,休息一下,磨角;
仰头夜观天色,磨角;
默默看苏木教训耍赖皮的小红马,磨角;
对上阴影中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好像是大黑狼,有点害怕,磨角;
在院子里混不吝地拉一大坨,也磨磨角……
围院子的栅栏太细太矮了,不好。牛棚的木头一碰就摇晃,也不好。就数瓦屋外墙又宽阔又硬,最适合磨角。
但林雪君可不让它尽情地磨,尤其白驼鹿小奇迹慢慢长大,也开始学着阿木尔的样子磨角了。
它们俩一高一低磨个几天,挡风的墙都要变成洞洞墙了,夏天雨一冲,还不得塌了啊。
只好继续扩建院子。
林雪君的兽医站小院(知青小院)早经过几次扩建了,附近能扩张的地方都已被侵占,只好将‘朝向阿木古楞小木屋的院子木栅栏’拆了,把知青小院和阿木古楞小木屋之间的菜园子笼入院子,再把阿木古楞的小木屋也笼入院子。
如此一来,院子扩张了,阿木古楞来找林雪君也不用再跳栅栏,直接绕过牛棚走过来就行。
担心牛和马会偷菜园子里的菜,还要在菜园子外加围一圈儿结实的木栅栏,形成个院中院。
连续一周的基建,总算扩建妥当。
合并了菜园子和阿木古楞地盘的兽医站小院,终于成了第七生产队最宽敞的院子,大驼鹿们回家后也能在院子里溜跶开手脚了。
被笼入院子的几棵大树也能代替瓦屋墙壁供驼鹿磨角用,十分完美(尽管树并不这么想)。
唯一不太完美的就是,阿木古楞的小屋是木头做的,大驼鹿们就喜欢那股松木香味儿,没事儿就溜跶过去啃两口。
阿木古楞有时睡着睡着忽然被磨牙声吵醒,不知道还以为自己床上睡了个五旬野男人,坐起身仔细一听才恍然,哦,阿木尔又一边哼哧哼哧喘粗气儿,一边啃小木屋的房檐了。
早晚这木屋要被阿木尔的驼鹿家族吃掉,说不定哪天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以天为盖地为庐,房子都进了大驼鹿的肚子,只给他留一张小床栖身。
林雪君见阿木尔老是去小木屋作怪,也觉得不好意思。
便悄悄拉住阿木古楞的手,承诺如果阿木尔真的把他的房子吃了,她就让他搬到知青瓦屋来住。
虽然觉得林雪君是在哄人,阿木古楞还是高高兴兴地接受了阿木尔的夜半磨牙和呼噜。
甚至还期待起来:阿木尔啊,你怎么光啃屋皮呢?倒是大口吃起来呀!这样慢慢地磨着牙啃,要哪年月才能把木屋吃秃?!
每每睁开眼发现房顶还在,墙竟然也在,阿木古楞总忍不住叹息——阿木尔!没效率的大家伙!哼!
…
大驼鹿们散步的空间大了,阿木尔傍晚回家后追着大秃鹫跑的圈子也大了。
人家擅长的是在天上飞,陆地奔跑哪跑得过阿木尔,每每被撵得一边大叫一边扑腾翅膀,总一副‘等老子好了,一张翅膀就飞走,绝不再受大角驴的气。一秒都不多留,一秒都不!’的架势。
不想秃鹫还没康复,阿木尔却变得越来越躁动——
它开始发Q情了。
盛夏时节草长莺飞,温暖的环境总令动物们变得过分活跃,好像逐渐沸腾的水一样,越来越无法被平静地盛装在水杯中了。
驼鹿分叉的鼻子使驼鹿能在冬季气温50摄氏度中生存,却对高热非常敏感——它的鼻道可以让空气在到达肺部之前被加热15度。
30度左右的夏季对它的肺来说有45度那么热。往年盛夏驻地最热也就26度,今年更热些,大概能热到二十八九度。这大概是阿木尔即便到了傍晚仍在森林里晃悠,越来越不愿意跟着巴雅尔回驻地的原因。
发Q情期的它情绪不稳定,脾气暴躁,对温度的敏感远胜其他时候。
往年它和姐姐会在跟巴雅尔上山的时候脱队走向更北边的森林寻找伴侣,也出现过一周未归的情况。
但今年阿木尔一直没往深山里走,只在后山和半山腰处徘徊,有一次还差点把半山腰守林人王老汉的赤兔犬插上天。
一则担心发Q情Q期的阿木尔会对驼鹿姐姐海日下手,再则也怕它在发Q情期伤害到驻地里其他动物,林雪君跟大队长等人商量一通后,终于决定在这一年带阿木尔顺后山往北,一路走向比根河更北的兴安岭原始森林。
“放归吗?”大队长问。
“嗯。”林雪君虽然不舍,但还是决定试一试。
驼鹿姐姐海日因为是母驼鹿,没有角,在森林里生活不安全。尤其带崽阶段,3头狼的小队就能威胁到母驼鹿和宝宝的安全。
加上发Q情期海日虽然也会自己往深山里走,呦嗷呦嗷地呼朋引伴,但到底没有那么暴躁。
所以林雪君决定还是先留下同样成年的驼鹿姐姐。
驼鹿弟弟阿木尔到底是头健壮的如恐龙一样的野兽,两个大角比人类的手臂还长,角上大量的枝杈如无数把尖锐匕首,它在大森林里能够保护自己,面对狼群和狗熊也未必会输。
每天都会去后山吃草的阿木尔其实从没离开过野外,现在它需要更大的‘游乐场’,也应该能适应更大的‘游乐场’了。
带着阿木尔出发的这一天,小红马没心没肺地跟着蹦跶,甩脱巴雅尔也想跟着林雪君和大驼鹿一起走另一条路。
林雪君将它赶回生产队在后山围的分隔栏内,它疑惑地歪着脑袋,一双又亮又大的马眼里满满委屈,好像在问为什么带大驼鹿不带我?
林雪君被看得无奈,只得又折回去摸摸小红马赤焰的脑袋,手指揪梳一下它的鬃毛,又用力拍拍它的屁股,才哄它跟着巴雅尔走了。
因为阿木尔在发Q情期,以往还能摸它抱它的得胜叔已经不能近身了,只得落后近十米跟随保护林雪君。
阿木古楞也跟得胜叔走在一块儿,一边行进一边偶尔暂停一下采摘些草药丢进背后箩筐。
森林里不方便骑马,但可以带上狼群。
留糖豆和阿尔丘陪着衣秀玉看家,林雪君把沃勒、灰风它们和狐狸锦鲤都带上了。
狼群虽然跟着一块儿,但阿木尔不允许灰风它们靠近自己5米之内,一旦发现必定低吼着顶角冲锋。
唯独沃勒没关系,不知是因为阿木尔来的时候沃勒就在了,它对沃勒更信任。还是因为小时候它就怕沃勒,这时候也留存着儿时的恐惧记忆,不敢轻易冒犯大黑狼。
林雪君倒是一直能近阿木尔的身,可以跟它并行,还可以摸它拍它。
只是不让骑了,不然还能最后骑着它在森林中奔跑穿梭,想来一定很威风。
盛夏的森林虽然没有寒冷和饥饿,却同样危机重重。
夜晚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四野鬼鬼祟祟的窸窣声,还有不知名动物的鬼叫。但凡树丛间发出一点响动,人都能凭借丰富的想像力意推想出一整个险象环生的恐怖故事。
幸而有阿木古楞和得胜叔轮流守夜,又有沃勒带着狼群在他们临时扎营的空地四周巡逻,不然恐怕觉都不敢睡。
随着他们越走越远,阿木尔也会露出疑惑的表情,忽然转头想要往家的方向走。
林雪君要拽着它的鹿角奋力与它拔河,才能在僵持一阵子后使它改变主意继续前行。
深山的森林越来越两块,有时风呼呼而过甚至会觉得有些冷。
林雪君走在阿木尔背后,感受到它对自己的信任与依恋,常常会生出仿佛要丢弃它般的愧疚感。
它被激素影响,那么暴躁了,却还允许她靠近。明明那么容易愤怒,却还是会本能地低头用脸蹭她的脑袋,任谁都会不舍。
但瞧见它自由自在地在广阔的林海间奔跑穿梭,忽生破坏欲便可以无所顾忌地狠撞大树直至将其撞倒,想游泳了只要找到河流便能尽情翻腾嬉戏、畅吃水草,而且再也不会因为怕热而不舒服地粗喘,林雪君又觉得自己不应该以人类狭隘的占有欲和情感困束它的自由,把它留在被生产队围起来的后山有限区域和知青小院中。
驼鹿不像狍子、狼、狐狸和鹰,那些小体型、动作迅捷的动物能在距离驻地不太远的地方找到自己的族群和配偶,白天出去‘放风’基本上能满足它们所有对自由和本能的需求,晚上还可以回到生产队的窝里安安全全地睡觉。
驼鹿的种群在更远离人类的森林中,最适合它生存的也是更北边的低温森林。
脑内不断回想这些知识,林雪君才能说服自己不带着阿木尔回头。
走吧,走吧,‘妈妈’带你走得远远的,去有很多‘驼鹿美女’的地方找对象。
…
再长的路也有走完的一天,终于抵达深山森林,听到不止一头母驼鹿的深情呼唤,林雪君觉得就是这里了。
在更加人迹罕至、树更高、林更密、地形更复杂的山林里,阿木尔变得愈发活跃。
天色昏暗下来时,林雪君三人寻了个有大石摊的、靠近河流的松林,在大石头上铺了皮子睡觉。
篝火燃烧了一夜,茶咕嘟咕嘟煮了一缸又一缸。沃勒和狼群的叫声此起彼伏,其他小兽的声音越来越远,夜晚终归沉寂。
林雪君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总是一想到分别、一想到阿木尔小时候,就坐起身去摸阿木尔,感受它粗硬的短毛,和它皮肤下强健的肌肉。
虽然现在是可怕的大怪兽了,但曾经也是个胆小又爱捣蛋的宝宝呢。
晨曦洒进迷雾笼罩的森林时,林雪君从兜里掏出最后一颗苹果,喂给阿木尔。
大驼鹿昂着头张大嘴巴、扭动着鼻头,卡嚓卡嚓两下便将之吞入。吃光了又不过瘾,转头再次朝林雪君望来。
它还想吃。
“没有啦。”以后要自己找果子吃了,阿木尔,这山这么大,一定有足够你吃到过瘾的大量果子储备。
远处传来母驼鹿的低鸣,林雪君拍拍阿木尔的屁股,“去吧,不要让你的同类等太久。”
阿木尔像听懂了她的话,转首抬足朝森林中走去。
林雪君沉默地站在原地看着它的背影,手扶上身边的参天巨树。
阿木尔走了两步又驻足,回头等了一会儿,发现林雪君并不上来,便要折返。
林雪君忙伸手轰它,阿木尔却不懂,还要回来。
林雪君只得怒声叱喝,又抓起地上的石头朝它挥砸。
大驼鹿被打到肩膀,愤怒而委屈地朝着林雪君鸣叫,没能换来林雪君的悔过。
她弯身又拾起了另一颗大石头。
“呦嗷——”阿木尔仰头左右摇摆着巨角,气得大叫,气得跺脚。
林雪君却没有丢开石头,反而作势又要朝它丢。
它终于转身奔跑起来,跑几步又回头,呦嗷两声再跑,再回头……
直至大驼鹿巨大的身影渐渐朦胧进清晨的薄雾,渐渐消失。
林雪君手中的石头掉落,她伸袖抹去脸上的泪水,转头对得胜叔和阿木古楞道:
“我们快走,别让它折返的时候又追上我们。”
阿木古楞和赵得胜都没有吭声,沉默而利落地收起皮毯和水壶,浇灭篝火,带上狼群快速循另一条路隐进松林。
脚下厚厚的松针被踩得吱呀呻吟,风穿过树的缝隙发出哭嚎般的悲鸣。
身后忽然传出高亢的、绵长的鹿鸣,时而低沉如吼,时而高亢清灵如森林之神的吟唱,那是阿木尔的歌声。
林雪君的眼泪又冒出来了,步速却变得更快。
本来跟在队伍最后的沃勒忽然低吼两声,将灰风安排在队尾,自己则大步跑到林雪君身边。
往常最不粘人的大黑狼忽然变了样,开始擦蹭着林雪君的小腿前行,时而挤蹭在她左边,时而挤蹭在她右边。
沃勒以前从没这样过,简直拌脚。
林雪君不得不停下来,蹲身按住它的背,哑着声音问:“怎么啦?”
沃勒当然不会回答,但它舔了下林雪君的脸,舔到一口咸咸的味道。接着忽然扑向林雪君,前爪搭在她两肩,认认真真一下又一下地在她脸上、脖子上舔了起来。
“哎呀,太臭了,臭狼!”林雪君忙抬臂蒙住自己的脸,它却还不罢休,对着林雪君的手又舔个不停。
灰风它们当即也从森林间奔回,垂摆着狼尾,拱在林雪君身边又是舔又是扑。
虽然不明白原理,但犬科动物似乎有自己的一套读懂人类情绪的办法。
林雪君就这样以‘被沃勒搭着肩膀’的姿势哭了一会儿,再放下手臂时,眼睛虽然红彤彤的,情绪却已经平复。
她站起身,朝阿木古楞和赵得胜点头道:“我们继续走吧。”
阿木古楞走上前,心疼地轻轻拥了她一下,眼睛望着她,虽然没有开腔,却仿佛已说了无数句安慰的话。
赵得胜背着猎枪、拎着行李,看看刚‘拥抱’安慰了林雪君的狼群和狐狸,又看看也拥抱安慰过林雪君的阿木古楞,疑惑地想:难道都要拥抱安慰一下小梅?那我——
几年后参加过阿木古楞和林雪君的婚礼,赵得胜仍会回想起当年在森林里的这一刻,然后暗暗地庆幸:还好当时他没有。
……
……
阿木尔离开了,知青小院里的大动物们早出晚归的生活照旧。
倒是秃鹫变得越来越舒坦了,没有大怪物顶着巨角追着它顶,它在院子里溜跶的姿态越来越像个退休老大爷。
翅膀上的伤明明已经恢复了,偏偏就是不飞。
每个晒着太阳的下午,每个刚吃完盆盆肉的傍晚,它惬意地炸蓬着大翅膀摇摇摆摆地散步,那姿态仿佛在说:驼鹿走了,我要在这里永远住下去。
直到早冬有一天林雪君回来晚了,没来得及喂秃鹫,赶回来的路上瞧见它展翅高飞向草原,才终于确定:这家伙根本不是“外伤好了还有内伤”,它就是有吃有喝舒舒服服地赖在这里不想走!
果然在饿了两顿自己飞出去找食后的第三天,它又扑扇着翅膀飞了回来。
稳稳地落在院子里,继续摇摇摆摆地装老大爷,讨食讨得脸不红心不跳。
因为在林雪君的知青小院里顿顿吃好肉(不吃腐肉),它秃顶的脑袋上都开始重新长毛了。
猥琐相慢慢消失,整只座山雕越来越俊俏。
天气渐寒,大雪开始下了。
深冬最冷的一个早晨,林雪君听到院外咚咚敲门。
推开门一看,好大一只驼鹿站在院门外的小桥上,身后还跟着个比它小两圈的母驼鹿。
秃鹫比林雪君更先反应过来,“嘎啊”一声惨叫,它的噩梦回来了。
……
……
在冲出木屋、拉开院门,用力拥抱巨角已脱落的阿木尔的那一天之后,阿木尔又开始了每天跟着巴雅尔早起上山、傍晚回家的生活。
驻地的冬天还是很令它满意的,直到春末天气转暖,它才晃晃悠悠离开了驻地——这次不需要林雪君带路,它自己走向了北边深山。
只是没有带走它的小女朋友——怀孕的媳妇是要留给‘老娘’照顾的。驻地多好呀,吃得好,又安全。
好在驻地森林里很凉爽,蒙东草原入夜温度降得也够快,母驼鹿在林雪君院子和后山之间过得还不错。
6月底,阿木尔带回来的母驼鹿产下一只强壮的驼鹿宝宝。7月初,驼鹿姐姐海日又产下两只驼鹿宝宝。
林雪君照顾一院子宝宝,更加手忙脚乱起来。
在这间‘草原动物园’里想要有分别可太难了,没有一只动物不记得家,没有一只动物不满意这里的伙食和服务。
越放归,动物越多——
这大概就是属于呼色赫公社第七生产队‘草原动物园’的传奇吧。
第332章 番外2-轻舟已过万重山
第333章 无名英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