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 · 2020年11月22日

绝地 by 予城暮(49 – 55.tbc)

第四十九章  决裂

士兵们没有离开,敞大的操练场里张起灵站在人群之中,犹如众矢之。

他站在原地目光一直紧锁着吴邪远去的背影,直至再也看不见。

胸口的血把身上的军服浸湿一大片,能够看出一片暗红。他任由身上的血缓缓落在洁白的雪地上,犹如一朵朵艳丽的小花,然后渲染开来。他一步一步地朝营地外走去,沿途留下一路的血迹和深浅不一的脚印。

张起灵是在所有人憎恨的目光中离开的,缓慢的步伐并不稳,却始终坚持着走出营地。

士兵们跟随着他到营地门口,除了那恨不得将他剉骨扬灰的目光,他们一路无言,却步步紧逼驱逐着张起灵离开。

麒麟很虚弱,这是所有人都清楚的事。如果不是碍于吴邪刚才的一枪以及其他队长也并未出手,他们恨不得冲上去把这人揍一顿以泄心头之恨。

重伤状态下再遭毒打,纵使他是麒麟也活不成。他们都想麒麟死,用他的血替牺牲的兄弟偿命。麒麟不死,就是后患。

但他们是军人,必须服从上级指令。即使吴邪的做法并不能服众,但不能越级出手这是军规。所以他们只能眦目欲裂的看着他走出营地。

不知走了多久,体力渐渐流失。张起灵的手放在胸前位置,蹭得一手鲜血才发现衣服早已被鲜血浸湿,寒风凛冽地呼啸着,张起灵最终寻了一棵树靠坐了下来。身后是被冻结成霜的树干,身下是冰冷的雪层。

张起灵颓然坐着,稍稍一动能感觉到从胸口传来的痛初,但他并没有处理伤口的打算。原本瞄准心脏的子弹在开枪时偏移了一些,子弹没有打中心脏,但不代表失血过多不会死人。

而张起灵似是不想活般,淡然的坐着,像是打算听天由命,也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那一枪一时之间并不致命,但也不会留他多少还手之力,甚至失血过多有可能成为他死亡的原因。这就像一场博弈,任谁都不知道这场赌局最后的结局。

张起灵也不知道,因为从未有人能够朝他胸口开枪还能打中。但这一枪,是他欠吴邪的。

他想起吴邪最后看他的眼神,如同看待一个毫不相识的陌生人般。那个眼神牢牢印在张起灵的脑海中,向来不会觉得冷的人头一回觉得遍体寒意,他不禁收紧了衣服却于事无补。由心而发的冷意。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这种味道出现在林中是种危险的象征,出门觅食的食肉类的野兽会循着血腥味找到猎物,就好比野狼。

这也是士兵们能忍住没有动手的原因之一——让他在林中自生自灭。

狼向来是群体猎食,普通情况下麒麟可以轻易战胜野兽,但此时的麒麟并没有足够的体力打败狼群。那么迎接他的会是什么?被狼群扑咬致死然后分吃骨肉。

张起灵从身上掏出一把枪,那是吴邪给他的,是他身上仅有的武器,也是他最后的保命途径。

张起灵缓缓闭上眼,手上紧紧握着枪。

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还是把危险引了过来,由远至近传来了动静,循着味道狼群渐渐包围在四面八方。但它们似乎忌惮什么般没有直接一拥而上,而是站在不远处盯着它们的猎物,眼里冒着绿光。

放着新鲜的食物不吃是种煎熬,更别提那身血腥味刺激着它们让它们疯狂。终于狼群中响起一声狼嚎,狼群互望一番,突然一同往张起灵的方向发动攻击。

“砰——”一声,子弹中正一头狼的脑门,跃起在半空中的狼瞬间倒下去连挣扎都没有就再也起不来。

那个原本昏迷的人此时睁开着眼睛,一双眼冷冷盯着狼群,那目光却像是在看待一切死物。冷漠却又嗜血,一瞬间犹如地狱修罗般慑人。

狼群察觉到危险停下了,野兽有趋安避危的本能,这人让它们觉得恐怖,一时不敢上前。

被子弹击毙的狼倒在中间,狼群生性好战不服输,看到同类被杀害仍是不肯罢休,一群被惹怒的众狼呲牙怒瞪着张起灵,纷纷磨爪出击。

狼本就聪明狡猾,行动又极为敏捷迅速,提高警惕的狼并不容易打中,想要一枪毙命更是难上加难。

子弹没有虚发,却很少击中要害,狼群暂时畏惧着张起灵手中的枪不敢轻易上前,但子弹总有用完的时候,只要还有一头狼活着,那他的下场依旧是葬生狼腹。

就在千钧一发之时,由远至近传来急促的野兽步伐声,一头庞大的身躯一跃而起落在了张起灵面前,它吸了吸鼻子闻到那人身上的血腥味瞬间被激怒了,转身看向狼群,凶狠地咆哮嚎叫着,脚下的爪子磨着仿佛下一刻就要发动攻击。

狼群不禁往后退了退,停在原地朝它嚎叫。狼群是认识它的,因为每隔一段时间它便会出现在森林里,从最初它们会合伙攻击到如今忌惮它。野兽比人更清楚它们面前这头狼的实力。

张起灵直直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狼,他左右看了眼随后眼神一黯,目光所及之处并没有他想见的人。

合萌在张起灵面前来回走动却不离开,保护态度十分明确,它看向狼群的目光充满凶残狠厉。

狼群试探性地往前走了一步,换来的是合萌更为激烈的嚎叫,似乎只要它们再往前一步它就会攻击。

狼群似不甘心又不敢上前,两方僵持了很久,最终狼群恶吼了几声才转头离开。

直至狼群彻底离开后,合萌才转过头凑近张起灵,它用鼻子嗅了嗅,在他膝盖上方的位置顿了顿,然后再停在他胸前位置吼了吼。如果张起灵穿得是白色衣服,早已是个血人了。

可即使是此时生死一线,他也显得从容不狼狈。

吴邪曾经断言过张起灵不想死,但他并没想过,张起灵怕不怕死。

张起灵不想死,是因为他还有想要去追寻的东西,虽然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清楚只有活下去才能找到。

可以说张起灵是个“惜命”的人,但他并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

失忆的时候不知道,恢复记忆后他更不知道,因为他的命在他逃出那个地方前,并不属于他。

吴邪其实是他留下的意义。但吴邪不要他了。

合萌用毛茸茸的脑袋拱了拱张起灵,动作很轻,对方似没感觉般纹丝不动。似有所觉,合萌再次拱了拱他,似乎示意什么,但得到的只是张起灵淡漠的一瞥。

平时都能沟通的一人一兽此时总不会对不上频道,奈何伤患不肯配合,合萌只能一直原地绕着他走,像是很焦急的样子,走几圈回来推推张起灵,又咬住他的衣服扯了扯。

这一人一兽平日看似不对盘,实际上心底早已接纳彼此。在吴邪真正接受张起灵时,合萌也把他当做“自己人”。

明知待在原地就算走了狼群也会有其它危险,但张起灵像是打定主意不想离开。

合萌有些委屈地“嗷呜——”嚎叫一声,一双兽眸盯着张起灵看了会,随后迈开腿离开了。

张起灵看着它离开,只是垂下头,依旧不做任何反应。

像是过了一个很久很久,草丛里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意识有些模糊的张起灵并没有睁开眼,那步伐有些熟悉,却不是他想要的人。

合萌再次出现时,嘴里叼着一个袋子,它把袋子搁到张起灵身边,然后用爪子扒拉了一下,露出袋子里装满的处理伤口的药和用品。

失血过多让张起灵短暂的昏迷过去,合萌推了推没能唤醒张起灵便朝来时的方向看去,那个方向没有任何动静,最后合萌只能耷拉着脑袋灰头灰脑的离开。

走出了一段距离,一个穿着白袍的男人站在不远处等着它,待合萌走近俯下身揉了揉它的脑袋看了眼那个方向叹息一声:“只能看他运气了。”

一个人不想活任何人都救不了他,与其他出面施救被对方拒绝倒不如让他醒来认为是吴邪来了一趟。至于能不能活下来就得看他运气了。

解雨臣想起自己跟上去时看到吴邪转身后的眼神,那是一种空洞的绝望。显然对吴邪来说更在意的不是张起灵有没有背叛一事,而是他开了那一枪。那一枪也算是斩断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但无论吴邪恨不恨,能肯定的是他绝不会想张起灵死,不然那一枪也不会打偏。

吴邪的枪法不差,在目标不动的情况下完全可以命中中心。

张起灵的身份太敏感了,换着普通人也只是先关押查明再处决,但张起灵不需要,当初他出现在这边国界时上级已经有了要除掉他以绝后患的想法,他之所以能够留在营中归到自己这方全因吴邪替他做了担保。

如今这事一出,不管真假上级都不会留下他。而吴邪打偏的那一枪等同于当着所有人的面徇私。

解雨臣看了合萌一眼:“走吧。”寒风吹散了骂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待解雨臣走后不久,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走到张起灵面前蹲下,他在对方凌厉的目光下打量了一番。

“哑巴,看来我是把你害惨了。”

张起灵抿嘴不语,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我早说过那种日子不适合你。”

“没有下一次。”张起灵冷冷的开口,其中意思也只有两人知道。

瞎子心虚的挠挠脑袋,似乎有些心虚。“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只怪你那口子出手太狠了。当然这话瞎子没敢说出口。

收钱办事,他不过是临走前按雇主要求在营地里安置了一个小仪器,那个仪器不是窃听器,但他也是后来才知道张起灵身体里有一个未启动的窃听器,未启动状况下是检查不出的,而他安置的那个仪器正是用来远程启动窃听器。

“这次算我欠你的,有什么要求你就提吧。”瞎子是真把张起灵当兄弟的,如果他知道这件事关系到张起灵钱再多他都不会接。

他当初也帮过张起灵一次,估计是这个原因这人才不把他供出来,只是这个人情去拿命还,他哪能受得心安理得?

“不准……再对他们下手。”很是虚弱的声音却仍不容置喙。

“……好好好。”先把你老人家的命拿回来先吧。

昏暗的房间里仿佛被笼罩上一层不见天日的阴影,房内安静的可怕,纵使关闭了门窗仍让人觉得冰冷无比。就像寒气从缝隙中侵袭进来,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吴邪蹲坐在床头柜前,垂着头,一坐就是很久很久,久到让人误以为他只是一座雕像,不会痛,没有感情。

他抽出随手的匕首,昏暗的环境里仍能看到一束银光,吴邪闭上眼像是在回忆什么似的,再次睁开眼时眼里布满血丝,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看着那把匕首,然后拿起对着自己胳膊毫不犹豫地狠狠一划,浓重的血腥味在房间里迅速蔓延开来。

吴邪蹲坐在床边,任血液不断流出。

胳膊上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但似乎只有这样心里才能不那么疼。

吴邪看着握着匕首的手,也就是这只手开得枪。

他脑海中反复浮现的都是他举着枪瞄准张起灵的胸口,他以为自己不会真的开枪,但那声“砰——”的一声犹如在耳边响起般,震耳欲聋。血色也随着这一声枪声在眼前晕染开来。

那人最后看他的眼神里充满难过,可是他娘的你难过个什么劲?该难过的人,明明是他。明明,他只要否认就行,只要否认自己就可以想尽一切办法查明真相保下他。

他曾经承诺过要保护张起灵,既然做不到,那就陪他一起伤。

难怪有人说万事抽身难。当初越是奋不顾身,遭遇背叛的时候就越是疼痛。付出的越多,抽身的时候就有多难,就像是把骨肉从身体里生生剥掉,犹如凌迟。

抽身不了,那就不执着忘记,记着也是一种提醒。

流出的血浸湿吴邪一边衣袖,鲜血顺着手臂分流滑下,落在地板上慢慢汇成一小摊血色……

——滴答。

第二日黎明破晓,士兵们照常在操练场上训练时吴邪出现在众人面前,脸上除了一丝苍白憔悴,看不出任何异样。

他依旧站在台上看着底下的士兵进行训练。没有人知道昨天吴邪回到房间后干了什么,只觉得他好像一夜之间变回了个人,脸上总是没有表情,有时候对着熟人还能笑一笑,但那笑容不达深处,假的很。

那名士兵因为以下犯上的理由最终被逐出了军营,也因为这一事,所有人像是突然失了声般,默契的绝口不再提起这事。

而吴邪好像经历了什么,让这个大男孩把一直坚持的同情心都收了起来。可以说他真的成熟稳重起来,但如果这是成长的代价。未免太过残忍。

吴邪依旧主持着营地里的一切事情,甚至去为牺牲的同伴讨回公道。

一切似乎没有改变,但吴邪却像个复制版的傀儡般,有情绪的那个已经离开了,剩下这个没了七情六欲。

胖子和小花见状也只能叹气,曾经他们赞同他俩在一起是为了让吴邪有所牵挂不舍,在战场上也就不至于那么不要命。但如今他们却开始怀疑自己是否错了。

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怎么可能在一起?

路过训练场的吴邪不禁停下,他抬头看着成绩栏上的字,那上面显示的排名依旧他是第一,而这个第一正是那人替他拿下的。四级。

四级的成绩吴邪自己也拿过,只是他的得分跟张起灵还差那么一两分,当时因为瞎子排了第一而他被压到第三愤愤不平了一晚上,等他第二天醒来就发现自己的成绩被排了上去。

这样的成绩吴邪也不是做不到,只是要比另外两人难上许多。就好比他们只是当打发时间的闯关游戏,而吴邪却得用自身安全去拼。就算吴邪这几年再怎么努力,几十年的差距也是追不上的。

吴邪从不会勉强自己硬刷闯关记录,在他看来这套设备只是用来训练提高临场应变能力,点到即止。

除了这一次,吴邪看着成绩栏上刺眼的名字和记录,毫不犹豫的走向了训练场……

解雨臣赶到训练场时吴邪还在里面,已经到达四级关卡的吴邪显得很是狼狈,身上也有大小不一的伤口。放在平时吴邪早已主动停下训练,但此时这人没有一丝要暂停的想法。

看着对方身上的伤口,解雨臣不禁皱眉,对着控制室的人开口就是怒斥,“谁让你们放他进去的!”

解雨臣很少动怒,调控员被骂的一愣一愣的,看着解雨臣的脸色又看看场里的吴邪,“我……我们拦不住啊。”而且只是去训练,也没有理由去拦呀……

“立刻停止。”解雨臣盯着训练场里的人,头也不回的说。

“是!”调控员手忙脚乱的把训练模式关了。

训练场里吴邪正准备躲开一发子弹,子弹在离他还有几十公分时突然被一块隔板挡掉了,随后场景中所有设备慢慢隐去。吴邪愣了愣,朝控制室看去就看到一脸怒意的解雨臣。

吴邪认命的出了训练场,两人进了一旁的休息室。吴邪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像是等待着宣判。

空气中有着血脂的味道,但因为吴邪穿着军装所以并不能看清他到底哪里受伤最重,解雨臣正要上前替他检查,手刚准备碰到吴邪的手臂就被他挡住了。

“都是小伤。”

解雨臣显然不上当,吴邪在他坚持的目光下只好投降。

吴邪手臂上的伤口还是被发现了,训练时的压迫导致伤口裂开,原该洁白的绷带上面早已经染上了一片血红。

解雨臣眉目紧锁地解开吴邪缠在手臂上的绷带,看清伤口时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小麦色的手臂上赫然是几道新的刀伤,因为伤口裂开此时泛着血,显得狰狞吓人。

吴邪自己也看了眼,然后无视小花的震惊自己拿起了一旁的新绷带。

“我来吧。”

见小花似乎还算正常,吴邪很爽快地把绷带交给了对方。

“你既然后悔,就去问清楚。”何必互相折磨呢。

“我已经提交了申请,让解连环回来坐镇。”

此言一出,解雨臣眉头皱了起来,“他不适合。”

“但也不应该是我。”解连环就算只是挂名再少管营地的事他也是个副首长,这个身份容不得他没有能力。

解雨臣小花叹了叹气,“何必呢。”何必呢?很多时候我们都会这么问自己,但往往都没有答案。

张起灵泄露军事情报一事上头知道的比他想象中快,但应该是考虑到营地现状本没有即刻让吴邪前去报道。知情的人除了他其他人都牺牲了,剩下一个张起灵选择用沉默代替回答。

事情泄露时吴邪脑海中闪过很多方法,那些方法快得抓也抓不住,只剩一个念头让他无比清楚的认识到——他们到了必须分开的时候。

“小花,我把他赶走了。”明明自己一直想留住他,保护他。

“我捡了一只狼,它会报恩。而我捡了一个人,他最终却想啃噬我整个人。”

人说狼心狗肺,但人心更恐怖万分。人比狼恐怖多了,狼会报恩,人却会恩将仇报。你给予别人信任,别人并不一定会回以你同等信任。

但让他去相信张起灵真的背叛他?却又没有什么理由。除非那么长久的日子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戏,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只是影帝都屈就他了。

不管真相如何,这一枪下去,他们只能从此陌路,甚至成为敌对兵刃相待。

人最愚蠢的是妄想把一颗破损的心缝合起来,这颗本就千疮百孔的心在缝合时还得经历一针一线的痛楚得多痛。既然坏了,碎了,何不直接丢了。可是,心只有一个呀。

张起灵不见了。

几天后吴邪听到这个消息时只是手上的动作僵了僵,然后依旧事不关己般忙碌自己的事。

就好像,真的与他无关。

第五十章  痕迹

下了一夜的大雪终于在黎明降临前停了。

这夜吴邪睡得并不安稳,凌晨乍醒后便全无睡意。他走到窗户边,窗户的玻璃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伸手触碰到窗沿能感觉由指尖传至心头的寒意。

吴邪推开窗户的瞬间寒风“呼——”一声刮进房内,冰冷刺骨,让原本开了暖气如置春日的室内瞬间变得寒冷无比。

潜入屋内的冷风吹得书桌上的纸张发出“哗哗”的声响,凛冽的寒风夹带着雪花落在吴邪脸上,冰凉的触感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大雪给地面铺了一层厚厚白毯。从窗户望出去整个世界仿佛都睡着了般,只有雪花安静的缓缓落下。

宿舍外小路上那盏灯还散发着橘黄色的光芒,灯上铺了一层雪,吴邪静静地看着它,像是透过那盏路灯,想起什么。

自传来张起灵失踪消息已经过去了几天,他没有去询问这件事的具体情况,只是在听到这个消息时除了满怀的怅然更多的是松一口气。

张起灵身上有追踪器这是吴邪一直都知道的事,当初他申请让张起灵留下后他的军装是和同意书一起返回来的。

吴邪当时把军装拿在手里时就知道那衣服有所不同,但因为最初他也并不信任张起灵,寻思防范着也是应该所以只是检查了那军装却并未作声,直到后来彼此信任他用唇语告知对方此事。也是直到那一刻他才明白,这个人看似什么都不懂不知,实际上心明如镜,什么都瞒不过他。

麒麟并非虚名,如果张起灵没有一点警觉性也活不到今天。所以并不是他们掩盖得多好,而是这个人明知当中有诈却也依旧淡然平静的像是毫无异样。

这不是他养成的习惯,而是他本性如此,本就对所有事情不甚在意。仿佛这个世界里的一切本就与他无关。

吴邪放在窗沿边的拳头微微握紧,嘴角并不明显的笑意有些自嘲,像张起灵这样性格的人,他拿什么理由背叛自己去把情报卖给敌方,为钱为利?还是为了那本就带有目的的“救命之恩”?

吴邪想起当初张起灵被二十四小时监视着,守着他的人因为替自己出气而故意给他分量极少的食物,这样沉闷的人想要什么也只会默默埋在心里,不会吭一声。

这个世界不是所有人都万幸的得到自己该拥有的东西,有的人会穷尽一生去追求,也有的人只是沉默地站在角落里,悄悄注视着别人,心有期待,却不争不抢。

平静得让人恨不得把所有最好的东西捧到他面前献给他。

吴邪不需要张起灵会去争取什么,只要他想要,说一声,自己都想尽一切办法满足他。他是想把这世界亏欠张起灵的东西,一一补全。

如果说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别具心裁的阴谋,仅仅用来打听情报那也太大材小用了。

张起灵演技很好吴邪是知道的,那演技说能以假乱真也并不夸张。但吴邪从来没有怀疑过那段时间相处的一切都是假的。本能不会骗人,他也更相信张起灵这个人。

胖子曾经说过麒麟本是上古瑞兽,既然是瑞兽,那它必然是好的。

失踪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是死生不明或是葬身狼腹,但对张起灵来说便代表他活下来了。

吴邪不知道张起灵的现状会是怎样,他也不敢多想,生怕自己多想一点会抛下一切去找回对方。

吴邪原以为自己多多少少都会因为那件事对张起灵生疑,但冷静下来他却发现自己比想象中还要信任对方。

除了那一枪,吴邪并不后悔赶他离开。就算张起灵心甘情愿待在他身边留在营地,但那始终不是麒麟。

吴邪曾经同样厌恶憎恨过“麒麟”的存在,但这一切不公的片面的印象在深入了解对方性格后便消散不见,麒麟是好的,张起灵也是好的,不过是因为先被引入歧途才会做了错事。

张起灵离开也是好的,吴邪原以为在营地里自己能护着他,但事情真正来临时他才发现,他没有保他周全的能力。所以更应该放他自由。

情报泄露一事吴邪一直在暗中追查,目前有了一些线索但还没有确凿证据。他会证明张起灵的清白,然后再堂堂正正的把他带回来。

如果他自己还会回来的话,会有那么一天的,只是时机未到。

因为众人默契封口,那件事吴邪只无意中听过一两次有人私下议论,但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渐渐地,这封口不提的事不被记起,也无人再议“麒麟”,营地里的日子像是回到了张起灵到来之前。

最初给张起灵分配的房间被清理干净重新锁上,就好像要把这个人生活过的痕迹一一抹去。

士兵前来收拾东西那天吴邪坐在自己房间的桌前,大开的房门让他能一眼从门口看到对面房间的一事一物,看着原本应该来把张起灵留下的东西清理掉的士兵最终只是简单的打扫清理一遍。

不是士兵偷懒,而是——除了那些张起灵用过却不属于他的东西,他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他来的时候只有一套身穿着的藏蓝色衣服和那把黑金古刀,他走的时候除了那把不离身的黑金古刀,还带走了吴邪给他的枪。

至于那件衣服早已因为破烂不堪而被丢弃,那些留下的东西不过是张起灵使用过的物件,统统不属于他。

吴邪也是在看到那些他留下却并不属于他的物件事才明白,他一直觉得张起灵离开很简单,却从未想过会那么简单。

除了那把随身的黑金古刀,他可以任何东西都不带走。

锁上的房门密码会重新设定,门缓缓关上那一刻吴邪想得是:这一次关上门,就算他再输入0817也打不开那门,而门背后也不会有那个总是面瘫着脸又不吭声的人。

最后就连吴邪每每经过训练场都不禁停步观望的成绩栏上也抹去了张起灵的名字。

原来要把一个人从日常环境中抹去是那么简单的事,一日不觉,但久而久之他便会被人淡忘,最终这个人,以及这个让人闻之胆怯的名号都似乎不曾出现在他们营地里。

世界真的不会为谁而停转,但有人的世界却愿为一个人停留。只是再见都成了未知数,又有什么以后可言。

白雪皑皑中迎来了新的一年,临近新年前军营里走了一批退伍军人,一群朝夕相对,肝胆相照的伙伴抱在一起以抒不舍之情,在喝完一顿散伙饭后从此分道扬镳。

士兵离开的那天吴邪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们一个个身姿挺直的敬完礼,然后转身跳上离营的军车。他们背上背着不多的行李,个别人手中还拿着一个被布裹紧的罐子状的东西,吴邪知道那是牺牲却无人认领的士兵的骨灰,没有家人的他们如果不想葬入烈士陵墓便是让自己同乡的战友带他们回家乡安葬入土。

落叶归根。

因为之前与敌方的一场交战,这次离开的人其实不多,更多的人仍心怀满腔热血选择留下保卫国家安定。边境安定,国民才能过上一个安稳的新年,他们虽然不能回去陪伴家人,但他们所做的事情更有意义。

好歹是新年这么喜庆的日子,就算大伙不能回家也没将就过,一群大老爷们在训练闲暇时抽空跟着军营里几个女医护人员做手工,一朵红布缠成的灯笼花虽然被铁血汉子们做的大小不一奇形怪状,但挂起来远远看去还是挺好看,也让军营里也添上了几分新年气息。

军队从来不会亏待士兵,除夕当晚A队众人主动申请前去驻守侦测情况,以免敌人趁机前来夜袭,也让众人能够安心开怀欢谈畅饮。但说是开怀畅饮但每个人都默契酌量汲饮,保证绝对的清醒。

吴邪亲自驻守在观望台上陪着守望的士兵吹风,夜晚的凉风徐徐吹过,把吴邪脸上那一丝浅浅的酒意吹散。

今年的吴邪依旧没有回家,他只在白天的时候给家里拨了电话听着那头父亲的呵斥教训,然后再听着话筒里母亲担忧的嘘寒问暖心生愧疚,嘴里张合几次的话终宄没有说出口,只是握着话筒的手紧了紧。

解雨臣和胖子在观望台下看着高处的吴邪的没有上前,他们明显能察觉吴邪今晚安静许多,以往每次庆祝他都能融入大伙其中,跟士兵称兄道弟,而这一个除夕夜他却安静地坐在角落里,显得格格不入。

他坐在那里,四周就像牢牢竖起了四面墙,谁也走不进去,他也走不出来。至于原因大概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吴邪的顾虑是准确的,后半夜时敌方没按捺住派人前来偷袭了,只不过派出的人没走多远就被他们发出的地对地导弹击中,导弹爆炸时在空中炸出了蘑菇云和耀眼的白光,就像一枚没有花样的大型烟火,像是在为这新的一年开始拉开帷幕。

这一年之始并没有很安定,却也给了敌方一个警示——他们并不是只会坐以待毙。

当晨晖的光芒笼罩着整片区域,山林里响起清脆的鸟叫声,预示着这一个难熬的冬天即将过去。

门前开始融雪,南飞的鸟雁在渐渐回暖的日子里回到了北方。

融雪的屋顶上寥寥站着几只小鸟,还没完全适应北方温度蹦蹦跳跳的在屋顶上蹦哒个没完。

吴邪站在阳光下,阳光照着他的侧脸,让那张没有表情的脸温和几分。合萌蹲坐在他脚边,仰着头跟吴邪看着同一方向。

良久,吴邪蹲下来揉揉合萌的脑袋,这只由他一手带大的狼过了一年又壮了几分。合萌亲昵地用脑袋蹭着吴邪的手,柔软的触感让吴邪不禁扬起嘴角。

站在不远处的解雨臣和胖子看着阳光下的一人一狼,他们都记不清吴邪多久没有由衷笑过,明明一切不过是一个多月之前的事,却好像隔几个世纪般久远。

树上未融的雪霜在阳光的照耀下慢慢融化,雪霜成水掺夹这未融的霜落在地上,很快跟地上未融的雪结合在一起。

这个明明短了的冬季,初春却来得太晚。

鸟雁往南躲过了一个寒冷刺骨的冬季,吴邪留在营中也相安无事的熬过了这个冬季。但他知道,该来的还是会来的,不过是时间快慢罢了。

“小花,你回解家吧。”吴邪朝不远处的两人走去,走到解雨臣身旁时伸手揉揉小花的脑袋,头一次像一个大哥哥般开口。

吴邪要比解雨臣大一年,小时候解雨臣还会追在吴邪屁股后面脆生生地喊“吴邪哥哥”,但随着年龄慢慢增长就再也没有这么叫过。

再后来,两种不同的生活经历成就了两个不同的人。吴邪就如他名字天真无邪,过着简单平淡的日子,而解雨臣早早开始跟人打交道,学习接管经营家族不以年龄来论的话,解雨臣比吴邪更显成熟稳重。

过早成长懂事的人其实很累,但对于解雨臣来说那就是使命。这几年里吴邪不只一次劝解雨臣离开,而这一次解雨臣并没有像上一次吴邪劝他离开时那么果断的回绝,他隐约猜到吴邪为何这么说,所以他没有开口,只是皱着眉看着他。

吴邪也不去看他,话落后就往旁边上的横杆上一坐,随后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在两人的目光下点燃抽了几口。呼出的烟迷了人眼,让人看不清吴邪此时的表情。

“当初小花你问过我这么做值不值得,其实想了那么久我自己也没有想明白。我知道在你俩眼里我做事都太感情用事不够谨慎,好听点就是你们口中的天真,说白了就是蠢,但再蠢我对于我这条小命还是挺珍惜的。”

虽然这些年他都像不要命般往前线冲,但打从心底他还是想留着他这条命去补偿他做错过的事。再不要命的人对活着都会有些期望,就好比他也过如果能活到该退伍的时候,就让他这个不孝子回去陪在两老身旁。

“我想有些事情并不能用值不值得去衡量,而是心底到底想不想这么做。”

当初他签下担保协议决定留下张起灵的时候他跟这个人的命就己经是绑在一起,不管那时候他是不是真正信任张起灵,但签下保证书那一刻,张起灵的一切行为后果,由他承担。

就好比现在,一切证据指向张起灵是奸细出卖了他们,但逮不到张起灵的人,他就得承担一切后果。他是用自己的命去保下张起灵。

正因如此,当时他三叔得知此事才会勃然大怒。

别人会觉得他这样的行为是不惜命,其实只有他知道,他是因为更惜命。

“我读书的时候听人说一切决定要顺应由心,当时我都觉得对方傻,但经历那么多我也明白心底的决定不一定是对,但一定是自己最想要的。”

所以对错己经可以不论,又谈何值不值得。

“我己经够糊涂了,你总得清醒。”

回去接任解家当家一职对解雨臣来说不一定是最好的选择,但留在这里更不是。

解雨臣皱了皱眉,没有说话。这个人己经把所有的事想好了,他又能说什么

“我说你俩得了吧都这个表情,不就是去中央总部一趟又不是去鬼门关,天真立过那么多功,还能因为这一事就把以前所有的功劳抹去,这过去也就循例问问谈谈话罢了。”

毕竟张起灵之前都跟着吴邪行动,他的一举一动就属吴邪最清楚。

也许吧,吴邪心里想,但还是笑着说:“那肯定,我又不是第一次去总部,就小花没事瞎担心的。”

两天后解连环到了,吴邪把一切事情交代交接好便准备离营的事宜。

像以往每一次一样,吴邪离营之前都会把合萌放归森林,合萌有自己一套野兽的丛林生存方式,把它放归属于它的地方吴邪从未担心过。

“这一次我可能要离开很久。”吴邪半蹲侧着头,跟仰着脑袋靠过来的合萌挨靠在一起。

合萌和张起灵某些小举动上其实有些相似,就像张起灵偶尔在他生气或者因为忙忽略他时也会靠过来他身旁,不说话,只是靠着轻轻地蹭一蹭,那种想靠近又不想打扰他的举动总让他觉得对方有些委屈怨念,也连带得更加不舍。

吴邪揉着合萌的脑袋,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一把年纪的,该去找个媳妇儿了。”等我回来,床也没有你份了。

吴邪说这话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眼底满是掩盖不住的笑意。

离开那天也是个大晴天,蔚蓝的天空一片澄蓝,让人看着身心愉悦。解雨臣跟吴邪是一同离开,只是这一次不再是为了吴邪。正如吴邪所说,他离开解家很久了,是到了他该回去的时候。他身为解家人,有些责任是必须承担的。

同行的还有胖子,胖子看着心事重重的两人一路上都在虎口婆心的让两人不要担心,整一个操心的大妈。胖子也不是傻子,说不担心是假的,但三个人里面总得有个人稳住场缓和气氛。他隐约知道这次事情不是表面那么简单。从他了解到的情报看来上级应该是有人想给吴家下绊子,趁机要整治吴家在军事方面的势力,所以这事虽不至于真的让吴邪以命偿命,但受罚是免不了的。

在上级眼中即使吴邪能好好管住张起灵,但最终也不过是证实他养虎为患,做事不够沉重慎重。只错一次就足以抵消所有功劳。

如果上级的人真要动吴邪,以小哥为理由多得是可以安插在吴邪身上还无法反驳的罪名。所幸吴家的势力不是一天两天能瓦解的,就算上级真要整治也不敢过于明目张胆。

吴邪坐在了靠窗的位置,几小时的航程里他一直从机舱窗口看着窗外大片大片的云层,心情尤其平静,连带欲言欲至的胖子和小花看了看他最终也把要说的话吞回肚子里。

从机舱走出进入机场,三人刚走几步便被一群黑衣男子拦下了,对方看着解雨臣规规矩矩地喊了声:“少爷。”显然,对方是解家的人,前来接他们离家几年的当家回去。

解雨臣回去的消息并没有告知解家人,他愣了愣随即看向吴邪,后者面对他的目光也不回避,就那么从容的笑着:“跟他们回去吧。”

他知道胖子和小花两人因为不放心早就想好要陪他进总部,但总部岂是说进就能进的地方?况且一个人被卷回去还不够,还需拉上两个人吗?

解雨臣也知道这点,他犹豫了片刻,看了看吴邪又看了眼前来接他的人,最终跟胖子交换了个眼神便点点头跟着离开了,离开时解雨臣一路都没有看吴邪,显然是不爽他私自把他回来的消息告知解家。

吴邪也不生气,目送着解雨臣跟着走远后才把目光放到胖子身上,胖子可没有小花那么好打发。果然,胖子接收到他眼神后不甚在意的看了他一眼:“别看我,胖爷我可不是陪你,只是刚好同路。”

吴邪叹了一口气,也不戳穿他:“你不用去找云彩吗?”“你胖爷我岂是那种见色忘友的人?”

瞧,谁前一刻还说不是为他?吴邪笑了笑,再没有说出让胖子离开的话。

总部里三层外三层,除了四周设有电子监测器和监控,每一个关口还得严密扫描确认身份交出配枪后才可进入,路上由警卫持枪沿途跟随,要不是胖子本就属军方的人估计连个大门都进不得。但即使如此胖子最后也只能被带到了访客厅等候,只有吴邪一个人往会议厅去。

不是什么大型商讨的会议,这次传召更多不过是通知和询问的成分,所以会议室里的人并不多,只有寥寥几人,其中只有两人是吴邪曾见过的,剩下三人只在吴邪进门时看了他一眼,之后一直没有开口,像只是前来旁听般,但直觉告诉他,这三人或许才是真正决议者。

一个多小时后吴邪仍未回来,访客厅里等候的胖子有些焦急,但也不敢在总部轻举妄动,他在这里的一举一动都影响着吴邪。

两小时后,吴邪走出会议厅,脸上表情平静没有任何异样,所有情绪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在放客厅门口停下了,站在门外揉了把脸换上一副轻松的表情才推门进去。

己经喝了几壶茶的胖子闻到动静回头一见来人立刻蹦起来,正要脱口大呼的话在意识到身处的地方后险险收住。

“先离开。”吴邪给胖子一个安心的眼神,胖子点点头,这个地方并不适合讨论事情。

“你是说,你又接了一个任务?”隔音还算可以的房间里胖子压低着声音问,不难听出他语气中的讶异。

不仅是胖子会惊奇,就连吴邪当时听到也甚是不能理解。因为在这个节骨眼怎么看都不觉得上级会给他再派什么任务。

张起灵泄密,吴邪是唯一能接近他的人,无论真相如何,有这层关系在别人不可能完全信任的继续给他任务。

吴邪点点头,“接”其实是个婉转的说法,实际上他并没有选择权。而且这次任务上级还给他指派了一个伙伴,在现在这个时候的任务和同伴都让人不得不深思其中意味。

但不管怎样,这个任务他都不能拒绝,他不是吴三省,以他的军职根本没有拒绝的资格。

“真是一群老奸巨猾的老东西。”胖子啧了一声,但也知道这个任务是躲不过的,只能前期准备充分些执行任务的时候谨慎小心点。

“那事呢?”胖子指的是小哥的事。

“没什么,就像你们说的,他们总不可能因为这一件事就处决我。”吴邪顿了顿,“就是给记了一个小过当教训,口头上也教训了一遍而己。”

吴邪不会告诉胖子,对方言语间暗寓的警告提醒。

在他们眼中他不过是吴家的后起的小一辈,吴家真正的势力主要还是在掌握在吴二白和吴三省手中,所以对吴邪警告提醒一番也不算欺负人,更不怕回头吴邪向吴二白多说什么。

他们给吴邪安了个不轻不重的罪名:擅自用刑。

擅自用刑这个罪名倒能让吴邪再苟喘片刻,继续受命上级替他们做事。而表面上虽然他们是指责吴邪不该动用私刑,但恐怕他们心里巴不得张起灵当场被处决,甚至更想给吴邪安一个“私放奸细”的罪名。

也幸好有吴邪那一枪,于情于理说不得对错,也让人无法完全说他徇私。

上级给吴邪派了一个搭档,吴邪以往出任务也曾跟别人合作过,但那些大多是曾经跟他同一届或是并肩作战过的战友,像这样由上级指派的情况是头一次。

而且这个“搭档”并不是那种单单只是合作一次任务的伙伴,而是需递交文件备案审阅过后确立的合作关系的搭档,即使两个人依旧身居不同位置,但有重要任务时必须两人一同执行。

这样绑定合作关系的同伴吴邪只有一个,而对方现在是直接顶替了张起灵的位置。

吴邪听到这事时垂下眼眸,情绪并没有外泄心底却是满满的不乐意。他并不想跟别人组成合作关系,即使张起灵己经离开了,但由始至终与他有合作关系的都只有张起灵。

与张起灵绑定合作关系不过是个例外,为得是能够严密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最初是打着“与其放任他在营地不如让他跟在身边”的想法。

吴邪试图开口说明自己完全可以独自任务,但他刚开口上级就以“两人行动更为稳妥周全”为理由把吴邪的话硬塞回去。其中是否因为任务的周全性,对方心知肚明。

吴邪明白这是因为这一层关系中少了他三叔的原因,以前他所接的每一个任务都经吴三省之手,不方便接的任务能够委婉拒绝,就算是上级委派下来他不能拒绝也至少把剔除所有不安定因素。吴邪这几年里每次任务都能顺利完成多多少少有吴三省的功劳。

吴邪把搭档一事跟胖子说后胖子就沉下脸了,这状况明摆就是挖好了一个坑等着吴邪乖乖的往下跳,偏偏这挖坑的人走流程公事公办,身份又摆在那里容不得吴邪拒绝。这么一来,就算胖子目前没有要事想自告奋勇跟吴邪一起执行任务也怕是不能如愿。

“别想了,他有目的我也不是蠢的,我跟三叔可不是混假的。”他三叔吴三省有吴老狐狸的称呼,他自幼更亲近他三叔,这些年里哪能一点本事都没学

“也对,咱们家小天真可是深藏不露的。”

任务执行时间定在一周后,在那一周里吴邪与他的新伙伴取得联系,但也仅限于网络上邮件的互传消息。吴邪并没有跟对方会面的想法,对方也没有提起过这事,于是直到整套行动流程决定下来两人一直也只是用内网联系。

即使吴邪不愿意,完全不见面也并不可能,执行任务时没有时间让他们“认亲”,所以在第五天里,吴邪在一家偏僻安静的咖啡店包厢里终于看到了他的新伙伴。

吴邪看到对方第一眼时有些讶异,他本以为上级会给他指派一个干练稳重的同伴,这种想法也是从这几日互通邮件中得出的。但真正见了面才发现对方跟自己想象中差距颇大。

吴邪心里有些迟疑,心想莫不是自己看人识相的本事己经跌到了负值吗?

一早到来坐在位置上的人看上去很年轻,论样貌来说还要比吴邪年轻一两岁。如果说吴邪看上去像大学生,那这人就是刚进大学的新生。但据传过来的资料显示,这人还要比吴邪年长三岁。

事实证明对方不仅样显得年轻,性格也尤为好亲近,一席话间除了开始的客套后面都是对方主动说话,谈论的内容不尽关于任务,反而更多是闲聊。如果不是吴邪心中仍顾忌着对方是上级派来的人,怕是早就被他圈进圈子,套了话。

对方表面上相当容易亲近,热情的让人有些招架不住,但真正估计没几分真末了,两人分开前对方还身体倾前一把握住吴邪的手说:“到时候合作愉快。”语气就像是两个相识己久的好友,假如对方没有最后补充那句话的话。

“期待你到时候的表现。”那人笑得一脸友好,吴邪却觉得渗人。

当晚,吴邪一个人在房间里时接到了一个电话,来电显示上显示“未知号码”,他接起来,听到电话那头并不陌生的声音。

“小三爷,够狠的,你就不怕哑巴张真死在你手上。”

吴邪猛地一震,整个人僵在原地。

《无关小剧情》

当一切事情结束后,吴邪和小哥重新过上没羞没躁的小日子。

这日两人还在被窝没起床时,门外突然一阵喧哗,吴邪推了推小哥,后者起身开门正要一探究竟,却不料门一打开被猛地一撞往后推了推,然后看着两个黑影快速掠过。

回头一看,两只狼已经跳上床蹭在吴邪身边,盖在身上的被子也被扯开一半……

小哥:……(黑着脸的走过去一手拎一只得往门外丢。)

第五十一章  梦魇

静谧的凌晨时分,吴邪猛地从梦中醒来,他坐在床上大口大口的粗喘着气,一手撑在额头上,心悸不已的情绪久久不能平复。

他的后背被冷汗浸湿了一层,汗湿的衣服与空气接触后带上几分凉意,贴在皮肤上让人不禁一颤。

室内无比安静,不开灯的房间里一片漆黑,但吴邪眼前像是笼罩上了一层血色,那片血色像个无底的黑洞,仿佛下一秒就会把人吞噬。

梦里他看到张起灵倒在血泊之中,整个人虚弱得无法动弹,汩汩鲜血从胸前蔓延开来,怎么都止不住。

他靠在林中的一棵树干上,本就偏白的脸因为失血过多而更显苍白,身上深色的军装上染上一大片暗红,假若他穿得是浅色衣服,大抵已经成了血人。

血染的一幕让吴邪愣在原地,他见过张起灵受伤,见过他狼狈不堪甚至昏迷不醒,却从未见过对方虚弱至此的模样。

毛絮般的雪花缓缓落下,落在张起灵的身上,他的目光一直盯着某个方向,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静。但只看仔细些就从对方的举动和眼神中明白,他不是真的那么平静,他是带着一丝期盼去注视着那个方向,期盼着会有什么出现。

吴邪心里有些酸涩,他知道张起灵紧盯着的那个方向正是营地的位置。

那种平静的眼神像是带有一丝希冀却从不真的奢望有人会从那边出现,然后走向他。这样注视着,更像是一种沉默的垂死挣扎。

张起灵看着远处的目光一直没有移开,看了很久,久到平静的伪装再也无法掩盖他的内心情绪。

他像是突然清醒知道等待不会有结果,他深深地往远处看了一眼,然后沉默地收回目光半垂着头。

吴邪平时都舍不得让这人受委屈,此时看着对方这幅模样心里一阵揪紧发疼,他想冲过去骂张起灵为什么不挣扎,但脚下的步伐却像被灌铅般怎么都迈不开,开口的话也梗在喉间无法发出。

他像是个旁观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看着彻底放弃后那双平静深邃的眼睛慢慢失去光彩,搁在膝盖上的手也像失去力气般缓缓滑落。

“不要——”

然后吴邪猛地从这可怕的梦魇中醒来,脑海中挥不去的是血泊中那人最后的眼神以及白天瞎子那句话。

“你就不怕哑巴死在你手中吗?”

不怕吗?怕……怎么会不怕呢?

这就好比往表面平静无波动的湖面投掷一枚石头,惊起层层波澜不断荡漾开。

瞎子那一通电话就像是故意提醒他张起灵的存在,由始至终瞎子只说了一句话,并在那句话后没等自己来得及追问什么就把电话挂断,让他所有的疑问哽在喉间,说不出却又抹不去。

如果这通电话的目的是为了乱他心境,那确实做到了。

后半夜吴邪是坐在电脑前度过的,他时不时点开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又再次把目光放回到电脑前,伴随着他度过这个深沉夜晚的还有那一根根燃至一半最终熄灭在烟灰缸里的香烟。

万物自有规律,再难熬的夜晚总会到苍穹破晓之时,吴邪忍了一晚,思考了一晚,终于在七点整拨通了霍秀秀的电话。

这通电话吴邪思考了一晚上,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他不应该去查张起灵的行踪,但事实上理智这东西什么都不算,冲动上头任何理由任何人都拦不住。

即使他清楚就算秀秀找到张起灵的位置他此时也无法去找对方,知道了,就真的只能是字面上的意义罢了。

那边的秀秀像是猜到什么似的沉默了半晌,但最终还是答应,但也说明一般号码查找很简单,但对方会用“未知号码”给吴邪打电话,断不可能那么容易就能追查出位置,所以结果需等候几天。

吴邪没有意见,但心里却明白这几天或许会更长。

距离他去执行任务还剩一天,一旦任务开始他必须避免跟外界联系,所以就算秀秀查到到位置他也无法及时知晓。吴邪说不清心里是庆幸还是烦躁失落,横竖他都会惦记着这事。

这次任务地点就在本市之内,因为属重点市区一些风吹草动都会让人人心惶惶,所以他们这次任务必须尽量做的不动声色,在不惊扰太多人的情况下完成,这也意味着,他们必须要先打近目标内部才能下手。

目标人物姓焦,人称焦老板,原是重职人员现已退任,但很多人仍需看他面子做事。焦老板是自主退任的,表面为人倒也宽厚大义找不出毛病,但对于焦老板退任一事上级仍觉得有些蹊跷。

在焦老板退任时N市发生过一起特大案例,其中牵扯涉毒拐卖,叛卖军火以及国事情报等等。这件事中核心人物无一幸免的在潜逃途中因爆炸而身亡,剩余几个被抓回去的小喽啰根本提供不了重要信息。

那时候就曾有人怀疑过焦老板,但N市离相差十万八千里的,也没有任何证据能够指明那些事情与焦老板有关,所以也无法询问。

这些年很多事情虽然没有公布出来,但黑白两道总有一股势力在蠢蠢欲动,所以这次上级便打算派人接近焦老板希望能追查出一些蛛丝马迹。

执行任务的地点是在一个集娱乐休闲锻炼一体的大型度假村,这是这座城市里占地面积最广最高档的建筑,同时也是高层人物经常出没的地方。这度假村主要服务的对象也是上流社会人士,应有的娱乐设备齐全完整,为了方便客人办公有一栋楼层直接设计成了一个个独立的会议室供客人应酬开会。

度假村的价格是贵的离谱的那种,能够进来的人也根本不在乎钱,不少需要寻找合作机会的人都会在这个度假村里住下一段时间,寻思没准能在度假村里碰上自己想要遇到的大人物。

这种高消费的地方吴邪自然是去不起,不过因为执行任务的关系,他走的是vip通道,也算是一次公费享受。

胖子虽然知道这次任务他很难介入,但其实早就做好当个路人甲从旁路过扶吴邪一把以防他被人阴,但在得知吴邪要去的地方后胖子这一想法彻底被打碎。

胖子不属任务执行人,所以他如果要介入就意味着只能自己掏腰包,且不论胖子有没有这个闲钱,光是入住资格他也未必能拿到。度假村为了保证入住的顾客素质,所有入住客人的入住资格都是经审核的,也就是说并不是有钱就能进来。

知道这事后的胖子干坐在床边板着脸,显然对这个资产及权势阶级区别对待很是不满,吴邪见状走过去拍拍他的肩安慰道:“别担心,我一个人能应付。”

吴邪的安慰没有半点用,胖子依旧沮丧的垂着头。

“别这样。”吴邪坐到胖子旁边,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没有回应,吴邪再戳了戳胖子才幽幽地把头转向吴邪,阴郁的问:“你说我以后得赚多少钱才能风风光光把云彩娶回家呢?”

“……”吴邪愣了愣,心想这频道跳得也太快了,原来他丫并不是担心我,白感动了。不过吴邪随即也笑了,他知道胖子所说的云彩是情报科组里那个他喜欢的小姑娘,据说对方对胖子印象也不错,这么想估计人家小姑娘更在意是胖子的为人。当然对方不介意也不代表聘礼就能省了。

说到聘礼,吴邪作思考状地摸摸下巴,心想他这些年过得一穷二白,那人也不像有存款的样子,他也该攒点钱了。

最后一晚吴邪通过内网跟新搭档确认任务方案的步骤。两人合作有利也有弊,足够默契的同伴能使任务进行得更加顺利无失误,虽然吴邪第一次跟对方合作,但因为避免同伴间因缺少默契导致任务失误每个成员在获得执行任务资格前都必须通过专门应对任务合作的训练考核,所以就算默契不足但基本的交接也是稳妥的。

这一次任务吴邪尤为谨慎小心,其中除了无法猜测对方的出现是否带有别的目的外同样也不希望因为彼此之间沟通不足而导致他们任何一方行动出错,那样的后果是无法估测的。

向来都说笑脸迎人的人都是深藏不露且危险的,对于吴邪来说他的新搭档危不危险他说不准,但深藏不露是真的。

为了接近焦老板身边他们这次需要假装成一对年轻夫妻,而问题就在于他们两都是男的,何来夫妻可言。

吴邪当初听到这个计划时微微蹙眉显然并不同意,假如在之前他对于这样的情况并不反感,有命令听就是,他好歹是个一米八多的汉子,这妻子一职按理也轮不到他头上。

但现在他吴邪并不想和别人建立这样的关系,即使只是为了任务去假装的身份。

这个新搭档的出现像是要一点一点把原本仅是张起灵特权的事一一占据,这让吴邪没由来的反感,连带看着对方也不太顺眼。

最终,夫妻不成,对方退而求其次说扮演一对刚在一起的小情侣。吴邪对于这个决定也并不满意,只是沉默着没开口否决。

对方见状立刻下了一记猛药,“大不了我们是刚在一起那种”分房睡?

新搭档代号叫乔,身材偏瘦,一米七五个子放在女人堆里出类拔萃,但放在吴邪身边倒刚刚好。对方易了容也用了伪声,此时正以一个高挑秀丽的妹子形象扒着自己的手。

……吴邪看了眼对方不得不承认他伪装技术的高超。

但面前的人再好看也是个汉子,论汉子吴邪觉得谁都没有他家闷油瓶好看,张起灵只是没给自己让他男扮女装的机会,不然打扮一番下来指不定更秀色可餐。

这么想着吴邪伸手试图把乔扒着自己手臂的手扯下来,而在这时对方用仅仅两人的声音说了句:“这是任务。”

简单四个字让吴邪手上的动作一僵,没有再继续,而对方也顺势攀住吴邪的手臂佯装一对甜蜜恋人的模样。

吴邪这次只是僵着手臂往前走,并没有再次把他的手拿走。

乔说的没错,再不情愿这也是任务。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以前他从不会在任务中夹带个人情绪,因为任务中没有那么多愿不愿意,只有遵从。

初春之际,度假村里绿意葱葱,有园林工作用心的修剪着杂枝,暖阳把整个度假村笼罩住,处处明媚温暖,一眼望去,只见得辽阔的运动场以及栋栋别具特色的建筑,见不着度假村的尽头。

高档高消费的度假村确实对的起它的费用,所到之处都是一尘不染干干净净,沿路的工作人员矜矜业业,做事积极,态度也难挑毛病。

两人办理好入住手续便往房间走去,走道很宽敞明亮,是那种能横排容纳五六个人的宽度。吴邪沉默着,两人一直往前走,正在他失神时身边的人猛地被一幢,发出一声喊疼。

“没事吧?”再不爽这人也是他搭档,吴邪低头看了乔一眼然后抬头去看撞他的人,那人也停下了步伐站在原地背对着他转过头来,只是对方戴着帽子微垂着头,因为逆光的关系在吴邪的角度并不能看清对方的脸。

对方正看着被他撞到的人,仅仅是站在原地不言不语,但吴邪却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

“这位先……”随着吴邪开口,对方缓缓抬头朝他看来,也是那一瞬间,后面没说出来得话全都咽了回去。

对方并不打算道歉,只是在看了吴邪一眼后便转身离开。

吴邪看着那离去的背影有些失神,他确信他不认识这个人,但对方眼里的眼神却让他感到熟悉。

只是没等他脑海中捕捉到什么思绪对方就已经从他眼前消失。

两人居住的是那种两室两卫一厅加外一个小型健身房的套房。

房内吴邪看着脱掉衣服露出半边肩膀的乔沉默了,被撞之后对方一直小声嚷着疼其实吴邪并没有太在意的。被撞时对方的力度吴邪是有感觉到的,就算乔的外表瘦瘦弱弱他也不信那么一下碰撞对方能有多痛。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对方裸露的半边肩膀不仅淤青一片,还呈紫青色,显然伤得不轻。对此吴邪很不理解,他虽然没跟乔切磋过,对方执行任务也一副玩乐模样。但这次任务危险性很高,上级总不会真派个中看不耐用的人来,指望有什么情况靠他拽着对方衣领带他跑?

既然问题不在乔身上,那撞他的人就显得可疑。那么宽敞的一条走道对方仍能撞上来已经是奇怪,但要说对方故意为之又似没有理由。

“小张,你这时候不是应该表现一下同伴情替我抹药吗?”在冷空气中露了大半天肩膀的乔终于忍无可忍,看向吴邪的眼里都是控诉不满。

被打断思路的吴邪很想回句“不应该”,但看着对方故意露出巴巴可怜的眼神还是叹了叹气转身走到客厅翻箱倒柜一番,再走进房间时手上拿着一瓶药酒,见对方看过来直接就扔了过去。

始料未及但对方仍轻松接到,嘴里还不断咒骂着吴邪没良心,吴邪听着对方一句句“小张没良心”不禁挑挑眉,心里还真有点心虚。

执行任务彼此用的都是化名,以往吴邪多数以“关根”身份出面,这一次执行任务时却神差鬼使的选了“张”姓,等名字输入了无法修改吴邪才恍然回过神,看着姓氏栏的“张”

字只能摇摇头,告诉自己这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与那人一同任务。

套房有两间房,也算捉字眼的分房睡。

夜里微凉,微风拂过花丛伴着花香潜入房间里,吴邪起身把窗户关上后整个人呈大字躺倒在床上,脑海中浮现的还是今日那人离开前的那个眼神。

在对方看向他的那一刻吴邪看清了对方的面貌,很是普通的一张面孔,但奇怪的是,明明是素不相识的两个人,但他却怎么都无法把那个眼神从脑海中挥走出去。

后半夜吴邪并没有打算再离开房间,就连晚餐也是别人送到房间的。

顾客的入住时间虽是隐私,但有些人想查还是能查得到的,所以初来乍到的第一天安分些反而不会引起怀疑。而相对吴邪的安分乔倒不这么想,饭点的时候兴致勃勃的继续以女装模样出门游逛,吴邪则很没有绅士风度的选择不陪同。

吴邪不敢跟对方太靠近或是透露过多信息,虽然至今他仍想不透上级把这么一个欢脱的人放在他身边存什么目的,但对于这人他是不信任的。

人躺着容易生出倦意,就在吴邪意识渐渐模糊时房外倏然响起的敲门声让他瞬间清洗,敲门声不重却一下一下很有节奏。

吴邪打开门不意外的看到站在门口的乔,“有什么事吗?”这人之前不是说要出去溜达,那么快就回来?

对方反应有些反常,也不说话,见他开门就径直进门环视了房间一圈后走到窗户边检查窗户是否上锁。

“是发现什么了吗?”吴邪对于对方的举动并不觉得奇怪,这是他们这类人养成的习惯,他自己在进房间后也把房间检查过一遍确定没有任何窃听器和针孔摄像头才安心。

吴邪总觉得对方的行为态度有些反常,平时那么话呱躁的人此时却安静得奇怪,但吴邪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对方上下打量却又看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只能揣测是发生什么大事对方才会那么严肃。

对方难得装深沉吴邪也很配合的没有打扰他,待他仔仔细细把整个房间检查过看向自己的时候才开口询问:“现在能说说发生什么事了?”

吴邪原以为这次对方肯定本着不吐不快的精神把事情说出来,但吴邪得到的只有对方一句“别让人进来”就离开了。

吴邪看着那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有些摸不着脑袋,这跟说好的剧本不一样。

研究不出吴邪也不纠结,方才对方的提醒也不像有阴谋,而且这大半夜也不会有谁会前来。

吴邪这样想着却没想到大半夜真的还会有人找他,对方正好还是乔。

敲门声响起时吴邪刚洗完澡,身上的水珠还没擦干,他把睡裤一套,随手把浴袍拽过来穿上才前去开门。

虽然乔之前有提醒过他不要让人进来,但他们住的是套房,这大半夜能够敲门进来的也就只有对方一人。吴邪虽然也不完全信任对方,但也不会把对方当成“别人”拦在门外。

推开门依旧看到乔那张伪装过秀气的女性脸孔,吴邪愣了愣反应过来心里有些庆幸自己没光着膀子就来开门。这搭档虽然是男的,但这形象还是女的。

“怎么了?”

乔站在门口没有进屋的打算,他只是用眼光打量了番吴邪的房间,目光最后落在吴邪身上:“别说身为同伴什么我都不提醒你。”

“据说麒麟出现了,你最好别跟他扯上什么关系把我拖下水。”

吴邪看着对方默了默开口,“果然你不说话更好。”话落吴邪不等对方有所反应便把房门一甩,隔绝外面的人。

吴邪脸上的表情随着关上的门有了变化,不再是人前疏远冰冰冷的感觉。

如果说之前还觉得那个一声不吭前来提醒他的乔有些奇怪,那么乔刚刚的表现已经能够说明一切。一个似乎就是真相却又不可思议的想法在吴邪脑海中萌生,无法百分百肯定但也有八分之八十的可能性。

吴邪不禁陷入沉思,假如前一个“乔”真的是那人的话,岂不是他第一次女装就顶着别人的脸?这么想吴邪都替对方委屈了。

不过想到其中缘由吴邪嘴角的笑意再也掩盖不住,扬起的弧度勾勒出一个好看的笑容。

吴邪一直压抑着声音笑着,到最后笑容变了味,他躺在床上用手挡在眼上,把所有的情绪掩盖起来。

至少,麒麟出现就代表他没事。

比起这点对方恨不恨他,为什么伪装见他却不表明身份已经不重要了。

那把一直悬在心头早已倾斜的天秤也终于可以稍稍落下。

第五十二章  接近

人一旦有了目标,凡事效率都会有所提升。

如果说吴邪之前的状态只有百分八十的电量,那张起灵的出现仿佛像是主心骨回来般让吴邪瞬间电力满格,整个人都充满干劲。

待这次任务结束后他会往上递交休假申请,然后去找对方。

他不知道张起灵是否愿意出现在他面前或是身处何方。但是天涯海角,他总会找到。

有了动力的吴邪在之后几日行动里渐渐化被动为主动出击,跟乔兵分两路接近目标人物。

最初由乔想出的方案属持久性计划,当时他并无异议,但经过一夜思考分析他决定结合实际情况对这次行动方案作出调整。持久战说白了只是潜伏时间比较长,虽然在任务范围内所谓的“长”时间大多也就一两个月,但这就好比游戏刷副本,处在boss身旁,多一秒都是危险。

持久计划利弊是双面性的,一方面潜伏时间能让目标对他们更加信任,以便于打入内部了解更多真相,但另一方面它要更加谨慎小心,否则一旦露陷被发现,人多半是不能全须全尾脱身。

当初吴邪之所以同意乔的计划是考虑到两人没有合作经验,太急功近利反而危险性会提高,再者乔伪装技术确实不赖,也向他保证就算有个万一被发现也绝对能及时逃脱。

正因为吴邪曾经相信乔的保证,所以当乔听到吴邪临时提出的新计划方案时,是想破脑袋都想不通为什么一夜间原本勉强同意假装情侣关系的吴邪会突然舍弃原计划取新方案。

吴邪讲解分析时乔全程沉默,吴邪说得有条有理显然是已经深思熟虑过,新方案相比原计划更稳妥有效率让他连否决的理由都没有。对此乔有些沮丧的摸摸鼻子,扮演情侣本就是他私心加的要求,眼下吴邪有更好的方案他自然没理由坚持原本的方案。

郁闷不已的乔不会知道这一切的转变不过是因为他随口的一句话,那话本是说着警告吴邪,但听在吴邪耳中却有别的意义,短短一句话让吴邪埋在心里的心结松绑了些。

这样想来吴邪还得谢谢他。

决定新方案后隔天两人便在高尔夫球场上演了一场“情侣吵架”的戏码,吵架内容不外乎“不关心她还花心”等理由。吵架的时候焦老板在他们不远处挥杆打球,他们争吵的声音不算太大但足以引起对方注意。

除焦老板外高尔夫球场上还有几个人别人,但能进度假村的都是有身份的人,断然不会见有人吵架就好奇过去凑热闹失身份,那几人朝吴邪两人看了眼见是小年轻也就不以为奇。

“我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种人!”乔最后狠瞪一眼吴邪怒然离去,至此他们想让对方知道的信息已经通过争吵让焦老板知晓。

焦老板虽是度假村的常客,但他这次来度假村还有一个目的——物色合作对象。

这所谓的合作对象表面上两人相互合作配合,互助互利,但据他们收到的情报得知焦老板这是在给自己找帮手,一个能够替他处理一些他不宜出面的事情的人。

这个人需要不仅要有野心有胆量,还需要有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焦老板从两人争吵中得知吴邪是个富二代小子,有着富二代的通病爱炫又要面子,他爸拥有入住度假村的资格,连带他也能沾一点儿光,这次回国后特意带女友来度假村为得就是想在新女友面前炫耀一番,得她夸奖谄媚,满足他的虚荣心。

剧本一般走向是女友更加爱他恨不得巴着不放手,偏偏这富二代小子还遇上个“有骨气”的女友,两人腻歪腻歪着就吵起来了,三句不合女友就甩手走人,留剩富二代在原地气得不轻,焦老板也是这时候反过来接近吴邪的。

吴邪就像个愣头青,别人“好心”规劝几句话就能把他拐跑,焦老板充当长辈听吴邪控诉了半天他那女友,等聊完的时候两人也自然而然的熟络起来。

焦老板告知吴邪他这次前来是跟另一个人谈合作方案,签约之后他寻思已经来了便打算多逗留几天放松放松,没想到还能结识他这么个年轻的小伙。

吴邪在听到焦老板谈及与人合作时来了兴趣,他这次回国也是想尽快做出一番成绩好让他那群猪朋狗友刮目相看。他虽然是个没有经商经验的富二代公子哥,但头脑也不笨,只是眼下急切的想法也就成了别人钻空子的缝隙。焦老板之所以会盯上吴邪也是因为这样想要做出一番成绩的人只要遇到机会就算有小风险也愿意一搏,只要给他点甜头便很容易就能让他信赖,收为己用。

除去这些因素焦老板选择吴邪还有一个外貌原因,吴邪伪装的富二代模样不丑但也算不上出众,本来就不太具有辨识度的面孔因为刚从国外回来在国内熟人更是不多,焦老板需要的正是一个面孔陌生没有辩识性又能为他所用替他出面的人,撞上来的吴邪成了最佳人选。

两人相谈甚欢,分别之前焦老板还邀请吴邪出席两天后度假村里的一个宴会名曰让他多认识认识人扩充人脉,吴邪报以一脸感激的目光。

焦老板目送着吴邪心情愉悦离开的背影眼里一片阴沉,他对身后的保镖吩咐道:“去查查这个人。”

因为“女友”负气而去,吴邪如愿一个人住一个大套房,虽然自那晚之后张起灵再没有出现过,但至少他不需要勉强自己内心去接受跟别人同住。他不敢断言那个人一定是张起灵,但心里却从未想过别的可能性。

在张起灵的易容术面前吴邪都不敢说自己是专业的,他的易容只是在原本外形基础上稍加伪装成另一个的模样,但张起灵却是能改变自己的体型外貌,这也是为什么他没能一眼就认出对方的原因。

就算这个人一直在身边,他不愿让你知道你便不会察觉出来。

吴邪一直觉得自己足够了解他,但实际上那人身上的谜团仍是迷,他原本自以为还能炫耀嘚瑟他对张起灵的熟悉,但实际上对方站在他面前他都认不出。

就算自己明明察觉不妥,觉得熟悉也不敢把那人往张起灵身上想去。

吴邪走到上次“乔”所站的窗边,站在相同的地方看着窗外的夜景心里一片沉寂。

夜色黑幕中挂着一轮弯月,偶尔会有几片云把它遮掩住,但又很快被凉风吹散。

自从知道张起灵没事吴邪一直处在一种矛盾情绪中,他既希望对方再次出现好让他亲自确认对方伤势是否痊愈,却又不希望对方在这个时候出现。

国防部已经把麒麟列为一级危险人物正式对他发起了通缉令,一旦发现宁可杀错也绝不能放过,这意味着所有人都会盯着他,只要张起灵一出现迎接他的会是多方追捕。

吴邪一边接近焦老板一边暗暗提心吊胆地去注意着军事动态,唯恐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张起灵就被捉住。

好在那次之后对方就没有再出现过,也不知道是否已经离开这里,反正他如同石沉大海般再无音讯。

在度假村里一个星期多,对于焦老板的相关资料两人已经掌握熟悉,原以为乔以女装接近对方会更容易,但事实对方似乎更赏识由吴邪伪装出来的“张先生”,因缘结识之后几天焦老板时不时都会邀请吴邪一同出席各种活动。

吴邪在投资方面表现出兴趣,焦老板带着他做了点投资和炒股把抛出去的本金翻了几翻让他尝到甜头,吴邪也如预期般对焦老板更加信赖。

焦老板把吴邪的资料里里外外查了一遍,最终确认这傻小子没有问题才慢慢重用他。

姓“张”这个富二代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对方真人还在国外没有回来,而吴邪的档案是结合了他个人和富二代的资料捏造的,能够被焦老板查到的都是他们想让他查到的内容,所以吴邪从不担心他的身份会被揭穿。

吴邪成功跟焦老板搭上关系,为此乔决定让“前女友”完全撤离,之后再以“手下”身份回到吴邪身边协助。

以新面目站在吴邪面前的乔看着他一脸得瑟样话中带深意地道:“真没想到焦老板一把年纪居然好这口。”

吴邪不怒反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笑得狡黠,“那我干脆把你献给他?”这话绝不是胡说,乔真面目和易容后的模样都属让人过目不忘那种,焦老板要真有那种嗜好乔应该比样貌平平的“自己”还对他口味。

“这可不好说,没准他就喜欢你这种。”话语里不容忽视的嘲讽。

吴邪没有反驳,他低头打量了一番深深觉得自己这种硬邦邦的汉子不管是假身份还是真人都没啥吸引力,也就某个身子反而比他软样子也比他好看的人喜欢。

但得此一人心,胜比千万。

富二代的身份在焦老板面前算不上什么,但说到底是个大少爷不可能所有事情都亲力亲为,这也让乔有了正当理由待在吴邪身边。

乔只是改变了模样,身形是没有变化的,他刚出现在吴邪身边时焦老板盯着他看了很久,久到两人都绷紧神经唯恐暴露,但最终焦老板只是哈哈大笑几声颇有深意的看着吴邪说:“小张这是对这小身材情有独钟啊。”

放在以前吴邪是一脸懵逼的,但如今他已经弯成蚊香,只愣了愣结合对方那淫靡笑意一下子就懂了。

吴邪只是笑笑并不解释。

那几日里白天吴邪多半陪在焦老板身边吃着他给自己这个“没脑富二代”画的大饼顺便聊聊过去的英勇事迹。

毫无经验的富二代听着焦老板传授的经商经验以及他对自己的形势分析,感觉自己像是碰上一个有资本有实力的伯乐,整个人对焦老板都充满了崇拜。

焦老板为人很奸诈狡猾但经验是有的,说出口的话条条是道,合情合理,如果这个“富二代”不是假的,估计早就被焦老板三言两语拐跑了。

吴邪这个富二代虽没经验却又不能真没脑,时不时按你焦老板的话中挑出些问题持怀疑的询问对方。焦老板不会要蠢才,几句话就能坑骗过来的人指不定给点利益就能把自己人给卖了,只有真正有野心却又谨慎的才能更好的利用。

因此,焦老板对吴邪很满意。

焦老板跟吴邪在别人眼中就是一拍即合的交好,庄园里举办的几场宴会吴邪都跟在焦老板身旁,其中偶尔会遇上与焦老板有合作关系的人前来问候。吴邪最初是礼貌回避,一两次后焦老板便说他无需回避。

吴邪听着两人之间的交谈,明白焦老板在借此试探他,从最初让他听到一星半点事后暗自揣测到后面逐渐让吴邪了解他们所进行的事。

该装傻的时候装傻,该醒目的时候醒目,这些都是在以往任务中所获取的经验。

半个月后的一个傍晚,天色刚暗下来焦老板就派人敲响了吴邪的房门。随后吴邪跟着焦老板来到度假村领域最西面的地方。

最西面的地方建了个儿童乐园,供客人带来的孩子玩,因为地方较远平时过来都是有专车接送的。

大概是焦老板事先联系人封了场,他们一行人到达游乐场时园内设备依旧运转着却没有一个人。

停下来时吴邪用好奇的打量着四周,夜幕下的游乐场霓虹彩灯,各种可爱的木偶动物设施让人如同走进了一个童话世界,清脆灵动的音乐响彻在整个游乐场里。眼前的景色是缤纷多彩的,但因为没有人,原该热闹充满欢声笑语的地方添了几分冷清。

吴邪看着不远处的粉色转转杯和灯光绚丽的旋转木马很是不解焦老板为什么会带他来儿童乐园。

“想玩?”焦老板顺着吴邪注视的方向看着远处的旋转木马问。

“焦老板说笑了。”吴邪讪笑。

焦老板也不为难他,“跟我来。”说罢他转身从另一个方向走去,吴邪紧跟在后,乔则一直跟在吴邪身边。

大约走了三四分钟后焦老板停在了一个水族馆门口,他看着跟在自己身边的一行人随意点了几个吩咐:“除了小张和他们几个剩下的人留在这里等着。”

被点名的吴邪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见焦老板要往水族馆里走去下意识跟上,但没走几步焦老板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盯着某个方向。

吴邪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他身后亦步亦

趋的乔,对方脸上有着犹豫之色,显然是不放心。

焦老板微眯着眼看着他,吴邪心里暗叫不妙立刻开口:“焦老板别介意,这小子是个孤儿,从小就跟在我身边,怕生。”话落吴邪看向乔厉声嘱咐:“你待在这里别跟着。”

乔闻言向前走了一下步又不得不停下看着吴邪,不敢说话。

焦老板见状哈哈一笑:“你还怕我吃了你家少爷不成?”

吴邪回头拍了拍乔的肩膀,“没事。”话落他有些歉意地看着焦老板,“劳烦焦老板请带路了。”

焦老板目光在两人身上打量一番笑笑不语,看了吴邪一眼示意他跟着走。

水族馆内部比吴邪想象中还要大,两旁玻璃内里的鱼悠然自得的游着,每一个分隔的玻璃窗底部会有一个小牌子介绍鱼的种类名字。

荧蓝色的灯光映着缓缓流动的水纹折射在石壁上让人不禁看着移不开目光,有种宛如梦中的感觉。

定在原地的吴邪是在焦老板的手下提醒后才回过神的,他一边跟上焦老板的步伐一边心里懊恼怎么会看着倒映的水纹失神呢。

一路上谁都没有开口,吴邪跟着焦老板通过一条往下的电梯来到了底层,底层两边仍是玻璃罩,但不同上面鱼缸里能看到墙壁,这一层玻璃罩里一望无际见不着底也没有任何小鱼,但直觉告诉他这玻璃罩之外连接的是海,而没有游鱼的地方多数是有着更加危险的生物。

焦老板走到唯一一面石壁前,只见他在石壁上上下摸索按了几下往后退了几步,随着他的后退石壁上出现了一道门,门内别有洞天。

“小张敢不敢跟进来?”焦老板回头问吴邪,好像是给他选择的权利,脸上带着亲近的笑意却给人一种不能拒绝的感觉。

“焦老板这是带小辈长见识,我都来到这里,总不能这下子怂了就跑吧。”吴邪笑着走到焦老板身后,有些好奇的往门内望去,以行动表明自己是真的好奇。

室内摆放了一个个酒柜酒架,从年份来看每一瓶都价值不菲,显然是个藏酒的酒窖。一个单纯的酒窖没必要弄得那么神秘,吴邪很快发现这个酒窖并不只是表面那么简单,柜门之间有缝隙,把每个柜门的机关启动应该可以到达门后的地方,这就好比推开一扇扇四面八方关闭的门,待所有门都推开后出现的便是一个更大的空间,而这个空间里隐藏着更重要的东西。

“不知道小张你对红酒有没有兴趣。”焦老板这话说起时吴邪正研究着酒柜上的红酒,他刚在红酒中瞥见一丝异样就听到焦老板的声音。闻言吴邪抬起头朝他看去,也在那一刻吴邪瞳孔骤缩,定在原地不敢妄动。

站在他对面的焦老板此时正持着枪对准他,手枪已经上膛了,只要稍一不小心走火,这一枪下去他会当场毙命。

吴邪面露慌乱却不敢动,脸上笑容有些僵硬的看着焦老板:“焦老板,……您这是什么意思?”

早在焦老板带他来这个奇怪的地方时他已经想过各种可能性,如今也证实了乔的担忧并不是空穴来风。这里都是焦老板的人,他处于一种孤立无援的状况,但他笃定焦老板不能杀他。

如果要杀他何必那么大费周章把他带到这里来,仅仅是为了不被人发现?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因为紧张渗出的冷汗沿着脸庞缓缓滑落。

双方僵持了近十分钟,静得仿若无人的室内响起了焦老板不带情绪的声音:“小张,你要知道有些人死并不需要理由,所以……安心上路吧。”

吴邪惊恐的盯着焦老板,看着即将扣下的扳机心里已经盘算着最后一刻如何不被怀疑实力又能躲开子弹的方法。

也就在焦老板开枪那一刻,吴邪一脸豁出去的表情往右边笨拙一避,整个人撞上了一旁的酒柜上,人随着酒柜一起倒下。

“砰——”枪响了,却没有子弹发出。

空枪。

吴邪垂下头忍着手臂上传来的刺痛,心里已经把对方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要杀要剐不能干脆痛快点还起玩套路?

酒柜倒下连带摔碎了不少的红酒,碎片划破了衣服割伤手臂。红酒浸透过衣服把冰冷的凉意传到手臂上。一时间冷意和刺痛让吴邪不禁一颤。

红酒沾在伤口上混着血迹,这要真有美容功效他还真不用担心会不会留疤的问题了。

“小张的胆量不错啊。”上方传来的话带着赏识。

吴邪皱着眉爬起来坐着,一手捂着受伤的手臂,另一只手则垂在身侧握紧拳头,拳头因为用力关节发白突起,不难看出他满腹怒气——但也仅仅是敢怒不敢言,没有直接跟对方起冲突。

吴邪的小动作没逃过焦老板的眼,在他看来这种反应再正常不过,恕不知这愤怒既是情理之中也是演技精湛。

等几人从水族馆里走出来时已是深夜,户外冷风徐徐,留在馆外的人已经等候多时。

吴邪依旧跟在焦老板身后,看似无异但乔一眼就看出吴邪的衣服换了,只是眼下不方便询问只能憋在心里。

“小张今晚就好好回去休息一番吧。”

吴邪点点头便在对方的人护送下与乔一同被护送回房间。

待确认对方的人都走掉乔忙跑回来问:“怎么回事?他对你下手了?”

“……”吴邪没觉得自己受伤能瞒过乔,但总觉得这句“对他下手”问的很有二意。

他也懒得跟他计较那么多,只大概地把事情经过说了遍,其中忽略了自己受伤的经过。

“他这一把年纪了就该早早入土为安。”乔义正辞严地道,随即又很快的反应过来看向吴邪:“你还没说你为什么会受伤?”

“……我自己撞上去的。”

吴邪好几年没自己作过死,但要说是对方动手也不完全。

对方一没真的开枪,二没动手推他还让人给他处理伤口。

说白了就是他自己“怕死”往酒柜上撞,好巧不巧还把酒柜撞倒人就磕酒瓶碎片上。吴邪心里其实很憋屈,这就好比哑巴吃黄连,明知道原因在对方却说不出,反倒对方没让他赔那价值不菲的红酒都该戴恩戴德。

吴邪叹息一声,不管怎样今晚那一躲应该是打消了焦老板心里对他的揣测,一旦这顾虑揣测消了,他应该就能更为焦老板重用,距离任务完成也更近一步。

吴邪谢绝了乔要帮他看看伤口的“好心”并把人赶了出去。

关上门那一刻房内恢复了安静,静得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

浴室里他把衣服脱掉落出小麦色的上半身,从镜子里看缠在手臂上的白色绷带显得十分醒目。

伤口在水族馆里已经处理过了,焦老板的目的达到了也并不想要他的命,所以给他处理伤口的人也做的很妥当。

替他处理伤口的是一同进来的手下之一,也是路上提醒他的那人。

对方的手法并不算专业,但很熟悉,熟悉到只凭步骤和那小心翼翼的动作他已经敢肯定对方的身份。

差一点,他就当场捉住那人的手。

也在那一刻伤口传来的刺痛让他猛地清醒把所有的冲动都硬憋回去。

回去的路上吴邪已经平复下来,一步一步走在前面,对方奉命送他们回房间,保持着距离跟在身后。

随着脚步声,心底也像被小猫一下一下挠着般。

前后不过几米距离,他们知道彼此,却不能靠近。

那天夜里吴邪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直到夜幕渐去黎明降临都没等到他要等的人。

第五十三章  相见

焦老板是第三天才再找吴邪的,据说前一天办事途中遭到偷袭受了轻伤。

焦老板找吴邪时脸上还是那种长辈笑意,仿佛两天前的晚上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

那不过是一个警告和测试,吴邪要在焦老板身边干活自然不可能提起。

焦老板也确实重用起吴邪,以往很多事情只让他知道一个边,如今渐渐让他处于其中,吴邪也慢慢接触到他所要知道的内容。

接近焦老板近两个月的时候吴邪的地位已经爬起来了,违禁品出货入货吴邪都会参与,同时也知道焦老板的货遍布全国甚至国外,分几个地域有不同的人负责。

乔毕竟不是焦老板的人不尽被信任,他会跟着吴邪一同行动,但吴邪负责出货进货交易时他只能在别的地方等候由别人监管着无法深入了解也没有权限。

两个月内两人多次向上级汇报任务进度和传送相关资料,任务进度也渐入尾声只等吴邪拿到这一片区域真高负责人的权限,只有拿到这个权限吴邪才能知道其余地方负责人的资料从而让上级一并解决。

表面愈是为人尊敬的人背地里指不定有多肮脏,吴邪最初拿到的那些情报时就知道这人有拐卖少女孩童杀人灭口的罪状,但当这样的事情真实发生在自己面前时他还是难以接受。

而当时他能做的只有忍耐。

黑暗与光明从来都不是背道而驰的,它们处在同一水平线上,正面是白,背后是黑。

善与恶本就只是一念之差,黑暗与光明能有多遥远。

当人在吴邪面前失去气息时,吴邪深吸一口气费了好大的劲才忍住不让自己冲出去救人。

他脑海里都是那人在死前看向他的眼神,眼里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眷恋不舍和活命的乞求。

人的好坏不能一贯而论,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

那个作为他们任务目标的焦老板也曾是好人,但最后他自甘堕落犯下的罪状是这一辈子都弥补不了的。

这样的因子,只能把他从根源上杜绝才能拯救更多的人。

身为军人,他只能坚信黑暗只是一时,当他们披荆斩棘破开黑暗重雾之后,迎接他们的一定是光明。

上级根据吴邪提供的情报在其余的几个地方暗中派下了人手待命随时出击。随着资料的收集,吴邪和乔都清楚这个任务离收网不远了。

吴邪并不知道张起灵在哪,最后也没有时间去分析这个问题。直觉告诉他这人是在的,但每一次都不是同一个身份,甚至不会露面。

吴邪遇上一个人,他以前想过再次遇见时自己应该还会觉得惊悚讶异,但当那人真正出现在他面前时却又一点都不意外,虽然每次都是匆匆一瞥,但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并不陌生。

吴邪看着只隔一个花圃的“自己”,心知他可能是故意出现在他面前的。

这个人的样貌跟易容前的“吴邪”长得一模一样,身高差不多但比自己要瘦一点。

吴邪说不出自己此时是什么想法,但这么个“吴邪”出现在他面前,他又是另一个人的样貌让他很有一种上前跟对方say hi的想法。

仅存的理智告诉自己,正版的吴邪不能太傻。

对方不像有恶意,吴邪看向对方的目光也少了几分戒备。他满肚子的疑问想要开口,但对方却用一句话堵死他:“什么都不用问,问了现在也不会回答你。”

吴邪第一反应是还好声音不一样,随机反应过来心想这人真小气,他什么都没问呢。

“我得走了,你记住一句话,别待到任务结束,否则……”这时远处突然传来脚步声,他左右看了眼,没把话说完就匆匆跑掉。

那人刚从他视线中消失,远处的人就露面了,是一群度假村里的警卫,那群警卫走到吴邪面前礼貌的问:“先生请问有看到人经过吗?”

吴邪点点头随手指了一个方向,在那群人正要离开时脱口问了句:“那人怎么了?”

“那是个不明身份偷潜进来的人。”

……吴邪心里骂了句**,那人居然顶着他的脸当小偷!!谁给他的胆子!!

气愤过后,吴邪还是把对方的话放在心上。否则后的话没能说完但按剧本来说也不会是什么好字眼。

别待到任务结束,这句话让他有种不详的预感,这种预感很莫名,直到乔出现在他面前反应过来。

这段时间相安无事,他也忘了这任务最初本就不尽纯粹,这个任务,还有乔这个人都有可能是陷阱。

“怎么了?”乔不解的问。

吴邪摇摇头没有说话,只是看向对方眼里多了几分疏远冷漠。

至于那人的提醒,提前从这个任务里抽身吗?

不可能,所以如果那是善意的忠告那也只能拂了他的好意。

吴邪回到房间后跟小花联系了一会,知道解家一切正常也报告了一下他这吧进度,顺带让他有空去看望一下胖子那孤家寡人,别让他闲出蘑菇。

挂断电话后吴邪也给秀秀打了个电话,自那一次之后吴邪就没有联系她了,一是不方便,二是张起灵出现。

电话刚通秀秀喊了声吴邪哥哥就开口:“你上次要找的那个ip位置我……”

“不用找了。”吴邪打断她,心想那时不时换个身份,怎么可能找到。

那边秀秀愣住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开口便听到吴邪那边传来敲门声,吴邪看了眼门口只忙说了一句:“我就是跟你说一声不用查了,这边有事先挂了。”话落便切段了通讯。

吴邪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焦老板的手下。“张哥,焦老板让你准备一下今晚跟他一起验货。”

吴邪点点头表示知道。

这不是原定的行程,吴邪留了个心眼在出发前把情况报了上去。

同行的还有乔,按老规矩也只能跟他到就近地点不能再跟。见到焦老板事吴邪正要开口让乔老实待着等候,而这时焦老板却开口:“就让这小子跟着吧。”

吴邪愣了愣点头,趁焦老板不注意两人对视了眼心知事出必有妖,这一趟估计会有情况。

再出发时所有人身上的通讯工具都上交了,吴邪把手机关机前注意到个信号格时空的,这附近应该是有信号屏蔽器。

好在上级暗的布局已经稳妥,属于随时出击的阶段,他们这一行虽突然但也不是全无防备的。再加上他把这一情况报告过,心里也底。

交货的方式是走水路,夜晚七点整他们站在码头边等候。四处来回走动着巡逻的人,每个人手中都持着枪械,那场景比以往几次都要严谨。

焦老板似乎看出了吴邪的疑惑,“这次交易的货量很大,也是个大客户,但人很狡猾不好对付。”所以这个阵容是以防对方突然反水来个黑吃黑。

灯塔上的灯探索着海面,海风呼呼吹过带着海腥味。

七点十九分,漆黑的海面上远远能看到红点,红点由远至今,慢慢显出一艘船的轮廓。

七点三十二分对方的船靠岸了,一共五艘,中间那艘从船里走出了一个人,那人站在船边并不前进,远远跟焦老板打了个招呼。

所有人都盯着两人。

一阵水声打破了这个僵局,水面上冒出一个人,对着船上的人比了个ok的手势。

货在水里,验货完成。

船上那人松了一口气,回身往船仓里说了什么,随后从船上走下来正打算走向焦老板,那人挺拔的身型在灯光照耀下前进着,正当他迈上岸那一刻身体突然动了动,身子一软往前直接倒在地上。

“有狙击手!”

“保护焦爷!”

局面一下子乱了,对面的人眼见自己的人被偷袭大怒之下直接开火。

“那边有人!快追!”

吴邪一边躲着子弹一边掩护着焦老板离开,这时前方暗处快速闪过一抹人影,吴邪急忙回身扯过乔道:“我去追那人,你掩护焦老板。”说罢便匆匆追了上去。

吴邪一边跑一边回忆着那一抹转眼即逝的身影,他不会认错的,那是张起灵,他必须立刻离开!

他们的人预计不用多久就会出现,张起灵绝不能被发现。

码头上除了岸边其余地方都是漆黑一片,远处传来繁乱的脚步声,吴邪不禁加快了步伐,他必须在别人之前找到张起灵。

吴邪经过一个个集装箱,他不敢喊对方名字,只能凭借感觉去找他。

“唔……”转弯经过一个小仓库时吴邪被人猛地一抓,力度之大吴邪根本反抗不了便随着力度被带进了仓库内。空气中有木屑的味道,吴邪被拉到角落里,面前斜放着一块两米多的木板,正好把他们挡住。

吴邪自那声惊呼后就没有再开口,因为空间窄小他跟对方紧贴着,熟悉的气息把他整个人都笼罩着。他的手搭在对方肩膀上,紧贴的胸膛能感觉到彼此强劲有力的心痛。

扑通——扑通。

是相见的两个人激动的喜悦,也是分离的催命讯号。

两人脸挨着脸,吴邪轻轻地蹭了蹭,温热的气息落在张起灵的耳畔。

“你是真不怕死,全世界都通缉着你还敢用真面目出现。”

吴邪把脑袋搁放在对方的肩膀上,他听着远处传来的警鸣声,出口的呵斥只剩无奈。

一双微凉的手轻轻地捧着吴邪恶脑袋,让他跟自己对视。黑暗中连表情都看不仔细,两人鼻尖蹭着鼻尖,全然不在乎即将迫近的威胁。

在形影不离了一长段时间后,这带着误解愧疚分离的三个月,对他们来说实在太久太久了。

垂在一侧的手与对方十指紧扣着,彼此紧握的力度都很大,像是想把两个人融为一体。

警鸣声越来越响了,吴邪不想去想焦老板被捉了没有,货缴获了没有,他只清楚的意识到一件事——没有时间了。

“你该走了。”吴邪把唇从对方的唇上移开,开口的声音恢复冷静,他说这让张起灵走,但手上仍抓着他衣服的手把他的内心出卖了。

远处的脚步声迫近了,偶尔手电筒的光掠过。

听着渐近的步伐声,吴邪一颗心也悬了起来,那步伐声停下了,与此同时他听到另一人的声音。

“吴邪,我知道你在附近。”他蹲了顿,“麒麟出现了大家已经知道了。”

“我得提醒你那可是重级通缉犯,你想当帮凶放他走吗?”

“别忘了是他害死你的队友,知情不报和放走他可不是一个小过处分可以解决的。”

乔一句一句的说着,笃定了他们能听到。

乔得不到任何回应,他往前走了几步正好站在仓库对面一个集装箱旁,吴邪的视角正好能看到他。

“吴邪,你应该没想过你会栽我手中吧。”乔手里正拿着一个小型通讯器,吴邪知道一旦他按下,那些暗中追捕着张起灵的人都会根据定位往这个方向赶来。

“外提醒过你的。”可惜你不听,乔有些遗憾的说。

“我待会往右边跑把人引开,你就趁机逃走。”吴邪压低声音说,声音极小极小。说这话时,吴邪缓缓松口了抓着张起灵衣服的手,他低下头用另一只手去扒仍被握着的右手。

那手徒然握得更紧,紧到生疼。“一起走。”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吴邪微不可察地摇摇头,他有太多话太多事想解释,但时间根本不允许,而他的身份也不允许他这样跟着张起灵离开。

“你不走,我不走。”

即使两人之间还有太多未解释的误会,但有这么一句吴邪心里已经满足,黑暗中吴邪嘴角扬起了一个弧度。

“我会去找你的。”他用力把握着自己的手扒开,“我不会失约。”

更多的步伐声由远至近传来,吴邪使出劲也没能掰开,最后不得已用拇指腹摩挲着对方虎口位置,在吴邪安抚的动作下才不情不愿的放开手。

“我等你。”

这话一落,吴邪只觉眼前黑影一闪,张起灵已经不在面前,远处传来呼喊声。:“麒麟在那边,快追!”

脚步声渐渐远去。

吴邪靠着墙壁叹息一声,难怪张起灵好像一点都不紧张,这是早就有把握逃掉吧,搜寻面积大了找到他的可能性就更小。

吴邪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仓库外突然响起乔的声音。

“C区A队队长吴邪私自放走重犯麒麟。”

“你逃不掉了。”

《无关小剧场》

1.不能回家的新年吴邪跟张起灵一同留在营地里过,萌萌在大半夜被赶出房间后就灰溜溜的趴在门口。

之后听到奇怪的声音时跳起来扒门扒了半天也没人理,再次灰头灰脑趴回去。

年初二小花胖子路过吴邪房门看到被盖了一头雪的萌萌心疼的过去揉揉它。

萌萌呜呜了两声。

“瞧这孩子怪可怜的,前几年还能睡房间,今年有了新爹就被赶出房门。”

“嗷呜~~”qwq娘两天没出门了。

2.

张起灵对于吴邪那唯一一次羞滴滴(并没有)抓着他衣服很依赖(也没有)的样子得牢牢的,那轻轻一抓软到心坎。

然而这事有一再无二,百般无解之下张起灵直接抓起吴邪的手放在自己胸口。

吴邪不解的看了他一眼猛地一拍:“怎么,骨头痒?”

小哥:……(假媳妇)

3.

新年瓶邪二人还有小花胖子,瞎子五人都留在了营地,刚把训练任务指派下去的俩队长回头就凑火堆烧烤。

胖子自烤自吃谁也不分。

瞎子把一串烤好的分给了小花,另一串正打算吃的时候看了眼张起灵快要烧成炭的肉,良心发现的把肉递到他面前。“哑巴别说我不够兄弟,这给你。”

张起灵看也不看,“拿开。”

“给你面子你还嫌弃了?”后者很配合的点点头,然后把手中的炭递给吴邪。“给你。”

把鸡翅烤的金黄金黄十分可口的吴邪看着面前的炭脸色一僵,不忍拒绝的他思考了几秒还是英勇就义的接过并把自己烤好的递给他。

“……吃炭致癌。”小花悠悠的说了句。

“没事我教他烤。”吴邪笑了笑,凑过去亲了口张起灵。“你们吃狗粮吧。”

第五十四章  入狱

枪响警笛声在脑海中逐渐减弱远去,吴邪猛地睁开眼睛从漆黑回到现实,他看着眼前陌生静寂的环境,恍惚了半会才想起自己的处境。

背后贴着的是冷冰冰凹凸不平的墙壁,面前是粗铁柱排成的铁门,门上有一个高科技密码锁,门锁的开关处被缠绕了几重铁链像是要保证他插翅难飞般。

吴邪所处的地方是一个牢房。

这种牢房并不同于常见的普通牢房,它是用来关押重要犯人,在筑造时选用的是具有吸光功能的特殊材料,让犯人身处其中却看不到四周的一切,即使有心想逃也不知道哪边才是出口。

吴邪的视线之内看不见任何人或听见任何声音,整个牢房是一片无边的死寂。

他试着把手从牢房的铁栏间伸出去,没入黑暗中的手明知近在咫尺却一点都看不清。而他目光所能达到的地方只有自己身处的牢房,牢房之外的地方所有的光线像是被吸收掉般只余漆黑一片。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装在一个箱子里再被投放到黑洞中,整个空间只剩下自己,逃不掉也遇不到自己以外的人,看不到别的事物,听不见别的声音,只能无尽又未知的飘浮着。

吴邪打量着身处的牢房,灰黑色的墙面衬得环境更加灰暗阴沉。牢房内没有灯光,唯一照亮这小空间的是右方头顶上那一个巴掌大小的方口,白亮的光束从窗户透进来,在与黑暗的对比中显得格外明亮刺眼。

吴邪靠在墙边上抬头看着那缕光发呆,他只能从这唯一的光源中揣摩着时间的流逝,知道漆黑之外,仍有一个他所熟悉的世界。

牢房这种地方吴邪并不陌生,但以前提审犯人基本都往普通监狱去,像他此时身处这种专门关押重犯的牢房他只去过一次,但仅此一次也足够让人印象深刻。

吴邪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昏迷时被换上的衣服,还有心情感慨幸亏不是那种古板的横条狱服。

人处于未知环境面对未知情况下都会想尽办法寻找自己所熟悉的事物,这样的事物能让他在毫无头绪的焦虑状态下觉得有所掌控故而安心渐渐冷静。

而同样,当人困在一个已知的环境中却不做挣扎时,那必然是他清楚自己全无对策。

吴邪记忆中唯一一次从黑暗中走到重犯牢房时他们是戴着可视黑暗的特殊眼镜,他明白在这个环境中一旦摘掉眼镜就如同失明,谁都看不清四周一切。再者开牢房门必须具备三项条件:看守人虹膜识别、另一个人的指纹以及系统即时生成的密码验证。设计验证系统的人很谨慎,监狱外的看守人取分班制,但每个时段值班的人都不固定,并没有规律可循,而指纹是从其余值班的人中随机选取,这也代表开门时不仅要有两人在场,还需实时联系监控室获知生成的密码确认后才可开启。

这种情况下要想逃出去代表吴邪不仅要在监视下不动声色地找到能够验证密码锁的两人并收买对方,还得再得到一个眼镜。不然就算门开了他也分不清脚下是路还是无底深渊,以及出口在何方。

但达成这些条件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吴邪从军以来进过数十次牢房,但从未想有一天他会以“犯人”的身份被关进来。

一天前他还是C区A队队长,别人眼中称赞觊觎的后起之秀。

而如今他只是一个阶下囚,这其中落差让人不禁咋舌,也正应了人们口中那句“分毫之差,一面天堂,一面地狱。”

吴邪不知道迎接他的会是什么,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只有理清处境才能对可能发生的事有所应对。

吴邪把思绪回顾到昏迷之前,他记得当时自己确认张起灵离开后刚松一口气就听到乔的声音,这突变让他瞬间绷紧警惕起来。

对于乔他没有完全信任过,这个时刻对方的出现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C区A队队长吴邪私自放走重犯麒麟。”对方下一句话证实了吴邪长久以来的猜想——乔不可信。

那一刻吴邪脑海中只来得及去想还好张起灵已经逃掉了。

之后事情发展出乎了吴邪的预料。被乔当场逮到他的下场不在乎认命受罚或者抵抗逃跑,但事实上他此时身陷牢房却不是因为乔的出卖。

因为打从一开始吴邪就没完全信任乔,所以凡事他都在不影响任务的前提下留了后手。当乔拿出信号定位仪的时候他已经先一步开启事先准备的信号屏蔽器。

这种信号屏蔽器是有范围限制的,幸运的是乔在发现他之前没有按下定位器他才有机会出手屏蔽拦截。

乔按下定位仪的按键,红色的灯闪了闪暗了下去,表示定位发送失败。

乔看着灯光是瞬间了然,但这短短几秒足够吴邪先发制人。吴邪的目的很明确——把对方的定位器夺过来。

昏暗的角落像个黑洞,一面是深不可测的黑暗,仿佛往前一步会被吸入黑暗之中,一面仍能被微弱的光照顾到,两人适应了黑暗中的视野,借着微弱的光和声音与对方对招,四周是一个个并列的集装箱和铁皮仓库。吴邪在出手和接招之间都十分注意避开四周物件以防弄出声响动静暴露位置。

一个乔他尚且能够应付,但再多的人他就全无把握。

吴邪一直注意着乔的动作,他清楚看到至少有一两次他险要碰着四周物体发出声响的动作都被他堪堪收住避开。

这一发现让吴邪隐约有了另一猜想,但仍不敢放松警惕,他猜不透乔的想法,对方这一刻没有把他供上去难保下一秒不会。

从乔出现那一刻开始吴邪就明白这一次任务他的目标是焦老板,而他自己也是别人的任务目标。这是一个早已设好的局,等着他接下无法推脱的任务,继而再看着他一边执行任务一边不自知的落入猎网之中。

不出意外这会是一个完美的一石二鸟计划。

吴邪年纪轻轻能越过别人当上队长自然不是省油的灯,他冷静的分析了目前状况,推测眼下能够定他的罪名不过是他私自放走张起灵这一条,只要确认现场没有其它目击者,乔手上也没有证据,这个事情可以翻过去。

没有人能证明吴邪见过麒麟并放走他,自然也无法给吴邪定罪。

乔的身手比吴邪还要敏捷,吴邪在交手过程中屡次想要牵制住对方都被躲开。之前吴邪一直以为乔的实力跟他自己相仿,但眼下所见事实并不如此。

吴邪心里有了估量,以乔的实力,如果要反止住自己,几番交手之下自己也该栽了。

“你既然不是真心想要逮捕我,不如各退一步?”吴邪打着商量的意思,手上动作却不敢懈怠。

闻言乔的动作一顿,再出手时攻击更为猛烈强势,“可我的任务不是别人,而是你。”

乔不肯收手,吴邪也只能硬着上。虽然自己攻击上的不足能在耐力上补全,但他清楚这样的局面他的最终胜算不大。

吴邪心里正想着对策,这时远处传来由远至近的脚步声,他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上,远处探索的强光灯不时快速扫过两人身上,这时对面的乔突然收了动作。

倏忽的收手让吴邪始料未及,他没来得及收回的手顺势打在乔的身上,对方硬生生接下攻击后退了步。

远处的白光搜索的范围越来越近,乔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黑暗中皱着眉说:“快走!”

吴邪不知道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最后关头乔放了他一马,给了他可选择的后路。只是这终究没能改变结果,在他以常态回到人群中汇合后便被以协助及私放通缉重犯的罪名扣押了。

当两名士兵奉命上前一左一右押着他时吴邪突然想起之前在庄园里遇到那个酷似自己的男人,那人当时提醒过他:“不要留到任务结束离开”,现在联系起来指不定对方就是知道会有这一出。

临被押走前他余光瞄了乔一眼,当时乔正靠在一旁暗处的集装箱上抽着烟,在白雾袅袅的虚幻中目光看向别处,完全没有看他一眼。

吴邪知道自己错过了一个逃跑的机会。

乔让他离开时其实是给了他两个选择,在没有别人看到他与张起灵接触过的前提下选择留下来或是逃跑。

前者乔给了他留下的机会,后者则是事情处于最坏时刻他唯一后路。

第五十五章  流放

「所谓执迷不悟,是我身陷囹圄却只惦记你是否安好。」

“X区域”对于军人来说是个不算陌生的字眼,闻言吴邪一顿,随后目光牢牢盯着屏幕,抿唇不语。

吴邪被关进牢房后一直不争不吵似是没什么能影响到他,而此时吴邪明显的情绪倒让暗地里看着的人觉得大快人心,啧,隐藏得再好这不是还是会怕嘛?

“别担心,不是永久流放,只是过去X区域待个三年五载,相信吴队长是可以的。”那人认真道,语气里的幸灾乐祸毫无掩盖。

“X区域”这三个字让吴邪心里咯瞪一下,有些没底,他不是没想过自己被以“放走重犯”的罪名囚禁后会受到的处罚。

张起灵身份过于特殊,所以从自己决定跟他在一起那一刻起吴邪就清楚,就算未来顺风顺水他的军职也不会有过高提升,张起灵也会成为他被人暗中使绊的理由。

但吴邪过去的功绩摆在那里,这次事情充其量最重的处罚也不过是永久剥除军职抹去所有功绩被载入重点档案受到限制和监视。

吴邪没想过他的惩处会是发配流放区,可想而知这其中背后的人动了多大的手脚。

既然是极重惩罚自然不会是单纯的“流放”,流放的地方是位于地球另一端无国界海域上的一个无人小岛。

这个小岛是一片荒芜,除了枯木毒虫根本没有食物,这样一个荒岛本就连生存都困难,后被用于专门流放重罪之人,所以岛上最可怕的不是隐在枯枝草木中的猛兽毒蛇,而是那些同样被流放到岛上的罪犯。

平日里这岛外常年云雾萦绕,一片灰白迷蒙,没有准确路线也无法到达。而这样一个处于海洋中央的孤岛除非有人前来接应否则根本无法逃离。

每个被流放到岛上的罪犯都会分到三天食物,这食物可以说是最后的一餐,也可以是送命的靶子。这就好比把一个人丢到凶残狼群的地盘上,而这些狼群早已饥饿难忍,时刻在暗处冒着绿光准备把送上门的新肉撕咬入腹。

在这个无人看守监管又弱肉强食的岛上,从来到的那一刻起没一分每一秒都有毙命危险。

与其被击败最后尸骨被岛上的人分食,有的人宁愿在上岛的那一刻把食物吃掉最后洒脱的跳进海中结束自己,起码还能是个饱死鬼。

被流放到这个岛上的人不会有人在乎他们的死活,因为流放=被放弃。

换句话说流放于岛等同于死路一条,所谓的几年期限根本就是无期限。

“所以我现在是叛军了?”吴邪低头嗤笑一声,流放区域不是收容所,没有任何手段可以完全避开中央部的人私自偷偷把一个人扔到岛上。如果要名正言顺那他的罪名就得冠上叛军之名。

“不愧是吴家人,果然聪明,吴队长因与敌军麒麟合谋泄露情报导致我方人员伤亡以及放走共犯两项罪名最终被判处流放三年,这个结果吴队可还满意?”

“挺满意的,不如你也一起?念着你应该也不年轻,到时候我会记得照看着你的。”吴邪语气讥讽道。

“呵,死到临头还嘴硬,我倒要看你能硬气多久。”

暗处的人冷笑一声,关闭了通讯,房内恢复了最初的寂静。吴邪被重新蒙上了眼睛,几乎是被半拖着回到牢房。

听到牢门打开的声音后他被猛推了一下,重心不稳地撞上了墙壁,脑门也被磕得“嗡……”的一声,有些晕眩。蒙着眼睛让他无法及时察觉未知的危险来临,等察觉到异状的同时手臂上已经传来细微的刺痛,是针管刺入皮肉的痛感。

他还没来得及想那会不会是毒药就感觉到身上的力气像是渐渐被抽干,脚步变得乏力不稳,嘴巴奋力张合几下想要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随后意识慢慢模糊。

再次醒来吴邪已经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他费力的撑起身体挨靠在墙壁上,抬头看着依旧漆黑的牢房,心底平静如水。他觉得自己这个时候理应紧张一些,去思考该如何逃生,该如何活下去。

再见他一面。

吴邪隐约猜的出自己这次成功逃脱的可能性不高,从对方给他套的罪名和关他的这个地方看得出,也许早在小哥被他带回营地这个局就被设下了,绝对保证他插翅难飞。

X区域上有活人吗?答案是肯定的,在不分昼夜处处隐藏着埋伏的厮杀掠夺之中活下来的人不会轻易因为食物问题死去,而活下来的人会成为岛上最恐怖的存在。

如果是他自己能够成为岛上那少之又少的幸存者之一吗?吴邪沉默地闭上眼,在黑暗中他听到自己的回答:难。

就算他侥幸活了下来,那他有可能离开那个岛吗?没有飞机,没有船只,雾气蒙蒙的海面上没有指引出口的方向。

所以迎接他的,只剩放逐或是死亡吗?

吴邪放空了自己,思绪散开,他抬头看着牢里唯一那一方光亮。自己如今困在这个与外界隔绝的空间里,也不知道那家伙现在在哪,他要是不了,问不知道谁还管的住这人。

他还想让对方真正融入军营集体里,与所有人并肩,被集体完全接纳,也想带他去见一见自己的父母是再一同前去见一见师母。

合萌也还没完全愿意亲近他,军营山坡上看到的一年四季很美。

他还想再让对方给他刻一对小人,这次要找上好雕花木刻好收藏起来:冉也不像雪花一样,阳光一照就逐渐融化,只剩的一滩冰水也被晒干蒸发,像一切都不曾存在过。

还想,再牢牢抓紧对方的手,再也不放开。

牢房外的天气似乎多云,那方小窗的光线时而明亮时而暗淡。吴邪靠在冷冷墙壁边动也不动,昏暗的环境中让人恍若觉得他只是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

吴邪维持着那个姿势很久,直到小窗的光线完全消失他才站起来回到了床边,整个人显得有些一蹶不振的。

他身体一侧靠着墙壁,垂在身侧的手搁在床板上,缓慢地像是在勾勒着什么,目光却看向铁牢外的无尽黑暗。

临被押去受罚的前一天,吴邪坐在硬床上看着被送进来的显然不足以充饥的食物,在推测对方并未走远前开口喊了句:“古时候处决的犯人都有一顿丰盛的最后晚餐,怎么搁我这就没这待遇了?”

话落,吴邪敏锐地听到黑暗中的步伐声停住了,几秒之后才复离开。

无法确定准确时间,但过了不知多久后原本那盘没被动过的食物被人前来换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盘极其符合丰富主题的“最后一顿”,有荤有素,分量足还配有汤。

“早知道你们那么好说话我也不等最后一刻才做要求。”话语里不免有些遗憾。

有了这“最后的一顿晚餐”吴邪心里也有了估算,下一次有人前来时就是他转换地方的时候,押送过程可能是把守最严的时刻,却也是他唯一能够逃脱的机会。

他目前无法跟胖子他们取得联系,所以能依靠的是自己,而机会只有一次,假如他没能趁这个机会逃脱,那么接下来他不会再有能够逃走的机会。

吴邪清楚即使他身处的地方一片黑暗也看不见监控,但他的一举一动必定在别人的监视中,这是他的直觉

而他要做的是营造出一种他已经被面前的绝境击溃打倒而绝望放弃的假象,让背后注视着他的人彻底相信他是真的因为觉得自己已经到了绝路从而一蹶不振,放弃再做挣扎,从而放松对他的警惕心。

但这样的蒙骗并不是简单的,甚至说他不能仅仅是表面的假象,而是要把他自己也设进这个局里,把自己也骗成功。

只有这样,才是真的毫无破绽。

吴邪的状态没了调侃守卫时的轻松,突然之间变得很沉默。

这样的沉默不同于前几天里吴邪一个人无聊的状态,而是由心而发的沉寂,像是一条入网中挣扎许久却无法逃脱的鱼,在疲惫之后终是陷入绝望,再生不出逃脱的动力,放弃挣扎。

吴邪像是这种状态,却又不完全相似。他没有鱼儿困网时的慌乱急躁,也没到穷途末路那种绝望。

吴邪数不清己与外界隔绝了多久,仿佛有好几个世纪般,脑海中呈现的还是两人分开前对方那面无表情却又暗臧不舍得神情。

明明是那么冷冰冰的人,却有那么让人心底泛暖柔软的表现,让人怎么舍得放手呢。

谁说麒麟没有心呢?

只不过并非所有人都能得以麒麟真心相待罢了。

吴邪也幻想过未来与对方寻一个安静的地方,平淡而简单,亦或是留在这营中闲时种菜,百般花样,但不管是怎样的未来,无一例外是,两人再也不会分开。

小花曾说过他俩尤如连体婴,若真如此,那么谁连着谁都无所谓,身体愿与对方一同分享。

对于不久之后的逃脱,吴邪抱着必试之心,却也不敢断言能否成功。假如不能成功,码头里那一面大抵就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面。

所以怎能不说人生莫测变幻无穷呢,上一次分离的时候谁都不知道下一次相见或许就遥遥无期。

这么想想,吴邪是有些后悔的,早知道时间不多当初他定会想方设法拖延一些时间不让张起灵那么快离开。

哪怕他因为身为军人无法自私的跟他一走了之,但多看一眼,多相处一秒还是好的。

多见一眼,没准他坚定的信念就会为其动摇忍不住放弃一切跟他离开。

毕竟,那个人对他的诱惑是不容忽视的。

也不知道那家伙如今在干嘛,是还在乖乖等着他前去跟他汇合吗?但这个约定不知道能否实现,等待的期限也变得无法预测。

吴邪在不知不觉中睡去,醒来时听到由远至近传来众多的脚步声,他猜到自己要被转移了。

吴邪背对着牢门靠着墙壁,听着步伐声齐齐停在牢门前毫无动静。

“验证成功——请输入密码——”

随着“嘀——咔嚓——”的一声,牢门开了,有人从吴邪身后谨慎慢步走近他,本以为会遭到攻击,却没想到对方依旧动也不动仿佛已经没了生息听不见看不见,前来押送的人一愣,朝前走了两步站在吴邪面前,猛地对上对方睁开的眼睛反而被吓了一下。

那人心里突然涌起不安感,但看着对方了无生趣的样子又觉得自己多疑了,心里自我安慰了两句,就拿着黑布上前再次蒙上吴邪的眼睛,而后再用沉重的锁链扣住吴邪的双手。

整个过程里吴邪像个任人摆布的人偶,顺从不挣扎。

人来人往在吴邪身边走过,吴邪被带起来时突然敏的捕捉到一声极轻的叹息。

吴邪任人左右拥着他的手押送着,身边的步伐声整齐一致,但他清楚押送他的并不是一两个人,而是几十号人跟在身边,把他围的密不透风。几十双眼睛牢牢盯着他的任何一个细微动作。

在完全的黑暗中他无法辨别四周情况,但离开黑暗蒙着眼睛他更能听清四周动静。

被蒙着眼带着有了一段路,突然感觉到空气变得清新带着凉意,有风呼呼在耳边吹过,他知道自己应该被带到了室外。

吴邪隐约听到一些不陌生的声响,他静下心认真听着那远处传来的声响分辨。

“嗡嗡嗡——”像是大型机器什么快速转动发出的声音。

继续往前走远处的声响更清晰,在感觉到空气中的风力更大了吴邪当即肯定那是什么声响——直升机。

看来万事皆备只欠他登机了。

押送吴邪的人并没有立刻带他上直升机,在离登机位置还有一段距离的时间突然停下了,似是要等什么人似的,吴邪隐约听到有人谈话却因为距离太远没听到内容。

而此时吴邪被扣着的手正不着痕迹的动了动,凭感觉将手中的铁丝线插到锁口中。

铁丝线是在牢房里有人趁机塞进他手中的,他不知道对方是在帮他还是想害他,但当下情况他想伺机逃脱只有这个选择。

吴邪并没有立刻打开手铐,在被重重围着的情况下就算他解开手铐也挣脱不了。假如对方真的是想帮他,不会只有一根铁丝线。

正想着,吴邪感觉四周的温度有些下降,空气中有一阵难以捕捉的香气,他听到身边那些看守他的人步伐微乱。

如果吴邪此时能看到一定会惊讶林中为何突然变得雾气蒙蒙,像是遇上突变的林中气候,前一秒还阳光明媚下一秒云层遮日,林中升起了雾气把面前的一切笼罩住。

“原地待命,看守好犯人!”人群里有人下达命令,其它人立刻站回原地等候。

“砰——”一声枪声响起,枪声似乎做了手脚,声音有些混乱让人听不出开枪的准确位置。

“砰——”又一声枪声响起,这次子弹穿过迷雾没入了树干中,围在吴邪身边的人开始四处张望寻找敌人。

一个人突然从身后靠近吴邪,吴邪身体猛地一僵,对方就在这时握住了他的手腕,一根手指在吴邪手上敲了两下。

准备。

“砰——砰——砰——”几声枪声连续响起,人群里传出隐忍的痛呼声,有人中弹,围在吴邪身边的人开始举枪反击。

“大家小心!”

是机会了!吴邪听到步伐声开始混乱,在枪声中吴邪轻易的解开了手铐,双手得以放开后他立刻把蒙在眼睛上的布条摘掉,映入眼前的是一片迷雾中的混乱。

那个暗中帮他的人已经不见身边了,吴邪在迷雾中四处张望寻找,远远在一个方向看到一张见过几次的脸,他立刻趁着混乱往对方的方向跑去。

吴邪正要跑到对方面前时只见对方在雾中朝他礼貌一笑,下一刻突然在眼前消失,吴邪连忙跑上前却已经不见对方的身影。

那个人就像个迷,总是突然出现帮他一把,而后又神奇的消失,如果不是方才对方抓着他的时候能够清楚感受到对方是有温度的,他都要怀疑对方并不是人。

但对方为什么要帮他?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知道什么?还有那张……跟他有些相似的脸是怎么回事?

吴邪满脑子疑问,却也没有时间容他认真思考,因为在他跑出那人群没多远人群中就传来大喊:“犯人不见了!”

“快追!”

吴邪头也没回拔腿就跑,经过草丛时特地稍稍弯腰隐藏自己。

跑到身边的迷雾散去露出丛林真正的模样时,已经听不见身后有脚步声了。吴邪粗喘着气停在林中,林中一片寂静,没有一丝虫鸣声响,安静的不可思议,像是这林中有更可怕的东西存在。

吴邪心里咯噔一下,心觉不妙,下一刻有什么东西快速袭来,锐物打中肩膀没入血肉之中,肩上传来一阵剧痛。

之前在牢房内被打的针让他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奔跑了一路早已有些体力不支,这子弹打在身上的疼痛感不断扩大散开,吴邪的脸色苍白,额头已经渗出冷汗。

肩上的血不断渗出,身上的灰色狱服已经被浸湿一大片,红色的血与灰色布料染出一片暗红色,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也不知道是因为体力透支情况下失血还是因为子弹头上浸了药,吴邪感觉头脑有些昏沉,意识有些迷糊,站着的身形有些摇摇欲坠。

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从龙潭出来又直接进了虎穴,以前他怎么没发现那么多人想要他的命?

眼前的景物变得虚化,眼皮撑不住要闭上前吴邪想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他这一次好像,真的要失约了。

明明差一点……就能再见面了……

在吴邪倒下后,暗处走出几个黑衣人,领头看了眼身后的跟班开口道。“把人带走。”

而不久后,一个染血的纸箱子出现在了军营门口。

————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