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 · 2020年11月24日

局 by 冰雪双鱼(二部05 – 07)

第五章 鬼影迷离

账篷里,吴邪特意将灯给关了,与张起灵合衣一起并躺在睡袋上,账篷的幔子稍稍开了一点口子,因为外面星光很好,所以从外面望过来并不是很看得出,但里面望出去却还是很清楚的。

大家都进去睡觉了,小花走了开去,不一会儿黑瞎子也走了过去,隐隐可以听见他们在说话,之后也没有声音了。只剩下胖子的呼噜声。

吴邪因为下午睡过,所以很精神,他睁着眼睛,盯着陈文锦的账蓬,一眨也不敢眨。

他内心很是紧张,第一次与小哥行动,没有胖子没有瞎子,没有任何的助手,他和小哥是平等的,是互相帮忙的,他知道自己的身手是一万个不及,怕是要拖后腿,但又抑止不止的兴奋。

“等一下要是追不上,你别管我,自己去追!”他低声说。

张起灵却说:“追不上也没关系。”

“你就这么确定她会跑吗?仅仅是一些直觉?”吴邪怀疑地,“你也太自信了。”

“恩。”张起灵不多说。

“小哥。”吴邪翻了个身,不再去看账蓬外,看着闷油瓶亮晶晶的眼睛,“你有事瞒着我吗?我还没有告诉我老爷子到底有什么本事,可以让那么多人替他做事?”

张起灵抬手拂着他额前的流海,仍然是沉默。

“还有,你现在偶然会出去,到底去干什么?我知道老是问你不好,可我实在很好奇,如果你有什么困难,为什么不说出来呢?难道你不相信我?”

“怎么会呢,只是小哥,与这事无关。”他淡淡地说。

吴邪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但也没有再多说,他了解闷油瓶,能够做出这些解释来,已经算是给足自己面子了。暗叹了口气,他转了身,重新看着陈文锦的账蓬。

“吴邪。”张起灵轻轻地抱住了他的腰,“你生气了?”

“没有,不想说就算了。”他安慰地拍了拍腰间的手背。张起灵更紧地抱住了他。

吴邪无奈地笑了笑:“小哥,我发现你变了许多,以前你没有这么粘人的,你抱得我快不能呼吸了。”

“你不喜欢吗?”他把手松了松。

“不是不喜欢,可是一点也不像你,以前只有我粘着你的份,你就只知道你的身世,你的家族使命,其他都不重要吧?”

“……不是的。”

“是是,我现在知道不是的,在斗里你是大神,在现实生活中,你还是跟着我混吧,至少我保你三餐温饱,营养均衡,不用顿顿吃压缩饼干,一年四季穿一模一样的衣服。”吴邪笑道。

张起灵弯了弯嘴角,重新抱紧他。

“可是。”吴邪有点失落地说,“你好像并没有胖起来,反而更瘦了,等这事过了,我要去好好地研究食谱,把你养胖起来,不然你身材太好,弄得我好自卑。”

“你要把我养得像胖子一样吗?”他不满地咕哝。

“胖子怎么了?他挺好的,你不要有外貌歧视……”

吴邪还没笑完,突然听到张起灵“嘘——”了一声,随即拿过一床毯子严严地盖在两人身上,在他耳边低语道,“闭眼装睡。”

吴邪忙闭上眼睛,装出一副熟睡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外面传来奚索的声音,陈文锦的账蓬有了些许的动静,应该是走了出来。

他真是佩服闷油瓶非人的听力。

片刻后,一阵极为细微的脚步声传来,在他们账蓬门口略停了停,吴邪闭着眼睛,大气也不敢出,但他身后的张起灵却睡得十分自然,连睡熟的鼻息声都清晰可闻。门外的人似乎很是满意,不一会儿就走了开去,那脚步声渐渐地往下山的方向传来。

吴邪再一次肯定这个人绝对不是陈文锦,因为小哥睡觉几乎与醒着差不多,凡是稍稍认识小哥的都知道,所有人都会打呼鲁也不可能是小哥,一点点小声音就可以把他惊醒。

但这位姑娘竟然会轻易上当,那么很有可能之前是根本不认识他们的,而且她的目标显然也不是张起灵,不然她不会不把功课做足。

也难怪,小哥之前是站在老爷子那边,所以这位姑娘也不必做他的功课。

“吴邪。”张起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起来,慢慢地出去,不要发出声音。”

吴邪点头,他们都穿着衣服,所以将毯子掀开后,就走出了账蓬。外面的火堆半明半熄,却不见黑瞎子和小花,也不知道这两人跑哪儿去了,大概瞎子也是故意把小花带走以方便“陈文锦”行事。

吴邪心里转动,但脚下未停,和张起灵一起到山崖边往山下望了一眼,‘陈文锦’穿了一件黄色的运动服,在这个晴朗的夜空,还是很显眼的。此时的她,已经跑得很远,草丛很密,几乎辩不可见。

吴邪有点急:“快追上去!”

但张起灵却并不很着急,只带着他也延着山路往下走,放轻着脚步,也没有跑得很快,对他说:“不要紧,跟着我就行。”

吴邪自然是跟着他,反正闷油瓶眼力好,是不会跟丢的。

追了一阵,山路渐渐开阔,“陈文锦”的脚步也慢了下来,她谨慎地转头往后望来,张起灵比他先一把把吴邪按了下去,并没有让她发现。只见“陈文锦”站了一会儿,似乎放心的确没人跟上来,这才迈开步子飞快地往山下跑。这一次她的速度可是像飞一样了。

张起灵猛地站了起来,一拍吴邪的肩:“快跟上!”

吴邪立刻卯足了劲,他早已经不是多年前那个实习土夫子,这几年一有空也注意锻炼,所以跑起来也不慢,他紧紧地跟着闷油瓶的脚步,连说话的力气也顾不上。

也不知道是下山比较不费力气,还是这几年他真的进步了,跑了近半个小时,那个‘陈文锦’竟然没有跟丢,还在前面若隐若现地跑着,让吴邪不由得也得意了起来。

现在这女人不是陈文锦已经无疑了,大姐头的速度,吴邪可是见识过的,当年在蛇沼,满是泥地里,她都能嗖地一下跑不见了,与前面这个姑娘完全是两个水平。

之前小花带一行人上山的时候,足足用了四个多小时,但吴邪估计以这样的速度下山,两个小时一定能跑完了,现在他们几乎跑了一半的路程,来到了半山草丛最密,也是树木最多的地方,夜色也一下子变浓了,更加看不清前面的路。

身边的张起灵也在这个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不要追了。”他拉住吴邪。

吴邪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全凭着一股子韧劲在跑,被张起灵一拉,差一点跌倒。勉强镇住自己,用最快速度努力地把气息调匀,才问:“怎么了……跑丢了吗?”这话说得有点沮丧。

“不是。”张起灵把他按住,在一堆半人高的乱草中猫下了腰,“她往左边拐进去了。”

吴邪跟着他一起蹲下,有些莫名,但并没有问下去,只是抬眼观测了一下四周。他们之前走的是下山的必由之路,因为除了那边的瀑布悬崖外,已经没有其他路可走。

“陈文锦”并不熟悉另一边的情况,所以只好走这条,但到了半山腰,却已经出现了好几个小岔路,想来她临时转变了路线,但他不明白为什么闷油瓶不追了,小路一拐进去后,要追上就更难了。

吴邪再次向左边仔细看了看,才恍然:“她停了。”

因为他发现左边根本不是小路,而是一条死路,正是他们之间从捷径走时的那道悬崖崖璧,而攀爬的藤蔓也早被他们之前用掉了,现在还搁在瀑布边的石坪上呢。陈文锦没有带工具,是不可能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的。

张起灵点头,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跟着自己,猫着腰慢慢地走了过去。

鞋子踩在草丛里难免会出现沙沙的声音,幸好山林中的夜晚并不平静,除了风吹动树叶的声音,还有许多水声,将他们的声音掩盖住了。

一直走了好一会儿,吴邪突然看到前方出现了人影,模模糊糊的辩不清楚,张起灵将脚步放得更慢,抓住他的手,几乎是贴着地在前行,吴邪也小心地不发出任何声音,两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以树木和草丛为掩护,朝着人影走近,一直走到只有一百米左右的距离。

然后,吴邪就看清了眼前的人。(他有稍许的近视,之前在斗里吃过很多亏,现在已经习惯戴隐形眼镜了),看清的一瞬那,他本能地一把捂住了嘴,差一点发出声来。

他看到了两个人!一个黄色的人影,自然是那个假陈文锦,另一个人影却是白色的!

在这样一个荒山野岭里,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色衣服飘啊飘的人影,虽然是有点可怖,但那并不是让吴邪差一点惊叫的原因。

因为这个白色的影子实在太让他震惊了!

中等的小小的个子,白色的从头包到脚的阿拉伯袍子,整张脸都被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个黑幽幽地眼洞,肩膀微塌,远远地看去,就像一个脚不沾地的吊死鬼!一个也叫做张起灵的鬼影!

吴邪并不怕鬼,但他真的开始发抖了,他转头去看张起灵,张起灵的眉头也紧紧地皱着,握着吴邪的手心充满了汗。

如果他记得没有错的话,是他亲手将鬼影那具残破不全的尸体处理掉的,地点就在北京长春路一座不高的山坡边。

吴邪强忍着没有发出声音,反而伸出另一只手,放在了张起灵的手背上,张起灵这才回头看了他一眼,朝他摇了摇头。

吴邪知道他摇头的意思,那是“绝不可能”的意思。他点头表示明白,两人一起重新看向那站着的两人。

山风是向他们这方向吹的,所以两人的对话可以传过来。

白袍人说话了,声音很难听:“谁让你擅自离开的?不怕老爷子发怒吗?”他的话,是对“陈文锦”说的。

“陈文锦”面对着他,脸上也有一丝的困惑,完全看不出傻乎乎的样子了。她问:“你不是死了吗?”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白袍人发出鬼一般的笑声,“谁和你说我死了?”

“张起灵,他这么对大家说的。”

“呵呵,他说你就信啊,你看到我的尸体了吗?”

“什么意思?”

“你不是很聪明吗?这么点道理都想不通?张起灵本来就是老爷子的人,他好好地突然回去,自然有他的目的,他说我死了,也是赢得信任的一种方法。吴邪相信就算了,你怎么也会相信的?”

吴邪一下子完全慒了。他的手脚顿时冰凉起来,原本紧握着张起灵的手也松了开来,但还未有滑落,张起灵却一握劳劳地抓住了他,俯头在他耳边飞速地说道:“我没骗你!”

他的话让吴邪打了个寒颤,像猛地惊醒过来一样,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却仍然充满了茫然。

那边,“陈文锦”又问:“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联系我?”

“我总要配合张起灵消失一下,不然的话,他不是穿帮了吗?”鬼影笑道,“你性子太急了,这样很容易露马脚的。”

“陈文锦”却十分的愤怒:“你少装模作样地废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情况,你要是再不来,我才真的装不下去了!”

“好了,我不是来了吗?你不是还没事吗?”

“废话少说,拿来!”

只见“陈文锦”突然伸出了手,似乎在向白袍人要什么东西,那白袍人就从衣服里面拿出一样东西抛给了她。“陈文锦”一把接住。

吴邪看不清那是什么,但见“陈文锦”接过以后,竟然不顾一切地就摊开手心,急不可待地两三下就打了开来,看样子似乎是个小纸包,然后她一仰头,将手掌心中的东西,往嘴里全部倒了进去。

白袍人讽刺地笑着说:“慢点,没人跟你抢,味道不错,好好嚼嚼才不浪费这么珍贵的东西。”

“陈文锦”并不理他,里面的东西大概是粉末,所以她咽得比较困难,直着脖子拼命地咽,又拿起手心中的纸包,用舌头舔了又舔,就像十几天没吃东西的饿死鬼一样。

吴邪愣愣地看着,他的脑子一团乱,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发现闷油瓶原本抓紧自己的手也开始冷了起来,似乎是无力地松了开去,他本能地转过头去,隐约的星光中,张起灵完美的侧面就像大理石的雕像一样几近透明,尽管面无表情,但吴邪还是看到一种浓浓地说不出的哀伤。

他心里陡然地紧缩了一下,痛得犹如被尖刀剜过一样,下意识地,他也不顾会不会被发现,伸手就用力地抱住了张起灵的腰,在他耳边坚定地说:“小哥,我相信你!”

他的话让张起灵回过了意识,神色中的哀伤顿减,掩饰住失态的情绪,转头轻轻地“恩”了一声,他的目光亮得如天上的星子,充满了欣慰。吴邪心下一宽,便朝他微微笑了笑。

再回过头去,幸好那边的两人并没有注意到他们,“陈文锦”已经将东西全部都吃了下去,没有了之前焦急燥怒的样子,清冷艳美,略仰着下巴,傲然地看着白袍人,“好了,有什么话就说吧,我还要赶着回去呢。”

白袍人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暂时没有什么事情。”

“那好,我有事要问你。”

“说吧。”

“陈文锦”的眼中也闪过一丝茫然的神色,她问:“陈皮阿四和我,到底有没有关系?”

“呵呵,呵呵呵呵呵……”白袍人又笑了起来,然后仰天狂笑,黑夜中真的像夜袅一样。

吴邪想,难道他不怕被别人发现吗?他不是要配合闷油瓶尽量隐藏自己还活着的事实吗?他感到闷油瓶捏了一下自己的手,便忙集中注意力再望过去。

“你真的想知道吗?”白袍人笑着摇头,“我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不然的话,会影响你执行任务的。”

“再大的事,有这个大吗?”“陈文锦”的声音突然一下子充满了悲哀,她看了一眼手心的小纸包,“你但说无妨,我就想知道而已,该做的我还是会去做。”

“好吧,我告诉你,不过你可别告诉老爷子说是我说的,不然他会生气的。”

“可以。”

白袍人深吸了一口气,慢幽幽地说出了一句话:“陈皮阿四有个女儿叫陈文锦,也就是你现在扮的这个人。至于你,你和陈文锦长得很像,那是因为你是她女儿!她和吴三省的女儿!”

四周已是一片寂静。

吴邪有一瞬间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这个答案如此狗血如此可笑如此的戏剧化,却是之前他想过一万种可能里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一种。

可是现在听上去却是无比的真实,仿佛再也没有比这个理由更能解释眼前的一切。且不论说陈皮阿四为什么会对着她老泪纵横,说自己是她唯一值得信任的人,光是自己对她莫名地产生亲近之感,一眼之下就不顾一切地认了她,也不理会胖子小花小哥的置疑,还是一个劲地维护着她,即使在刚刚那一刻,他都无法对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随时会对自己有危险的女人产生任何的敌意。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亲情,如果白袍人说的是真话,那眼前这个女人,是姓吴的,他的亲堂妹!

此时此刻,不仅仅是吴邪,就连那个假扮陈文锦的女人也愣住了。她似乎也想不到会是这样一种答案,呆呆地看着白袍人,过了好半天才摇头道:“不可能的……”

“信不信随便你,反正我已经回答你了,如果没事的话,我走了。”白袍人挥了挥手,“对了,你别忘了你自己的话,对你的任务不会有任何影响,你随时候命,我会来找你的,注意别露出毛脚来,你知道自己的任务有多重要了”

“不!我不相信你!我绝不相信!”她摇着头,大口喘气,“我绝不相信……老爷子不会,不会让我去害我的亲堂哥!不可能……啊!”

最后一声“啊”是带着难以形容的痛苦喊叫,而随着这一声大喊,她已经抱住了头,整个人一扑,扑倒在了地上。

吴邪被她吓了一跳,勉强地镇住心神,却发现她已经整个人蜷成一团在地上满地打滚,发着似哭似嚎的叫声,身体完全痉挛了起来,手脚剧烈地抖动着,就像发羊颠风似的满嘴都是白沫。

“你……你……”她断断续续地痛苦地喊,“你刚刚……给我吃了什么……啊!救命……”

白袍人静静地看着她,静静地走到了她面前,看着她蜷得像一团麻球般的身体,不带一丝音调地说:“因为你任务执行得很糟糕,老爷子十分失望,他说,他不想再见到你了。”

吴邪觉得此时自己不冲出去是不行了。万一眼前这个女人真的是三叔的女儿的话,自己再见死不救,到时候死了都没有脸见吴家列祖列宗,说不定还会被三叔那个老小子狠踹一顿。

所以他咬咬牙,刚想冲出去,却被张起灵一把拉住了。

“吴邪。”他低声说,“我先出去,把那人制服,你再出来救人。”

“好!”

张起灵便往旁边走了开去,他怕藏身地引起对方怀疑,特意走到另一个地方才停了下来。

此时那个白袍人已经弯下了腰,伸出手,不知道要对地上的“陈文锦”做什么。但他的手还没有伸下去的时候,张起灵已经冲了出去,飞快地按上了他塌斜的肩头。

照理来说,他的手明明已经碰到了对方,那么就算是粽子也是绝对逃不过的,何况是人。那白袍人似乎知道他会出来一样,身子很灵活地就往旁边一闪,他的动作快,张起灵比他更快,手指已经劳劳地抓住了他的肩膀,那是绝无可能逃脱的机会。

但万万没有想到,手指一碰到那人的肩膀,他就暗自一惊,因为手上接触的根本不是所谓的人的肩膀,而是一个又硬又冷类似金属的圆形硬片,而且还滑不溜秋。他手指一勾,竟然没能完全抓住,那人就已经闪身跑了开去。

只见白袍人头也不回地冷笑了一声,便飞一般地朝着林子深处跑去。这身法,这速度,让张起灵陡然升起一股熟悉之感,他马上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谁了。他毫不迟疑地就追了上去。

白袍人一路狂奔,用飞一般的速度在夜晚的林中穿梭,张起灵紧紧地盯着他不放,并且很快地缩短了距离。直至他们之间仅相差了十几米。那白袍人突然停了下来,转过了头。

“好了,不用追了。”他突然开口说话了。

不是鬼影那难听的声音,而是一个正常的年轻男人的声音,清朗,润泽,带着轻松的口吻,十分的好听。

张起灵也停住了脚步。就站在他面前十米远的距离。不再上前,是因为已经没有这个必要,因为白袍人的身后,就是悬崖。他已经躲不了了。但张起灵却没有丝毫的轻松之情。他的眉心紧皱,心里的疑惑更大。

他当然知道眼前的人是谁,那并非是鬼影的鬼魂,而是那天假冒老爷子将他引到小屋的戴棒球帽的年轻男人。

当时他就有强烈的直觉,自己是见过这个人的,同样这种感觉现在也有。可是,他发现自己竟然从来没有听过这人的声音。

这实在是一件古怪至极的事情。一个曾经见过面的人,却从来没有听过他开口。当然这人的口技十分好,他也可以完全变出一种正常人的声音来和自己谈话的。

“不用猜了,你不认识我的。”白袍人开口道,“虽然你见过我。”

张起灵也不再理会这个问题,直接问:“你把我引过来干什么?”

白袍人笑了笑,似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是啊,我把你引过来,干什么呢?让我想想。”

张起灵突然向前跨了一大步,那人立刻伸出戴着手套的双手做了个停止的动作,“喂,我身后可是悬崖,你别过来,不然我会掉下去的。”

张起灵仍然迈步逼近,用行动表示他根本不在乎对方掉不掉下去。

他知道对方为了做出鬼影的效果来,肩膀处可能用类似金属的东西做了塌形的肩膀,所以此时不能再去扣肩膀,必须从别的地方下手。

“真是伤脑筋。”那人突然咕哝了一声,然后从白袍子下面,拿出一样东西对住了张起灵。

是一把手机,黑黝黝枪口正对着他的胸膛。张起灵鄙夷地看了他手中的枪一眼,再一次向前迈了一大步。

他们之间现在的距离只有两三米远,白袍人再次不紧不慢开了口:“我知道你不怕枪,但你终究是人,这么近距离不一定躲得过的,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别忘了吴邪还在那边等着你呢。”

张起灵脚步顿了顿。白袍人继续说:“反正我总是逃不了了,你能不能听我说几句?”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扮鬼影来骗那女人?”

张起灵从来不回答这种自问自答的问题。

那人也不等他说话,就马上说了下去:“我就想从那女人嘴巴里问出一些关于老爷子的线索罢了。”

“你也不知道老爷子是谁?”

“我当然不知道,我一直都在查。”那人叹了口气,“其实那天,我将鬼影从小屋子里救出来,用了许多方法,可他怎么都不肯说。他自知已无逃生希望,又不愿受折磨,只好趁我不备,自寻死路。”

“他是自杀的?”

“他是怎么死的并不重要,这样的人,死不足惜,只可惜,我什么也问不出来。后来我又想了个办法,我以为你会知道一些,我想和你合作,让你继续留在老爷子身边,我来扮演鬼影。一起把那老家伙给踹了。所以我用黑客侵占了你的电脑系统,想用视频和你聊聊。没想到,你知道得一点都不比我多,而且坚决想要散伙。于是我就把你引出来,让你看鬼影的尸体,想让你改变主意,可最后你还是回到吴邪身边了。”

张起灵不说话,他在思索这翻话的真实性。

白袍人又长长叹了口气:“求人不如求己,所以我只好单干了。我还是照样扮鬼影,原想鬼影死了这件事,老爷子并不知道,我可以用这个身份做许多事情。但是——”

他的声音变了,变得沮丧又愤慨:“我发现我又做错了!就在我千辛万苦地真的联系上了老爷子,并且马上见到他的时候,却差一点死在他手里。原来——他早就知道鬼影死了。在我找上他之前,他就已经知道知道了!几乎就在鬼影死的时间同时间,根本瞒不过他!”

张起灵微微抬起眼睛,他的思绪飞快地转着,已经明白对方的意思了,“有人告诉了他?”

“没错。张起灵,你有没有想过这事太奇怪了!鬼影死了,就我和你知道而已。我向来都是单干,绝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至于你——我知道,你告诉了你的朋友们。”

“我的朋友?”

白袍人讽刺地一笑:“对,你的朋友。他们包括,吴邪,解雨臣,黑瞎子,王胖子,霍秀秀,还有一个解子扬,他好像是最近才加进来的。”

张起灵冷冷地道:“你对我们的事挺了解的。”

“这并不奇怪,解霍两家太有名了,你们一个个俊男美女进进出出,稍稍留意就会知道的。当然,我不是说他们一定有问题,也可能他们无意中透露了消息给别人,或许身边佣人,司机等等也是有心人,反正你发现没有,不管什么事情,明明现场没有外人,可老爷子就是会知道,而且马上会知道,难道他真的有千里眼吗?”

白袍人停了一下,意味深长地接着说:“所以只有一个结果,张起灵,你身边——有内奸!”

他一手举着枪,微微倾着身子看着张起灵,要不是因为有布遮着脸,大概此时一定又是兴奋又是期待,就像做了一件大好事要等着家长夸一样。

张起灵却仍然面无表情,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却反问了一句:“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我?我——我不是坏人,也不是你们的敌人,我现在和你们是站在同一条线上的,当然,目的是不同的。我之所以不让你看到我,并不是故作神秘,而是我不相信你,不相信你们任何一个!”他耸耸肩,这大概是他的习惯动作,忘了此时还戴着个假肩膀,只见哐啷一声,从白袍子下面掉出一爿亮晶晶的金属片来,正是刚才被张起灵一抓抓松了的,上面还有被手指抓变形的痕迹。

“啧,我好不容易做的,竟然给你这么一抓就给抓坏了,成本很高的,还没用多久呢。”那人还十分可惜地摇头,他现在一只肩膀塌一只肩膀正常,看上去十分滑稽。

几乎就在同时,张起灵已经上前飞起一脚,踢向了他手里的枪。

那人也没防他会突然行动,飞速间只来得用动了一下食指,指尖略过板机,手枪已经飞了出去,发出了一声“砰!”地巨响。

这一声枪响,虽然打偏了,也幸好没有打到树林之中经起火灾,而是打向了半空,但是在寂静的夜晚,这声巨响几乎让人震穿了耳膜。

张起灵根本不去管这声,仍然扑向了白袍人,现在他手中没有了枪,身后是山崖,根本无处可躲,眼看就要被张起灵放无悬念地轻易抓住。

出乎意料的情况在这一刻发生了。只见那人毫不慌张,转身纵身一跃,跳下了山崖。

第六章 白袍人

这道山崖虽然并不是很高,但一个人要这么跳下去,就算再大的本事,也是必死无疑。所以张起灵也愣了愣,跑到了山崖边,本能地犹豫了一下。

就在他这一犹豫的瞬间,他看到那白袍人的衣袍突然一掀,瞬间一把降落伞忽地从他身上撑了开来, 一下子缓冲了他下落的速度,慢悠悠地停在了山璧间。看来他早就是有备而来的。

张起灵微一皱眉,也立刻伸手一把扯过山崖边的一根藤蔓,原本之前粗的那根还在瀑布边,这根是无法撑住一个人的重量,但他可以将重量一部分转移到脚上抵住山璧,所以还是能够勉强追过去。

这次机会无论如何不能失去,不管这人说的有理没理,把他抓住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那人似乎知道他会来这一手,一抬头声音若隐若现地传了上来:“张起灵,你别小看政府的力量!枪响过后,现在下面已经全是林业局的人,他们起码会分成十批从山下包抄上来!别忘了你的朋友大部分是盗墓贼,不想坐牢惹官司还是赶紧去救他们吧!”

张起灵顿时停住了,此时,身后也传来吴邪焦急的呼喊声:“小哥你在哪里?小哥!”

他只好转过了身,不一会儿,吴邪的身影就出现了。

“小哥!”吴邪见到他松了口气:“你没事吧?”

他摇摇头,回身望向山璧,吴邪也跟着他往下一看,吃了一惊,“他……他跳下去了?”

张起灵点了点头。

“刚才那声枪……你有受伤吗?”

“没有。那女人呢?”

“她暂时没生命危险,已经痛晕过去了,我把她藏在草堆里,才跑来找你。”

吴邪刚说完,手机就响了,他接起来,是小花。

“小花我没事,那枪不是我们放的。……我知道。”

他接完电话才说:“小哥,山下一定会有许多人上来,我们只能往上面走。”

“把那女人带上,我们去山顶。”

十五分钟后,山脚下,降落伞落地,立刻十几道强力手电筒的光一起扫了过来,同时夹杂着多而不乱的脚步声。

“什么人?”随着一声大喝,领头一个穿着敬察制服的魁梧男人走了过来,手上还拿着枪,枪头指着白袍人,“不许动!举起双手!”

白袍人却仿佛没听见似的,慢条斯理将外面的白袍子脱了下来,出现一个短袖T恤与牛仔裤的身形,以及一张年轻的脸庞。

只见他从牛仔裤袋里拿出一张证件,放在那个制服男人面前,那男人定睛一看,脸色就陡然变了,立刻把枪放下,同时挥手让手下也把枪放下,神色满是尴尬。

年轻人立刻把证件放好,还掸了掸刚才蹭到的一点灰尘,轻描淡写地说:“有空查我,不如去查查山上,一定会有你们感兴趣的东西。不过就凭你们,再多十倍,大概连他们的一个脚印都查不到,奉劝你们,还不如趁早收队回去写检查吧!”

然后他大步地分开众人走出去,走了一半,又头也不回地扔了一句:“麻烦把我的降落伞收好,弄坏了你们赔不起,谢谢。”

男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绿,想发怒又不好发怒,只好怒目送着他离开。

旁边一个人不服气地小声嘀咕了一声:“头儿,这小子谁啊,这么狂?难道是新调来的上级?”

“干活,少废话!”男人气得朝他吼了一声,“什么狗屁上级,有这样的上级,老子他媽的不如回家卖白薯!”

吴邪和张起灵在半山上,碰到了跑下来接应的胖子。

“他娘的那枪声把胖爷的泡妞美梦都惊醒了,小哥天真,你们半夜三更的要不要这么激烈?玩啥呢?”胖子不忘调侃几句,手脚却很利索,将张起灵背上的‘陈文锦’接了过来,背在自己背上。

这是他们‘铁三角’多年来的默契,背人的活,一般都是胖子的工作,所以他当仁不让就接了过去。

“哟,大姐头怎么也跟着去了,这可真有戏,你们真不厚道,把胖爷给忘了。”

“是啊是啊,下次一定叫上二师兄你,刚好凑一桌麻将。”

吴邪嘴里回应着他的调侃,帮着他把人固定好,又问:“小花他们呢?”

“他们没事,在山上布置着呢!”

“你们跟着我,别开手电,我们不要走大道,往小路走。”张起灵朝山下望了一眼,便挥了挥手,大步往旁边拐了过去。身后两人紧紧地跟了上去。

别看胖子胖,可是这几年来在巴乃大山腹地,走山路他很有一手,背着一个人还能健步如飞,吴邪轻装上阵也不比他强多少。

“天真,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和谁干上了?怎么会有枪?”

“他娘的你少废话,这都什么时候了,下面的人都包围上来,你可是个不折不扣的盗墓贼,要是被抓了起来,关个十年八年,看你还怎么泡妞娶媳妇?”

“嘿,胖爷就说了一句,天真你这么一大堆有的没的,到底谁废话多?再说,媳妇?我不是正背着吗?”

吴邪一听也乐了:“这倒也是,那你好好背着,高家庄就在前面,丈母娘做好了宵夜等你媳妇回门呢!”

多年来的倒斗生涯,让他们在面临了无数次的难以想象的生死危机后,已经锻炼出了很强硬的心理素质,尤其是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吴邪基本都不会有害怕的感觉。

此时此刻,虽然不是在古墓里,但闷油瓶就在前面开路,胖子一路还在说说笑笑,就像以前一样,被粽子追着跑着,墓道里仍然都是他们的笑声。而今,这种感觉似乎又回来了,虽然他们走的基本上不能称之为路,有些地方还要手脚并用地攀爬,张起灵总是第一个跳上去,弯腰将他们一个个地拉上,而吴邪原本有些郁闷的心情已经放松了下来,反而有一种淡淡的温馨之感。

他们走得很快,不到一个小时,就上了山顶。就见火堆还亮着,但是账蓬已经收了起来,只留下一个。小花和秀秀就坐在火堆边,解子扬坐得比较远,瞎子正站在山崖边上,一见他们就笑着喊:“喂!你们再晚来一点,大家要集体去敬察局吃早餐了!”他说着,指了指大路,已经可以看见手电的光了。

张起灵第一个跳了上来,问他:“你带家伙了没有?”

“我是来旅行的,什么也没带。”瞎子一摊手,“我是三无人员,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吴邪看他的样子可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

此时小花秀秀和解子扬也都走了过来,看见胖子背上的“陈文锦”,皱了皱眉:“她怎么晕了?”

吴邪还没说话,张起灵就看了一眼越来越逼近的灯光,说:“那边有个瀑布,暂时去水里躲一躲,你们跟我来。”

“来不及了。”小花斩钉截铁地说,“你们去,我和秀秀留下,我们的车子在下面,他们很容易查到,逃得一个不剩反而不行。另外,把这女人放进账蓬里去,带着是负累。”

张起灵没有说话,胖子就赶紧将‘陈文锦’放进了唯一没有拆掉的账蓬里,严严实实地合上,这才钻了出来。

“走!”张起灵率先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其他人也赶紧跟了过去,黑瞎子是最后一个,对着小花说:“小心点!”

小花朝他点点头,他笑了笑,才跑进了黑暗里。

小花看着他们消失,这才回头对着秀秀说:“我记得,你好像在包里放了一点烟花进去是不是?”

秀秀立刻笑了:“是啊,我都忘了,本来说好要放的,我去拿!”

小花看看表,又看看已经黯淡的夜空。

“天马上要亮了呢。”他微微一笑。

于是一刻钟后,当大批的林业局工作人员以及敬务人员追上山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么一副景象。

只见山顶的空地上,熊熊燃烧着一堆篝火,一个账蓬就搭在不远处,有两个人并肩站在账蓬外,他们一起弯腰正点燃一个特大号的烟花。

砰!一声巨响,烟花飞上天空,绽开了一大圈美丽璀灿的花火,又如流星雨般洒落了下来。

“哇,真漂亮!”秀秀开心地拍手笑道,“小花哥哥,我太喜欢了!”

“你喜欢就好。”小花深情地拥着她。

他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有人上了山,小花立刻一脸惊讶:“你们——”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一个穿着敬察制服和一个林业局的工作人上员走了上来,严肃地问:“你们是谁?在这儿干什么?”

“哦,不好意思。”小花忙忙地从口袋里掏出名片递上去,“我叫解雨臣,她叫霍秀秀。你们是——”

那两人接了名片,用手电仔细照了照,脸上现出一丝惊讶的神色,“解氏企业和霍氏企业的董事长?”

小花笑了笑:“是这样的,今天是我和秀秀认识二十周年的纪念日。秀秀一直都很想到山顶来看烟火,我知道在这里放烟火很危险,不过我们一定会很小心的。实在对不起了,我一直都很想圆秀秀一个心愿,只好想了这么一个办法。”

“对不起。”秀秀浅笑着道歉,“是我太任性了,小花哥哥为了逗我高兴才这么做的。如果有什么麻烦到大家的,是我们的错。要不然,今天晚饭我请,给大家压压惊。”

那个穿制服的男人皱了皱眉:“你们的意思是,刚刚那一声枪响——”

“那不是枪响!”秀秀忙摇头,“是我们的烟火出了问题,明明点燃了,发出好大的声音,却没有升上去,质量好差,小花哥哥你哪里买来的?”

小花无奈地说:“我也不知道,我让手下买的,我以为不会出这种事。”

“哼,一点诚意也没有,还说都是你亲手准备的呢!”秀秀撅着嘴。

众人看着他们,又低声商量了很久,还是那个穿制服地上前,拿出证件道:“解先生,霍小姐,你们的大名我们也听过。我是北京市XX区刑贞大队的副队长,我姓乔。虽然这只是一场虚惊,但按照惯例,还是要请你们去局里配合做个口供。”

“应该的。乔队长是吧,我和秀秀肯定会配合的。只不过,”小花有丝为难地说,“我们早上还有个国际性的很要的商务会议要参加,要不然,我们开完了会再去好吗?”

那个乔队长一脸的为难,似乎想公事公办,但旁边的林业局局长却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小花向来上下打点得很好,每个部门都有关照过,所以这个林业局局长是知道他的势力的。反正只是一场误会,没有必要做得太过头。而且万一闹大了,他这个局长也脸上无光,毕竟是在他管的范围内出事。现在证明了不是枪声,又有解霍两家全力承担,让所有相关人员都大大地松了口气。

乔队长考虑了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好吧,我们先走了。两位请务必在十二点前到达,不然我们会派人去公司请的。”

“谢谢。”小花扬眉,“我们一定会到的,麻烦了。”

他们两人一起送了一程才回来,秀秀这才轻松地做了个鬼脸,小花便打了个电话给吴邪:“搞定了,等下我和秀秀走了以后,你们把‘陈文锦’来带走。等下面解禁了,我会再通知,你们下来。”

小花坐在敬察局的贵宾接待室的沙发上,低头只顾玩着手机。

在他的旁边,坐着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正用一种极为严肃的表情对着笔录敬察说道:“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我的当事人只是去山顶去放了一次烟火,因此而引起的误会与不必要的恐惶,我的当事人会全权负责,具体事项由我会和你们所长具体办理。请问其他还有什么问题吗?”

那个笔录敬察是一个年纪不到三十岁的小伙子,明显经验不足,因为从头屋尾小花都没有说一句话,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眼前这个大律师又一副趾高气昂的嘴脸,实在是让他憋了一肚子的火。可是在笔录之前,上级交待了又交待,谁都可以得罪,解家的财神爷是绝不可得罪的。要是把这个超级纳税人给惹火了,会直接影响到他这个小敬察的福利待遇。

因此纵然肚子里骂了一万句的经典国骂,表面上,他还是装出一副客客气气的样子,皮笑肉不笑地道:“没事了,不好意思,耽误了解老板的时间,只不过是一场误会而已,对不起。”

小花这才抬起了头,灿然一笑:“没事就好,别说对不起,你们也是份内事,我还觉得你们做事认真,是我们老百姓的福气呢。好了, 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站了起来,律师抢先一步给他开了门,他走到走廓上,秀秀也从另一个房间走了出来,几个敬察陪着他们走到了大门口,秀秀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说:“说了晚饭我请的,告诉你们所长,晚上去XX酒店,大家都去,平时辛苦了,好好放松一下呗。”

“这是什么话?”小花却抢过了她的话头,轻轻地把她搂到身边,微笑道,“哪有让女孩子请的道理?何况本来想给你惊喜,却发生了这样的意外,应该由我陪罪才对。”

他们也不顾众目睽睽下,相视而笑,小花就对律师点个头:“你安排吧,晚上我们有事,就不奉陪了,大家不要客气。”

送出来的几个敬察却摇头客气地拒绝,何况制度也并不允许。小花也不坚持,笑着说有事可以随时找他,接着便转过了身,刚要迈开大门,眼角余光却看到一间办公室的门小幅度地开着,可以看到一个人正侧对着门站着。

这个人看背影是个年轻的男人,T恤衫,牛仔裤,个子并不高,很瘦。他戴着一顶棒球帽,头低得很低,只露出鼻子下面的半张侧脸,挺直的鼻尖,薄薄的嘴唇,嘴角抿着一丝浅笑。

他似乎也察觉到小花的目光,立刻将身子微微转了转,又将帽子拉了一下,将整张脸都遮了起来。

“小花哥哥?”秀秀喊他,“怎么了?”

“没事,想一些公司里的事,我们走了。”

小花朝着众人点了点头,和秀秀一起出了大门。他用掌心握住了手中的手机,同时将翻盖迅速盖了下来。

没有人发现,手机屏幕上早不是刚才玩的俄罗斯方块,而是一张照片:一个戴着棒球帽的年轻人的侧影。

两人出了敬局,小花就说:“前街开了一家西餐厅,我带你去尝尝。”

秀秀回头,盈盈笑道:“为什么不回家去吃?”

“咱们好久没有单独出去吃过饭了。”小花温柔地说,“不赏脸吗?霍秀秀小姐。”

秀秀笑叹了口气,却摇摇头:“不去了,我要回去睡觉,谁要和你去吃饭?”

“秀秀……”

“小花哥哥,你肚子里有几根花花肠子我会不知道?算了吧,是你把这事看得太重了,我是有点不高兴,不过那是因为我觉得你没有告诉我,没有把我当成好朋友罢了。只要你记住下次别再犯,有了什么秘密要告诉我哦,不要把我当成外人。”

“怎么会呢?”小花愧疚地说,“是我不好,这段时间忽略了你。”

“你看你又来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要你整天陪着吗?”秀秀拉过他,把他推到车子边,“快回去吧, 家里不是有正宗的法国西餐厨子吗?去吃那种不入流的干嘛?吴邪哥哥他们还等着你呢,我也想知道那个陈文锦到底怎么回事,有了结果,打电话告诉我哦!”

“肯定告诉你,要不然你和我一起回家。”

“不用,我好困,要补觉,不然会老得很快的。”秀秀朝他摆了摆手,就走向了自己的车。

小花也就不再坚持,看着她上了车,出了车库,这才发动了车子,随后也开了出去。

敬局的楼上,某间办公司的窗户后面,戴着棒球帽的年轻人双手抱胸看着他们的车子一前一后开出。

“需要帮忙吗?”身后传来另一个声音,是敬察局局长。

“不用。”年轻人轻笑了一下,“你继续盯着解霍两家公司就可以了,至于我,相信他们很快就会来找我了。”

小花回到家的时候,客厅里除了吴邪,张起灵,黑瞎子,胖子以外,还另有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人,一见他就马上站了起来,恭敬地喊:“解先生。”

“陈医生请坐,不用客气。”小花忙迎上去,“不好意思我回来晚了,你们吃饭了没有?”

吴邪心事重重地坐着,没有回答。

“没吃过。”黑瞎子笑着回答,用手肘捅了捅旁边揉着肚子的胖子,“就是委屈胖爷了,只吃了十个蟹粉饺子,一盘奶黄馒头,现在还嚷饿呢。”

胖子一瞪他:“当然饿了!都上了八趟厕所了,你他娘的是不是心疼你家媳妇的东西,在馒头里放小强陷害胖爷。”

黑瞎子一欠身笑道:“蛋白质很高的,胖爷将就一点。”

这两人的调侃基本上所有人都会当作空气,因此小花也不理会,吩咐着佣人开饭,一边把手放在吴邪肩上按了按,问:“怎么?情况不好?”

吴邪似乎这才回过神来,苦笑摇摇头:“不是,我在想别的事情。她没有性命危险,具体情况,陈医生还没有说过。”

他旁边一直盯着天花板的张起灵转过了头,吴邪感受到他的目光,便也朝他笑了一下:“小哥我没事,如果她真是我亲人,我应该高兴的。”

小花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也没有再问,此时佣人已经将菜都上齐了,他招呼着大家吃饭,特意留了上宾位置给了那个姓陈的中年医生,陈医生倒也不客气,只是有礼貌地道了一声谢,就落坐了。

“陈医生是国际知名的医学权威,他的诊断,大家可以百分之两百的相信。”小花微笑做着介绍。

“解先生过奖了,医学权威也好,游方郎中也好,都是为了治病,没有什么了不起的。”陈医生随和地一笑,继而又把笑容收了起来。

小花见他严肃的神情,知道他有很重要的话要说,便将所有的佣人都支退了下去,又道:“这里都是自己人,陈医生你但说无妨。我朋友怎么样了?”

他说的“朋友”指的就是冒充陈文锦的女人,陈医生听了,脸上闪过一丝为难的神色,但还是马上回答道:“我给她打了镇静剂,她现在还在睡觉,暂时没什么问题。”

“暂时?什么意思?”吴邪紧紧追问,“她到底是什么病?是中了什么毒吗?为什么会那么痛苦呢?”

陈医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沉默了良久,这才慢慢地道:“确切地说,不能算是中了毒,或许,应该叫做‘毒瘾发作’更确切一点。”

“什么?”吴邪忽地站了起来,脸色大变,“她……她……”

张起灵拉住了他的手腕:“吴邪。”

吴邪这才勉强坐了下来,大口吸气着问:“医生请你说得具体一点?是哪一种毒品?海洛因吗?是不是已经很严重了?”

“这就是现在最大的问题。”陈医生长长叹了口气,抬头朝着众人看了一圈,“这并非是普通的毒品,我暂时无法诊断出其成份,但是在医学界,现在有一种说法,说是在西方,已经出现了一种新品种的毒品,目前只在极小的范围内流通。英文名叫‘ROSE’,就是玫瑰的意思,取其‘芳香又刺激’的意思。但是事实上它没有那么让人愉快,它的最大的特点,不是使人兴奋,而是控制。”

“控制?”小花脸上也现出惊讶的神情,“受人摆布的控制吗?”

陈医生长叹一口气:“没错。这类毒品不同于其他毒品的最大特点,就是在最初注射或服食的时候,一点感觉也没有。既不会兴奋,也不会有幻觉,和正常人完全一样。但是过一段时间,等到毒瘾发作的时候,会十分痛苦。全身的皮肤与神经都会受到强烈的痛楚,使人生不如死。”

他说完后,现场有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连最乐观的胖子也不说话了,好久,才狠狠地骂了一句:“我操,连女人都不放过,到底还是不是人!”

“陈医生。”吴邪一只手已经在座位底下紧紧地反握住张起灵微凉的手,汲取着对方的力量,努力使自己神志清醒,“有没有办法戒掉?或者有没有什么药物可以控制住毒瘾?”

“这就是目前为止最棘手的问题。”陈医生轻轻地摇了摇头,“暂时医学界还没有能够研究出有效的药物来。而要使吸食者不用承受痛苦,只有两个方法。”

“是什么?”吴邪紧张地问。

然而陈医生没有一丝一毫的轻松神色:“第一,当然是继续ZHU射这种‘ROSE’,还有一种,就是以毒克毒。用现有的毒品,如海洛因,可卡因等,再注入病人体内,以抑制原有毒性的发作。但这无疑于引鸠止渴,不但无法清除原有的毒性,而且会有新的毒X瘾,加重身体的摧残性。”

吴邪无力地倒在沙发上,久久地说不出一句话来,张起灵始终都一言不发地握着他的手,轻轻地用手指抚着他的手背,此时,终于开口道:“吴邪,你镇静点,并不一定有那么严重——”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陈医生又摇头打断他:“这位小哥,你实在是太不了解这种东西的可怕了。据我所知,现在仅仅只有几个西方国家出现了这类东西,已经引起了敬方的高度重视,国际刑敬也已经成立了专案小组,正在调查这种毒品的来源与流通渠道。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国内竟然也会出现……实在是太让人震惊了……”

“医生,我问一个问题。”此时开口的竟然是黑瞎子,他也不再笑了,看了一眼吴邪和张起灵,才问,“如果什么都不做,任其发作,会有什么后果?会死吗?”

“很抱歉,恕我回答不了。因为此类病例太少了,而且都是保密的。在仅有的几个少数的案例中,据说当事人全死了,但并不是因为身体的原因,而是越来越痛苦,到最后都是自杀的,无一幸免——”

连黑瞎子都倒抽了一口冷气,吴邪闭了闭眼睛,才重新睁开来,轻声问:“多久会发作一次?”

“这是唯一比较庆幸的事,就是它的发作时间非常的缓慢,一开始几乎会隔好几个月一次,但是时间越久,间隔得越短。虽然这位小姐服食的时间有点长了,但因为之前一直都有很良好的控制,也就是说按时在补充,所以身体并没有受到影响。只是这一次——她似乎没有能补给上——”

“不对。”吴邪摇头,“她刚刚吃过一包,我看过。”

陈医生却否定:“那个不是,我仔细检测过她的胃液,并非是‘ROSE’,反而是一种促进毒发的物质。她本来就已经到了发作时间了,再一受刺激,所以马上就发作了。幸好现在已经没事了,你们放心,后来服食的那种东西,没有任何的副作用,恢复时间也很快。给她服用的那个人,应该没什么大的恶意。”

小花皱了一下眉:“那她醒来以后,还会继续痛苦吗?”

陈医生脸上出现了一丝不好意思的神情,清咳一声道:“对不起,解先生,刚才我说了谎,我没有注射镇静剂,我给她注射了一管嗎啡。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至少又可以给她抑制一段时间,不然的话……她一醒来就会很不舒服。”

“没关系,陈医生,我知道你是为了病人好。”

陈医生点点头,站了起来:“病人大概晚上会醒,我晚上再来吧。你们现在,要不先商量一下。我还有事,先走了。”

小花也忙起来:“实在太谢谢你了,我送你。”

“不用不用。”

“没关系,应该的。”小花坚持,和他一起走了出去。

此时屋子里的人都没有了吃饭的胃口,吴邪干脆地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到客厅,把自己整个人都陷进沙发里,神色很是茫然。

张起灵默默地看着,胳膊却被黑瞎子碰了一下,示意出去说,但张起灵却并没有理他,而是径直回到吴邪旁边也坐了下来,也不顾旁边有人,搂住了他的肩膀,吴邪抬起头,双目有点湿润,但是还算平静。

“小哥,我没事。我只是有一点难过,即使她不是我的堂妹,我都觉得给她下毒的人,实在太没人性了。”

“他娘的到底怎么回事?那女人怎么成你堂妹了?”胖子忍不住地喊,“天真,你和小哥有什么事瞒着我们?昨天半夜里发生了什么事?”随着他的问话,小花也走了回来,同样盯着吴邪,吴邪也不再隐瞒,将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

当他说到白袍人出现以及说出“陈文锦”的真正身份时,胖子差一点又跳了起来:“胖爷不出道五年,这地面上的事,怎么比棺材里还要刺激?大姐头原来是大姐头和你那个鬼三叔的女儿!这是上演他娘的什么破电视剧?人死了还会活?那个全身都是烂疤的不人不鬼家伙,阎王也嫌他太难看把他放回来了吗?”

“他不是鬼影。”张起灵静静地说,“他是那个之前把我引出去的带棒球帽的人。”

“对了。”小花说道,“你之后跟着他,又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好好的,他会跳下去?你看到他的样子了吗?”

张起灵摇摇头,然后简要地将事情说了一遍,但隐瞒了“内奸”的那段对话。

小花听后默不作声,黑瞎子沉思着:“这个人,不管是敌是友,得赶紧把他找出来,不然,我们太被动了。”

“怎么找?我们谁都不知道他是谁,阿狗阿猫都有可能。”胖子也皱着眉,“还不如是个大粽子,直接来一梭子,简直把我们当猴儿耍!”

“不,我知道他是谁!”沉着而坚定的回来,来自原本一直坐在沙发上一脸悲伤的吴邪,短短时间,他似乎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毕竟,事已如此,这些年来的锻炼,也让他在关键时候,不至于太被感情所左右。

“哦?”小花扬眉,“他是谁?”

“首先,他并不是鬼影。”吴邪望了一眼张起灵,“小哥说他不是,是对的!我也说他不是!我肯定!”

“仅仅是因为哑巴说他不是,你才说不是的吗?”小花的语气有丝失望。

然而,吴邪却摇头:“他不是鬼影,至少有三点:第一,他个子比鬼影高。我昨天看得很清楚,他应该有一七五左右。鬼影因为身体受强碱的腐蚀,骨格受损,整个人只有一米七,小哥可以把他从肩膀处拎起来。但昨天小哥和他站在一起,他并没有矮太多。

“第二,就是他身上的味道。我想你们肯定不会记错,鬼影身上有一股很强烈的药水混着脓水的味道,非常的难闻。昨天,我不可否认,我也微微闻到了那种味道,但比起之前来,实在太淡了。当时因为太紧张,太害怕,所以没有觉得,现在回忆起来,那是完全不能够相比的味道。不过想来也是,哪一个正常的人会让自己散发出那么难闻的味道呢?所以尽管他已经装得很好,但还是忽略了这一点。”

小花赞同地点了点头:“第三点呢?”

“第三点,也就是最重要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当时他是用降落伞下去的。这是我亲眼看到的。我之前和小哥也是从这个山璧上来,所以我知道,下面只有一条路,而且是正道,并没有岔路。降落伞的速度很慢,我相信等他落地的时候,地面上早就围了一群人了。我想大家都不会忘记吧,在那个老爷子发死亡之牌的那个晚上,当小哥说雷子会来时,第一个走的就是鬼影。以他的背景,以他的样子,雷子是他的大敌,他一定会避之不迭。可是昨晚那个人,可以慢悠悠地落地,丝毫不避开山脚下那么多的雷子,怎么可能是鬼影呢?”

吴邪顿了顿,抬头望着众人:“你们想过没有?在当时的情况下,一声枪响,引起高度的戒备情况下,连小花和秀秀都不可避免地被请去敬局录半天口供,他怎么可能在落地的时候,完全没有引起任何的恐惶与麻烦,也没有影响到敬方的搜寻工作,甚至是平静到了几乎就像没有事情发生一样。这能说明什么?”

“我想我明白小三爷的意思了。”黑瞎子微微一笑,伸出了大拇指,“用小三爷的话来说,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了,就像上次那声屏幕里打出的枪一样,就要从相反的角度来讲,这个人下去,就算掉进雷子堆里也安然无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就是他们是一伙的。”

“没错。”吴邪总算也轻松了些,对着胖子笑了笑,“这就是胖爷的伟大理论——作弊理论。一个人不可能保证考一百分,除非他已经事先知道了题目,或者他本身就是一个出试卷老师。”

胖子有点小得意:“关键时候还得看胖爷啊!”

小花却仍然有些无奈:“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就算他不是鬼影,我们也不知道他是谁?就算知道他是个敬察,又何处查呢?我们又不知道他的名字。”

说完这句话,他心里微微一动,手指下意识地伸进口袋里,触摸到了自己的手机,他想到的是手机上的那张照片。之前拍的时候,完全是个下意识的动作,并没有想太多,只是一瞬间觉得这个人好眼熟,但不记得哪里见过。现在想来,似乎有点其他的意思了。

但他并没有多说,也没有把手机拿出来。他和吴邪有一点不同的,他不喜欢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他习惯有一点点的保留,也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方法。

在过去无数次的事实证明,这一点小习惯是很必须的。

“我说了我可以猜出他是谁。”吴邪看向张起灵,“小哥,你之前说你见过他是吗?”

张起灵点头:“是,但我想不起来了,而且,我没有听过他的声音。”

“声音不是主要特点,我也能模仿许多人的声音。”小花却说,“我在学戏的一开始,二爷就教过我了。”

“对,声音不重要,我说的是他的言行,我觉得有些奇怪。首先,他对我们的事很了解,包括老爷子玩的杀人游戏。我觉得这怎么可能呢?那几乎是保密的,除了我们老九门的几个人以外,谁会把这事到处说?可是他就是知道。那么只能说明两个问题,要么就是他当时是在现场的,要么就是有人告诉他的。”

胖子一怔:“他在现场?小说不是说他看上去才二十几岁,可当时你不是说都是几个老不死吗?难道和小哥一样,会长生不老?”

“怎么可能?”吴邪瞪了他,“你别打岔,听我说下去。如果他不在现场,就是有人告诉了他。那么除了我们几个,还有齐羽,李四地,鬼影,黑老六和陈皮阿四。如果他所说的话都是真的,那明显鬼影是他杀的,不可能是他的朋友。黑老六已经明确是‘老爷子’的人,也排除掉。”

“陈皮阿四也死了,也可以排除掉。”小花提醒。

吴邪立刻摇头:“他不能排除掉!”

“为什么?”

吴邪没有回答,却转而问张起灵:“小哥,那天陈皮阿四叫你来找我们,有其他人知道吗?”

“没有。”

“那为什么,当天晚上,那个人就把鬼影给带走了?是谁告诉那个人,我们会在那边碰头呢?难道是小花带来的人吗?可那些人根本小屋也没进去过,怎么知道里面有个鬼影呢?”

众人都不说话了,当时事情发生得太多,没有人想到这一层。

吴邪继续说:“我不可能,小哥不可能,小花,胖子,瞎子,我们都是一起的,同进同出,谁都没法去救鬼影。那么只剩一个人了!那就是陈皮阿四!因为人本来就是他带来的!你们不要忘了,我们之前也分析过,他这么老了,不看报纸不看电视不上网,怎么会知道我们的寻人启事?一定是有人告诉他的,那么这个人是谁呢?”

小花叫了一声:“我想起来了,之前我们有讨论过,这个人有可能是——”

“没错!就是他!”吴邪用力地点头,“还有一个最有力的证据,昨天晚上,当假陈文锦问他自己与陈皮阿四什么关系时,他说她是三叔与陈文锦的孩子!我觉得,除非他不是和陈皮阿四私下认识,除非他不是非常了解整件事整个人物关系,他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论他说得是真是假,就冲他这句话,就可以看出,他根本不是老爷子那边的人!因为他这样的话说出来,反而动摇了假陈文锦的意志,之后他又给她服食了刺激毒瘾发作的药物,这更像逼供,不像是帮忙。”

张起灵补充道:“你说得对。如果他就是雷子,那么他逼供很正常,说明他也在查这件事情。”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既然假陈文锦身体内有那么特别的毒品,有雷子出现也不奇怪,刚刚那陈医生不是说,敬方一直都在查这件事吗?”

小花也长长地吁了口气:“我现在想起来,那天,陈皮阿四从头到尾都只是喊她孩子,没有叫她一声名字或女儿。人之将死,其心也善,他不像装的,除非是亲骨肉,他不可能如此难过。”

吴邪似乎也有点疲倦了,将身子微微地靠向张起灵:“我想,她就是我亲堂妹,我有直觉,她就是!可现在这个情况——”

“喂,你们就这么结束了?胖爷我没听明白啊?”只有胖子还是一头雾水,“到底他娘的是谁啊?怎么突然又冒出这么个厉害人物来了?天真,你说话不能说一半,这不是吊老子胃口吗?”

吴邪轻声回答:“你当时不在场,所以你不知道。那天参加宴会时,除了我们每个人到场外,陈皮阿四并不是一个人来的,有一个男看护陪着他来的。当时我们谁也没有在意,因为陈皮阿四太老了,行动不便。现在回想起来,也有部分是装出来的,他本性就多疑,怎么可能在那样重要的场合找个陌生人陪着,太不像他风格了!”

“不对!”胖子又嚷,“就那老流氓,怎么可能与雷子在一起?难道做污点证人了?进棺材前良心发现?”

“那我就不知道了,可惜,录影已经毁了,不然可以让小哥认一认的。现在除了这个人,也没有其他可能了。”吴邪又对着小花问,“小花你还有印象吗?你人面广,要不然去敬局查一查,有没有类似的人物。虽然这个人未必是我们的敌人,但他似乎知道得很多,说不定,他有办法知道怎么解除毒瘾的方法。”

小花想说,你这不是自欺欺人嘛,连专业的医生都没有办法,别说一个敬察了,但他仍然只是点点头:“好,我去试试。”

“花爷。”黑瞎子却说,“你也小心点,他不是敌,也未必是友。就冲他现在所做的一切,也是一个狠角色,有了线索,还是必找大家商量。”

“知道。好了,都去休息吧,都一晚上没睡了。等晚上那女人醒过来,问她再做定夺。”

小花本是一句合情合理的话,但吴邪听了,却有些不舒肥,他轻皱着眉,看了一眼张起灵,张起灵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轻声地说了一句:“吴邪,去睡吧。”

“恩,好。”

第七章 堂妹

回到房间,吴邪纵然疲倦,却睡不着。他躺在床上不停地翻来翻去,张起灵便伸手按住了他。

“别多想了,你已经很好了。”他说。

以往,只要闷油瓶一夸,吴邪就会心花怒放,但这次他却一点也没能高兴起来。

“小哥,这种毒会死吗?”

张起灵默然了一会儿才回答:“我想不会。”

“是不是很难受?”

“不知道。”

“那个——老爷子是不是总是用这样的方法来控制别人?”吴邪盯着他。

张起灵却还是摇了摇头:“我没有见过老爷子。”

“小哥你看着我!”吴邪突然抓住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你有没有也被下了毒?”

张起灵坦然地迎着他的目光:“没有。”

“那你为什么会为他做事?”

“吴邪。”张起灵在床边坐下来,耐心地回答,“你忘了吗?我说过我只是为了查清他到底是谁所以才暂时答应的,不过因为这个方法行不通,反而害了你,所以我才决定回来,不再为他所驱使。”

“你骗人!”吴邪咄咄逼人地说,“像你这么难以控驾的人,他肯定会用尽手段,他那么残酷的一个人,会对你什么都不做吗?”

张起灵叹了口气,俯下身子,轻抚着他疲倦的眼角:“吴邪,你忘记我的宝血了吗?我百毒不侵的。”

他这话一出,吴邪原本紧张担忧的神情一下子放松了,脸上总算有了一丝喜意,但马上又怀疑地问:“是啊,我怎么忘了?不过你的血赶蚊子赶跳蚤抵抗尸毒什么的有效,对这种经过提炼的现代化毒品也能抵挡吗?”

这次张起灵的回答却是伸手盖在他的眼睛上:“别胡思乱想了,睡觉吧。”

“可是——”吴邪把他的手拉开,还想再问。

“吴邪。”他低头用嘴唇轻触他的,“你要是不累,咱们做点别的?”

“哦不 ,我累了,很累很累了,我睡觉!”吴邪的脸立刻发起烫来,忙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枕头里,闭上眼睛努力地睡过去了。

张起灵嘴角弯了弯,但继而又神色沉郁了起来,他就坐在床沿边,默然地看着床上很快就已熟睡过去的人,伸手用手指轻轻地描绘着他脸上的轮廓,眼中的光芒是深黑而不可捉磨的。

吴邪和张起灵回房后,胖子也因为要张罗盘口新开张的事而离开了。现在胖子已经不住在小花家,而是住在了自己那里。他并不是缺钱,所以一切事项小花也仅仅是卖了个人情,大多数是他自己出钱出力的。

客厅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小花却没有上楼的意思,他拿过摇控器开了电视,却将音量开得很小,然后就对着坐在对面的黑瞎子说:“你也去睡吧,不用陪我。”

因为之前小花吩咐过,所以佣人此时是绝不会进来的,因此黑瞎子便站了起来,走到他旁边,坐到了沙发扶手上,很不客气地将伸手将他搂了进去。

“放开,热死了。”小花挣扎了一下,但并不反感。

“你也去睡!不然我就不去睡!”他半命令半耍赖地说。

小花抬头斜眼看他:“怎么,恢复语言功能了?每次一分析事情,你就成哑巴了,你平时在我这里不是说得天花乱坠吗?得了间歇性失语症了?那是病,得治!”

黑瞎子却仍然是嘻皮笑脸地:“是是,那就是病,那就请解老板帮我治治。”

小花哼着:“治一次收一百万!”

黑瞎子便低头用嘴唇去碰他的耳垂:“你这是逼我卖身吗?”

“切,你值这个价吗?”

黑瞎子的回答是直接将右手往他腰下一抄,拦腰将他抱了起来。

“喂,你干什么?”小花不防备,手脚乱蹬。

“带你去房里,细细地讨论治病的各项事宜。”黑瞎子一脸坏笑,并且抱着他往楼梯口走。

小花恼怒地挣扎:“别闹了!我会发火的!”

“你喊吧。”黑瞎子并不为所动,小花一开始失去了先机,所以此时被他牢牢地抱着,根本无法挣脱开来,“把所有佣人都喊来,他们就不会叫霍秀秀女主人,而改叫我为男主人了!”

“放屁,你想得美——”但是骂归骂,小花还是停止了挣扎,一方面的确不便将佣人惊动,另一方面也有点想笑,于是半嗔半怒地道,“原来你这么小心眼儿,这醋要吃到什么时候啊?”

黑瞎子见他粉面含春,一双媚眼半开半盍,红润薄嫩的嘴角勾成弯弯的弧度,端的是无限风情,不由得心中一荡,身体的某一部分就紧了紧,原本先前不过是开玩笑的,此时却不知不觉也暗骂这真是个勾人的小妖精。当下加快了脚步,飞快地上楼进了小花的房间。

一进屋子,黑瞎子就用脚把门关紧了,把小花扔在了床上,自己也压了上去,抱住了他,一下子就堵住了他的唇。

小花愣了一下,并没有反抗。他也知道这一路上因为秀秀的事情,弄得黑瞎子很不好受,本来神彩飞扬的一个人,却一直懒洋洋的,连和胖子插科打浑的心思也没有,偏偏吴邪张起灵还一个劲地秀恩爱,弄得自己也挺不自在。现在关在房里,就他们两个人,也就凭由着他放肆一回了。

可是,吻到后来,小花就觉得不对劲了,因为黑瞎子的手已经将自己的衬衫扣子都扯掉了一半,手掌触到肌肤的温度滚烫得吓人,手指已经放肆地碰到了自己胸前的突起,那喘息声也渐渐地粗了起来。

小花赶紧抓住他乱摸的手腕,睁开眼睛,使劲地移开嘴唇:“住手……别疯了!”

幸好黑瞎子也没有用强,见他不愿意,便勉强停了手,但仍然没有移开压着他的身子,只是微抬起头看着他,大墨镜下的眼睛虽然看不出光芒来,但是那声音却有点暗哑,“花儿,你不想么?”

小花一时回答不出,他的脸色已经绯红了,衬衫被扯开了,露出纤瘦的锁骨和白皙的肌肤,锁骨上还有一颗小小的黑痣,惹得黑瞎子又是一阵子迷乱,也等不及他的回答,就又低头狠狠地一口连吻带咬地欺上了他的颈端。

小花吃痛,喊了一声,这一声喊,听起来却像极了呻吟,这不由得更引得黑瞎子兽性大发,伸手一把狠狠地一扯,就扯掉了他的衬衫,另一只手也伸进了他的裤子里……

小花被他火热的触感弄得一震,终于清醒了过来,右腿本能地一弯,膝盖就狠狠地向上一抬,就顶向黑瞎子的小腹,幸好黑瞎子反应快,忙一侧身,才没有被他踢中早已硬挺的部分,却还是挨了小花一脚。小花也趁机身子一滚,滚了开去。

“哎哟!”黑瞎子苦着脸,弓起身子,捂着小腹,“花儿爷,你这个玩笑开大了!我被你踢……踢断了!”

小花的脸比上了妆还要红艳,一脸怒容:“少来了!发什么神经,自己找死!”

“真的……好痛!天哪,你不会不知道这是男人最脆弱的部分……完了……痛死我了!”黑瞎子将身子蜷得更紧,低着头声音断断续续,“好像有血……”

小花怀疑地打量着他,但仍然没有过去:“演的跟真的似的?少来这一套!”

“你太残忍了,花儿爷!你要是不愿意就说呗,我又不会硬来,我也没那么本事了!可是……好痛,嘶……痛痛……”

“我明明没有……”

“你明明就有!要不然你过来看看……我都被你踢成这样了,还能对你做什么?完了,下辈子要成太监了!”

小花见他说得着实可怜,那身子一抽一抽的,头也一直都低着,不由也担心起来,想着刚才那一脚完全出于本能,要是真的被踢到了也不是开玩笑的。当下就挪了一点过去,声音和缓了一些:“来,让我看看。”

“不行……太难看了!太丢人了!”

“你以为你原来好看啊?”小花没好气地,又过去一点,来到他身边,去推他的身子,“我说我看看!你听到没有?你要是敢骗我,你……啊!”

随着他一声惊呼,黑瞎子突然间把身子一展,原本捂着小腹的手也飞快地伸了出来,双臂一合,就将他牢牢地抱在了怀里,然后一个翻身,又把他死死地压在了身上。

小花刚想大骂,右手就被抓住了,被迫伸进了对方的裤子里。

“真的断了,要不然,你摸摸!”眼底全是那个人可恶到极点的笑容。

“下流!”他骂着,又想去踢,但这次却完全不能动弹了,黑瞎子的长腿劳劳地把他的双腿给夹住了,而右手的指尖也已经感受到那炽热的顶端。

小花没办法了,只好紧紧地握住拳头,死命地与他拔河比力气,不让自己的手再伸下去,同时仰着头,哭笑不得地喊:“救命!你这个色胆包天的大流氓,要是敢动我半分,我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哈哈!花儿你太可爱了!”

黑瞎子见他这样,知道已经搞定了,小花并没有真的生气,于是也就把力道放缓了一点,放开了他的手,小花立刻将右手从他裤子里抽了出来,通红着脸,但也没有再挣扎,瞪着一双漂亮的黑眼睛。

“好了!适可而止,我没功夫和你瞎闹!”

“我也想止,可是我止不了!”黑瞎子笑着吻他的脸颊,“想个办法给我消消火,恩?”

“浴室就在那边,冷水很充足,你知道该怎么做喽!”

黑瞎子的笑容一敛,在他上方看着他,“花儿,你就这么不愿意吗?就算是玩我,也得玩全套是不是?”

“神经病,你以为你是谁?我小九爷吃饱了撑着来玩你?有比你年轻英俊一百倍的人排着队让我玩呢!”小花心中一颤,也沉下了脸,“黑爷,这样的话说多了就没意思了,走开!”

他试着想推开身上的人,但黑瞎子将双臂一紧,却更紧地抱住了他,随即把脸埋进了他的颈窝里。

“对不起,花儿。”他的声音异常的沉重,“我只是太在意你了,我自己都有点害怕,所以才会像个老太婆一样变得小气又罗索。”

小花没有再挣扎,他慢慢地伸出手,抱住黑瞎子的头,用手指拔弄着他浓密的黑发,半天,才轻轻地叹气道:“你傻呢——都到这个地步了,你以为我真的没事干专找男人玩吗?你是知道我的情况的,我母亲身体不好,父亲又刚回来,我也不好和他们对着干,子扬那里,我也就这么说说而已,毕竟他和我父母走得很近,闹大了不好。”

“是,是我错!我无理取闹了。原谅我,下次保证不会!”

“你还想有下次?下次就直接弄断了你!”

虽然这么说,但小花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黑瞎子抬起头,看着他令人眩感的笑容,心中一荡,便低头将他的笑容全部吞进了嘴里。

小花这次没有再挣扎,反而轻轻地抬起头,微张开嘴,让他顺利地把舌尖伸进自己的口腔里,同时也伸出手,抱住了他的头。此时他的上身没有穿衣服,肌肤磨蹭着对方的夹茄衫,粗砾微痛的感觉,让他也渐渐产生了热气。

他可以感到黑瞎子又热了起来,热气通过口腔与衣服的阻碍层层的传递到自己身上,腰间的东西越发变大,也一顶一顶地碰在自己的小腹,他的心砰砰地乱跳,却并不讨厌,反而有种隐隐地期待。然而这次黑瞎子大概是被他踢怕了,热吻之间,手脚却很规矩,仅仅是虔诚地捧着他的头,用灵活的舌尖取悦着他。

一直到热吻结束,小花微喘着气,才把眼睛睁开,只见黑瞎子竟然微微地支起了上身,纵然不舍却很识趣地说:“我还是去浴室——”

小花又好气又好气,手臂却一弯,将他勾了下来,仰着下巴道:“刚才叫你去不去,现在把爷的火勾出来了,哪有这么便宜你?”

黑瞎子一听顿时大喜,大手一把地握住他的腰,让那滑腻的肌肤在指腹间瞬间燃烧,同时立刻又想吻他……

“等等!”小花用手抵住他的胸膛,“不过我有个条件!”

“花儿你就别玩我了!”黑瞎子不满地咕哝,“这时候谈什么条件?”

小花却很认真:“条件很简单,你的眼镜硌着我疼,拿下来行不?”

“……”

“怎么,不愿意?”小花哼了一声,“嘴巴里说得好听,连副眼镜都不肯拿下来!”

黑瞎子苦笑摇头:“怎么会呢?只不过我长得丑,如果我真是个瞎子,你是不是会嫌弃我!”

“笑话,你现在也不见得好看,你以为你真是酷得万人迷!我告诉你,论长相,你可比不上那张起灵,人家要脸有脸,要身材有身材,我不知道多羡慕吴邪……”

黑瞎子立刻大叫了起来:“喂喂喂,别在这种时候讨论别的男人好不好?太伤我自尊了……好吧好吧,我把眼镜拿下来……不过不许笑!”

“你又不是帅哥我干嘛笑?”虽然这么说,小花却已经抿着嘴,开始忍笑了,他伸出双手,“别动,我来摘!”

黑瞎子只好一动不动,任由小花小心翼翼地把大墨镜从他脸上摘了下来。

“花儿你知道不,你这是世上第一个摘下我眼镜的人。”他的语气有一丝落寞,“也是唯一一个,我想我是真的栽到你手里了。”

小花也懒得理他,他实在充满了好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上,刚把眼镜摘下,他却觉得异样的沉重。

“这么重!这是什么做的?”他十分惊异,这看似普普通通的眼镜,竟让他手腕不由得一沉,差一点没拿稳,拿到眼前才发现,这黑边的镜架丝毫看不出材质来,非金非铁。

“难道是哑巴张那么刀的黑金材料?”

“不是,那是古物,我这个是现代化的玩意儿,材质不是最主要的。”

“那什么是最主要的?咦……这里有个按扭!”

“别按!”黑瞎子忙按住他的手,“会有东西射出来!”

小花一惊:“这是武器?”

“差不多,要不然上次抓鬼影时,你以为我一个人进了那小屋,被十几个人围住是怎么脱身的。”

“这么小的地方能装得下子弹?”小花对一些新奇的玩意儿很有兴趣,用手指比了比,“怎么放?”

“不是子弹,是一种类似红外线发射仪的东西,发射出来的时候,肉眼也是看不到的,但杀伤力很强。”

“那戴着这个不是不用带枪了吗?”

“不是这么说的,这个容量有限,最多只能发射十次,我已经用了四次了,用完就废了!这是救命的东西,重做一个很麻烦。”

“原来是这样,太棒了!——下次我也要做一个,你告诉我怎么做……多麻烦我也要做一个!”小花下了决定。

“我说宝贝儿!”黑瞎子低头吻他的鼻尖,“你还打不打算看我的脸?不打算我就继续了哦!”

“哦,对了,我差点忘了,所以我说你不帅嘛,你看我对你的脸都没什么兴——”小花这才把目光转到他,嘴里还在带笑着说话,但没有说完就停住了。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与平常完全不同的黑瞎子。不,现在不应该叫黑瞎子了,只能说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年轻男子。

是的,的确是好看,虽然小花心里是不太愿意承认的。因为无论如何,他一直觉得黑瞎子最多只能算是装酷,与好看是搭不上边的。

黑瞎子之前因为戴着大墨镜,又全身一身的黑,所以让他的脸看上去也有点黑,但此时把眼镜摘掉,他的夹茄衫也被褪去了一半,露出里面的白T恤,所以反而让他的脸看上去并没有那么黑,仅仅只是一种健康的小麦色,幸好被眼镜遮住的那部分皮肤并没有显白,与脸上其他部位的肤色是一致的,不然小花一定会笑出来。

不过小花却再也没有笑出来。他承认,他从来没有想过墨镜下的脸,会让人这么的舒服。

这并非是一张漂亮的脸,五官不算太完美,额头略方,眉毛也不是特别的粗,但是眉线很有气势,自自然然地又浓又黑,鼻梁比想象中的还要挺直,从眉心一直到鼻尖,就像一座倒立的挺拔的山峰,让小花都有点妒嫉,因为他自己的鼻子都没有这么挺。

而他的眼睛——

怎么说呢,小花无法形容,其实这是一双并不特别的眼睛,与正常人一样,不大,眼皮是内双的,略略眨一眨,就会隐现里面一道细细的内眼皮,仔细看又看不出。眼白很清明,不知道是不是长期戴着眼镜的关系,所以连一丝血丝也没有,瞳仁也是晶亮的,不是很黑,但却憨憨的。

不知道为什么小花就想起这个词,比起平时黑瞎子的痞样,摘下眼镜的他,看上去老实多了,目光中根本没有所谓的坏坏的神情,竟然还略带了一丝儿羞涩的笑意,瞳仁中那一小点儿的光芒,看上去平静而斯文。

斯文?小花忍不住微微一笑,好怪的形容词。

“我看你真的摘下眼镜算了,别再耍酷了!”他伸手抚着他的眼角,“真不错,很面善,再白一点,可以和哑巴张媲美了。”

“你怎么又提他?”黑瞎子气得拉下他的手,反手将他按放在脑袋两侧,又狠狠地吻住他,“以后绝不可以在床上提别的男人!不然我就加倍惩罚你!”

“哈……唔……等等,等……我还有最后一个……条件!”

“你还想怎么样?”黑瞎子快哭出来,“花爷你是生来折磨我的吗?你不知道憋太久会憋坏的吗?”

小花大笑:“这么会儿都憋不住,你太逊了!”

黑瞎子顿时邪气地一笑,眼中神采奕奕:“原来你不相信我?好吧,你很快就会知道我的持久力了!”

“等……唔……我还没说完……”小花做最后的挣扎,“我,我要在上面!”

“哈哈,好哇!那就各凭本事喽,花儿爷,看最后咱们谁压得住谁?”

“混蛋!”

———— 乱入 ————

作者问:“最后到底谁赢了?谁在上面啊?”

黑瞎子自信地一笑:“这种问题太没水平了,看外表就知道了,攻受是不可逆的。”

作者转向小花:“花儿爷怎么说?”

小花优雅地一拂额头上的流海:“算了,在外面人面前就给他点面子吧。反正事实,总是不便公开于世的。”

作者狗血地做阿谀状:“就透露一点呗!给我添点写作素材,这年头不写点新意的不容易混啊!”

黑瞎子一把搂住小花,眯着眼看着作者。

“媳妇,这个人竟然敢写咱们的隐私,怎么处理?”

“拖出去打死,算老爷子的!”

作者直接泪奔,才不要被那个变态的杀人变态狂魔打死呢!

老爷子背景音:“哈啾,那个死作者又在编排我了!明明整个故事里就我从不乱搞男女关系,怎么变态了?我可是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万人迷——”

完事后——(“嘿,怎么一下子就完事了?讲了一大堆的废话,关键时候怎么可以用省略号忽悠过去?”

“实在对不住了,谁让花儿爷不肯透露事实呢?写不出新意来,就完事了呗,看下文看下文!”

众人一齐看作者BS的小眼神——)

小花实在累得不行,眼睛都困得睁不开了,凭由着黑瞎子把他抱进了浴室,当温热的水冲下来的时候,他才勉强地振了振精神。

“你尽管睡吧。”耳边是黑瞎子柔柔的声音,“交给我。”

然而小花还是摇了摇头:“不行,我还得去公司。”

“这时候还去?”黑瞎子皱眉,“天都黑了,你今天就不能歇歇?”

“我本来就是要去的,都被你给搅了!客户部出了点事情,我要去查一查。”

“什么要紧事非要今天去查?”

“也不是要紧事。”小花叹了口气,将头倚在他肩头,“不知道解子扬怎么回事,毁了好几份大单子,还和好几个重要的集团客户中止了合同。昨天客户部的主任就打电话给我了,可是说了要去玩,就安排到今天。”

“解子扬做得不好?”黑瞎子有点意外,“他不是说专学这个的吗?”

“不,他做得很好,就因为做得好,所以很短的时间内,他就统领了客户部,主任设在那儿也是可有可无。大多数的客户都是经他的手的。这个月好几个合同都到期了,一般没意外的情况下都是续签,可他都没有续签——我要去看看才行,你帮我把衣服拿过来。”

“公司的事情你不是一直都抓得很严吗?他这么做,你事先不知道?”

小花皱着眉摇头:“不是不知道,而是我没去管他。他的情况特殊,我妈一直怪我给他的职务设小了,说解家也有他的一部分……我原想着他刚来,没经验没胆量,就让他玩玩,没想到他玩得这么大……大家看着我的面子,也不好去说他,我这段时间自己太忙了,还是前几天才查到他所管的集团客户出了问题。损失倒不是很大,可我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这么做?真是损人不利己。”

“……”

“发什么愣,我让你给我拿衣服你听到没有?”

“花儿你这个公司,非管不可吗?”

“废话,十几万人等着吃我的饭呢,你知道全国我有多少客户?有多少分公司?”小花用力地甩了一下脑袋,从浴缸里站了起来,“不和你废话了,我自己去拿衣服,晚上可能不回来了,你就自个儿去玩吧,别惹一身骚回来!”

黑瞎子一笑,一把搂住他,在他腰上捏了一把:“这么不相信我?要不然,我们再来一次,把我榨干了,我就想去惹也有心无力了。”

“滚!”小花笑骂一脚踢开他,拿出毛巾裹住身子,顾自出去了。

浴室里,黑瞎子独自坐在蒸气氤氲的浴缸里,迷雾般的水气染上他的脸,看不清表情。

———— Fin ————

“吴邪,吴邪。”

“恩——”吴邪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仍然闭着眼睛。

“吴邪。”

“……”

“吴邪,起床!”

“……啊哈哈,小哥你干嘛……好痒……”吴邪闭着眼睛忍不住缩起身子,躲避着男子伸到睡衣里腋下的温凉的手指,“哈哈……住手,痒死了……好好,我起来了我起来了……”

他一边求饶一边困难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敛的是一张放大的完美的俊脸,离自己的脸不到一寸,身上的被子早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手臂和胸膛,以及穿着一身睡衣的张某人专注无比的神情。

“小,小哥。”吴邪眨眨眼睛,一时之间有点恍惚,刚刚醒来的头脑没有来得及完全进入状况,所有的视线全部都被一个人占据,“你……压着我干嘛?”

张起灵抬起手,用右手食指指腹着他的额头:“起来了,吴邪。”

“呃……好……你看你……你这样我怎么起来?”吴邪被他弄得痒痒的,又想笑,又有点不好意思,他在临睡前的心情并不好,一连串的事情让他感到沉重,但此时他感受闷油瓶清晰而又真实的触摸,心里不由满满的都是充实感。

只要眼前这个人在,其他的一切,都全然不重要。这么久以来,他企盼的,不正是一同醒来的幸福吗?

张起灵却没有移开身子的意思,仍然压着他,左手搂着他,刚刚呵他痒时的手指还落在他背上的肌肤里,右手却从他的额头细细地滑落,到眼角,到脸颊,再到嘴唇上,停在了那里。

吴邪敏感的唇瓣被他的手指压得全身都颤了颤,他相信自己的脸一定有点红了。他想说话,但是没法说,不然一张口,就会把闷油瓶的手指含进去,光想象就够少儿不宜的。

“吴邪。”

“……恩恩……”

“做了什么好梦?”他终于把手指移开,听他的回答。

“没……我好像没做梦……忘了……”吴邪莫名地说。

“你睡着的时候笑了。”张起灵的眼睛还是专注地看他,温柔中有着淡淡的贪恋。

这么多年来,在外人眼中,他向来面瘫的脸上,吴邪总有本事从他眼睛里看出他心里的想法来,高兴,淡漠,痛苦,矛盾,犹豫,冷静,吴邪知道他的内心其实很丰富很易感,但从来没有这一刻,他看到他眼里,竟然充满了如此浓的贪恋。

尽管这眼神没有丝毫的悲伤,但不知怎么的,吴邪突然就难过起来,他悄然也伸出手,搂住了张起灵的脖子。

“小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

张起灵摇了摇头,给了他一个极淡的笑容,然后低下头,去吻他的唇。

吴邪忙把头转了转,尴尬地说:“小哥,我还没刷牙……”

然而张起灵却仿佛没有听见,仍然捕捉到他的唇,牢牢地吻住了他,吴邪也就不再推却,手臂微微用力,将他整个拉进自己的怀里。

闷油瓶现在是越来越轻了,轻得一点重量也没有,吴邪感到怀里的身子比之前似乎又瘦了些,隔着薄薄的睡衣,他很不费力地就能把他整个抱住。幸好,虽然瘦,但力量还在,身子骨虽然柔软但肌肉还是很紧实,不像自己从里到外都是软绵绵的。

张起灵仍然深吻着他,但并不带一丝的霸道占有,就像一个孩子般,碰到喜爱的东西,只想着留恋着多停留片刻,所以吴邪很轻易地就把他拉开一些,他立刻乖乖地不再吻,只是静静地望着他,吴邪心疼地摸着他略显苍白的脸。

“小哥,你睡得不好吗?你刚没睡?”

“睡了,我刚醒。”

“可你看上去好累。”

“……”

“做恶梦了?”

“恩。”

“梦到什么了?”

“你不见了。”

他无助地说。这么厉害的一个人,连粽子军团围攻都不怕,向来都独来独往惯了,却因为“他不见了”而哀伤至此。吴邪的心疼极了。

“傻瓜,梦是反的,失踪是你的特长,我才没那个本事。”吴邪把他按倒在身边,“来,我再陪你睡会儿,我保证你醒来一定能见到我!”

张起灵点点头当仁不让地抱住他,闭上眼睛,却把手又伸进他的衣服里。

“小哥,把手拿出去。”

他反而把整个掌心都贴住了他的后腰。

“好吧。”吴邪无奈,努力忽略身体的异样感觉,“不许乱摸!”话音一落,张起灵的手就往下移动过去。

吴邪一惊,手忙脚乱地按住他手腕:“小哥,你老实点,你……”

张起灵睁开眼睛,黑亮的瞳仁亮闪闪的,哪有半分颓废的色彩,脸上也恢复了原本清朗精神的气息。

吴邪大喊:“你刚那副可怜病样都是装出来的是不是?我又上你当了!放手……唔……”

一个深吻再加上下其手豆腐吃尽以后,张起灵这才放开怀里徒劳挣扎无力的人,帮他将睡衣拉上肩膀,淡淡地说:“那女人醒了。”

吴邪足足过了半分钟,才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也不顾衣衫不整,他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她醒了!你怎么不早说?”

“你没问。”懒洋洋的回应。

吴邪气得睁大眼睛,想反驳却不知该说什么,闷油瓶就有这个本事,让他又气又恨,可是冲口而出的声音,却一定不是骂人的话。就像这次。

“那……那赶紧起来吧,别闹了……”所有的郁闷全部都化成这句不痛不痒的话,吴邪真是觉得自己没用透了。

两人磨磨蹭蹭穿好衣服下楼走到客厅时,却发现客厅空荡荡的。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过了,但很明显,连开饭也没开过。

一个佣人忙跑过来:“张先生,吴先生,要吃什么?”

“小花呢?瞎子哪儿去了?”吴邪问。

“少爷去公司了,黑爷两小时前也走了。”

“什么?”吴邪困惑地指指楼梯,“那个——”他实在不知道要怎么称呼那女人。

佣人忙回答:“陈医生刚刚来过,说那位小姐没事了,已经醒了,我刚刚也去你房里跟张先生说过。”

吴邪这才明白:“她吃过东西了吗?”

“她不要吃,一直关着门,不知道在干什么。”

吴邪无奈地朝着张起灵看了一眼:“知道了,谢谢你,我们上去看看。”

他们一起来到了那女人的门口,吴邪刚想敲门,想了想又回头说:“小哥,你在外面等我,我和她单独谈谈。”

张起灵微皱了一下眉,没说话。

“小哥你别误会,我不是要瞒着你。只不过我想她可能不愿意见到太多人,我一个人可以和她多说点。”

“吴邪,她可能会攻击你。”张起灵说出了担忧。

“不会的,她攻击我了,我就喊,你可以冲进来的。”

张起灵只好点头:“你小心点,我就在门外。”他说着,朝旁边走了两步,避开了房门的视线。

吴邪这才伸手敲了敲房门。敲了好几下,里面都没动静,他只好开口提高声音道:“我可以进来吗?”

还是没人回答,吴邪有些失望,但也没办法,只好说:“那你休息吧,明天我再来看你。”

说完后,他刚想走,就听到门锁卡拉一声,房门就微微地松了开来。

他大喜,忙小心地将门推开一点,就看到一个穿着黄色运动服的身影坐在床沿边。

没想到她还穿着这件运动服,上面还有星星点点的草屑,床边扔着白色的睡衣,看来她是刚刚换上的。

“这件衣服脏了,你换掉吧。”吴邪微笑着说,“我记得你穿裙子挺好看的,衣柜里不是有吗?”

她却摇摇头,冷冷地盯着他:“你进来干什么?”

“我,我来看看你。”吴邪尴尬地笑了笑,又忍不住去看她的脸,经过昨晚的毒发,她看上去有点憔悴,但问题并不大,头发扎了起来,显得挺精神。

吴邪心中一松,便笑道:“你一天没吃东西了,不如下楼,我和你一起吃饭?”

“我不饿。”她转过身不再去看吴邪,但也没有下逐客令。

吴邪见她并不是很讨厌自己在这里,于是也就试着主动扯起了话题,“你叫什么名字?我要怎么称呼你?”

那女人停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我没有名字。”

吴邪以为她不肯告诉自己:“没关系,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我没有名字。”她又重复了一遍,“我只有一个代号,我是43号,你也可以用号码叫我。”

吴邪一呆,随即立刻难过起来:“一直以来,你身边的人都是叫你‘43号’吗?”

“是。”

“……别叫这号码了,我给你取个名字好吗?”

“这号码有什么不好?名字不就是个代号吗?都是一种叫法。”

吴邪却顾自说下去:“我三叔是个粗人,我和文锦姨也不是很熟,我也不知道他们会给你取什么名字。这样吧,我三叔没别的爱好,只喜欢养花。我记得他住的地方有一盆紫色鸢尾长得最好,不如你就叫吴鸢——”

猛地,那女人突然转了起来,冷笑了一声:“吴先生,你弄错了吧?”

“什么?”吴邪被他突然一问愣了,“什么错了?”

“你要弄清楚,我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会真的就凭那个不人不鬼的家伙随口说了一句就相信我是你堂妹吧?你怎么这么容易相信别人?”

“如果你不是,为什么陈皮阿四这么紧张你,让我照顾你呢?”

“那老家伙都变鬼了,谁知道是不是他临死前神经错乱,我现在找谁去问?吴先生,你最好弄清楚,我们是敌不是友。现在我已经被你们识破了,你也不用来这套假惺惺的认亲大戏码,我不会上当的,要杀要剐随便,不要这么多废话!”

“你误会了,根本没有人想要折磨你。”吴邪升起一阵寒意,“你是不是从小到大,都活在恐惧和威胁之中?到底是谁这样对你?”

“看吧,说到正点子上了吧。”她一副鄙夷的样子,“你早问不得了,拐什么弯?还是以为你多说几句,我就会感动?我告诉你,我从小过得不知道有多好!我吃得好穿得好,还学了一身本事,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可惜——这次是我失利,我认载,但我一个字都不会说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吴邪不由得也急了起来:“你在我面前逞什么强呢?说什么吃得好穿得好,你现在的身体都已经被毒品侵蚀,再过几年,不知道会垮成什么样子?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替那个丧心病狂的家伙瞒着,未免太可笑了吧?我可能就是你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一定会用尽方法保护你,不会害你的!”

然而,他这一翻情真意切的话说下来,对方的脸上,却仍然是一片木然。

“吴先生,谢谢你的好意,不过这样的话我听得太多了。在我的人生里,没有‘感情’,更没有‘亲人’,这些东西我从来都没有拥有过,现在才出现,已经太迟了,我不需要!”

“你需要!其他不说,你的身体需要治疗,我必须要去给你找解药!再难我都会去找!你外公临终前将你托付给我,我答应过就会做到!不管你是谁,我不会不管你的!”

她目光闪了闪,看着吴邪迫切的神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掺假。她深吸了一口气:“好吧,反正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就告诉你:我全部都是按命令行事,我什么也不知道!那个人的样子我见也没见过!你相信吗?”

吴邪用力点了一下头:“我信!”

“那好!”她咬着嘴唇,“其他,我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可以提供给你了,你对我好一点价值也没有,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吴邪简直不知说什么好:“你怎么还不明白?我对你好,不是为了想要从你嘴里套出消息来?我不会用任何手段来逼你!不管你说不说,都是你的自由,你完全可以支配你自己的想法和行为,我帮你,是因为我关心你,我想要你好,我不要你的回报!”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我为什么要骗你?”

“哼,”她笑了一声,“怪不得这段时间来,老有人叫你‘天真无邪’,你能活到现在真是奇迹。”

吴邪却并不生气,耐心地说:“我能活到现在,是因为有许多的人为了我,做了难以想象的牺牲。我当然知道人心有多可怕,我不是没有被骗过,利用过,甚至威胁过。我现在没有办法告诉你,但你总有一天会明白,这个世界上一定并且至少会有一个人,会不计得失全心全意对你好,而你也一样。”

她却立刻打断了他:“我不想听这些,我就想问一句,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吴邪一时没明白,但还是马上回答:“当然,我都是真心话。”

“好,既然这样,我有我的自由,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那么,你放了我!”

“什么?你要走?”吴邪惊愕地说,“可你的身体状况——”

她傲然地一抬头:“这个不用你管!你又没有好的解药,大不了再给我注入毒品,难道我自己搞不到这些东西吗?”

“可是你出去,会有危险的。你自己也说任务失败,老爷子不会放过你的!”

“难道你们就会放过我吗?我已经全部告诉你了,我说了其他都不知道,你还想怎么样?”她烦燥地说,“你不让我走,是想把我关起来,用尽方法折磨我吗?”

吴邪激动地喊:“我不会这么做的!”

“你不会,你的朋友会!解雨臣,黑瞎子,张起灵,还有那个王胖子,他们可不是省油的灯,好不容易抓到我,你觉得他们会轻易放了我吗?”

吴邪闭着眼猛烈摇头:“我的朋友也不会这么做!”

“算了,早知道这个结果了,说什么都是假的!”她转身又重新坐回床沿,冷冷地说,“我累了,你出去吧,我们没什么好说了。”

之后,她再也不发一言。

吴邪站着,看着她倔强而挺直的背影好一会儿,才转过身,将房门打开,默默地走了出去。

张起灵就在外面,他肯定已经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但他什么也没说。

“小哥。”吴邪茫然地抬头问,“你会去逼供她吗?”

张起灵摇摇头:“吴邪,她已经很痛苦了,不需要再去逼供。”

“你说得对,她已经很痛苦了,为什么还要逼她?”吴邪像是猛地下了一个决定,一咬牙,飞奔着下了楼。

片刻后,他又跑了上来,手里多了一张纸片。他看了看张起灵,后者眼睛里,却只有他一个人。

“吴邪,你决定就好。”

“谢谢你,小哥。”

吴邪深吸了一口气,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进屋后,他走到了床边,将手上的纸片放在了茶几上,对着那仍然一脸木然冷漠的女人说:“这里有一点钱,你先拿着,然后你可以走了——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她微微一愣,看了看支票,又看他:“你真放我走?”

“无所谓放不放,你要走就走,我们没有权利留住你。当然,如果你愿意留下,我会很高兴的——如果你不愿在这里,我也可以带你回杭州,你去过杭州吗?”

她慢慢摇了摇头。

“那是一个很美的城市,你会喜欢那儿的,考虑一下吧。”说完这句话,吴邪也没有等她的回答,就转身走出了房门,“小哥,我们回去吧。”

半个小时后,吴邪倚着二楼的扶梯,默默地看着楼下客厅,陈文锦已经下了楼,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这衣服竟然还是一开始她被吴邪收留后吴邪买给她的,她手上什么也没有带,走向了客厅大门。

佣人见她这个样子,吓了一跳,犹豫着,又抬头看了看,吴邪挥了挥手,意思是让她走,佣人这才只好打开了门。

只见她仍然站在琉璃门前,停了一会儿,似乎想回头朝上看看,只要她一回头,她就能看到吴邪,但是最终没有,她只是倔强地让脸上凝固了冷漠的表情,然后大步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吴邪。”张起灵喊了他一声,递上那张支票。

吴邪只好接了过来,这是在意料之中的,吴家人,虽然都挺精明,但是那股子傲气,却是与生俱来的。

他转身:“小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太感情用事了?我做错了,于情于理,我都不该放她走的。”

“不会,别乱想。”

吴邪苦笑:“我现在唯一能想到的是,等小花回来,一定要被他骂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