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 · 2020年11月26日

局 by 冰雪双鱼(二部11 – 12)

第十一章 毒

小花早上出门的时候,就说晚上不回来了,黑瞎子知道他又要回天津看望母亲,尽管在目前所有人中,只有黑瞎子知道解连环的存在,但小花从来没有再向他说过关于父母的事情,他也不问,这是别人的家事,小花能够把这么隐私的事情告诉他,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所以黑瞎子也没有显得一丝不快,但是小花不在,他明显就无聊了起来。而在小花所住的宅子里,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保镖,所以也没他什么事,此时在家的,除了齐羽以外,就只有哑巴与吴邪那两人。

基本上吴邪白天都会过来串门子,由于现在他们关系已经到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阶段,不再有所顾忌,所以难免会有一些眉目传情情难自禁犄角旮旯说不清道不明的状况发生,闪得他的墨镜都直呼受不了,他自认也没到胖子那种淡定自若的境界,更没有齐羽身处其中连天塌下来都不动于色的气度,所以也懒得回去打扰人家了。

然而在街上瞎逛了好几圈,他实在无聊透顶,就连满大街穿着清凉夏装身材惹火的美女都引不起他丝毫的兴趣来,现在离下班还早,他逐磨着要不要买个十几份KFC全家桶跑到小花公司里收买一下他办公室外面那一大群饮食男女们,顺便溜进小花办公室里,把小花按倒在休息室里为所欲为,然后心满意足地再整整衣冠若无其事地出去,在一群吃得满嘴流油纷纷表示“我什么也没看见”的无辜眼神中帅气地抛几个飞吻,扬长而去。

想着,他的嘴角又弯了起来,尽管这些想法都是有贼心没贼胆,但是还是在很大程度上从精神上满足了他,眼前仿佛又闪过小花似嗔非嗔的笑脸,倒让这连日来有点郁闷的心情,瞬间又好了许多。

“还是跟媳妇儿问声好吧,也不知道是不是连午饭也没吃。”自言自语地说着,拿出手机,按亮了屏幕,刚要按号码,却陡然停住了。

手机上,不知何时,收到了一条短信,信的内容是:“盯紧张起灵,这个人实在太多秘密了,不能松懈,以防后患。”

笑容从黑瞎子脸上隐去,看了这个短信好久,那神情却是莫名地沉重了起来,这在他脸上也是鲜少出现的表情,以至他刚刚的好心情又被破坏掉了。

把短信彻底删掉,他把手机放进口袋里,也没了打电话的兴致,懒洋洋地走到路边一辆黑色轿车边,钻了进去,踩下油门,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转了个头,重新朝着熟悉的方向驶去。

重新回到小花的宅子,虽然看上去没什么两样,但这间屋子无疑与铜墙铁璧无异。要不是因为黑瞎子是熟人,大概还没有过马路,就已经被对方发现了。

不过他此时仍然是畅通无阻地将车开进车库停好了,才施施然地挂着招牌微笑走进了客厅里。

客厅里的人着实不少。客厅的人也不算很多。具体来说,只有一个人。除却一大群面无表情身材魅梧的超级保镖外,诺大的客厅里,只有齐羽一个人坐在桌子边。

听到声音,他抬起了头,唇边挂上了一抹柔和的微笑,“黑爷。”

黑瞎子却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看到齐羽的桌子前面还放着象棋残局,想当然是吴邪与他下到一半留下的。现在吴邪来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和齐羽在下棋或者聊天,而张起灵则默默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猜想哑巴有时候会不会按捺不住,直接把吴邪拉到楼上房门砰地一关,教训一通后再把满脸通红的小三爷放下来。

“那个……他们人呢?”他开口问。

齐羽回答道:“他们,在洗手间。”

什么?黑瞎子心想这口味比自己想得还要重,洗手间什么的,果然比房间要更刺激啊。

然而却听齐羽补充道:“是这样的,小哥不知道吃坏什么东西了,在洗手间半天也不出来,吴邪担心他,就去看看。”

黑瞎子耸耸肩,不知怎么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丝想法,忙三步二步地穿过客厅来到洗手间门口,果然看见吴邪正焦急地站在紧闭的门前,一边拍门一边喊:“小哥,你没事吧?你进去这么久了,是不是很难受?要不要去医院……”

他拍了好一会儿,终于看到门卡啪一声,开了小半边,露出张起灵清瘦苍白的身形。

“小哥!”吴邪激动地想要伸手去拉他,却被他挡了回来,“你没事吧小哥,很严重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张起灵微微皱眉:“吴邪,我刚才说过肚子不舒服,你回客厅去!”

“就算是,那你……你也不必要在洗手间呆那么久,拉都拉空了。”吴邪气急败坏地,“何况我根本没有听到你冲马桶的声音,他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起灵却并不解释,只是重复:“回客厅去。”

吴邪却不管:“让我进去,你到底在里面干什么?”

但他的力气明显不如张起灵,所以就算他怎么坚持,张起灵还是把他用力推了开去,同时就要关门。

黑瞎子一见之下,忙大步上前,把门拦住了,“我来我来。”他笑着嚷。

张起灵看了他一眼,不说话,只是在门口站着,没有动作。

黑瞎子回头朝着激动的吴邪拍了拍肩:“小三爷放心,我去看看哑巴怎么了,我和他都是男人方便点,你就在外面等着哈。”

他一边说一边就闪身挤到了两人中间,往门里挤了进去,张起灵意外地并没有阻止他,但等他一挤进洗手间,就砰地一声又把门关上了。

这一连串的动作很快,等到吴邪反应过来,又只剩一道冰冷的门和自己一个人了。

他马上跳了起来,“有什么不方便,他娘的难道我不是男人——”

洗手间内,马桶盖根本没有掀起,张起灵默然地看了一眼黑瞎子,顾自走到浴缸旁边的角落里,贴着墙坐了下来。

他把头无力地仰靠着冰冷的磁砖,闭上眼睛,苍白的额头又微微渗出了汗。

黑瞎子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也没了。他把声音压低:“你怎么不出去避开他?”

张起灵没有睁眼,低低地回答了一句:“吴邪已经不好骗了。”

“我早劝过你,他迟早要知道的。之前老爷子那封邮件威胁你的时候,你就该告诉他了,一起面对不好吗?现在假陈文锦的事情一出来,傻子都猜到,何况小三爷还很聪明。”

张起灵不作声,他也没什么力气说话了,豆大的汗珠沿着他愈发苍白的额头脸颊往下落,头发和衣服都已经被冷汗渗透了。

黑瞎子这才发现他的右手正死死地抓着浴缸底座下面的一条用来固定的水泥横杠,整个手背的青筋突起,要不是小花家的设备都异常坚固,估计这条横杠早被他给拉断了。

向来呼吸声都闻不到的张起灵,此时的喘气声却清晰可闻。但他仍然仰着头,容色平静,除了那大滴的汗珠以及过于紧抿的薄唇除外。

黑瞎子转了两圈,也实在无法可想:“要不然,我给你去搞点东西来?那个医生不是说,如果不按时服下那东西,你发作的频率会越来越多,到时候怎么办?”

“你不用管我——”张起灵微弱地吃力地说,他咬了咬牙,终于把眼睛睁开,然后用极慢的速度站了起来。

“你要干嘛?”黑瞎子想去扶他,却被他挡住了。

他站了一会儿,便挺了一下背,那神色又肃穆而精神了起来。他沉声说:“你现在马上开门,把吴邪引到客厅去,我去楼上房间躺会儿,不要让他上来打扰我。”

“这样行不行啊?问题是他根本不肯走。”

“你开门就好,他会听我的,快!我支撑不了多久。”

黑瞎子叹气着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只好走到门边,重新把门打了开来。

吴邪差一点扑进来,“小哥!”他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你的手好冷,你怎么了?你是不是生病了?我带你去医院。”

“我没事,我去楼上躺会儿。”张起灵回握住他的手,“你跟瞎子去客厅陪齐羽。”

“瞎子你去吧,我不去,我陪小哥。”吴邪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纹丝不动。

“吴邪!”张起灵语气变严厉了,“你陪着我,我无法休息!”

“我不会吵你——”

“小三爷。”黑瞎子在一边按住了他的肩膀,“让哑巴去休息,他不就是吃坏了肚子,你不用这么紧张。来,跟我去客厅,我和那姓齐的实在没话讲,你的棋还没下完呢。再说,他现在是重点保护对像,怎么让他一个人呆着?”

“他哪里一个人?保镖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他,不会有事的。”吴邪不耐烦地说。

然而张起灵却再一次低声喝道:“吴邪,不要大意!你忘了陈皮阿四的事情吗?”

吴邪一怔,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陈皮阿四也没有任何人杀他,但却死了,因为他是自杀的。但是齐羽难道也会自杀吗?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厌世的人啊。

“好了好了,我们走了。”黑瞎子手上用力,把他硬生生拉了开去,“小三爷你要真关心哑巴,让他睡一觉,他那身子,睡一觉什么事都没有了。咱们去下棋——”

趁这个当口,张起灵已经迅速地越过吴邪,走出了门,往楼梯口上去。

吴邪挣扎了两下,终于还是没有追过去,因为他看到闷油瓶动作还是很迅速,刚才抓着自己的手也很有力,虽然脸色不太好,但似乎也的确没什么事情。难道真的是自己太紧张了?还是想太多了?

一会儿后,吴邪只好郁闷地被黑瞎子带回了客厅,幸好齐羽安然无羔地坐在那里,见到他马上关心地问:“张家小哥,没事吧?要不要吃几粒止泻药?这种事可大可小,最损力气。”

“他没事,睡一会儿就好了。”黑瞎子回答,又把吴邪拉过来让他坐在齐羽对面,“来来,你们继续下棋,我观棋不语真君子,就当学习了。”

然而,吴邪却根本没去瞧那副象棋,他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不安,愣愣地坐了一会儿,又陡然站了起来。

“你去哪儿?”

“我去楼上看小哥。”

“小三爷,刚才哑巴不是说他要一个人休息一会儿吗?你就不要去打扰他了,他真没事,你不知道他闷骚得很吗?他就想保持好形象,你别管他了。”

然而吴邪并不为所动,他眉宇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不行,我非得上去不可,不然我一秒种都坐不了!瞎子,你要是非阻止我,我不但不会放心,我反而会更怀疑,你们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小哥他怎么了?”

黑瞎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尴尬地瞅着他笑,倒是齐羽说了:“黑爷,你就让他上去吧,不然哪有心思下棋。”

吴邪用力地扯开黑瞎子的手,“你们聊天,我上去。”

黑瞎子无奈地只好不再坚持,吴邪说得没错,自己一味阻止,反而更让人怀疑。

看着吴邪头也不回地上楼去了,他回头朝着齐羽笑了一下,又看看四周那些像黑柱子般的彪形大汉,无奈地耸了耸肩。

齐羽却仿佛没看到似的,低下头,继续拔弄着那副象模,神情淡然又悠闲。

张起灵刚刚上床,把自己蜷起来,吴邪就冲了进来,“小哥!”

他一愣,想要让身体舒展些,但来不及了,吴邪变了脸色:“小哥,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很疼?”

张起灵调整了一下呼吸,淡淡地说:“你先把门关上。”

吴邪只好把门急急地关上,又跑到床边,一连串地问:“小哥你很疼吗?你哪儿疼?你是不是已经被——”

“我只是肚子疼。”张起灵打断了他,皱眉说,“我说了很多遍了,你怎么不相信我?”

吴邪二话不说,脱了鞋,也爬上了床,躺到他身边,右手解开了他的外套,“哪儿疼?你告诉我,我给你揉揉。”

张起灵却一把抓住他的手,睁开眼隐隐笑着看他:“你别乱摸,你知道后果的。”

吴邪却快哭出来:“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说这个?你别哄我了,别当我是傻瓜。”

他问:“你怎么上来了?”

“瞎子在,齐羽不会有事。”吴邪简短地回答,仔细地看着他的脸,伸手去擦他额上的汗,几乎是恳求般低声地道,“我去叫小花的医生来好吗?让他给你查查,他有办法的,或者给你打一针——”

张起灵却一把把他抱进怀里,闭着眼睛说:“既然上来了,就别吵我,让我睡一觉。”

“小哥。”吴邪反手也抱紧他,把脸埋进他肩膀里,哽咽地喊他,“小哥你和我说实话行吗——”

“我说了,可你却不信。”

“好,我相信你!”吴邪用力地抱紧怀里这个冰冷微颤的身体,“你冷吗?还疼吗?要怎么样你才能舒服些?”

“这样就很舒服了。”

吴邪难过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死命地抱住他,恨不得用身体去融进他疼痛的身体里。

谁都不再说话。仿佛过了许久,吴邪才感到怀里的身子虽然没有暖起来,但总算不再发抖。

“吴邪——”

“我在这里!”吴邪颤抖地回答,“小哥,我是吴邪。”

“恩……”

“小哥?”

“……”

“小哥?”

“……”

听不到回答,吴邪吓得整颗心都快裂了,忙忙地松开他去看他的脸,还好,呼吸均匀,脸色平静,只是睡过去了吧。

他伸手擦他满头满脸的冷汗,一碰,张起灵却又睁开了眼睛。

“小哥?”

“我没事,吴邪。”声音虽轻,但并不弱,目光也变得有力。最难受的时刻,总算过去了。

“吴邪,我要睡一会儿。”

“你睡吧,我不吵你。”

“恩。”

张起灵再次闭上眼睛,这次是真的睡过去了。

吴邪静静地看着他,这个强大的动动手指就可以秒杀一切的男人,从来没有这一刻这么苍白而虚弱过,可他丝毫不以为忤,他知道他仍然是全世界最勇敢的男人,那样的痛苦,连哼也没有哼一声。

积蓄以久的眼泪,终于滑落了眼角,吴邪只感到整颗心,也终于因为得到某个已存在的事实而变得痛到了无法用言语形容。

本来小花并不打算在这段时间去天津,家里有个“人质”在,防范措施再好,他作为主人如果不在家总是不太像话,可是自从他把解子扬炒了以后,他一直都留意着解连环的反应,甚至想好了怎么应付。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对方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本身就是不合逻辑的,解子扬是解连环带来的,也是他要求把解子扬叫进公司的,现在他发脾气将解子扬炒了,解连环未免太过于平静了些。虽然本来也没什么,他当家已久,许多决定都习惯自己说了算,即使对方是自己亲老子也是没什么发话权的。所以他完全可以置之不理,但是现在有一个很大的麻烦,就是母亲和解连环住在一起。

这让小花不安,说到底,他对这个平空出现的父亲,实在信任度几乎是零,而且随着事情的发展,他对解连环的怀疑也在日渐加剧,正如吴邪所说的,“老爷子”对他们太了解,一定是个熟人,他思来想去,除了解连环在不久之前,他就已经安排了几个下人在天津老宅那边,注意着解连环的行动,以保护母亲的安全为第一考虑。

解连环的生活很规律,每天散步养花,与母亲聊天,看上去真的像在休身养性,但是就在前一天,派去的伙计却对他说,解连环独自出门去了,当天晚上也没有回来。

小花想着这正是一个好机会,可以趁此去天津把母亲接回身边,即使解连环回来,他作为儿子把母亲接到城里来住,谅对方也没什么话好说。他觉得当初同意让母亲住到天津去实在是个错误的决定。

于是他在次日就装作回家看望母亲的样子,独自驱车来到了天津,果然,解连环还是没有回来,母亲正在房里,然而让他想不到的是,母亲的身体比他上次见到要差了很多,他到的时候,家庭医生正从房里出来。

小花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他抓住医生急切地问:“我妈怎么了?”

幸好那家庭医生安慰他道:“没什么大碍,只是例行检查。但解夫人身体本来就虚弱,平时还是不要太过操劳,尤其不要胡思乱想,如若心胸开朗,病也会好得快一些。”

小花的母亲因为身体各脏器衰竭,所以本身就已经无法痊愈,要不是有专业医生精心照料,再加上小花不时地总是拿一些珍贵药材补着,换成普通人家早就已经回天乏术了。

虽然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但家庭医生一边说却一边暗向他使眼色,他也知道是为了怕屋子里的母亲听见,刚想拉着医生到外面去说,却听到屋子里母亲已经在喊:“是雨臣来了吗?”

小花忙应了一声,医生便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多陪陪母亲,就开了药后告辞了。

小花走是屋子,解夫人正在床上坐着,脸色不太好,但见到儿子,还是笑得很开心。

“怎么有空来?”她温柔地说,“公司不忙吗?”

“妈,我不忙。”小花赶到床边握住她的手,“你怎么样?”

“我没事,别听医生胡说,都是骗买药的钱。”

小花失笑:“都是给您看了好几年的老医生了,他还图您这几个钱。”

解夫人也笑笑:“有钱也不是这么花,金山银山也搁不住浪费,你别看公司表面风风光光的,万一有个好歹,倒倒也快的。你可别大意了。”

小花一凛,见四周无人,便悄悄地弯下腰,低声说:“妈,儿子有个提议,你听不听?”

“说吧。”

“我带你回北京好吗?这儿太远,我照顾不到你,总让人不放心。”

解夫人却是一怔,并没有喜色,反而问:“好好的怎么这么说?”

“妈,这儿没外人,你别怕麻烦我,我是你儿子,照顾你应该的,我帮你收拾点东西,我立刻带你去北京,好吗?”

然而解夫人却放开了他的手,不解地问:“你怎么了?好好住着干嘛要搬,折腾来折腾去的,我可没那力气。”

“可是你在这里——”

“我这里挺好的,到北京闹得慌,你知道我爱清静,不搬了。”

“妈!”小花急道,“这儿没人,外面也没人,我都打发走了,你跟我说实话。”

解夫人却沉下了脸:“我有什么好哄你的,你这孩子,又胡猜些什么?你该不是怀疑你爸爸吧?”

“是,我是怀疑他,他回来干什么?莫名其妙!”小花赌气地问。

“谁莫名其妙呢?”解夫人不悦地道,“我倒要问问你,好好地把子扬辞了是怎么回事?这公司他也有一半,不就是几桩生意没了嘛,你有必要这么认真吗?”

“我没辞他,他自己走的。”

“你还说?不是你逼的,他会自己走?”

小花只好说:“好了好了,我回去把他请回来就是了。”

解夫人一瞪他:“晚了,他已经进了秀秀的公司了。”

小花这下真的吃惊了,一下子站起来:“什么?他去那里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做事,秀秀可不像你这么小气,很爽快就留下他了。”

小花气得扶额:“这丫头真是傻到家了!”

“我先和你说,你可别去霍家闹,也不要去找秀秀,子扬在哪儿做可是他的自由,你别一错再错。”

“什么一错再错!”小花气急败坏的说,“秀秀就是羊入虎口!”

解夫人也生气了,吃力地坐正身子道:“雨臣!这几年你怎么变得越来越独断了?你无凭无据的,凭什么去说别人的不是!妈知道你心思,你不肯娶秀秀,妈不逼你,可是你好歹也让秀秀身边有个知心的人。子扬人挺好的,又贴心又聪明,你们相处不好,他就去霍家。你要是真的不愿秀秀和他在一起,你就光明正大地把秀秀娶回来,不然你什么也别说!”

“怎么好好地扯上我和秀秀了,我,我就算娶秀秀也不是现在啊,这和我们讨论的事完全没关系!”

解夫人没好气地:“怎么没关系?雨臣,妈在天津,别当妈是聋子,现在公司上上下下把你的事传成什么样了知道吗?这些男人女人的事,妈也不懂,也不做老古董。可是你一边在胡天胡地,一边又拖着秀秀,这是你不厚道了。你要真心为秀秀,马上把其的事给断了!玩也要有个限度,你跟男人在一起像什么样子?”

小花张了张嘴,他很想说,他不是玩儿的,但是见到母亲已经气得不行,不住地喘气,忙不再说下去,一边顺着母的胸口一边含糊地应着:“妈你别气了,你说什么我都听,好好,你先养着,咱们也不回北京,我也不对秀秀子扬做什么,这事儿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解夫人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息了气息,不由又叹了口气,拉着儿子的手说:“雨臣,我知道你为妈好,但你真的不用老想着我,妈在这里过得很舒服,你爸对我也很好,你有空多留意自己的事,你一个人在北京打拼,凡是小心点,做事别太偏激。”

“他对你好?”小花哼了一声,“谁知道那老家伙打什么鬼主意,我还真是不能放心。要不然,你病这么重,他跑出去做什么?”

“是我让他走的,今天医生要来,我怕他担心,就把他支开了。我说你这孩子,你巴巴地从北京跑来,难道是为了堵你爸爸吗?你这满脑子想什么,该担心的不担心,不担心的瞎担心。”

小花刚想辩解,忽听得外面传来声音,他住了口,打开房门,只见一个伙计跑来,对他说:“当家的,老爷回来了。”

小花把门轻轻盍上,见四下无人,就把伙计叫到一个僻静的角落,问:“他回来有没有什么异样?”

“没有,看上去和平时差不多。”伙计也压低了声音,却说,“但有一件挺奇怪,他好像带了一点东西回来,用很大的一个旅行包装着,立刻放回三楼最里面那间小书房里去了。”

这间小书房是解连环专有的,没有他吩咐,连佣人也不能进去。

小花想了一会儿,就问伙计:“他现在在哪儿?”

“他回楼下了,他知道你在,所以在客厅等你。”

小花点一下头:“你先拖住他,就说我和我妈再讲会儿。如果他要进书房,你马上给我手机响一下,我去他书房看看。”

“是。”伙计下楼去了,小花回到母亲那里,就对她说解连环回来,自己下楼去打招呼。母亲不疑有他,点头答应了。

出了母亲房间门,小花并没有下楼,母亲的房间在二楼,他怕走楼梯被解连环发现,就走出阳台,从阳台上翻身攀爬上去,进了三楼的阳台。

他很顺利迅速地就到了解连环的书房,书房的门自然是锁的,但现在因为是夏天,所以窗户没关,小花仗着身子灵活,冒险从阳台墙璧踩着水管爬过去,终于钻进了书房的窗户。

果然,地上放着一个很大的旅行包,拉琏也没拉开,鼓鼓地,不知道放什么东西。

小花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小心地把包拉开,打开一看,不由傻了。

就算他想过一万种可能性,钞票,枪械,摄像头录影机,女人内衣裤,就连毒品他也想过。但是结果却完全出乎他意料。

只见眼前的这个旅行包,整整一大包的,竟然是——满满地一整包青草!

小花立刻傻了眼,看着这些还沾着泥点子的绿油油的青草叶子,应该是刚刚拔下来的,还散发着很新鲜的味道。

他不是吴邪,如果吴邪碰到这样的情况,说不马上就会想着解连环大概是水牛或山羊某种生物成了精变的,白天变人,晚上变回原形靠吃草维持生命。

小花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人一定有病!而且说不定是个很严重的精神病,类似强迫症什么的,会幻想自己是一头吃草的山羊。

但无论哪一种猜测,都是不靠谱的。解连环也绝不可能是山羊精或者是精神妄想症患者。那他拿着这一包草回来干什么?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暗道不妙,情急之中,扯了两把青草塞进口袋里,作这个动作时他自己也有点好笑,然后他飞快地拉好拉琏,又从窗户爬出去,原路返回到二楼阳台,大步流星地来到了走廊上。

在二楼的楼梯口,小花和解连环打了个照面。

“爸。”他喊了一声,脸不红气不喘。演戏这种事情,是他的本能,他完全可以流仞自如。

解连环点了点头,看看他,又看看他后头:“你妈怎么样?要不要紧?”

“没事,就是很虚弱,医生说,不能太劳心。”

解连环叹了口气:“你妈什么都好,就爱乱想,我都劝过她多少回了,儿孙有儿孙福,她多想了也没用。”

小花估计他说下去大概会扯到解子扬身上,以及自己与秀秀结婚之类的,便忙说:“爸,我刚接到一个电话,公司有点事,我得走了,你和妈说一声。”

“好吧,开车小心点。”解连环看上去和平常完全没两样。

小花出了大门,连夜赶回了北京,但他并没有回家,却反而打了个电话给陈医生,对他说:“我有些东西想让你看看,方便么?”

“什么东西?”

“几株青草。”

陈医生便说:“你去我研究所等我,我马上来。”

小花答应着,调转了车头。

清晨的时候,小花从研究所里出来。他的心情异样的沉重,连开车都比平时要慢了许多。他的脑中一直盘旋着刚刚研究那几株青草得到的答案。

“解先生,这不是普通的青草。这是生长在广西苗族的一种十分难得的野生草,当地人叫它‘神仙草’”

“神仙草?有什么用?”

“解先生,这种草很少,而且不宜种植,完全野生,除了一些有经验的老苗子,很难找得出来。但这种草的功能却和我们现代的一种植物几乎一样。那就是——罌粟。”

“毒品?!”

“也不能这么说,只是一种材料,制毒的一种材料。因为它汁液中的成分可以引起人的中枢神经兴奋,使痛觉麻木,精神百倍。以前当地人,都把它当成药材来用的。所以叫神仙草,意思是喝了这草的汗液可以快活似神仙。”

“那,那有没有可能就是你说的那种超级毒品叫‘ROSE’的制作材料?”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没有见过ROSE,而且我觉得不太像,因为ROSE服下没有任何的感觉,但发作起来很痛苦,而这种草可以让人兴奋。当然这和做生意一样,谁家都不会只卖一种产品,也不能保证毒品商做了这个,又做那个。”

“你不是说这种草很难得吗?也有人会用它制毒吗?”

“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解先生,这草有一个与毒品根本性的区别,也正因为这种区别,所以毒品商根本不可能用这种草来制毒。”

“什么区别?”

“这种神仙草,用了不会成瘾。”

“是吗……那不是很好?”

“好是好,但是没有利润啊,用过不会上瘾,何况根本找不到,现在几乎绝迹,成本太高了,没人用这种濒危植物来做商品赚钱的。而且它最大的功效也就是麻醉,治标不治本,医学上也不推荐用。”

小花怀着沉重而复杂的心情回到了家,一进客厅,与他走时相差无几,保镖严严密密的,齐羽也好好的。

朋友们都围坐在一起,一见他,黑瞎子就站了起来,还未说话,吴邪却比他更快,一把就拉住了小花,“小花,我有话和你说!”

黑瞎子也就笑笑重新坐了下来,张起灵看了看他们并不作声,齐羽则微笑地朝着小花点了个头。

小花也朝他笑了笑,就对吴邪说:“咱们去里面,我也有话和你说。”

两人走了左边的小客厅里,也是吴邪第一次来与小花商量生死牌的地方,仍然是坐在地毯上,但比起上次来,这次的气氛,明显是压抑了许多。

“我先说。”向来都比较有耐心的吴邪,此时却表现出了难得的焦燥,“小花我们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我等不了了!”

“怎么了?我不在,发生了什么事?”

“就是因为什么事也没发生,所以我才说这样下去不行!”吴邪盯着他,“小花你的保护措施太好了,已经好过头了!你这个样子,别说老爷子了,连个苍蝇也飞不进来,这样根本行不通。”

小花沉吟着:“你想让他快点行动吗?你不是很厌恶继续死人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如果他一辈子都不采取行动,你保护齐羽一辈子吗?我不是想齐羽死,但我不想再等下去,对方是神是鬼,我吴邪一定要会一会!而且要马上!”

吴邪说话斩钉截铁,眼神中也有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戾气,小花望着他:“你怎么了?你这么着急要和老爷子对峙,仅仅是因为想要知道原因?还是因为——你想尽快拿到解药?”

小花的一针见血,让吴邪也很佩服。他点头:“是!我要解药!”

“为了那个女人?你真相信她是你家人?”

吴邪没有立刻回答,他安静了很久很久,才清晰地说:“是的,为了我的家人!”

小花盘起腿,背靠着沙发,他的眼神也很迷离,“吴邪,我赞同你的做法,我想,这只老狐狸,是该现形的时候了。只是,难道我们要放了齐羽?再跟踪他?”

“不用,我有个方法。”

“什么方法?”

吴邪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拔了一个号码。片刻后,电话通了,“胖子。”他沉声说,“我需要你帮一个忙。”

“天真你尽管说,你想要见大姐头?”

“不是,我需要你提供一个场地。”

一个小时后,小花和吴邪一起出现在客厅。

吴邪重新坐回张起灵旁边,张起灵见他神色肃穆,心下已猜到了七八分。

他当然知道吴邪在想什么,但有时候,吴邪的想法仍然过于天真,他之所以迟迟都没有采取主动行动,实在也是时机未到,但这次,他也同样忧心。

怕到时候又是一场空,反而多死一个人。因为他知道,时机未成熟前,对方根本不可能会露面。

而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两个了,如果一次一次地掌握不到线索,再下去就得吴邪,解雨臣,或霍秀秀来当诱饵了,这未免风险太大。如果齐羽这次还是没法掌握到幕后人的行踪再一次白送了性命,那么等到李四地那次,他说什么也不能让吴邪再冲动。

就再试一次吧。

只听小花在说:“我想和各位商量一件事。关于齐先生的事——”

他话还没有说完,齐羽已经抬起头:“我也有件事想和大家商量。”

“哦。”小花把自己的话收回去,“你先说。”

“小九爷,你的安排我齐某人非常感激,这些天来,我住在你这里,受到太好的保护,我很过意不去,虽然我知道,这些是必须的,但是——”

“但是什么?”吴邪问。

齐羽淡淡一笑:“这样子长期总不是个办法,我不能一辈子都在这屋子里不出去。何况,万一对方不采取行动,难道我就这样战战兢兢地过一辈子?”

吴邪和小花对视了一眼,吴邪就说:“齐先生,有话你但说无妨。”

“好吧,我眼下有个建议,就是我想冒个险,是生是死,也要尽快做个了解。”齐羽很真诚地看着小花,“我绝对相信小九爷的保护能力,正因为我相信,所以我一点也不担心,我想冒险将那人引出来,也让大家可以看清对方的真面目。即使我真的死了,也算是解决了一个问题,算死得其所。”

他的话把张起灵和黑瞎子的目光也一起投向了他,他自嘲地一笑:“我年轻时,也颇干过几件大事情,倒过斗,有些本事。现在到了中年,反而要受制于人,虽然腿断了,但心里也不甘心。不如大家来赌一把,我就不信我们这儿这么多好手,还敌不过那所谓装神弄鬼的一个老头子。”

他的话虽然说得平和,但语气中仍然充满了豪气,清矍的脸色中,有着让人佩服的神采,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些震动,吴邪心中一激,暂时忘了自己对他的怀疑,立刻回答道:“好!你说得对,齐羽,是生是死,我们一起和他较量!没什么好怕的!”

“你的建议到底是什么?”问这句的竟然是张起灵。

“我想——”齐羽说道,“我明天开始,暂时离开这里——”

然而,他的话却被小花打断了,“不行,这样太危险了!我们努力了这么久,不能让别人趁虚而入。我和吴邪刚刚商量过了,我们想到了一个两全之策。”

他朝吴邪点点头,吴邪就接口道:“这个星期天就是胖子在潘家园铺子开张的日子,我们商量了一下,在开张的这天,以去庆祝为名,带着齐先生一起去逛逛。到时候人流混杂,这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对方也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我们的保护措施完全不会松懈,齐先生尽可放心。”

黑瞎子面露喜意:“这个主意好,又不用担心会出人命,到时候不管是神是鬼,有我和哑巴在,谁也别想钻空子。”

小花瞪了他一眼:“你有那么大本事吗?”

黑瞎子现委屈状:“总能帮上一点忙吧。”

吴邪却看着齐羽:“齐先生,你不同意吗?”

“不是,只不过——”齐羽犹豫着,“胖子兄弟那边开门大吉的,万一出现什么血腥场面,不是耽误了他的生意吗?”

“这个你不用担心,胖子百无禁忌,他完全乐意帮忙。就算到时候砸了,也可以换一个地方,没什么损失。”

齐羽便不再说什么,小花就击掌道:“就这么说定了!我会安排好一切,所以尽管放心,不会有事的!”

吴邪转头看着张起灵:“小哥,这次我们一定会有所突破的。”

“恩。”纵然点头,眉心的那一抹隐约的忧色却始终不曾离去。

第十二章 布局的完美与意外

和胖子约定的时间是在星期天,次日才是星期五,一早起来,吴邪刚准备去小花那儿,张起灵却说要出去一下。

吴邪愣了愣,但并没有多问,只是问他:“中午来吃午饭吗?”

“不一定。”

“好吧。”他说,“你小心点。”

他这个样子,张起灵反而不走了,站在门口不动。

“怎么还不走?”吴邪问他。

“你怎么不问?”

“有什么好问的?”吴邪苦笑,“之前问过多少次,你总是不说话,你现在能编个理由来应付我已经算不错了。”

“吴邪。”

“我知道,有时候对一个人说谎,是为了保护他是吗?这是你曾经说过的话,我都记得的,你不用再说了。”

张起灵也不再说话,转身去开门,门才一打开,就听到身后吴邪在喊他,“小哥,虽然一直以来都是你在保护我,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也会想要保护你的。”

他转过头,看到吴邪温柔的微笑,“小心点,我在小花家等你。”

他也回应了他一个淡淡的笑容:“我会回来吃午饭的。”

张起灵出了门,上了一辆出租车,说了一个地址,拿出手机,又拿出了一张没有用过的电话卡,放进手机里,才打了个号码。

“我两小时后在老地方等你。”讲完电话后,他又把电话卡拿出来,本想从车窗里扔出去的,但是转念一想,又放进了口袋。他抬起头,看着出租车司机的观后镜,默然地不再说话。

车子开了一个多小时,一直开出市区来到一条偏僻的马路上,张起灵突然又把那张卡放了进去:“我不来了。”

说完后他再把卡取出,换上自己的,然后把卡放在手指中间一拈,把卡拈得完全变了形,断成了好几截,从车窗外扔了出去。

出租车停了下来,他跳下车,在路边站了一会儿,又伸手拦了另一辆出租车,往另一个方向开去。

就这么七拐八拐地又开了近一个小时,他又下了车,在各个小巷间穿搜,又走了好久,才来到一条死胡同里,这才转过身,对着空空的长巷子说了一句:“跟着我干什么?”

随着他的话,三四秒钟后,巷口慢慢地走出了一个高大的男人,全身黑衣,大墨镜,脸上挂着招牌笑容,但仍有一丝尴尬,倚在石墙上,懒懒地笑道:“你说你能不能装没发现我?你就随便溜一圈,我也就随便跟一圈,大家心知肚明就行了,你这个人真是一点也不会变通。”

张起灵却寒着脸,冷冷地道:“瞎子,别考验我的耐心。”

“好好好!”黑瞎子把双手从裤袋里拿出来,做了一个投降状,“我就是好奇了,你这种时候还出来干什么?说你毒发吧,不可能发作得这么频繁,要是你瞒着吴邪来风流快活,说什么也不能不带上我呀,好歹爷也可以传点偷腥的经验。”

他嬉皮笑脸的一副样子,张起灵却神色更冷,走到了他的面前,和他对视,“谁派你来跟我的?”

黑瞎子啊了一声,马上摇头:“怎么可能?你向来知道我一个人惯了,谁能派我?”

“我再问一遍,谁派你来的?”张起灵重复,略眯了眯眼睛,举起了右手,慢慢握成了拳。

“你看你这样就不好玩了嘛。”黑瞎子示弱般地向后退了几步,仍然把双手举着,背贴在墙上,继续嬉笑道,“咱们自己人别打自己人,打得两败俱伤,让别人钻了空子。”

“你是自己人吗?”张起灵冷哼,“你到底透露了多少消息出去?后天对付齐羽又是要用什么法子?”

“喂,你别冤枉我!我真的……自己也挺糊涂的,我……”黑瞎子不笑了,抓抓头,神色有点懊恼,“我不是没有告诉过别人,但那人绝不可能是老爷子!”

“那人是谁?”

“这……”

“是他让你来跟踪我的?”

黑瞎子撇撇嘴:“好吧,我说,为这事伤了多少人和气,你也怀疑,小三爷也怀疑,真TMD的没意思,弄得我真像个内贼似的。”

张起灵见他并不像是在开玩笑,就把手收了回去,嘴唇一动:“说!”

黑瞎子揉了揉鼻子,似乎还在考虑怎么说,但正要开口,突然听到传来了两种不同声音的手机音。一个是短信音。一个是手机铃声。

短信音是黑瞎子的,手机来电是张起灵,两人也没想到这声音来得如此一致,黑瞎子忙把手机拿出来,是小花发过来的,他打开短信内容,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同时,张起灵也把电话接了起来,那是吴邪打过来的。

吴邪的声音在发抖,在寂静的小胡同里,让两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小……小哥。齐羽死了!”两人的脸色同时都变了。

事情的发生,事先一点预兆也没有。早上张起灵走后,吴邪便一个人来到了小花那里,他来得还挺早,小花他们还在吃早饭,出乎吴邪意料的是,他看到李四地也在。

“俺,俺今天休息,就顺便来看看齐羽。”李四地仍然一副紧张拘谨的样子,“听……听说你们星期天要带齐羽去……去那个公共场所,是不是?”

吴邪见他脸上似乎有不赞同之色,就也坐了下来,问:“你有什么建议吗?”

“没事。”齐羽温和地说,“他多虑了。”

“这这这怎么能叫多虑呢?关乎人命的事呢,总要万无一失才好。”李四地辩解。

吴邪看了看小花,小花正在把牛油涂在面包上,头也不抬地说:“他说要去现场看一看。”

“什么?现场?你是指胖子的铺子?”

李四地用力点头:“俺不是不相信你们的保护,但是这个地方齐羽没有去过,万一,万一出什么事,他路不熟,逃都没地方逃。”

吴邪不吭声,他又看向小花,小花微微点了一下头:“他说得也有道理。说实话,我也没去过,吴邪你去过吗?”

“之前帮忙装修的时候有去过,现在这段时间……”

这下子李四地理直气壮起来了:“你你们看,你们都没去过,这,这太危险了!如果连地方都不熟悉,难免,难免出错是不是?”

“好了不要说了,他们自有安排。”齐羽打断他,“你不是没吃早饭吗?快吃吧。”

“吴邪,你的意见呢?”小花问。

吴邪没有回答,只是朝四周看了看:“瞎子怎么不在?”

“不知道,一大早就没影了,对了,张起灵没和你一起来?”

吴邪耸耸肩,不说话。

小花有点不高兴:“这两个人,要紧关头集体跑路,不知道在干嘛。得,咱们不靠他们,又不是非要他们在才能办事。”

吴邪却仍然习惯性地拿手机:“我问问小哥的意见。”

砰地一声,突然旁边传来一声物体落地的声音。

原来李四地手忙脚乱地将蕃茄酱瓶打翻了,因为电毯柔软,所以没打碎,但红色的酱汁却溅了满身,连齐羽的裤脚也都沾上了一点。

小花忙让佣人上来收拾,李四地不住地结结巴巴道歉,又满头大汗地说要赔偿,漂亮的杏黄色的地毯沾了一大片蕃茄酱,必须要换过了,那价格大概也不是李四地能赔得起来的,小花就说不要紧,让佣人带他去换身衣服。

等李四地走后,齐羽抱歉地说:“对不起,他一直过的都是苦日子,以前在考古队的时候,本想能够捞得一官半职,但是后来出那么大事,西沙考古不但没有什么成就,还死了人,上头不怪罪已经不错了。这些年来,他一直只能帮人搬搬运运……”他没说话下去,轻皱着眉叹了口气。

吴邪也有些感慨,他不由得想到了三叔,西沙考古改变的,几乎是整个考古队的命运,以导致现在这种场面。如果当初没有解九爷那步棋,这些人就算不能够转正,也肯定有自己的一方天地,何必弄成这样萧瑟的结局。

然而同一时间,吴邪心中又浮现出一种极为异样又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在当初老爷子摆宴会的时候,他在同时见到老九门后人时也出现过,就是一种特别不对劲,仿佛哪里错了的感觉。这所有的一切,有一个很大的或者称之为漏洞的东西,但他却一时怎么也无法理出来。

小花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只是在思考,便对齐羽说:“不要紧,你们是长辈,别这么客气。至于李先生的提议,我们怎么都行,就看你自己个人有没有什么想法?”

齐羽静静想了想,便说:“我个人——如果不太麻烦的话,去看一看也好。现场的环境熟悉了,到时候你们人员布署起来,万一出了意外,我也能准确地逃到安全的地方,不然要是走错了地方而出事,也有点得不偿失。当然,如果你们觉得没有必要的话,我也无所谓,反正这腿是废了,要逃也逃不快的。”

不知道为什么,小花觉得他简直客气得有点虚伪了。他不知道这些读书人斯文人的想法,但求生是人的本能,这位齐羽怎么老是一副大义凌然的决定赴死的样子,就算是真的麻烦别人了,这种生死关头,麻烦就麻烦,哪有命重要?

“那我来做决定吧。”他看吴邪还是不说话,就拍板道,“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先去现场看一看也好。反正现在没开业,让胖子把闲杂人支开,全部是我们自己人,不怕有危险的。吴邪,吴邪!”

“哦,好。”吴邪回过神,他手上还拿着手机,“我打电话给胖子,让他准备一下。”

“行。”吴邪接通了胖子的电话,胖子一口答应,说马上去清场,让他们半个小时后再出发。

放下电话,吴邪仍不安地说:“要不然和小哥瞎子说一声吧,他们一个人都不在,我心里总是毛毛的。”

小花没好气地:“要他们干嘛?平时嘴巴那么甜,这种小事我自己也搞得定,不要他来帮忙!”

吴邪还想说什么,却听齐羽也说:“是啊,不用兴师动众的。不是都是自己人吗?要不然,如果有危险,还是不要去了。”

“没事,都是自己人。”吴邪朝他安慰地笑笑,把手机收回去了。

李四地出来后,他们收拾了一下,就一起动身,小花安排了十二个训练有素的保镖跟着,为了怕太招谣,他仍然让他们分批到达,自己则安排了一个身手最好的保镖,以及吴邪,李四地和齐羽一起上了同一辆车,吴邪来开车。

车子玻璃都是钢化的防弹材料制成,小花的车子性能不是一般的好,吴邪之前是领教过的,即使发生枪战也不可能打穿,更何况,在市区,天子脚下,没有人会蠢到为了杀一个人而去制造一场混乱的。

于是车子很顺利地开到了潘家园胖子的新铺子里,小花的那几个保镖已经化妆成普通人,都已经到齐了。胖子的铺子挺气派,有三层楼,一楼是摆一些明面上的货,即舶来品或者普通的古董玩意儿,二楼东西好一些,但也都是正正经经的东西,真正好东西自然不会放在这里,要看有没有真买主上门了。

幸好也因为这行的特殊性,胖子的铺子并没有设在热闹地方,此时外面街道上的人也很少,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们。胖子果然够义气,为防万一,连自己伙计都一个不带,就他一个人站在门口,见车子到了就跑过来,帮忙扶齐羽到轮椅上,李四地推着轮椅,大家一起围着进了大门。

“天真你放心,所有的人胖爷我都打发走了,包括扫厕所的大妈,刚才让她打扫完也让她走了,整幢楼什么都没有,窗户门都关得紧紧的,一切都妥妥的。”

吴邪点头,胖子把他拉到一边,对着耳朵低声问:“小哥怎么不来?是不是潜在暗处?哪个保镖是他装的?给胖爷我打声招呼。”

吴邪苦笑:“他一大早出去了,不知道去干什么了。”

胖子一愣:“不是吧?我好像也没看到那个死瞎子的身影,就这群人行不行?”

“所以到时候要看你了,好好表现吧,正是你表现男人气概的时候!”吴邪拍着他。

胖子一听高兴了:“那是,有我胖爷出马,一切牛鬼蛇神都滚开!”

吴邪也趁机问他:“那女人还好吧?”

胖子愣了一下,笑得似乎不太好意思:“还行。不过这次我没告诉她,你知道她脾气,万一到时候冲动起来也要跟着,总不太好。”

吴邪怀疑地打量了他一翻:“我怎么会知道她脾气?你倒是挺了解的嘛,我告诉你,别欺负人家,别把她当成你那些妞,不然我可不放过你!”

“嗨,天真瞧你说的。”

两人说着,已经走进了大厅,胖子便去把大门也关上了,这屋子完全形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小花拿着胖子给他的室内地图,一个角落一个角落地走过去,并且不时地吩咐手下,到时候要守哪个位置。

大家走得很慢,看得很仔细,光是一楼就看了近半个小时,齐羽一直很少说话,倒是李四地有时候会口齿不清地问几个问题,十二个保镖前后左右地围着他们,所以吴邪倒也放心了,想着赶紧看完就回去。

他甚至可以预见等闷油瓶回来,挨骂是免不了了,虽然没什么危险,但以闷油瓶的谨慎个性,大概总会被好好地“教训”一顿。

想着闷油瓶,吴邪总是忍不住地心酸,他相信闷油瓶不会有事,有宝血护身,总能比别人更能抗得住一点,但是再强的人,总也有抗不住的一天,他简直不敢想,如果老爷子不现身,不说出怎么解毒,他们将来该怎么办?

以前,他最担心的是闷油瓶像霍玲那样的尸化,现在这个问题不存在了,又平白出现一个莫名其妙的中毒事件,这个人,大概注定是要让他来担心的,这辈子,是怎么都不能省心了。

他就一直沉默着,有些心不在焉,回过神时,才发现已经上了二楼了。东西基本都已经摆好位置了,就是地面挺脏,还没有扫过。齐羽朝四周看了看,突然问了一句:“王先生,你们这里洗手间能用吗?”

胖子过了好半天才听出“王先生”喊得是自己,他向来没节操惯了,和吴邪他们也都是打打闹闹,多年没听人喊过“王先生”,还真是不习惯。这才忙点头:“可以用可以用,就在那边。左边是男厕所,右边是女厕所。”

他肥手指指向了楼梯右边的一间房间,李四地就推着齐羽进去,小花皱了一下眉,和吴邪对视一眼,但总不能不让人家不上厕所,当下只好使了个眼色,四个保镖就齐齐地站到了洗手间门口。他们原本想跟进去,但齐羽似乎显得很尴尬:“这个,你们在外面好吗?”

他一个残疾人,上厕所脱裤子什么的,需要李四地帮忙,难免不雅,他又是一个很注重形象的人,以前在小花家里,因为绝对安全,所以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弄,现在他让李四地进去帮他,但其他人却无论如何也不想让他们进去了。

“没,没事的……”李四地拍着胸脯保证,“俺们马上出来!俺会看好齐羽的!”

吴邪便问胖子:“你厕所里有窗户吗?”

“有个很小的气窗,不会有事吧?连个人都钻不进来。”胖子虽然认为他们小心有点过份,但还是很认真地回答。

小花终究是不放心,于是派了两个人到楼下去,绕到房子外面,全力盯着这扇小窗会不会有人从窗户外做文章,然后自己又走进男厕所绕了一圈,里面有三个蹲坑,一个坐坑,全部都干干净净,什么人也没有,也没有异样东西,这才放心地走了出来。

“进去吧。”他对李四地说,“如果你们十分钟不出来,我们会闯进来的。”

“不用不用,五分钟够了!”李四地说。

齐羽抱歉地朝众人点了一下头,被李四地推进去了。

外面就只剩下了一大堆人,但是却一片寂静,谁也不说话,吴邪也没心思去想闷油瓶了,他烦燥地不时看手表,看着小花也很不安的样子,紧紧皱着眉。

大概过了三四分钟后,里面似乎出现了冲水的声音,外面的人刚想松一口气,突然从里面传来了一声惊恐至及的惊叫:“啊!!”

这一声是齐羽的声音,并非是惨叫,却带着极度恐惧又骇然的情绪,而且声音极大,几乎震穿了外面每个人的耳膜。齐羽向来以温文尔雅的形象示人,这一叫声,把所有人都听得全部都跳了起来,保镖们率先冲了进去,小花和胖子紧随其后,吴邪是最后一个。

男厕所并不小,但一下子挤进这么多人,也够跄,吴邪拼命地挤到前面,一看现场也倒抽了一口气。

只见李四地整个人一动不动地都蜷缩在地上,地上一大滩的鲜血,他双目圆睁,黝黑的脸色已吓得变成了青灰色,张大着嘴,似乎到死都想不到自己会死。

一张崭新的红桃A,落在他胸前的地板上,已经被大量流出的鲜血染上了。那制命的地方,正是在他的左胸前,如大红花般的一瘫血染透了整件衬衫,看来是当胸正中一枪,而且距离极近。

“媽的!”向来很少骂人的小花也大骂了一声,弯腰就去探鼻息,立时抬起头恨恨地道,“死了!”

胖子茫然地立时喊道:“我靠!杀错人了!不是杀姓齐的那个吗?”

他一句话提醒了吴邪,几乎是同时,吴邪已经大声地喊了出来:“齐羽呢?”

他们都是听到齐羽的叫声才跑进来的,一进来就被李四地全部吸引住了视线,实在太意外太震撼了,大家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看李四地到底是怎么死的,完全没有注意到还有一个齐羽。

保镖们反应很快,转身就一起冲出了男厕所,但是二楼的大厅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其中有一个保镖马上一跃,飞快地几乎从楼梯口就跳了下去,三步两步跑到一楼,但他的声音却很快从楼下传来:“楼下没人大门没开!没人出去过!”

但是就算有人逃,也不可能这么快的,齐羽坐着轮椅,要在这么短的时间走出大门,那是不合自然规律的。

当然,如果他腿没断是另一回事,可是轮椅也不见了,他不可能藏好轮椅再走的。

吴邪呆了两秒钟,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转身,又跑回了厕所,但他跑的不是男厕所,而是隔譬间的女厕所。

果然不出他所料,一进门,他就看到了齐羽。但整个人也随之眼前一黑,几乎绝望地晕过去。

——在女厕所里,也有三个隔间,最里面那个隔间大开着,轮椅就放在隔间的大门口,齐羽整个人都已经从轮椅上滚落了下来,头朝里,上半身搁在蹲坑的旁边,下半身垂落在地面上,也是胸口中枪,脸色苍白,眼睛紧闭,一个保镖上去探了探鼻息,回头朝众人摇了摇头。

所有人都几乎同一时间都差一点颓废地瘫倒在地,吴邪几乎快哭出来,他们处心积虑,用心了办法,做了所有的准备工作,可是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对方用一招调虎离山,很轻易地就把两人都弄死了,而他们,连凶手的影子都没有看到!而且这次一杀竟然就杀了两个!

小花还保持着冷静,喘了口气,回头猛地对着一群在那儿发愣的保镖吼着:“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搜!房门都是锁着的,他一定还没有逃出去!”

一句话提醒了众人,一下子全部做鸟兽散,就听到蹬蹬蹬到处跑的声音,但随之又一个声音从下面传来,几乎让小花也快崩溃了。

“当家的,大门开了!”

胖子也傻了,跑到楼下,可不是,大门的确敞得大大的,外面的阳光好刺眼。

小花第一个反应就是数人数,把所有人都叫下来,他一共叫了十二个人,有两个人事先就跑出去在屋外盯着气窗,那么现在还有十个保镖。他数了两遍,十个保镖一个不差,全部都在。

吴邪呆呆地看着他们,呆呆地问了一句:“李四地死的时候,大家跑出厕所找齐羽,那个跑到楼下去看大门有没有开的保镖,是谁?你们看清他的样子了吗?”

张起灵和黑瞎子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了,吴邪在楼下迎上了他们,简短又快速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张起灵沉着脸并不说话,吴邪惴惴不安地:“小哥,这次是我们不对——”

张起灵看看他,还未开口,旁边的黑瞎子却迫不急待地问了一句:“人在哪儿?”

吴邪忙回答:“尸体还在厕所里,小花给陈医生打了电话,陈医生还没来。”

只见黑瞎子突然寒了神色,大墨镜朝他闪了一下,似乎是在瞪他,吴邪不知道自己说错什么了,见这个万年笑容不变的黑瞎子此时此刻,简直是可以用怒气冲冲来形容。

他也不多说话,飞快地跑到楼上去了。

吴邪奇怪地问:“他怎么了?”

张起灵摇摇头:“我们上去看看。”

两人刚上了楼梯口,就看到黑瞎子已经站在厕所门口,但不知怎么的,一时没有进去,小花闻声赶出来,一见他就怒声道:“你跑哪里去了?平时嘴巴说得好听,要紧关头一点用处也派不上!”

没想到黑瞎子不但没有像往日那么嘻皮笑脸地道德,一张脸反而阴沉得更厉害,当下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你自己做错事,不好好反省,反而来怪别人?现在在你眼皮底下出了人命,难道还要我来替你承担责任吗?”

小花立刻呆了一呆,吴邪也傻了,又问了一遍:“他怎么了?”

黑瞎子却没有理会他们任何一个,用力地推开众人,走进了女厕所。

小花的脸瞬间由白转红,又是尴尬又是愤怒。他向来对黑瞎子呼呵惯了,用他的话说这人一天不骂几句反而骨头痒,吵吵闹闹也好像成了他们之间调情的方式,但万万没有想到,此时在这么多人面前,尤其是小花的手下面前,黑瞎子会突然如此不留情面,当众给小花下不了台。

吴邪忙大步上去,一把把小花拉开,用力地按住他气得发抖的肩膀,只见张起灵也已经跟了进去,胖子正在里面,一见他们忙喊:“哎呀,两位大哥可来了,这可出大事了,唉……他娘的胖爷这辈子没有裁过这么莫名其妙的跟斗。”

黑瞎子同样不理他,走到齐羽尸体边,一下子站住了,似乎有些发呆,那脸上的表情犹如凝固了一般,不笑也不说话,他静静地盯着地上的尸体,就像完全不认识这个人似的,但是右手却已经紧紧地握起了拳头。

吴邪和小花随后也走了进来,小花已经从刚刚的惊愕中回复,但怒气更炽,嘲讽般地说了一句:“你不是不认识他吗?像死了亲爹似的。”

黑瞎子却回头冰冷地回了他一句:“他就是我爹!”

他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黑瞎子已经弯下腰去,似乎想把尸体抱起来,张起灵忙一把按住了他,吴邪也走上前说:“你不能把他带走,医生还没来,得检查过才行。”

黑瞎子直起身,恨恨地对吴邪说了一句:“我是他儿子,我怎么不能带他走?我老子要不要尸检,用得着你们这群人说了算吗?”

吴邪被他说得一阵语塞,愣在那里,突然小花走了进来,用力狠狠地推了他胸口一把,不知是没有防备还是不想防备,黑瞎子被他一推,往后退了好几大步,撞到了胖子身上才停住,他抬眼与小花对视。

小花一双漂亮的眉毛已经气得立了起来,说话也咄咄逼人:“黑瞎子你听着!我不管你和他什么关系,但你现在没有任何资格来和我们讲条件!我们每个人都当你是朋友,所有的事都会告诉你,可你呢,你把我们当什么?你有多少事瞒着我们?一开始你们父子俩个就鬼鬼祟祟地装陌生人,一起来骗我们,那就别怪我们不上心!既然你们不熟,他死了,关你屁事?你现在再来做大孝子,演给谁看?这儿的一切都与你无关,马上给我滚!”

黑瞎子却立刻冷笑了起来:“花儿爷的意思,如果我们不是父子,你就可以随便让他死吗?对啊,反正拿牌的不是你,对你来说,他不过是个诱敌的替死工具而已。那么请问花儿爷,现在人死了,你查到线索了吗?你见到凶手了吗?你能给死者一个交待吗?”

他越说越大声,说到最后一句几乎是在吼了,吴邪怕小花被盛怒的瞎子伤到,忙把他拉开,“好了,一人少说一句,事情还没弄清楚,吵什么吵?”

胖子也赶紧打圆场:“大家都是兄弟,这干嘛呢?你们是要给那老家伙看笑话是不是?人家面都没露,我们就自己打起来了,兄弟一场,要紧关头,别伤了和气!”

“胖子你说话三思点!”小花厉声道,“人家才不稀罕我们这样的兄弟,他可是一直把我们耍得团团转,现在反而要我们来陪他老子的命!做你他娘的大头梦!我解小九爷生意做得多了,没做过这么亏本的!我的损失也大了去了,谁替我算?”

吴邪见他虽然声音严厉,但眼圈儿已经有点红了,小花本来就是又懊恼又自责,本想趁黑瞎子来好好地在他身上发泄一下,但没想到却弄到这个地步,如果齐羽真的是黑瞎子的父亲,这个梗大概一辈子都会横在他们中间,让人不痛快了。

“这事儿不怪小花。”吴邪便说,“我也有部分责任,我当时虽然觉得不妥,但却没有阻止。还有……来这里其实是李四地提出来的,齐羽自己也没有意见,他反而还很同意呢。瞎子,你的心情大家都理解,但你瞒着我们在先,乱发脾气在后,大家立场不同,谁也不想这事发生的。”

“吴邪!”一直一语不发的张起灵突然开口,“不怪你们,你和解雨臣没错。”

吴邪怔怔地看着他,张起灵却转向黑瞎子:“这事怪你!你要负全责!”

“你是法官吗?”黑瞎子语气虽然收敛了些,但还是十分的冲,“你又不在现场,你知道什么?”

张起灵立刻反问:“你也说了,我不在现场,你也不在,如果我们在,你觉得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吗?”

被他一说,吴邪也意识到了,“对啊,小哥,你们今天怎么两个人一起回来?你们本就在一起吗?”

张起灵回答道:“他跟踪我。”

吴邪吃惊地问:“他为什么要跟踪你?”

张起灵仍然盯着黑瞎子:“这就要问你了。到这个时候,你还不肯说出你背后的人吗?这个人处心积虑地把我们两个支开,然后才趁此下手,我们都上了他的当,这个人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没想到黑瞎子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出现顿悟或愧疚的表情,反而更加的悲愤,他慢慢地走到了尸体旁边,环视着众人,手指向了尸体,“好,我说,谁让我跟着哑巴的。就是他,齐羽!”

吴邪和小花面面相觑,胖子喊了一声:“他娘的绕什么圈呀,胖爷我够晕了,这又绕回来了。瞎子,连胖爷都要说你不厚道了,谁他娘的会自己弄死自己?”

“不管你们信不信,就是他指使我的。”黑瞎子转过身,他最后望向小花,那眼神中已没有了刚才的盛怒,是更加浓重的悲哀。

“对不起,我事先是瞒了你们一些情况,但对整件事影响并不大。我这个人无父无母,亲生爹娘是谁也不知道,在我有记忆以来,是齐羽养大的我,我是他在路边捡来的。在我十岁左右的时候,他找了一位盗墓界的高人做我师父,把我寄在师父那里,就不管我了。后来我才知道,那时候正是西沙考古的时候,后来我再见到他时,他的腿已经废了……

我流浪惯了,很少能安心呆在一个地方,所以我们碰面的机会并不多,但感情一直都不错。我和你们说实话,一直到小三爷找我,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后来我看到了那封请柬,才想起来问他,他说他也收到了。

但我们当时商量了一下,还是不要把彼此的关系公开,这样既可以造成对方视觉上的混乱,也可以万一发生什么意外的时候,彼此能够有个照应。所以我承认有些事情我告诉过他,但他也是受害者之一,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那他为什么要你跟着我?”张起灵追问。

黑瞎子苦笑了一下:“你是从老爷子那边过来的,虽然说是为了小三爷,但是在外人眼里,总是不像那么回事。虽然我和他说,你没什么问题,但这一连串的怪事发生,总感到我们中间出了个内奸,所以我养父让我盯着你,以免你对我们不利。”

吴邪也有些不高兴了:“你竟然怀疑小哥?既然这样,今天这样的局面,你也不能怪我们,是你们自己不相信别人,结果弄巧成拙。”

“我没有怀疑他,但我没法说服齐羽不怀疑他,所以我也就意思了一下,我本来打算跟踪回来后再说哑巴没问题,也会比较有说服力。但是我没有想到已经来不及了。”黑瞎子话音带着沮丧,他十分挫败地再一次蹲下,看着齐羽苍白的脸。

“我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了,我想你们对我,大概也已经毫无信任可言了,既然如此,大家从此以后就各走各的,现在我要把他带走。”

“不行!”小花的声音陡然响起。

黑瞎子转头,冷淡地看着他:“花儿爷还有何赐教?”

小花也把视线放在齐羽尸身上:“你的秘密是你的事,我没有兴趣,但这个人不能带走,医生还没有到,他到底是怎么个死法,为什么会死,这一切在得不到答案之前,这个尸体不可以带走。”

“花儿爷你说这话未免太不讲理了,现在答案显而易见,是有外人混入用调虎离山杀了他们,你应该去找那个混进来的外人,以你的意思,你哪一天不查出来,死者就不能入土为安吗?何况你也不是敬察,你凭什么扣留这具尸体?你做人未免太霸道了吧?”

小花又气起来了,咬着唇喊道:“我霸道?我倒觉得我自己蠢,被别人耍到现在还被恶人先告状!既然这样,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这儿出了人命,在公在私,你都不能轻易地把人给带走了!何况,事情发生的时候你都不在现场,以你的本事,也完全可以做到这一切。凭什么你单方面的话,我们就要相信你?谁知道是不是和老爷子是一伙的!我可不能不防着你!”

吴邪见他们又要吵起来,忙拉了小花一把,严肃地道:“瞎子,现在是你瞒我们在先,不想做朋友的可是你。事情发生到这个地步,你怎么反而要和我们划清界线了?你还把不把我们当成朋友?”

黑瞎子笑了一下,抬起头,有意无意地朝着小花怒气冲冲的脸看了一下,讽然道:“你们现在还把我当朋友吗?”

“当然。”回答的竟然是张起灵,“以我对你的了解,我相信你。”

他这话一出,黑瞎子明显愕然了,他愣愣地看着张起灵那面无表情的脸,而吴邪见闷油瓶表了态,急忙地点头:“我也相信你!其实,我们从来都没有不相信过你,不然我一开始也不会把你带进这件事来了。”

胖子立刻嚷了一句:“小哥和天真看人不会错,胖爷和他们站一边。”

黑瞎子就把目光转到小花脸上,然而小花却没有吭声,只是将头转到了一边。

吴邪立刻微微一笑:“好了,既然背叛不背叛的问题解决了,瞎子你是不是可以等查清原因再说呢?我想你肯定也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瞎子也不再说话,但明显也不再反对,张起灵趁机走到他旁边:“你看看他的死因,除了枪伤还有没有其他的?”

黑瞎子仍然不说话,但却立刻伸手小心翼翼地将齐羽上半身从台阶上扶了下来,张起灵就也蹲下帮着他把尸体放平,这下子左胸处的枪伤看得更清楚了,其他并没有任何致命的伤痕,张起灵却看了看旁边的轮椅,突然问了一句:“凶手为什么要把他推下轮椅再打死?”

胖子在旁边问:“难道不是先打死,再挣扎着爬下去的吗?”

“肯定是推下去再打死的。”吴邪回答,指着尸体道,“你们看,尸体是仰躺的,四周也没有血迹,如果是中枪后再爬到地上,肯定会是趴着,头不可能朝着蹲杭这边,一定会往外爬,不然不是一条死路吗?何况血迹也会一路拖着,而且脸上也会出现痛苦的神色,但他看上去十分的平静,毫无挣扎的迹象,连临死前的最后一刻痛苦都没有,只能说明两种情况。第一种就是他甘愿赴死。”

“不可能。”黑瞎子摇头否认,“他不可能自杀的,我知道,不用怀疑。”

“那么就只有第二种可能,就是事先他是晕过去的,或者被迷倒了,完全在无意识之下中枪,凶手用消音手枪无声无息地杀了他。”

“那就更加说不通了。”一直一言不发的小花突然插言道,“吴邪你别忘了,前后连一分钟也不到,齐羽当时已经发出了恐怖的叫声,如果他不是装的,那么他没死之前就已经很骇然了,怎么可能会死得这么平静?再说凶手要把他打晕,把轮椅推到女厕所,又要把他拖下轮椅,又要让他仰躺着,又要杀了他,还要重新混回保镖队伍里,这速度非免太快了些,并且也多此一举,为什么不直接在椅轮上杀了他?轮椅上和轮椅下有什么分别?”

“小花说得很有道理,可是我想不出第三种情况,你们有其他的意见吗?”

没有人回答,显然众人也一时想不到,张起灵却站了起来,转身胖子,问了一个问题:“你事先真的全部都查过,屋子里没有人吗?”

“当然啦!小哥,你还不相信胖爷我?我做事也没那么马虎。”胖子有丝委屈,“我真是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每个角落都看过了,包括厕所都看过了。”

“是吗?”吴邪也引起了注意,“你来检查这女厕所时是怎么个情况?”

胖子回忆了一下,才回答道:“检查男厕所时,我是一间一间看过去的,每间都是空的,根本藏不了人。查女厕所也一样,一间一间看过去,不过——”

“不过什么?”小花警惕地问。

胖子回忆了一下,才走到门边,用手势打了个范围:“我当时就站在这里,每间都开着,我都看了看,没有人,只有最后一间,也就是这间。”他指着齐羽尸体正对面的最里面第三隔蹲坑间,“我没有进去。”

“你为什么不进去?”所有人都看向他。

胖子耸耸肩:“有人啊,刘婶子,也是这里的清洁工,她当时一半人在外面,一半在里面,正用拖把拖地呢。我让她拖完后赶紧走,这,难道说——”

黑瞎子跳了起来:“快把那个清洁工给找来!”

也不用他说了,胖子已经飞快地跑出去了,此时保镖们都聚集在外面,胖子硬生生和其中一个也正跑进来的撞个满怀,撞得鼻梁都歪了,但胖子只骂了一句国骂,就又跑得无影无踪了。

那保镖也只好自认倒霉,跑进厕所喊:“当家的,陈医生来了。”

“让他进来。”小花精神一振,大步走到了门口。

陈医生一进来,来不及说什么,就立刻看到了地上的尸体,略一皱眉,二话不说,就戴上手套,拿出随身带的小方箱子,蹲下身开始检查尸体。吴邪心想这小花家的医生真不好当,不但要守口如瓶,见怪不怪,还要十项全能,死人活人都要会看。

陈医生动作很快,半个小时后,他站了起来,“枪杀的,距离很近,子弹几乎是穿胸而过,卡在肩骨了。”他手上拿着个镊子,上面血淋淋的一颗子弹。

黑瞎子深吸了一口气,稳了一下情绪,才问:“其他还有什么发现?”

“其他没有什么伤痕,但是死者下体是长期瘫痪的,两条腿应该已经废了十几年了。”

吴邪也没话说了,他们之前怀疑齐羽是假装断腿,现在也可以排除了。

“其他呢?”

陈医生摇摇头:“其他一切正常,死者的表面健康状况良好,应该没有中毒或吃药的习惯,但是——”

“但是什么?”吴邪又紧张起来。

“具体我说不上,我已经采集了一些死者脑部组织与体内器官组织的标本,要化验过才知道,当然结果可能一无所有,因为只是粗步检查,是看不出来的。”

“谢谢。”黑瞎子和他握了握手,“辛苦你了。”

“不要紧,解先生从不亏待我,这是我的工作。”

小花便淡淡地问:“你刚才说,把尸体的体内阻织标本都拿了,是不是表示这尸体没用了?我可不可以马上处理掉?”

他这话一说出口,黑瞎子便向他望过去,但他并没有回视他。

陈医生想了想:“如果必需的话,可以处理掉。当然不处理掉最好,万一有新的发现——”

小花却断然地说:“那我处理掉了。”

然后,他引着陈医生往另一间走去:“这儿还有一具,麻烦你了。”

他们走了,吴邪就对黑瞎子说:“你们俩就别闹别扭了,这种时候,人家巴不得我们分散呢,你就大度一点,你不是向来都很让着小花吗?”

“我没怪他,我知道谁也没有错。”黑瞎子低头仍然看着齐羽尸体,他戴着墨镜,吴邪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仅仅是他不再笑这一项,就知道他心里一定难过到了极点。

吴邪就想到闷油瓶,他们比较熟悉,说不定容易勾通,却发现闷油瓶在不小的空间里走来走去,似乎不停在鼓捣着什么。

“小哥你发现什么了吗?”

张起灵闻声看了看他,就指着第三隔小间里面蹲坑旁边的一堆东西,极为认真地问:“这是什么?”

吴邪和黑瞎子忙走过去一看,却见除了一个放用过厕纸的垃圾筒以外,张起灵指的是角落里一堆黑色塑料袋。

吴邪忍着心里的吐槽,也很认真地回答:“小哥,这是垃圾袋。厕所里一般都会放一些,便于清洁工作。”

张起灵就弯腰仔细看了看,又回头说:“为什么大小不一样?”

连黑瞎子都有点好笑了:“你没见过垃圾袋吗?”

张起灵却不回答,执着地看着吴邪,等他回答。

吴邪只好说:“当然有大有小,小的就放在旁边的垃圾筒里,大的一般是清洁工用的,可以一次性把所有垃圾都放在一个袋子里,方便运走。”

张起灵点点头,又拿起最上面的一只,抖了一下,这只袋子就顺着他的手撒了开来,果然是个极大的垃圾袋。

“为什么这只好像用过了?”他又无比认真地问吴邪。

吴邪一愣,仔细一看,果然是用过了,其他几只都拆得十分整洁,压得很扁,只有小哥手里这只是松松的,而且没有折好,就扔在最上面。

“我怎么知道?大概是破的吧?好像是有点破了,你看,这儿有洞。”

张起灵就拿着这只大垃圾袋走下来,这只袋子真大,长度和他差不多,他拎着径直走到吴邪面有,仍然很认真。

“吴邪,你能钻进这只袋子里面去吗?”

吴邪一脸的黑线,老大不愿意:“小哥你干嘛,我又不是垃圾,为什么要我钻垃圾袋?”

“那我把自己装进去。”

张起灵也不多说,拿着黑色的垃圾袋就往拿到头顶上,要钻进袋口里,吴邪忙一把拦住他:“多脏啊,你这个人——比一下就可以了。来,我来看看。”

他把垃圾袋拎直,拉平,然后在小哥身前比划了一下,点点头:“可以,把身子蜷起来可以装进去……啊!”

他突然大叫了一声:“我明白了!凶手就是藏在这只垃圾袋里的!他一直都潜在女厕所里,等到我们那边一乱,就把齐羽杀了!”

张起灵点点头,但是两人的眉头仍然皱着,因为还有太多的谜团没有解开。比如如果齐羽是这个凶手杀的,那么李四地又是谁杀的?当时他们所有人都堵在厕所口,那人除非有隐身能力,不然不可能在他们眼中从女厕所跑出来再跑进男厕所去杀人的。

所以只有一个答案,李四地一定是齐羽杀的。但因为顾及到黑瞎子的心情,吴邪就没有再说什么。

黑瞎子却主动说了:“你们不说,我也猜得到,我和你们说,我真不认识李四地,那天宴会后,我一直和你们在一起,他们这些老朋友重聚的情况我一点也不知道,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他要杀李四地。”

吴邪就安慰他:“不一定,可能李四地要杀齐羽,他不得以自卫才杀人的。”

就在此时,小花领着陈医生回来了,他说:“那具我也看过了,和这具差不多,也是死于枪杀,唯一的不同是,他是从背部中枪的,子弹几乎穿过心脏而过。当时凶手一定是站在死者背后的,距离很近,射杀非常方便,而死者一点也没意识到,所以在死亡那一刻脸部表情才会如此惊愕,我想凶手大概是他认识或信任的人吧。”

他这话一说,吴邪心中就沉下来了,这话明显就是说齐羽根本不是在反抗自卫的情况下射杀李四地的,而是在李四地毫无防备,可能是帮齐羽去开厕所门的时候被毫无反抗能力枪杀的。

齐羽为什么要杀李四地?如果他早就安排好了这一切,把黑瞎子与小哥引开,目的是杀了李四地,但又怎么解释他把自己也弄死了?那个凭空而出的在女厕所里的人又是谁?这一切,大概是老爷子步下的一连串安排,螳螂捕蟑,黄雀在后?

小花见大家都沉默着,也猜到了几分,就说:“陈医生,其他还有问题吗?”

“暂时没有了,我回去化验一下,再告诉你吧。”

“大概要多久?”

“一个星期左右。”

黑瞎子突然说:“麻烦你看看,他们都有没有中毒?”

“好的,我会的。那再见了。”

“再见。”

他走了,小花不一会儿回来,见众人还不说话,黑瞎子仍然看着齐羽的尸体,脸上的表情,却除了悲愤外,又多了许多的茫然。

小花就开口道:“你可以把尸体带走了,想怎么样随便你,没用了。”

黑瞎子转头看了他一眼:“谢谢你。”

“你别误会,我只是不想雷子找上门,虽然人不是我们杀的,但是我不会去报敬,一下子死两个,我的麻烦可大了。所以这些东西越早处理好越好,顺便送个人情给你。”

黑瞎子笑着朝自己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了。

吴邪见他们两个这样子,心里也不好受,就去看张起灵,张起灵却正看着轮椅发呆。

吴邪刚想问他有什么发现,突然听到外面吵吵嚷嚷地,原来胖子回来了,果然转眼间,胖子就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手里还拎着一个身形矮小哆哆索索的中年妇女。

胖子又是急燥又是生气,这一次如果真的是清洁工出了岔子,连出了两条人命,等于变成了自己的责任,当下也不管对方是不是个手无寸铁地女人,狠狠地往地上一摔,顺便又是一脚踢了过去。

“说!他娘的你要是敢骗胖爷一个字,就让你和地上这人一模一样!”

那女人被他狠踢了一脚 ,本来就已经吓得要命,更是痛得几乎快晕过去了,一低头,又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身下有具尸体,吓得大叫一声,眼睛一翻就晕了过去。

“他娘的你还装死,我让你装死!”

胖子火大了,又要用脚去踢,张起灵把他拉住:“你会弄死她的。还想不想知道真相了?”

“可是小哥她……她他娘的把我们所有人都耍了……劳动人民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坏?胖爷真是看走眼了!”

张起灵不理他,黑瞎子却走过去,用手指在那妇女脖子处按了按,那妇女一个激伶醒了过来。

她一见满室的人,吓得手脚乱抖,在地上爬了两圈,又咚咚地嗑头,“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我再也不敢了,各位大爷大妈,皇军大人,行行好吧,我可不想死啊!”

吴邪听她胡言乱语,都吓得神经错乱了,忙上前,挡住她的视线,不让她看到胖子凶神恶煞的脸,尽量柔和地问:“大妈,你不要怕,我们不是怪你。你只要把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全说出来,我们自然会去找那个坏人,不会来为难你的。”

他一边说了好几遍,那妇女总算回过了一点神,眼泪鼻涕横流,语无伦次地把事情讲了一遍。

“昨天半夜里,来了两个外国人,把我从床上架起来,说要放点东西在女厕所,只要放一天就好……我本来,本来不肯,我也是懂的,我不是没反对……我没有对不起王先生……可是他们太可怕了,他们拿枪……拿枪指着我和我孙子的头,我没有办法啊,呜……就连夜带他们来到这里,是一个很大的黑塑料袋,抬着满满一袋的东西……”

吴邪就问:“你看清袋子里东西了吗?”

“不……不知道……好像……好像是个人……我以为是碎尸案……我电视里看过的,这些人不是人!会把人砍成一段一段的……”

吴邪心里暗骂说什么眼神,碎尸案你还能看清楚“是个人”,这脑补的能力比自己还要强。

“说下去吧。”他暗叹。

“我……我就让他们把东西放在第三隔里……他们还说万一我说出一个字,就杀了我全家……大爷,我也没办法啊,我全家上下六口人,我也没办法啊……他们说只放一晚上的……我没想到第二天王先生突然说要清场……我只好装作打扫的样子,呜……王先生我也是没办法,没办法啊,不要杀我啊!”

胖子气得哇哇大叫,满口脏话,也不知道是在骂谁,要不是被张起灵拉着,估计他也肯定把这清洁大妈给结果了。

吴邪站了起来,看了看众人:“实在不关她的事,算了。”

“你真到哪儿都能发善心,你知道她会引出多少祸害吗?”小花摇摇头。

吴邪知道在场的人都没有什么人情道义,杀人和踩死蚂蚁一样容易,为了保密起见,把这女人杀了都很有可能。但是他实在不想看这样的情形发生,可也不能多劝,只好转过头说:“随便了,他娘的,要是真给我遇到那个老狐狸,我一枪就先崩了他!真是什么人也不放过!”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张起灵在说:“放了她吧,让她不要开口就行了。”

“我我我……我回去马上就把舌头割了!我一个字也不说,我们全家都不会说的!各位行行好吧,放我老婆子一条活路吧!……我这辈子都不说话了!”

吴邪闭上眼不忍卒听,就听到小花冷冷地说了一句:“滚吧,不要再让我们看到你。”

“他娘的——嗨!”胖子懊恼得大叫一声,眼睁睁地看着那妇女连滚带爬地跑了。

张起灵也松了手,胖子气得拿着头砰砰地去撞墙,吴邪知道他重义气,现在竟然缺口出在一个自己所雇的清洁工上,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胖子。”吴邪用力地拉住他,“和你无关!就算今天不成功,他们总会想办法把这两人杀了,是迟早的问题。至少我们都暂时没事,不幸之中的万幸。你说了,这种时候大家要团结,自责是没有用的。”

胖子这才静了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狠狠地捶着自己脑袋一下,突然抬头斩钉截铁地说:“胖爷我决定了,从此以后这事我胖爷是管定了!我倾家荡产,宁可下半辈子打光棍,也会帮你们把那老家伙纠出来!当时就算当人肉垫子也无所谓,你们一定要把那老家伙扫个万把个豁口,比那恶心的密洛陀更恶心一万倍!”

大家都心情沉重,也没有再多说,小花就让手下人把李四地的尸体去处理了,回头又看了一眼黑瞎子,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说话,只是对吴邪道:“我先走了,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这儿就交给你们了。”

吴邪点头,小花就带着众人走了,只剩下了四个人,黑瞎子一直都没有说话,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对胖子说:“能借我辆车子吗?”

胖子这才惊醒过来,忙站起来说有,黑睚子就弯腰将齐羽尸体抱了起来,放进了刚才张起灵拿起的那个大垃圾袋里,又在外面加了一只,看上去就像一大袋垃圾,把袋口扎紧了,就抗着出去了。

他在做这一切的时候,吴邪和张起灵只是默默帮忙,四周只闻塑料袋奚奚索索的声音,但是就在把齐羽尸体装进袋子的时候,吴邪刚好抬着脚的部分,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顿了顿,有点发愣地看着齐羽的脚。

“吴邪,怎么了?”张起灵敏锐的问。

吴邪一抬头,看向他,但又摇了一下,把尸体匆匆装好,那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直到胖子和黑瞎子走了,屋子只剩他们两个,吴邪才低声说:“小哥,我有一个很奇怪的发现。”

“我也有一个发现。”张起灵不动声色地说。

“哦,难道是一样的?不可能吧?”

张起灵就指了指他们身旁的轮椅,然后就弯下腰,摸了一下扶手,指着扶手边一个不起眼的小孔说:“这是一把隐形的手枪,可以发出子弹来,刚才那两枪应该都是从轮椅从发射出来的,而且我估计——那天晚上从屏幕上射杀出来的枪,也应该是从枪椅上发射到墙璧上,才造成‘视频杀人’的假象。”

吴邪惊呆了好一会儿,这才忙弯腰仔细地去看查右手边那个小孔,果然有一个小按键,那小孔的角度还是活动,可以往下或往下发射,如果仔细闻,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焦味。

“吴邪,你的发现是什么?”

他站直身,回视着张起灵,半天,才轻声说:“小哥,我想起来了,我们出门前,李四地为了阻止我打电话给你,打翻了蕃茄酱,我清楚地看到有一点溅在齐羽裤腿上了,但刚才在帮忙装尸体时,我发现齐羽的两条裤管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

“小哥,你说是不是凶手在杀人之前,特意给齐羽换了一条一模一样的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