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 · 2020年11月27日

局 by 冰雪双鱼(二部13 – 15)

第十三章 离别曲

一直到天黑,才回到四合院,吴邪都没有说一句话,他把整件事从头到尾地想,从收到的那封请柬开始,自己是怎么一步步地陷入目前这个地步,而今,对方的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让人气得吐血,他们就像笼子里的猎物一样眼巴巴地等死。

一定是有突破口的,有地方是不对的!

张起灵见他恍恍惚惚的,就掏出钥匙把门打开,打开灯,与早上离开一般无二,但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有种过了很久的感觉。

“吴邪。”

吴邪不吭声,他还在思索。张起灵喊了他两声,就不再说话了,把他拉到沙发上坐下,又倒了一杯开水放到他面前。

吴邪默默地拿起来,双手棒着,只是看着杯沿,半天,才轻声问了一句:“小哥,你怪我吗?”

“恩?”

“我知道我做错事了,今天瞎子骂小花骂得对,明明自己做错了,却还一味地推卸责任,要不是我和小花太自信,就不会让两人都死了,白白浪费了两个机会。”

张起灵在他旁边坐下,伸出右手轻轻揉着他的头发,眼神深遂。

“小哥,我之前已经觉得不妥了,可是没想到一点大意都不行,你骂我吧。”吴邪低下了头。

“吴邪,你忘了刚才自己说的话吗?”

“什么话?”

“就算这次不成功,他们还会另想办法。他们是故意把我和瞎子支开,找着机会把这两人致于死地,目的就是尽快地把游戏进行下去。不过幸好……”

“幸好什么?”

“幸好你没事,吴邪。”

吴邪觉得心里一阵难过,他很想说:“我只希望你能没事。”

但是最终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站了起来:“我去洗个澡,清醒一下。”

他走进房间拿了干净衣服,走进了浴室里。

张起灵默然地望着浴室门,直到听到里面的水声哗哗响起,便站了起来,飞快地走出门,来到附近一个公共电话亭里,打了个电话出去。

“小哥你怎么爽约啊?”对方一听他声音气急败坏地说,“老子等了你半天,别不是……出什么事了?”

“李四地和齐羽死了。”

对方倒吸了一口冷气:“那吴邪和解语花——”

“他们暂时没事。但是我不能再离开他们了”

对方只好沉重地叹气:“好吧,只能这样了,但你——”

“不用管我,你继续执行你的计划,你那边越严密,这边越安全,把时间尽量拖长,我会找机会找出真正的幕后人。”

“唉,行了行了,老子心里有数。”

“我挂了。”张起灵挂了电话,便飞快地回到了家里。

还好浴室水声还在响,他才出去了十分钟。他重新在沙发上坐好,默然地看着浴室门,眉心微锁。

半个小时过去了,吴邪没有出来。一个小时……张起灵抬头看了一下钟,吴邪进去足足一个半小时了。

吴邪洗澡向来是很快的,半小时足够了,但这次未免太长了一点。

他心中一紧,一种恐惧的意识紧紧地抓住了他,立刻从沙发上飞奔过去,来到浴室门口,毫不犹豫地用力一拧门把手,那锁硬生生地被他拧了开去,门也随之打开了。

浴室里水气弥漫,热气腾腾,视线并不是很好,他只能看到吴邪穿着背心短裤蜷坐在浴缸里,头埋在膝盖里一动也不动,头顶的花洒水开到了最大最急,水流像小瀑布一样地打在背上,背上的皮肤已经被热气红了一大片。

“吴邪!”张起灵一脚就跨进浴室里,蹲下身,用身体替他挡住了那急速的水流,双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急切地呼喊:“吴邪!”

幸好,随着他的喊声,吴邪动了动,就抬起了头。

“小哥。”他的眼睛红红的,怔怔地问,“你怎么进来了?”

张起灵一把把他抱紧,把他的头紧紧地搂在胸口,紧得他快透不过气来。

“小哥——”吴邪吸了一下鼻子,意识到了他强烈的恐惧,立刻伸手回抱住了他,“我没事,我只是心里在想事情,忘了时间了。”

“吴邪,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离开你左右,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水流顺着吴邪的头发滴到脸上,他满脸是水,也不知道有没有混杂着眼泪。

“小哥我刚刚在想,不知道我和你之间,哪一个会是先死的?不过你肯定比我要难受很多!对不起,小哥!”他带着哭音,“我把事情搞砸了,李四地和齐羽全死了!我本来想把老爷子引出来尽快拿解药的——可我把事情搞砸了!我太没用了!现在可怎么办?这毒会死人的!你还要受多久的苦?我们又还能在一起多久?”

“吴邪,你说过要等我十年的,现在才五年,你就撑不下去了吗?还是你要我再回门里去,你一个人面对,才会更有毅力?”

他惊恐地抬头望他,“当然不是!”

“吴邪。”他擦掉他眼边的水渍,“别再自责了,好好为我活着,你没事,我才能没事!”

吴邪张了张嘴,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却更加的酸涩了,眼前这个沉默的男子,在过去无数次将自己挡在身后,用生命保护了自己,可是现在,他也有危险了,自己却仍然还是只能添麻烦。

“小哥。”他轻喊一声,仰起头,吻住那弧度好看薄薄的双唇,把他的用力地拉下了自己。

闷油瓶,我也要好好地保护你,我要尽快把凶手给查出来,哪怕付出一切代价,我都会让他把解药拿出来!

张起灵把他抱紧,用舌尖撬开他的唇,同时一压,将他压在了浴缸边源上。他们在彼此用尽全力的吻中寻找最好的慰藉和承诺。

过了很长时间,才把这个吻结束掉,吴邪稍稍把他推开一些,脸色微红,然后就飞快地将自己的背心脱了下来,又再次搂住过他脖子,将唇送了上去。

张起灵空出一只手,将花洒给关了,原本水声喧哗的浴室里就安静了下来,可以听到吴邪轻轻的喘息声。

吴邪抬起手,一边承受他灸热的吻和抚摸,一边也将他的衣服一件一件地扯了下来。

两人很快都已经玉帛相对,张起灵白皙的肩膀和胸口上,已经可以看到那只张牙舞爪的麒麟在氤氲的雾气中渐渐浮现了出来,就像腾云驾雾一般,青黑色的身形似乎蕴藏着无限的力量。

吴邪着迷地看着,主动将自己紧贴住这个充满力量的身躯上,抱紧这个让自己全身心依赖信任的男人,在身体诚实而本能的激情中,感受着这个将自己护在怀里的男人,他的身体正在与自己的身体合而为一,这是如此真实而让人喜悦而忘记了悲伤。

在一起进入颠峰那一刻,他在闷油瓶的耳边,断断续续地却又无比坚定地说,“我们……放下这里的一切……一起……回杭州吧!”

小花整晚都没睡好。他一直竖着耳朵,听着楼梯的动静。他一向很惊醒,一点小小的声音都能让他捕捉到,所以如果有人回来,再轻的脚步声他也能分辩得出来,何况他对那个人的脚步声已经很熟悉然了。

然而,没有。整晚整晚,诺大的房子,就他一个人,根本没有人回来。

他在床上翻了个身,却是闭着眼睛,脑中,全是乱七八糟的,一团乱麻般的思绪。他想好好理一理,总是集中不了精神,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门口的楼梯,他不要错过那个回来的声音。还是,没有。

快四点了,正是凌晨最黑晚的时候,房里漆黑一片,因为他把窗户关得严严实实,也许从来没有人知道,包括秀秀,包括母亲,包括吴邪,他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明亮炫目,恰恰相反,他是一个从小喜欢保护自己的人,因为所有人都不能相信,不然就会有生命危险,而黑暗让他最是安心,因为他可以放松一下,不怕会被别人所看到那偶然闪现的脆弱的神情。

真的有点累了,昨天白天那一幕幕还在脑中回放,耳边是那个从来都只会笑,只会好脾气的男人,对着自己那冷漠生疏的言行,让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寒意。或许从来都是骄傲怪了,不管真心假意,身边总是围了太多的人,所以似乎也总是太有自信,反正他也不在乎。

可是现在还是这样的吗?

眼睛慢慢盍上,他想他需要睡一会儿,太累了,太困了,太多的事情,太多的意外,他觉得自己像一个机器,一个佯装坚强镇定的机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释放自己的柔弱害怕。

……好累,怎么还不回来……不会再回来了吗……

他的手机里有号码,可是此刻,他竟然连手机也不想去看,去打开,因为他知道,有些事,没有必要去求证,大家彼此都懂,何况,也不是他解语花的风格。

迷迷糊糊的,他仿佛睡过去了,梦是黑白色的,穿着黑色西装黑色西裤的一个小男孩,六七岁的样子,被母亲牵着手,坐上了老宅大厅最中间那坐巨大无比又冷冰冰的檀木椅子,然后下面站着许多凶神恶煞的粗装男人,胳膊伸出来都比他的身体粗,拿着一本厚厚的账本,砰的一声,扔在他的脚下。

“小九爷,你认字了吗?看得懂吗?快回去喝奶吧,哈哈哈!”

“哈哈哈……”满大厅都是刺耳而嘲讽的笑声。

小花紧紧地闭着眼睛,极为不安地睡着,身子微微地发着抖,那是因为冷气开大了,他有点冷吧。才不是因为害怕,因为孤独——

猛地,他突然从梦中醒来,睁大了眼睛,虽然意识还未清醒,本能地却从床上坐了起来,拿起枕边的手机,看着那刺眼的屏幕上指着四点二十分。睡了二十分钟也不到。

但他已经不想睡了,听了一会儿,外面还是一片寂静,他开了小灯,下了床,飞快地换上淡粉色衬衫米色长裤,还对着镜子看了一眼,确定黑眼圈并不是很严重,这才打开了门。

房门外的走廊上,有着暗暗的灯光,整幢屋子一个人也没有,都笼罩在清晨的梦里。他没有立刻下楼,只是往旁边看了一眼,旁边也有一个房间,门半开着,和他刚才进屋时一模一样,屋子里一片漆黑,那个人还是没有回来。

他沮丧地站了好一会儿,这才甩了甩头,让自己变得平静,然后慢慢地走下了楼梯,走到空旷冷清的客厅,手一推,推开玻璃门出去,来到花园里,园子里花草露水味很重,视线幽暗,深蓝色的天空中,一颗星星也没有。

以前他每天起来练嗓子,就是在花园里,声音经由这充满水气的空气一润,变得异常的好听。

现在这段时间,一则发生的事情太多,二则也住了太多人,黑天白夜颠倒,所以好久没有练了。

他走到小石子路上,左手手背放在腰上,右手抬起,假装腕上垂着长袖,摆出一个袅娜亭亭的姿势,微凉的指尖在晨曦中轻颤,如水的眼波一转,用右手半遮着看了一眼看向那含着露珠的粉色花瓣,便张口唱了起来:

“旧时心事,说着两眉羞。长记得、凭肩游。缃裙罗袜桃花岸,薄衫轻扇杏花楼。几番行,几番醉,几番留。也谁料、春风吹已断。又谁料、朝云飞亦散。天易老,恨难酬。蜂儿不解知人苦,燕儿不解说人愁。旧情怀,消不尽,几时休。”

这是师傅二月红生前最喜欢的一段词,是南宋词人程垓之作,师傅就自己谱了曲子,每次师娘忌日,师父都会在月下唱一遍怀念妻子。虽然师傅从来不教小花,他都是自己一个人唱,但久而久之,小花却学会了。

虽然知道这样的想法不厚道,但是真的很喜欢师父唱这曲子时的神情,姿态,以及眼神和手势,那种浓浓淡淡的忧伤,月下孤独回忆的翩翩身姿,以及唱到最后那婉转低回的长音,就像正对着空气中的某个影子如泣如诉,似嗔似喜,似悔似怨,说不尽的让人心神迷醉。

小花每逢这时,总是换上一身戏服,偷偷地躲在花丛中,一边看一边悄悄模仿,有时候他唱得大声了,惹得树叶哗哗响,好多萤火虫被惊起来了,一亮一亮地光晕环绕着他四周飞散不去。他唱得兴起了,也完全不再顾忌,在草丛中婉转清唱,月白色的戏服在他瘦弱柔软的身体上犹如活了一般,宫绦长长地飘了起来,虽然不懂这词里的含义,但他自己也都快被自己唱得感动死了。

果然,师傅还是发现了,等他唱完时,发现师傅不知道何时已站在身边,脸上笑盈盈的,并没有怒色,那眼神中,却仍有一丝泪光。

当时师傅摸着他的头说:“花伢子,唱得很好,师傅很是欢喜。”

“小花以后天天给师傅唱着听。”他说。

然而师傅却摇头:“这样的曲子,一年唱个一两次足够了,唱多了,影响心情,也影响志气。”他似懂非懂地点头。

可现在好些年了,别说一年一两次,他好多年都没有唱过一次,也以为自己忘了,但没想到今晚又不期然的想起来,自然而然地又开始在园子里唱起来,只可惜没穿戏服,好多动作都做不出来,没有了那份童年的感觉,也挺遗憾。只是嘴里唱着词,却是发现比小时,竟然反而哀伤了起来。

不知哪儿有只的萤火虫钻了出来,开始绕着他飞,接着又有几只钻了出来,在他低低婉唱的唱腔中,盘旋着排徊,在最后的黑暗中绽放光彩。

小花却停了下来,他在萤火虫的光芒中转过了身,朦胧的身形朦胧的脸色,树木和草丛都遮住了外面的晨色,才发现,天已经有些亮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站在花园口,静静地看着自己。小花只觉得眼睛酸酸的,想哭。

“怎么不唱了?影响你了?”黑瞎子微微一笑,走了几步,站到了小花面前,晨色被他挡在身后,两人的脸都藏在阴影中。

小花没有回答,他的眼睛淡淡地瞟了一眼黑瞎子的手,发现他手上捧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是个骨灰盒。

“你把他火化了?”

“是啊,这样带着方便,他没有亲人,总归要我带他回去的。”

小花心中一凛:“你要带他去哪里?”

“关外。我小时候,一直都和他住在那里,我之所以说我是旗人,也因为我的养父姓齐的原因,虽然他不让我跟他的姓。”

“你和他……感情好吗?”

黑瞎子没有回答,却抬起手,轻轻地拿掉他头发上的一片枯树叶。

几只萤火虫还是留恋不去,在他们身边飞来飞去,但光芒已经很淡了,因为天越来越亮了。小花微微转了一下脸,不让晨色映到自己脸上。

“什么时候走?”

“今天。”

“现在?”

“恩。”

“你这么早回来,是不想见我,要不辞而别吗?”小花问。

他笑着摇摇头,那笑容,却说不出的自嘲,“我有必要避开你吗?”他轻声说,“花儿爷,难道你会留我?”

小花心里的火又升了起来,但强忍着脾气,冷淡地说:“黑爷好像弄错了,这事儿,好像是你怪我多一点,你不是在气我弄死了你养父吗?既然这样,我留你,会不会太自讨没趣了?”

“你呀。”他叹了口气,“这脾气是越来越大了。不过是说了你几句而已,有必要说这样的话吗?”

小花咬了一下嘴唇:“那你让我说什么?让我向你道歉吗?”

黑瞎子仍然摇了摇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骨灰盒:“我去拿点自己的东西。”

小花死咬着嘴唇,看着他上了楼,不一会儿见他很快下来,手中只拿了一个很小的包。

“这都是我自己的东西,你要不要看一下?”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黑瞎子把包放到他面前,看包的形状,里面应该放着那只骨灰盒,几乎塞满了整个小包,其他东西也塞不下了。

小花气得嘴唇都快咬出血来了,冷冷地说:“不必了。但黑爷你可别落下东西,这房间我马上要大装修,到时候东西可都扔了,别回头又来向我要!”

黑瞎子一怔,继而苦笑着说:“我只是去带我养父回老家入土为安,花儿爷看来却是不打算再让我回来了?”

“是你自己要走的,腿长在你身上,你爱回哪儿就哪儿,四九城大得很,黑爷又不愁钱财,我这儿,不过也就是你临时一个住处而已。”

“好吧。”黑瞎子摊了一下手,“现在说什么你也听不近,等以后再说吧。”

小花侧过身:“那么,走好,不送了!”

黑瞎子看着他的侧影,不笑了,语气变得郑重而严肃,“花爷,这段时间你好好保重,身边要跟着人,别脾气上来了就一个人行动,记住了吗?”

“不劳费心,我的命我自己比谁都重视!”

“看来是我多虑了,哑巴他们在,应该也问题不大。”他最后深深看他一眼,“走了,再见。”

小花没有回答,仍然僵立着。过了好一会儿,他看到了清晰的晨光已经爬满了玻璃房,玻璃中映出大门口,黑瞎子拎着小包走了出去。他并没有回头。小花也没有回头,他觉得嘴里咸腥咸腥的,原来嘴唇终于还是咬出了血。

又是一个炎热的晴天。十点不到,太阳就已经开始炙烤着大地,满大街的都冒着白晃晃的光。说实话,吴邪有点受不了北京的夏天。他实在不太明白,明明是在北方,为什么这夏天热起来比杭州更甚,这让他更加怀念西湖边的凉风和柳荫,也更迫切地想要回去了。

可是走进小花家的屋子,吴邪又没来由地觉得寒冷。

“怎么冷气开得这么低。”他问佣人,“你家少爷呢?”

“少爷在小客厅里,吴先生进去吧,少爷吩咐过,如果你来了就直接进去找他好了。”

吴邪见佣人似乎欲言又止,便又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黑爷早上回来过,后来又出去了,大概——吵架了吧。”佣人疑惑地说。

吴邪就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张起灵,张起灵已经走了开去,在沙发上坐下来:“你进去,我在这里等你。”

别看闷油瓶平时不爱说话,一副万事不管的样子,其实是个细心的人,小花心情不好,有些话小哥在反而不好说。

“我马上出来。”吴邪说着,便独自走进了小客厅里。

但出乎吴邪意料的是,小花并不像在生气的样子,反而坐在地毯上在手机上玩游戏玩得正欢。

“你来了。”他头也不抬地说,“我马上就通关了,一会儿和你说。”

吴邪在他旁边坐下,看他手机上五彩斑阑的俄罗斯方块已经堆到一半了,而且很有马上堆高的趋势,便笑道:“算了吧,你死定了!”

“你不懂,我肯定能救活它的。我以前也有好几次险中求胜,可刺激了。”小花手指不停,嘴上也不服输。

“你看你又堆错了,都快到顶了,不死我就不姓吴。”

“切,我和你打赌,我赢了怎么样?”

“你还是想想你输了怎么样吧,死鸭子嘴硬。”吴邪无奈地摇了摇头,将身子往后一靠,同时看到小花的手机屏幕上已出现了——GAME OVER。

小花有些气恼地将手机合上,对着他扮鬼脸:“都是你,乌鸦嘴!”

吴邪懒洋洋地说:“那还赌吗?”

“不赌了,没意思。”小花和他一起把身子斜靠在沙发背上,看了他一眼,笑了两声:“怎么你只有一个人?你家的闷油瓶呢?”

“他在外面等着。”

“我说呢,二十四小时不离身给力保镖,你算是等出头了,还给你赚了五年。”

“你也有啊,你自己不要而已。”

小花哼笑着:“你少来我面前卖弄,我没有你那么好福气,从小到大,哪样东西不是我自己拼来的,求人不如求己,我早习惯了。”

吴邪叹了口气:“你又来了,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小哥特意不进来的,你就不能跟我说几句实话?”

“我不是在说实话吗?难道我说错了吗?”小花掩着嘴打了个哈欠,“喂,你到底来干嘛?我要去睡觉了,好困。”

“你先告诉我,佣人说,早上瞎子回来过,后来又走了?是不是你还跟他吵架,他现在心情不好,你体谅体谅他。”

“你太好笑了吧?为什么你一口咬定是我跟他吵架呢?我可一个字都没和他吵,我心情还不好呢,被骗了这么久,他有向我道过歉吗?吴邪,你少替他说话,你别忘了,你也被他骗得团团转,要不是他和张起灵一起不在,齐羽和李四地就不会死,至少也能现场抓住那个凶手,连你的闷油瓶都说是他的错,你反而来说我了。”

吴邪也没话说了:“行了行了,我懒得理你们,反正我觉得,没必要在这种时候弄得不愉快,事情已经够多了,你们还闹别扭,一人让一步都不行吗?累不累?”

“不累。”小花冷淡地说,“大家都是玩玩罢了,谁会当真?”

吴邪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我来,是和你说另一件事的。”

“我就知道,说吧。”

吴邪停了停才说:“我和小哥商量过了,我们打算回杭州。”

小花本来低着头摆弄着手机,一听这话顿了顿,却并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们也要走?”

“我杭州也有一群人等着吃饭,虽然有点积蓄,总不能坐吃山空。我来北京也个把月了,我得回去看看,王盟那小子也不知道怎么折腾我的地方,虽然在电话里总说没事没事的,我估计他是懒病发作,看我回去不好好地整整他。”

小花抬头朝他一笑:“也好,我们各做各的事,不要陪着他们玩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也太久没去管霍家的事,都抽不出空来。”

“对了,老痒做得怎么样?这段时间我都没看到他。”

“他去秀秀那儿帮忙了。”小花轻描淡写地说。

吴邪有点惊讶,但继而又点头:“这样也好,反正你抽不出空,他帮秀秀也一样。我和你说,大学时老痒很有经济天份的,他家里没什么钱,可每到月底,他都不会饿肚子,赚外快很有一套。”

小花冷笑:“骗女孩子得来的吧?”

“那你就错了,他那时候口吃,说话不利索,人又穷,没几个女孩子喜欢他的,除了他那个初恋情人娟还是莉的,现在也没音讯了,要是让我那些大学女同学知道他现在这么光鲜,大概肠子都悔青了,呵呵。”

吴邪笑着起身,低头看着小花精致的脸庞,一夜未眠的眼睛有些红丝,他的手无意识地将手机开开合合,神情却有些心不在焉。

“我要走了,下午两点的飞机。”

“早着呢。”小花也一撑地站了起来,对他笑了笑,“吃了饭再走吧。”

吴邪伸出手去,把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小花,我以前朋友很多,大都是我的同学。可这些年来,我成了道上的人,和他们都渐渐地失去了联系。现在除了小哥胖子,你是我最好最贴心的朋友了。我知道你有许多心事,肩上负担又重,我真的很佩服你。可是人都不是铁打的,再强的人,也需要一个依靠。瞎子纵然有错,但他是真心对你的,我看得出来,你也很在乎他,既然这样,有什么不可以原谅的呢?

世事太无常,你看看我和小哥,我们聚少离多,就算到此刻,他到底能在我身边多久,我也一点底没有,所以我很想为未来努力。我现在回杭州去,主要也是想动用我自己的力量尽快把事情弄清楚。我也有我的路子,多一点力量总是多一份希望?我们还要做一辈子的朋友,谁也不想死,是不是?”

小花伸手按在他的手背上,倚过去,用脸去蹭他的肩膀,带丝儿撒娇地说:“亲爱的,你说得好感人哦,我都快哭了,你看我这么可怜,要不然你就别回去了,我真舍不得你。”

吴邪站着笑:“你弄错对象了。”

“才没有呢,是谁小时候说要娶人家来着,现在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了。”小花仍然把脸埋在他肩膀上,咕哝着抱怨。

“别蹭,别把口水涂我衣服上。”

吴邪去推他,小花不等他用力,就迅速地站直了身子,转过身,深吸了一口气,才回头笑道:“快走吧,别磨蹭了,知道你的心早跟着你的闷油瓶飞回杭州去甜蜜了。真是没出息的家伙,见色忘友!”

吴邪也懒得说他:“那我走了,对了,我们要及时互通消息,尤其——你要注意秀秀,我们中三个,其中有一个很快会收到牌的。”

“这事不用你提醒我,秀秀是我妹妹,我比你紧张。”

说到妹妹,吴邪心里顿时不好受起来:“我和小哥还要去胖子那儿道别,先走了。”

小花并不知道那个女人一出门就被胖子收留了,所以也不多问,点了一下头:“多联络。我等下还要去公司,不送你们了。”

吴邪倒不是存心瞒着他,但反正说不说与事情关系也不大,所以笑道:“少婆婆妈妈了,多管管你自己吧。”

两人相视一笑,给予了彼此最大的安慰和鼓励,然后吴邪就推开门走了出去。

“小哥。”他走到客厅对着张起灵轻松地说,“好了,我们回去了。”

两人一起并肩走出了大门,吴邪还是忍不住担忧地回望了一眼:“但愿瞎子早点回来,小花现在只剩下一个人了。”

张起灵说:“他应该会回来的,这个时候他不可能不管解雨臣。”

吴邪点点头,又低了声音,问:“小哥,你说她会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他嘴里的她,自然就是等一下要去胖子那里会碰见的女人。

“吴邪,你尽力就好。”

吴邪笑了笑:“没错,走吧。”

然而,就在他们走后不久,小花在小客厅里却接到了一个电话,“当家的,他才刚刚回来。”

“什么?”小花一下子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皱眉问:“他什么时候出去的?”

对方回答:“昨天出去的,带着那个大旅行包出去,今天早上才回来,旅行包还在,也仍然鼓鼓的,不知道里面的东西有没有换,他看上去很累,已经回房睡了。”

小花想了想,便问:“我妈呢?”

“夫人由下人陪着去散步了,半小时后会回来。”

“你听着,我会派人开车过来,说这里的小姨奶奶病了,让我妈回北京来探病,你一定要劝她上车,千万不能让她留在家里。还有你注意老头子的动向,不要让他出了屋子,我马上来!”

“当家的你——”

“你不用管,做好你自己的事!”

“是。”

电话挂了,小花已经完全没有了睡意,紧紧地捏着手机,喃喃地道:“太巧了,昨天这边发生命案,那边也离开天津,现在才回去!我不管你是谁,这一次,我非把你抓住不可,就算担个不孝的罪名,我也要把事情弄清楚!”

第十四章 殊途同归

吴邪一路上在出租车上都忐忑而紧张,他不停地问:“小哥,我等一下该叫她什么?总不能再叫陈文锦,她好像不太喜欢我给她取的名字,难道我真的要叫她43号?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像之前一样恨我?”

张起灵就提醒他:“你先问问胖子。”

一句话提醒了吴邪,他忙拿出手机,响了好久才接通了,却不是胖子接的,而是他的一个伙计。

“是小三爷啊?王老板他现在没空。”

“啊,他不在家?”

“不是——”伙计倒也诚实,“那女人毒发作了,又哭又闹,王老板正在试图制止她。”

吴邪吸了一口冷气:“我马上过来。”

他挂断电话让出租车司机开快一点,又对张起灵使了个眼色,张起灵会意,皱了皱眉,看了一眼车窗外,似乎想到了什么。

两人赶到胖子的住所,门外站了好几个大汉,一见他们,就忙迎上来说王老板在二楼,其中一个就忙忙地要带着他们上去了。

吴邪跑上楼,就听到隐隐传来了女人痛苦的呻吟声,吴邪心里一酸,也不等那伙计领路,就寻着声音来到一间屋子门前,用力敲了两下,大叫着:“胖子是我!吴邪!”

里面的声音很响,所以吴邪叫了好几遍胖子才听到了,答应了一声,就把门开了小半边,探出半个身子来,吴邪见他头发乱乱的,脸上也划了好几道血痕,连衣服都被扯破了,一见吴邪他不由得连连苦笑,又转头问那伙计:“东西呢?”

那伙计为难地说:“还在联系,那东西很难弄到,又要确保万无一失,对方又坐地起价——”

胖子火了,怒吼道:“放你娘的屁!老子没给你钱吗,起价就起价,你没看到快出人命吗?”

“是是,老板,我马上去催。”那伙计唯唯地忙退下去了。

吴邪也听出一点端倪,愣愣地问:“你——你打算给他用那种东西?”

“那不然能怎么样?天真,她是你妹妹,你自己进来看看吧,这他媽的是人过的日子吗?”

胖子一边说一边让开身子,吴邪闪身进去,还没看清楚,就看到一团人影就扑了过来,一双手劳劳地抠住了他的胳膊,指甲一下子陷进了肉里,一个披头散发的痛苦得脸都扭曲的女人几乎要把他扑倒。

“求求你!不管你是谁,让我死了吧!让我死了吧!”她痛苦地喊叫,一边掐着吴邪的皮肤,一边竟然张嘴去咬他的脖子,“为什么要我受这种苦!你们这些魔鬼,我和你们同归于尽!”

毒发的人力大无穷,吴邪想把她甩开,一时之间竟然用不上力,双手被她劳劳地抓着,只好用脚去踢,但是又敢踢得太用力,这一犹豫间,脖子已经感到了刺痛——

还好仅仅只是痛了半秒都不到,就觉得身子一轻,那女人整个人都被硬生生地拉扯了开去,只见张起灵已经拎住了她的衣领,迅速地把她拖了开去,那女人手脚乱舞,一边嚎叫一边身子死命地扭动。

但张起灵自然不会让她挣脱,左手拎着她的衣领,右手已经伸到前面,握住了她的右手手腕,反手一拧,就拧到了背后,那女人却似乎不知道疼,左手就朝后挥过去,张起灵立刻放开抓着衣领的手,把她的左手也抓住了。

两只手同时被扭到了背后,她的上身就无法动弹,但痛苦让她根本无法安份,一边哭喊一边用脚乱踢,张起灵就顺势矮下身,将她掼倒在地,用脚顶住了她的膝盖,她就像被点了穴一样,一动也不能动,只能狂哭着甩着头发,一个劲地喊:“好痛!让我死了吧!让我死了吧!”

吴邪看得心惊胆颠,完全不能想象眼前这个犹如野兽一样的疯子,在不久之前还是一个让男人流口水的美丽女子,他本来想责备胖子不该拿毒品引鸠止渴,但现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张起灵手脚纹丝不动,任那女人用尽力气也毫无办法,但他却已经抬起头对着胖子说:“拿几根粗绳子来,绑住她的手脚,另外再拿一块软布,塞住她的嘴,不要让她咬自己的舌头。”

吴邪心痛致极:“小哥,有,有那么严重吗?”

“快!”张起灵催促说,“照我说的去做!我见过比这更严重的!”

胖子回过神来,忙不迭地跑出去了,片刻后果然拿了好几根粗麻绳来,还有一块干净的软布,他递了一根给张起灵,张起灵就接过来绑住那女人的手,吴邪忙上来帮忙,帮着胖子将她的脚也绑上了。

张起灵又拿起一根绳子,将她全身都密密地绑了起来,还将那块软布,塞住了她的嘴巴,她没法动也没法说话,只好瞪着一双布满红丝的眼睛,就像完全不认识似的怒视着他们,眼眶中似乎要渗出血来。

听见吴邪的呼喊,解连环虽然也显得有点激动,嘴唇动了几下,但是终究是没发出声音,只是看了一眼吴邪,便立刻转头去看地上已经奄奄一息的女人。

他的脸色更是灰败了,一言不发地蹲下身去,伸出右手去,似乎想去摸那女人的脸,但是手指颤抖了半天,却还是没有去触碰,反而迅速地转过身去,拿过了随身所带的那个旅行包。

他拉了好几次拉琏才把旅行包拉开,露出里面一大袋子的青草,然后他抓了一大把,对着胖子哑声道:“有没有榨汁机?”

胖子也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一听之下,幸好也马上反应过来,忙着说有有,就跳了起来,冲到门口,差一点和跑进来的人撞个满怀。

胖子又急又怒,对方就喘气着说:“老……老板,有位解雨臣先生在外面非要进来,他说不进来就要动武了!”

胖子一时没理解什么叫“解雨臣先生”,刚想开骂,还是吴邪反应快,也冲到了门口:“小花来了?”

他话音一落,张起灵就闪身出来,在胖子肩上拍了一下:“你先去拿东西,这里我来。”

胖子连连应着,他现在也顾不得其他,就跑开了,张起灵又对着那个手下说:“人在哪里?我出去。”

“小哥?小花他——”

“你在这里,我带他进来。”

张起灵说完,就随着那手下走到了楼上,果然小花带着一大群人,正拿着手机冷笑着不轻不重地说:“我倒不知道王老板这里原来聚集了这么多熟人,敢情大家都认识啊。我给你们五分钟时间,现在只有一分钟了,如果王胖子不出来,我就冲进去了,我还真好奇里面到底有什么猫腻!今天我非得要有个答案不可!”

他身后那些站了十几个格斗好手,胖子那些手下虽然不是吃素的,但是显然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又得不到胖子的指示,不由得有些乱了,此时,张起灵已大步走了出来,“解雨臣。”

“哦?”小花一见他,也愣了一下,继而又冷冷地道,“怎么你也在?吴邪也在吧?不是去杭州了吗?按时间算,你们应该在CHINK IN了。里面还有谁,一次性都出来!瞒着我这双眼睛,你们究竟在搞什么?”

张起灵并不回答,却大步地来到他旁边,用只有他一个人听得到的声音低声道:“把你的手下都撤掉,这里不需要他们。”

小花想说你凭什么指挥我,要是换了别人,他肯定是要发作的,但张起灵眼神一扫,又加了一句:“人多嘴杂,上去再说。”

小花只好不服气地把手挥了一下,身后的人见他指示,就站定下来,张起灵这才转身走上了楼梯,小花也跟在他身后,一上楼,就看到了胖子手里拿着一个大榨汁机进了一个房间。

同时,那房间里也走出一个人,正是吴邪,“小花,你怎么来了?”

“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在这里?我有事瞒着我吗?”

“不是,是发生了一件意外,你过来。”吴邪示意他进屋,张起灵最后一个进屋,把门关了。

小花看到的是,屋子里一片凌乱,解连环手中拿着一个榨汁机,抓了两大把神仙草进去,而地上,躺着一个五花大绑披头撒发的女人。他认了一会儿,才认出是那个假冒陈文锦的女人。

“这——”

“小花我等下和你说。”吴邪飞速地说,“现在三叔正在救她呢。”

“你喊他三叔!”小花气愤地大喊了一声,“他媽的他到底算是谁?”

“不要吵!”张起灵喝了一声,就见解连环仿佛没听见似的,胖子拿来一个小茶杯,他拿过来,倒出小半杯墨绿色的液体来。

胖子就蹲了下来,将那女人上半身抱了起来,稳住她的头,但事实上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做挣扎了,解连环就一手握住她的嘴,另一只手将那小半杯的墨绿色汁液都倒进了她的嘴里。然后手上用劲,握紧她的下鄂,硬把汁液一滴不剩地灌了进去。

那女人一动不动,只用一双红肿混浊的眼睛无意识地瞪着解连环,眼神空白,解连环一边灌一边也和她对视着着,神情却复杂至极,几次都差一点把汁液洒到她嘴外去。

终于全部倒进去后,那女人的喉咙里发出几声类似咳嗽一般不舒服的声音,然后那双眼睛就慢慢地开始盍上了。

胖子紧张地问:“喂,吴三省,她怎么了?这东西到底有没有效?”

吴三省摇摇头:“我也没用过。”

“我靠,你——”

“她会先睡会儿,醒来就没事了。”回答的是张起灵,对胖子说,“你把她放到床上去。”

胖子这才松了口气,将她横抱起来,吴三省看着他怀里的人,目光一直送到他走出去后才收回来。

直到门再一次砰地关上,小花这才冷冷地开口:“我现在可以说话了吗?”

“小花,是这样的。”吴邪解释,“我和小哥是来和胖子道别的,这女人她事先就住在这里,我本来想把她带到杭州去治疗,没想到她已经毒发了,小哥就,就——请了三叔过来。事实上,我也不太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小花没理他,径直走到解连环面前,不客气地平视着他:“我想这个还是由你来解释吧,爸!”

他故意把那个“爸”字喊得又响又重,吴邪又是大吃一惊,张起灵却是面色不变,而解连环此刻也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我想,需要解释的是你。”他反驳,“你一直都派人监视着我,到底想干什么?”

小花朝着四周看了看:“因为我不相信你啊,事实上证明我的怀疑是正确的,你的确在背地里做了不少小动作。我现在想来都后怕,我竟然把我妈交给你这么一个身份不明的男人,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你大概也不用活了!”

“我没有伤害到你母亲。”

“那是因为你给她灌了迷荡,就跟刚才那样东西,谁知道你手上有多少种毒品?你倒想得美,用我妈做掩护,拿解家做挡箭牌,暗地里做着你那些不法勾当,你当我解雨臣是死人吗?真的由着你毁了解家?”

“怪不得你母亲这么担心你,说你太骄傲,又一意孤行,终有一天是要吃亏的。果然,你这么自以为是,但却是白费力气,完全查错了方向。”解连环转身对着张起灵说,“小哥,我的事情也差不多了,东西放在这里,我该走了。”

“你不能走!”身后,传来吴邪静静的声音,“我想,你们所有人,需要先给我一个解释。”

张起灵原本平静的表情终于也有点动容,他走到吴邪身边,吴邪却略带失望地回望着他,他用眼神朝他歉意地回望了一眼,就转向了解连环。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没有瞒下去的必要,今天都说开吧。”

“好!今天把事情说清楚,以免得大家互相猜来猜去,伤到彼此感情。”吴邪气恼地看着所有人,最后把目光锁定在解连环身上:“第一个问题,你到底是谁?”

解连环微微皱了一下眉,他并没有立刻说话,却低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来,拿打火机打了几下好打着了火,他重重地吸了一口,走了开去,走到了窗边,眼睛只是看着窗外。

他的声音慢慢地清晰地传了过来,“我不是解连环,我是吴三省。”吴三省倚着窗,慢慢地开始回忆往事。

事情,还是要从最初开始说起。

第十五章 小哥的安排

那天,张起灵醒了过来。他首先看到的是一个陌生而空旷的房间。房间里除了他所躺的那张床以外,什么也没有,床旁边,站着三个体形健壮胡碴满脸的外国人。

这三个人全身肌肉纠结,四肢发达,一看就知道是经过格斗特训的厉害角色,他们都用一种看着大型猎物般的表情盯着张起灵,仿佛怕他突然凭空消失一样。

张起灵的眼睛刚刚睁开,这三个大汉就动了,六只手枪同时抵住了他的脑袋。其中一个人用生硬的中文开了口:“张先生,我们老板有事要和你商量,请你跟我们走!”

张起灵没有说话,他闭了闭眼睛,迅速地让混浊的头脑清醒过来,飞速地闪过一幕幕之前所发生的事情,并且试图动了动手指。可是他马上放弃了行动。

虽然他并不畏惧这几把枪,也有把握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这三个人制服,可是,他却发现,此时此刻,自己全身软绵绵的,就连普通人的力气也是勉强,别说侍机而动了。

“不好意思,张先生,老板说你可能不太愿意合作,所以给你打了一针,你还是先跟我们去见老板吧。”

张起灵慢慢地坐了起来,瞥了一眼黑洞洞的枪口,就面无表情地下了床。他什么也不说,只是冷淡地看着那三个外国大汉。那三个人互相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个缓缓地收起了枪,从口袋里拿出一块长长的黑色布条,然后走到了张起灵背后,用布条蒙上了他的眼睛。

张起灵心中冷笑,却仍是不动,这布条并非普通的黑布,一旦蒙上,就全然漆黑一片,一点光也透不出来,同时头更加晕疼得厉害。

有人推了他一把,他顺势就迈开了步子。

走出门,他却并没有带出屋子,而是被进了电梯,他听到了电梯门开关的声音,接着身子一沉,人似乎是往地下室去的。下了两层后,电梯一顿,就停了下来。

那几个外国人又把他带出了电梯,地下室很冷,四周却有不同的极轻呼吸声,估计也是站了好些人。接着他们在某一个地方站定,身边的老外在和别人轻声交谈,大概以为他听不懂英文,所以丝毫没有顾及。偏偏他是听得懂英语的。

外国人的谈话如下:

“人带来了?这么快就醒了?”

“是,里面怎么样?”

“已经准备好了,进去吧,不过要快点,据说他不是一般人,不要被他看出马脚来。”

“明白,上头吩咐过,不能超过五分钟。”

那外国人答应一声,就推了张起灵一把,把他带进了一个房里,门砰地一声立刻重重关上了。

同时,黑布解了下来。仍然是黑,但比起之前一团墨色,已经好了许多,他可以看到自己正身处于一个极大的房间内,没有灯,没有窗,甚至,看不到门。那六把枪有三把抵着他脑袋,三把抵着他腰眼,而四脚百骸处那种无力的软绵绵的感觉,更加的严重了。

他的心里,未免也涌上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如果对方此时要将自己置之于死地,那是一点反抗能力也没有的。

他自然并不怕死,他也知道对方肯定不会让他死。这么多年来,他早就深深明白,除了墓里的粽子是希望他死的以外,其他人,只会利用他,而不会让他死。这次,当然也不会例外。只是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到底为了什么?

所以他深吸了一口气,运尽目力,努力地望过去,终于,在极远的墙边,看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坐着的影子!

突然,啪!黑暗中,一团火花亮了起来。仅仅只是打火机的光而已,蓝色的外廓,带着红色的跳跃不定,握在一个人手里。

张起灵有很好的夜视能力,如果给他多一点时间,说不定他会看清楚这人的大致轮廓甚至是服饰特征。

可是现在出现了一簇火,火光一映衬,反而使周围的黑色更浓,这个人,犹如处在一团浓雾中一样,张起灵所有的视线都被那簇蓝色的火苗干扰过去,反而看不清了。看来这人很了解他。

一开,一关。一亮,一灭。一开,一关。一亮,一灭。

张起灵并不开口,他在看着前方,黑暗中,那人似乎动了动,滕椅发出老旧的喀喀的声音。

果然是坐着的。他开口了,声音很低很哑,十分的苍老,就像是几百岁了一样,如砂纸在石板上磨擦过一样的让人极不舒服的声音。

然后,就有了如下的对话:“小哥,好久不见了。”

“你是谁?”

“呵呵,我是谁并不重要,只是一个故人而已。眼下,我有一件事想要请你帮个忙。”

“我不会答应你的。”

“你先听我讲完,再回答也不迟。”

张起灵却并不理他,只是瞟了一眼旁边的几个外国人:“这算什么?”

“小哥,你别管他们,就当是个装饰好了,咱们还是尽快进入正题。我呢,最近要回国,做件大事,想要小哥你帮个忙……也没什么,就是帮我镇个场,想给老九门的后人一点小压力。小哥,我知道张家的事,老九门他们都爽约了,这次我把叫出来,给你出口气好吗?”

“老九门?你要干什么?”

那黑影嘿嘿地笑了起来:“和他们做点小生意,需要他们合作一下,最主要的就是解家和霍家。你知道这两家的实力了,在国内公司办得挺大,还不是用得当年的不义之财。大家都死的死,散的散,偏偏这两家风生水起,实在太气人了,你说是不是?”

张起灵盯着他:“你要对付解雨臣和霍秀秀?你要他们死?”

“呵呵,怎么会呢?我不杀人,我就是想要他们的公司,大家有钱一起赚——反正这些都是身外之物。你放心,解霍两家公司是明面上的,暗里不知道有多少钱,饿不死他们的。”

“那吴家呢?”

“呵呵,小哥放心,知道你和吴小三爷有些小交情,吴家的生意我这儿没兴趣,只要他不搅局,我绝不为难他!”

“……”

“怎么样,小哥,帮个忙怎么样?你什么都不用做,你看我这样子不方便,不如你就替我去通知他们一下?”

“不可能。”他断然道,“我对老九门已经没有兴趣了,我不会帮你的。”

“没关系,你有的是时间考虑,考虑好了,可以随时答复我,咱们下次见吧。”

说完这句话,突然那些老外又动了,拿着黑布一下子蒙上了张起灵的眼睛,把他带出了房门。

张起灵也并没有反抗,走出了屋子,又走了很久,这次竟然是走出大门,因为他听到了汽车的声音,然后他被带上了一辆车,大概开了一个多小时以后,车子才停了下来。接着四周一阵劈里啪拉的声音,好像许多人开着车门走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就没声音了。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仍然一片寂静。张起灵拉开了脸上的黑布,才发现自己坐在一辆破旧的大卡车驾驶室里,四周一个人也没有了,方向盘旁边有一台手掌大的小电视机,电视屏幕是黑白的,映着一个坐着的黑影,跟刚才一模一样。

他一动,那黑影就动了动,看来这里有摄像头监空,只听那变了调的声音从屏幕里传出来:“小哥,我给你一天时间,你好好考虑。明天这个时候,你回到这个地方,自然有人带你回去。”

“如果我不来呢?”

“那也随便你,只不过我要告诉你,我这计划是不会变的,你来不来,我们都会进行下去。对了我忘了告诉你,我在你身上打了一针,一般人大概能撑半天,至于你,可能会久一点,明天见了,小哥。”

张起灵还要说话,屏幕一暗,什么都没了。

他也没有犹豫,迅速地将车子检查了一遍,十足一辆破卡车,什么也没有,他跳下车,这才发现这是一条空无人烟的公路,旁边竖着一个牌子,是全英文的,标识着离纽约还有一百多公里。

张起灵没有再管那辆破卡车,便沿着公路走去,此时是傍晚,他的身体非常不舒服,手脚都像没有力气似的,他知道是那支针的关系,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是直觉即使是特殊的体质,好像也没有什么抗衡能力。

这时,远远地驶来一辆货车,张起灵就站在路边摇了摇手,那货车停在他面前,一个全身酒气的彪形大汉伸出头来,一听是顺路的,一张口就要一百美元,他表示没有,那美国佬骂了一句脏话,就要开动车子。

张起灵自然不会让他得意,他虽然全身无力,但对付这样的人还是绰绰有余。就在车子开动的那一瞬间,右手就伸进了驾驶室,手指狠狠卡住了美国佬的脖子,身子借力就从车窗里钻了进去,在美国佬痛苦的挣扎中,把他一拳击晕,推到了副驾上,自己则坐在了方向盘前。副驾座上还扔着几瓶伏特加酒,他把美国佬扶成半躺的姿势,看上去就像酒喝多了睡过去一样,然后就开着车子飞驰了出去。

一直开到纽约市区边上,张起灵才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将车子停了,又在美国佬身上找到一些钱,才跳下车子,很平静地走进了城市里。

那美国佬醒了以后,大概以为自己喝醉做了一场梦,要不就是碰到了东方神奇的中国功夫,只好自认倒霉了。

张起灵先找了一家小旅馆,吃了点东西,睡了一小会儿,就被身体到处莫名的隐隐痛楚惊醒了。他从床上坐起,看了时间才十点刚过。他再无睡意,就走出了小旅馆。

纽约街头热闹非凡,年轻人疯狂得像嗑了药似的,在大街上乱扭,张起灵默站着看了一会儿,就感到全身的血液似乎也要沸腾起来,眼前的景物不断地旋转,几乎就想无法控制地大喊大叫。

他勉强抑制这种难受的感觉,闭了好一会儿眼睛,努力让自己神志清明,自觉不能再在街上看下去,就转身走进了一家幽静的小酒吧里,坐到了角落里。

幸好酒吧十分的安静,音乐也很低,所有人都在各顾各的喝酒,他就静静地坐在角落里,把所有的事开始慢慢回想了一遍,但是,有太多东西不记得了,他仅仅记得近几十年,和吴邪,和胖子,和老九门的部分纠纷——其实吴邪并不知道,当初他决定进青铜门去后,就没有打算出来。因为他不可能真的会在十年后与吴邪换班,因为吴邪进门后,必死无疑。

门里,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但是这门有一种很特殊的力量,任何生物进去,犹如初生的婴儿一般,全然没有反抗能力,并且会与需要守护的东西一直沉睡,五十年才有一个轮回。

(关于青铜门的事,这儿一笔带过,与本故事无关,所以写得比较含糊,大家不用太在意里面的秘密)

是的,他骗了吴邪,根本没有所谓的十年之约,他再出来,亦会是五十年以后,那时候的吴邪早已经白发苍苍,而自己,说不定早就忘记了。世事浮云,不过梦一场,再刻骨铭心,也敌不过时间,敌不过命运。之前进门的时候,他将吴邪打晕,心中的痛却无法用言语形容。因为他知道,等再出来,眼前这个一心一意追随着自己的青年,就已经垂垂老矣,而他们擦肩时候,说不定自己也不会再记得了。

当时的他,真的带着一种死别般的绝决进门去的。可现在,却才过了五年,他竟然又卷进了一场莫名其妙的纷争里。

他并不知道小屋里的黑影到底是什么目的,但就冲着老九门,就知道不简单。对于老九门,他没有任何的感觉,但是,他不愿有人伤害到吴邪。自己的记忆总是很短,能记住一个人不容易,如果失忆了,他无话可说,但没有失忆,他说什么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吴邪。

那是可以证明自己存在的人,说不定现在正在某一个地方还等着自己,全然不知道在遥远的美国,一个危险正在逼近。

他不能不管吴邪的。不然他存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任何的意义了。可是他该怎么做呢?难道真的要选择合作去对付解家和霍家吗?

“咦,这不是小哥吗?”身后传来一个略带熟悉的犹豫的中年男子声音。

张起灵转过头,果然看到一个两鬓微斑,穿着一件中式唐装的中年男人。

“我靠!真的是小哥!我别不是看花眼了吧?”那中国男人看清了他的样子,立刻大笑起来,在异乡碰到熟人让他也忘了顾忌,伸手用力在张起灵肩上猛拍了几下,哈哈大笑,“他乡遇故事啊!他娘的真是他乡遇故知!这是多牛逼的事情啊,小哥你出现在斗里也不可能出现在酒吧里啊?哈哈哈哈!来来来,我和你干一杯!”

这熟悉的“他娘的”和爽朗开心的笑声,勿庸置疑,是吴家人的特点,张起灵也在同一瞬间认出了这个中年男人。

吴三省!真是太巧了!他心中一动,一个大胆的想法油然而升。

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却拿起桌上的啤酒杯,与吴三省碰了一下,两人一口气都将啤酒喝光了。

喝完了以后,吴三省就拉着他往自己桌走过去,张起灵本不想过去,却见那桌上还坐着一个陌生青年,原来吴三省还带了朋友过来,自己似乎不太方便说眼下的事情。

但吴三省却一副自来熟的样子,一边走一边喊:“子扬,解子扬!你猜猜这是谁?这他娘的就是我吴三省的忘年之交呀,想当年,……唉,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这个人也姓解?张起灵本能地去打量了一下解子扬,却见他眉目间依稀与解雨臣有点相象,只见他似乎也不认识自己,只是含笑着打了一下头。

“嗨,你们两个别像个外人似的,我说一个人,你们都认识,就知道是熟人了!”吴三省有了三分酒意,拍着胸脯说,“就是我大侄子,吴邪!子扬,他就是我经常跟你提起的,顶顶大名张家的后人,张起灵!我吴三省这辈子就只服小哥一个人!小哥,子扬是吴邪的发小,是同学,何况,他还是连环的儿子呢,大家都是自己人,别拘束,今天我作东!”

张起灵听到‘吴邪’两个字就愣了愣,随即一听到解连环的名字就忍不住问:“他是解连环的儿子?你们怎么碰到的?”

“其实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事。”吴三省拉着他坐下来,给他倒了一杯酒,“房子烧了以后,我为了避风头,逃到了美国。一直都想回去,只不过又想想,回去干嘛呢,做吴三省还是解连环?我这辈子,是真的累了,啥也不想干了。为了这狗屁的大计划,把什么都输掉了,连老婆也没了,最后弄得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还不如在这里舒舒服服的过日子。只是苦了大侄子——虽然这生意迟早他都得担起来的——”

张起灵见他醉得七荦八素的,就看向了解子扬,解子扬会意,对他说:“我也是两年前才碰到吴三叔的。你可能不清楚我,我从小和吴邪一起长大,后来我妈妈病了,我带她来美国治疗。但终究不治,我心灰意冷,也没有回去。没想到两年前就碰到了吴三叔。我认识吴三叔,小时候,我爸管不了我和我妈,都是吴三叔照顾我们。当然这些,吴邪不知道的,他一直只把我当成单纯的同学而已。”

他顿了顿,又自嘲地说,“我们两个,在这儿都无亲无故的,就经常凑到一块儿。吴三叔想回去,又怕回去,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在借酒浇愁,和以前很不一样了。但他总是劝着让我回解家去,我对那个家没什么兴趣,反正他们也不知道我的存在,就这么拖着了。”

张起灵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又看了一眼旁边一杯一杯喝酒的吴三省,然后突然伸出手,将他的酒夺了下去。

“小哥你——”

“别喝了!”他冷然道,“你到底是不是吴三省?”

“我?我是谁?我也不知道我是谁?”吴三省苦笑,“扮了这么多年别人,倒是做个张三李四,说不定会更好。”

“我现在有件事要你们帮忙?”

“小哥你是不是要去倒美国斗?这他娘的不错啊,小哥的身手,别说美国了,外太空的斗都不在话下!来,咱们干杯,我他娘的手痒好多年了,也该活络活络了!”

张起灵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拉到了洗手间里,一头把他按在水槽里,冷水哗哗地往他头上冲。

吴三省怪叫起来,但是怎么也挣扎不开,只好不住地骂人。

解子扬也走了过来,张起灵示意他:“把门关上。”

解子扬会意,把门关上,又看了一下厕所,都是空的,就朝着张起灵点了点头。张起灵这才将吴三省拉了出来,按在墙上:“你清醒点!这都什么时候了?人都活不了,还倒斗?现在老九门有危险,你管不管?”

“他娘的老九门都死光了!帮个P忙?”

“吴邪,解雨臣,霍秀秀。”张起灵有力地说出三个名字,“他们是不是老九门的?”

吴三省的酒已经醒了大半,吃惊地道:“大侄子发生了什么事?”

张起灵看着他和解子扬,一字一顿地说:“解连环必须回去,管住解家的公司和霍家的公司,不要让别人有机可趁。”

吴三省和解子扬对视一眼,吴三省就问:“怎么回事?”

张起灵还未开言,猛地体内一阵剧痛,他一皱眉,身子不由地靠在了门板上,咬着牙努力地忍住体内的不适。

“你怎么了?”

他睁着眼睛,努力让自己视线清醒,“没事。解子扬,你去外面看着,别让人进来。”

解子扬点了点头,就退了出去。他一出去,张起灵就轻声说:“我想我中了毒。”

吴三省这时候全醒了,伸手扶着他,皱眉道:“小哥你没事吧?你的血不是百毒不侵吗?谁他娘的敢暗算你?美国佬和你有仇?”

“我估计是一些现代才提炼出来的毒,我的身体抵抗不了——你先别这些,我把事情告诉你,当务之急,我们只有分开行动,才能里应外合,保住老九门的后人。”

“小哥你说,我知道你向来靠谱,为了大侄子和解霍两家,我都听你的!”

“你用解连环的身份回国去,看住解霍两家的公司,不要让其他人趁虚而入——”张起灵缓缓地将事情说了一遍,“我还不是很清楚他们的目的,我们随时保持联络。”

“小哥,你不是这么婆婆妈妈的人,明天老子陪你去,把那窝了踹了就是了!”

“不可能的。他们能定一个点,一定还有第二个点,这样没用。不依赖我们,他们照样行事,反而不可控制。既然敢拿老九门开刀,一定是较大的组织,我们得查出真正的幕后人才行。”

“好!但你的身体——”

“你把一切安定好后,去广西找一种神仙草,我会告诉你找的方法,这草可以暂时抑止住任何的毒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吴三省也没有其他办法,又不安地问:“他们会不会跟着你,你这样和我商量,是不是会被发现?”

“不会。我这一路上都留意过,没人跟着我。我想他们一定认为我在这里不可能找到朋友,既使我打电话求助,也不可能这么快到来。何况我为了性命,会回头合作的。”

于是就这么商议已定,吴三省先离开了厕所,张起灵等着挨过身体强烈的痛楚之后,也走出了厕所,独自一个人走进了茫茫夜色之中。

次日,他按约来到旧地方,那辆破卡车竟然还在,上车以后,发现已经做过手脚。车座后已经被掀过了,果然,片刻后,卡车车座里自动喷出一股淡淡的气味,他假装一闻就晕了过去,就感到有几个外国人从不远处跑过来把他拉出车子,上了另一辆车子。

接着,又是一块黑布蒙眼,又是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又来到那个小屋子里,又是那个玩着打火机的黑影男人:“怎么样?小哥,你考虑清楚了吗?身体可是你自己的,有多不舒服你也体验过了,只要你肯定合作,立刻就给你解药,怎么样?”

“好吧我答应你,但我有两个条件。”

“小哥客气了,但说无妨。”

“第一,我不杀人!”

“小哥说笑话了,杀人这种粗活,由鬼佬们去做好了。小哥的手干干净净的,只杀粽子,我怎么会让你去杀人呢?”

“第二,我不管你是什么计划什么目的,但不能动我的朋友,尤其是吴邪!”

“呵呵,那是自然,小哥和吴小三爷的情谊,可真是没话说啊,行!你放心,吴邪在整幕戏里不过是凑个人数,他的生死,不是我关心的。我只是求财,只要解雨臣和霍秀秀乖乖合作,我也不会杀他们的。”

“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不要动我的朋友,不然,你这辈子都不会过得舒服!”

“当然当然,我说过的话,不会反悔的。不过,小哥也请答应我一个条件。”

“说。”

“我知道小哥是个厉害人物,一些小手段,根本就困不住你。你要是突然哪天不想干了,反扑过来,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火光突然一炽,蓝色的火焰急促地跳跃起来,那粗砾的声音也透出一股浓浓的寒意,“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无论你有多厉害,你终究是个人,不是神!你也不可能一天到晚都跟着你的朋友,所以吴邪也好,其他人也好,总难免会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万一你不肯合作了,他们却不小心死了,我可不负责任哦!”

“废话少说。”

“哈哈,小哥果然爽快!这事过了以后,我和你喝一杯,咱们好好叙叙旧!”

吴三省讲完了他的故事。

他将手中已将燃尽的烟头挣灭,转过身,朝着吴邪长长地叹了口气:“大侄子,不把这事告诉你,是你三叔我的主意。一开始,我和小哥就没想让你掺和进来,只想让你回杭州过自己的日子去。可你这不省心的,明明回去了又折回来,都这么些年了,也不沉稳点,好奇心一发作,天王老子也拉不住你。”

吴邪仍然很生气地反驳了一句:“凭什么一定要把我置身事外,我帮不了你们的忙吗?”

“吴邪。”张起灵说,“是我的错,对不起。”

吴邪一怔,随即立刻讪讪了起来,又瞪了一眼吴三省:“不关你的事!都是这只老狐狸,从小到大就喜欢骗我,要不是这次他女儿出事,大概还请不动这尊大佛呢!”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吴三省无奈地举双手做投降状,“真是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

“够了!你们的亲情大演绎完了没有?”小花的声音突然冷冷地传了过来,“是不是你们所有人,都没把我放在眼里过?有没有谁来告诉我一声,这一切毕竟我也是当事人?”

吴邪有丝尴尬:“小花,我知道你不好受,我和你一样,等事情过了,我们和他们算总账怎么样?”

“我没有问你!”小花转过头,“吴三省,我想你还欠我一个解释,为什么不坦白说出来?这段时间,你做我老子做得很爽吧?你最好坦白告诉我,你是不是暗地里威胁我妈?不然,她怎么可能会配合?”

“因为这是我的主意。”门口,突然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原来不知何时,门已经开了,门外站着许多人,站在中间的正是解夫人,秀秀扶着他,解子扬站在秀秀旁边,胖子朝吴邪耸耸肩。

小花脸上终于有了愕然的表情:“妈,你怎么来了?”

“如果我不来,你是不是打算对付完吴三省后,却瞒着我一辈子?”

解夫人的语气并不严厉,反而有种无可奈何的感觉,胖子立刻笑着打了个圆场:“来来,大家都去客厅坐吧,嗨,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大人物,全北京城的经济都撑握在我王胖子的小破屋子里了。阿彪,阿全,快,把胖爷的好茶拿出来俨俨沏上一大壶,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带客人去客厅啊,难不成让客人都站着不成?”

胖子的手下立刻都答应一声,于是一直七手八脚的忙乱,解夫人第一个转身,由秀秀带着走向了客厅,小花也没有办法,此时总不能再摆脸色给母亲瞧,只好也走了出去。

吴三省见四下没了人,就走到吴邪旁边。笑着略带讨好地说:“大侄子,知道你这几年辛苦了。我……我这不是也没办法嘛,一开始风声紧,后来回来又瞒着你,不就是怕你太善良容易上别人的当嘛!再说,把事情说出来后必然要说到小哥中毒的事情,又怕你担心,所以那个……”

他话没说完,吴邪突然一转头,啊呜一口就狠狠地咬在他的肩膀上,吴三省痛得差一点叫出来,那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丰富多彩,吴邪还不松口,越咬越紧,似乎想把他的肉咬一块下来,他只好拼命地使眼色给张起灵,示意他把吴邪拉开,张起灵却假装没看见,转过头也走出屋子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吴邪才松了口,看着吴三省肩上带血的牙印,恨恨地说:“这就是你骗了我这么多次的下场,这次可得长记性了吧?下次,你要是再犯,直接就把你的腿给废了,看你还敢不敢跑?”吴三省苦着脸,一句话也不敢说。

来到客厅,解夫人已经坐了下来,对着胖子手下递过来的茶说了声谢谢,对着众人笑道:“你们别把我当慈禧太后,我只是来找儿子说几句话的,要论长辈。”她看向随后进来的吴三省,“我还够不格,要不是三爷安排得好,我这傻儿子,大概也没现在这么省心。”

“妈!”小花不满地喊了一声。

解夫人笑着摇摇头,对他招招手:“过来,儿子。”

小花只好有点不情愿地走过去,刚刚还意气奋发气场十足的他,此时站在母亲面前,头微低,嘴巴微微地抿着,一脸孩子气的神情。解夫人拉着他的手站起身,硬把他的身子转了个方向,对着吴三省:“你先向三爷说声对不起,刚才只是误会,你太没礼貌了。”

“妈,是他瞒着我在先,现在这种情况,我怎么知道他是好是坏?何况,我怎么不礼貌了?我还没怎么呢,你就来了!”

“你看你,就这个傲性子,我就不明白你这个性子像谁,你爸可不像你这样。”解夫人瞪他一眼。

吴三省笑了笑:“他像九爷。我小时候,和我老爹见过几次九爷,一样的聪明,一样的骄傲,再过几年,等性子稳了,那气势,比他爷爷还足呢!”

“那也要他有命活下去才行。”解夫人轻轻地抚着儿子的头发,“儿子,你不要当妈什么都不知道,你现在碰到的危险,妈早知道了。不瞒你说,在你带三爷和我见面的前几天,我就和三爷见过面了。他告诉了我事情的经过,问我的意见,我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先不告诉你,一切按张小哥的原计划来。”

小花吃了一惊,不由得也恼怒道:“妈,原来你早和他见过面了?我是你儿子,你也不相信我吗?我会把这事搞砸了吗?”

“你会!”解夫人重重地说,又指指周围,“你看,今天不是搞砸了?差一点要动手了吧?要不是我事先想着不对劲,逼着你伙计说实话,又马上联系了秀秀和子扬,大概现在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子呢?”

小花却问秀秀:“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

“小花哥哥你别冤枉我,我连吴三叔回来了都不知道。”秀秀摇头地说,“是最近子扬刚刚告诉我的,我才知道背后有这么多事。”

小花却还是沉着脸道:“反正一句话,要不是我今天这么一闹,你们大概一直都不会告诉我的。我承认,我有时候是不够稳重,我也很固执,但是是非黑白我还是能分清的。妈,你不要老把我当小孩子,我不需要你再扶着我走了,我知道你想保护我,不想让我太过于烦心。可是你看今天,闹成这么大的误会,结果弄得好像是我错一样。你知不知道,万一这个吴三省也是说谎的,他也来个无间道,你又这么相信他,我们解家就真的完了!”

解夫人怔了一怔,她似乎也没有想到这一层,此时吴三省却走到了小花面前,收起了刚才有点嘻皮笑脸的神情,顿时变得严肃无比。

“太好了!雨臣,我很高兴你能这么说!原来到现在你也不相信我,而且你的确不该相信我,所以现在,我是真的放心了。比起大侄子来,你是略胜一筹!你爸爸也可以在地底安心了。”

他低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竹哨子,“连环在世的时候,最喜欢做这种哨子。他说,他有个儿子,非常非常的聪明,他很希望他可以陪着儿子好好地磨练着长大。他对我说,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希望我可以代他做这件事,让他的儿子可以真正担任起解家的责任来。当初小哥无意中说出这个计划的时候,恰好说中了我的心事。你以为我想演你爸爸,我这性子,天不怕地不怕,你爸却是个谨慎内向的人,我他媽的的演得很累的,都快演得人格分裂了。可是我想,我就是要试试你,看你对我的怀疑会发展到一个什么地步,你又会采取什么样的措施。”

他停住了,把哨子放到了小花的手心里,这才微笑道:“你过关了。今天,如果我真的意图不轨,你已经出奇不意地把我抓住了。这样的环境,时刻保持一颗警惕的心,是一件好事,虽然也很累。不过连环有你这样的儿子,我也替他高兴。你不要怪你母亲,也不要怪其他人,他们都是你现在最值得信赖的朋友,你这一关,还要他们帮你闯过去呢。”

小花低头看着手掌心中的竹哨,又抬头看了看吴三省,眼神已经柔和了些,“谢谢你。”他终于道,“我相信你。”

吴三省终于笑了,其他人也都笑了,满场的紧张气氛总算缓和了些,解夫人疼惜地看着他仍然并不开心的侧面,叹了一口气。

小花就把母亲重新扶回了座位上,解夫人又叹了口气,才说:“儿子,你爸爸早就去世了,这一点我是知道的。还在六年前,三爷冒死通知过我一次,他是病逝的,我就已经知道了。不过我想,还是不告诉你罢,反正你对他感觉也淡,没有必要说起。但你爸很疼你的,他要做大事才不得不管你,你不要怪他。”

“妈,我没有怪他。”小花点头,“我知道我有今天这一切,都是他给我的。”

解夫人心慰地点点头,眼角微湿,那脸色却似又苍老了许多:“儿子你大了,妈知道你现在正在生死关头,但妈帮不了你,也不给你压力,妈相信你一定能闯过去的。你看你有这么好朋友,你已经很幸运了,当年,你爷爷你爸爸可都是一个人单干的。”

小花伸手拥抱住了母亲,轻声说:“妈,你放心,我很好。我和吴邪,秀秀都不会有事的!我的家人和朋友都在这里,我会相信他们,配合他们,我不会再一个人任性了。”

不知怎的,说这句话的,他的心里,却泛着一阵阵痛楚的酸意。他知道,在场的所有人,在他心里却并不齐全,唯独缺了那么一个,但那并不是他该信任的人。

他不知道那个人此刻在哪里,在最危险最困难的时候,那个人并不在,他也不知道当初那人的离开,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过于骄傲,如果他当时表现出软弱,那个人又会不会留下来?

可是他也知道,他不该太奢求,这满满一屋子的人,已经够多了,有时候,适可而止就好,至少母亲能够健康,剩下的三个都没有性命之忧,把真正的凶手给抓住,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其他的,都不要多想了。

“好了,你们继续说吧,我累了,我先回去吧。”

解夫人轻轻推开儿子,面带微笑,秀秀走过来温柔地笑道:“阿姨,我陪你回去。”

解夫人含笑点头,向众人道了再见,小花吴邪就陪着她们一直走到了门口,小花又让跟来的人也一同回去,看着车子开走了才回屋。

他看到解子扬始终微笑着倚在角落里,一直都没有说话,便也走到他面前,拍了他一下:“好了,是我不对,之前对你有点偏见,给你道个歉。”

解子扬笑着看他:“道什么歉?我可是真的,不是假冒的,我说不定真的会来夺走你的一切的,你还是小心点。”

小花却一副了然的样子:“该小心的是你,把霍家弄好,别出岔子,我这边自顾不暇,就不管了!至于秀秀,你知道怎么做了,对人家好点,你真是拣到宝了。”

解子扬被他说的一愣,随即脸就有些红了,吴邪听出一点端倪:“老痒你不是吧?就这么会儿功夫已经近水楼台先得月了?真有你的!假公济私!”

解子扬不好意思地笑笑:“八字还没一撇呢,你们别瞎说。”

“那还不容易。”小花揽住他的肩膀,“现成的军师不就在这里?说真的,我还真不习惯有一天会叫秀秀嫂嫂呢!”

“去你的,别胡说了!”解子扬打了他一拳,自己则闪身到门口,“我也不跟你们玩了,霍家现在有点问题,我还要回去帮秀秀查账,走了。”

“对了,老痒。”吴邪叫住他,“我马上要回杭州了,过段时间再来,先和你说声再见。”解子扬笑着朝他扬了一下手,走了。

“好了,一切误会消除,大家又团结在一起了!”胖子拍了一下手,“大姐头也该醒了,我去看看。”

他说着,却回头看了一眼吴三省:“喂,老家伙,你去不去?”

吴三省却紧张地直犹豫:“这个……我……不太好吧?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胆量做就没胆量承认。”吴邪笑道,“你当初吃文锦姨豆腐时,怎么就没想到今天。”

“臭小子!有你说话的份吗?没大没小!她可是你亲堂妹!对了,她叫什么名字?”

众人一时答不上来,吴邪才说:“她叫吴鸢,你不是最喜欢你家院子里的鸢尾花吗?我取的,好听吗?”

“那叫鸢什么花?”吴三省抓抓头,“我一直都叫它马莲花来着。”

吴邪顿时无语了。吴三省又呵呵笑了两声,搓了搓手:“我还是去看看她吧。”

“三叔,我和小哥马上要回杭州了,你去不去?我本来就打算把你女儿带走的,既然这样,一起走好吗?反正你那烂摊子我也不要管了。”

他这话一说,胖子似乎有点不高兴:“天真,大姐头现在还很不舒服,怎么能经过长途跋涉?”

“也不算长途——”话没说完,张起灵就碰了他一下,他立刻想到了什么,笑道,“哦——胖子,你是不是也想跟着我们去啊?房费另付!”

“他娘的少寒碜我,胖爷我才不上你这个当呢!”

“好了好了,我们暂时不回去。”吴三省想了想才说,“大侄子,麻烦你再看管段时间,我和我女儿好好聚聚,等我们父女相认了,再回来,不会耽误你和小哥的二人世界的。”

吴邪一时语塞,却见吴三省已经弯下腰,将那旅行袋里的神仙草挑了一半出来:“我们一半你们一半,小哥——这些能挡多少时间?”

他这话一问,吴邪的心情瞬间又低了下来。张起灵却很平静地说:“好几个月,你多拿点,她发作的程度比我严重。”

吴三省虽然也想多拿点,但终究是不好意思,仍然只是拿了一半。吴邪却一直不再说话。

吴三省和胖子走了以后,吴邪才看到小花:“怎么样,我们也走了,送我们一程呗。”

“没问题。”小花甩了一下钥匙。

他们三人一起出了门,上了车,以往是黑瞎子开的车,可现在只能让小花开车了,而且缺了一个人闹腾,场面似乎一下子冷了许多。吴邪见小花神色黯然,知道他必然更加的不适应,本想安慰他几句,但又想到自己和闷油瓶也不见得好到哪儿去,就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他们就这么默默地开到了机场,小花打了个电话,又给他们弄了两张票,离起飞还有一个小时,也该是时候进去了。

“我不进去了。”他站在门口,“一路顺风。”

张起灵点了点头,吴邪却伸手给了一个拥抱:“保重。”

小花也伸手紧紧地抱住他:“你也是。”

“我去那边看看,等三叔回杭州后,我就回北京。”

“好。”小花微笑。

“到时候,我可要看两个人来接机的哦。”吴邪笑着。

小花也笑了笑,然后又很爽快地应道:“好!”

“再见。”

“再见。”

小花就站在大门口,看着两个背影走进机场大门,他第一次发现,其实吴邪和哑巴张的背影有点像,高矮胖瘦也差不多。张起灵穿着蓝衬衫,吴邪穿着白衬衫,很是惹眼,只是张起灵走得更笔直更有力一点,倒是吴邪,可能是有点心思,所以走得有些颓然。

他看到张起灵就用另一只没有拿行李的手,轻轻地握了一下吴邪的手,但立刻放开了。

吴邪似乎也有些意外,转头看了张起灵一眼,随即就笑了起来,然后紧了紧肩带,他的脚步也轻松了很多。

他们已经消失在了小花的视线里。小花回头走向停车场,他在想,自己和另一个人走的时候,背影又是怎么样的呢?

停车场与机场有一段距离,需要穿过一道马路。刚来到停车场门口,一个小孩子在身后叫住了他,“叔叔。”

他回头,见是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手中拿着一个牛皮纸信封:“这是一位外国叔叔让我交给你的。”

“外国叔叔?在哪里?”他立刻问。

小孩摇摇头:“不知道,他早走了!外国人都长得一模一样,你要不要啊?”

小花就把信封接了过来,还想再问,那孩子已经转身跑走了。

他站在路边,慢慢地打开了薄薄的信封,往手心里扑了几下。

一张崭新的红桃A掉了出来,落在了他的掌心里。他静静地看了很久很久。接着,他抬起头,看着车水马笼,人流滚滚的街道,他就像一个站在孤岛中的人一样,所有的一切,都瞬间离他好远。

不过他仍然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表情,连一丝丝惊讶或者困惑都没有,平静得就像天边那朵静止不动的白云。

然后,他抬起手,把手中的红桃A对半撕了下来。撕成两片,四片,八片……

一直撕成了小小的碎末,手中只剩下了一堆红红白白的碎纸片,他才转身走到旁边一个垃圾筒里,将所有的纸片都扔了进去。

然后他没有再多看一眼,双手插在裤袋里,一个人慢慢地走向了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