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各人的计划
于是当晚,等小花回来,吴邪照例一个人在客厅等着他。
小花也不意外,说:“我们去房里说吧。”
吴邪就跟着他进了房,小花房间并不大,但是床和外间有一架山水屏风隔开着,所以无形中倒显得复古又宽畅了许多。
吴邪在椅子上坐下,小花却不坐,只是靠着墙,侧着脸,那眼光只是看着屏风上那一抹山水色,云雾间还画着一个若隐若现的水袖舞动仙子身影,似乎正在低婉吟唱。
“这屏风还是五年前,我登台时一位戏迷送我的。”小花缓缓地开口,又说了那个戏迷的名字,那是一个很有名的国画大师,吴邪自然是听过的,小花的戏迷各行各业都有,所以他也不是很意外。
只见小花又指了指吴邪身后装饰架上一个闪闪发亮的水晶雕塑说:“这是去年在国际金融洽淡会上,主办方送我的。当晚出场的所有国内经济人物中,只有我得了,也是第一个。”
吴邪轻叹了口气,他已经明白小花想说什么。
“吴邪,你看还有这个,我爷爷留下来的。”小花从床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碧莹温润的手掌大的玉璧,“那是我爷爷从一个汉代的墓里拿出来的。这虽然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可是也就是那一次,我爷爷不小心中了机关,伤了心肺,同去的伙计几乎全部都丧命了,其中还包括着我爷爷最喜欢的徒弟和一个才十五岁本家兄弟,他们都是解家未来的接班人。”
吴邪愣了愣,这件事他并不知道,解九爷的事,爷爷很少说,只说他年纪轻,思想新潮,不太喜欢倒斗,倒喜欢捣腾地面上的生意。
“吴邪你知道吗?也就是那次以后,我爷爷就有了退隐的念头,而且因为身体的伤痛,让他日日夜夜受折磨。虽然表面看不出来,但他已经不能下斗了。说实话,我们解家根本没有因为下斗而发达起来,反而过得提心吊胆,人尽凋零。后来爷爷开始做生意,境况才慢慢好了起来,家里也总算稳了。”
“小花,我懂。我们家也是这样,虽然三叔一直都还是老本行,但是家里真正富有的却是我二叔,而我爸爸,虽然没有什么钱,但他最稳定,有妻有儿。说到头,要不是没有吴鸢,三叔就是最惨的一个。折腾了一辈子,浑身是伤,结果却还是一无所有。”
小花凄然一笑:“吴邪,你明白最好。你知道我不能放掉这一切。解家有今天的成就,是我们几代人付出的努力。这不但关系到我一个人的名声,也关系到好多人。有时候,我根本不知道我是谁。台上的时候,我在扮演别人,台下的时候,我也在扮演我的角色。我已经分不清这些东西到底是我想要的,还是我这个角色想要的。但是说这一切都没有意义,无论怎么样,我还是必须得走下去,照着我的路走下去。”
吴邪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小花,我不管你平时在扮演什么角色,但在我面前,你根本没必要去扮。可是你现在为什么还是在扮演呢?你们家的情况不是一天两天造成的,这所有的一切,我知道你有你的无奈,但以你的谨慎个性,当初在和瞎子交往的时候,你就应该考虑到了。可你却不顾一切地陷进去,说明你已经准备好了所有最坏的打算。可你现在突然改变主意,突然和秀秀结婚,我相信一定有别的理由,绝不是为了什么家族什么名字,对吗?”
“哎呀我的好吴邪。”小花只是笑,“你绰号不是叫天真吗?我说得这么煽情,你怎么就一看穿我说的不是实话?”
“因为我们太像了。只不过我们走的是不同的路,你比我要辛苦得多。可是我站在这里,不是正好说明,这条路,有很多种走法。有时候随心所欲一点,也没有你想得那么坏。你为什么又一定要用这么极端的办法。”
小花看着他,突然伸出手,拥抱住了他,将下巴依赖地搁在他的肩头上,“吴邪。”他极轻极轻地说,“我只能这样,我没有办法可想。”
“怎么会呢?你想引钟立远出来,难道我不想吗?可是结婚真的好办法吗?你以为这时候他还想着报仇?他命都快没了,怎么可能因为你结婚而冒险出现?再说那天那么多人,你怎么抓得住他?你为了一个希望极度渺茫的机会,把自己和秀秀的幸福搭进去,一点也不值得!”
小花目光闪动,他把吴邪抱得更紧,在他耳边说:“今天我去见了我妈,她身体更加大不如前了,一天有半天时间要在床上。她最担心的就是我,从来不哭的她,今天只能拉着我的手流泪。她担心钟立远一天抓不住,我就危险一天,还怕她不在以后,我一个人更是过得辛苦。”
吴邪轻拍了拍他瘦弱的肩膀,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我妈今天和我说了一件事,她说我爸曾经留给她一样东西,让她在临终前交给我。前几天她偷偷看了那样东西,原来,是我爷爷生前的日记。里面记下了许多老九门的事,包括后来调包计的全部始末,以及所有涉及人员的生平和不为人知的秘密。”
吴邪听得一惊,猛地把他推开:“真的?那你把日记向她拿了吗?你看过里面记载的东西了吗?”
小花摇头:“我妈不肯给我。她说,要么她临终前给我,要么我结婚。我结婚就表示我才算真正长大成人,才能让她放心。她说,如果我结婚,她要我结婚那天当面宣布,我不会放弃解家所有的一切,我要用心地经营下去,一定不能让解家垮掉。她才能把那日记给我,因为无论里面有什么秘密,那都是与我们解家的名声地位相悖的,所以她就不怕我再去重新干那危险的营生了。”
吴邪呆愣愣地:“于是你就答应过了?你想用这个日记把钟立远引出来?因为上面有他和刘冬儿所有的秘密?”
“没错。我已经通知了各大媒体解霍两家联姻的事,明天一早,会统一把这消息发出去。而至于我爷爷留下的日记,我会通过暗渠道,在道上撒播。我相信钟立远一定会听到的。到时候,他要是在意这本日记中所记的东西,他会出现的。”
吴邪反倒是急了:“可这也是概率问题,他也不一定来啊!他现在情况,还有什么过去的秘密不能让我们知道的?他都无所谓了,早就和我们说过了。如果他不出现,也不抢那本日记,你怎么办?你就真结婚了?这种事不能开玩笑的。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为秀秀想。她和老痒——”
小花却蓦然打断他说:“这是秀秀先同意的,我妈说的时候,她刚好也在。反正这是迟早的事,没有比我们两家联姻更合适的。”
“合适你个头!”吴邪不由得火了起来,一把抓住他,盯着他木然的眼睛,“你是不是也失忆了?你有想过瞎子吗?他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如果说因为我做的傻事导致了你们的分裂,那我已经尽力弥补了!你不要这么任性好不好?名利固然重要,但没了名利也不会饿死。大家都是一日三餐,死后化成灰,你要这么多东西干什么?瞎子却只有一个,为了你,他连对自己有恩的义父都不顾了,他已经做得很好,你为什么还是要这么做?为了一个概率问题,你犯得着愚蠢地拿自己幸福做赌注吗?为了姓钟的那个变态混蛋值得吗?”
小花却用力将他扯开了,整理了一下衣领:“吴邪你真可笑,怎么你就觉得我和秀秀就不幸福呢?我们的感情可不会比任何一对情侣差。我们从小就被认为是一对,因为这是我们之间最好的选择。所以两家大人也有意无意地在培养我们之间的感情。现在多好,一举两得。婚总是要结的,顺便把姓钟的引出来,也省却了我一件事。”
“万一他不出来呢?他一心想着逃跑呢?”
小花眯了眯眼睛,突然向前大跨一步,将吴邪逼退了几下,“吴邪,如果他不出来,他一心想着逃跑。那么这就是需要你配合了!现在你是薄弱点,只要你不再感情用事为了解药去帮他,我们一定能抓住他!”
吴邪顿时变白了脸:“你,你什么意思?”
“吴邪,你把解药暂放一边可以吗?擒贼擒王,只要抓住了他这个人,还愁什么解药?我和你说实话,宋凝已经回美国了,他上司不满他在国内的表现,把他提前叫了回去。反正大毒袅已经抓住,钟立远这种小人物,他们根本不在乎,走走程序让国内警方配合一下就完了!所以现在只有我们了,如果你再一意孤行,万一他东山再起,又将是我们的心腹大患!”
吴邪脑中一片混乱:“我知道,我们不能辜息他。但是……你这一招胜算太小,我们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抓人固然重要,但是我们为什么要付出这样的代价去抓人?你做生意比我精明,这一次你亏大了!”
“总比什么都不做,全部赔本好好!他现在是最孤立最薄弱的时候,如果我们不在最好的时机主动采取行动,要等到什么时候?你说,你有更好的办法吗?这种时候,就要把那种男男女女的感情放在一边,全力抓人!我们一定要分清主次!”
“小花,你再考虑一下!”
“来不及了,各媒体的新闻稿已经拟好,再过几个小时,晨报就会全部报出来。”小花看了一下表,抬头朝着吴邪笑了笑,“到时候,要做我伴郎哦,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有你全程陪我,我会很高兴的。”
吴邪难过地望着他,不点头也不摇头,他实在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一回到自己房里,吴邪就急不可待地拿出手机,在张起灵静静的目光中,打了解子扬的电话。谢天谢地,电话响了几声就通了。
“老痒!”吴邪劈头就问,“秀秀要和小花结婚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哪里?你和秀秀是不是闹了矛盾!……不管有多么天大的矛盾,你一定要阻止秀秀!我知道你喜欢她,要是你再不努力,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然后不知道解子扬讲了什么,吴邪的脸色变了变,那眼睛也立刻黯了下去。
“你他娘的胡说什么。你跟我装什么官腔?你敢发誓说你不爱秀秀?你还是男人么?你就眼看着秀秀——”
他陡然住了声,愣愣地放下电话,对着张起灵愣愣地说:“他挂断了。”
“他说什么?”
“他说他只是一个员工,帮霍家完全是因为你和三叔的托付,并非有什么其他想法。如果非要说有,也只是因为想要回解家看看。他对秀秀只是朋友,现在忙帮完了,也没他什么么了——他还说,他挺累的,想出去走走,现在,已经不在北京了。这个死老痒,要紧关头只会溜之大及,真是没用!”
吴邪起身按住了他:“先坐下。”
“对,你,你快找瞎子!”吴邪却不坐下,“我劝不住小花,他一定行的。小花很爱他,只要他别再别扭,一切都还来得及!”
“来,你先坐下。”张起灵强按着他坐下,望着他,沉着问,“解雨臣是不是决定一定要结婚?”
“是。”吴邪无力地说。
“那么告诉瞎子也没用,他阻止不了的。”
吴邪垂下头:“我知道,但是……但是小花根本不是存心要结婚的,他只是为了引出钟立远!他太冒险了!其实虽然姓钟的曾经给他产生过很多的威胁,但现在威胁早已解除,而且害的是三叔陈文锦王盟,我都没有像他那样,可他为什么非要这么固执呢?我想,他一方面是为了抓人,一方面也是因为瞎子!他太爱瞎子了,但瞎子的情况又让他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无论怎样,他都不容许自己和这么一个危险的人物在一起,可是又放不下。所以他只能这么做,断了瞎子,也断了自己的后路!他性格这么极端,我根本劝不了!我只是奇怪秀秀怎么也会……”
“吴邪。”张起灵安抚着他,“你先别急着下判断,你把你们的谈话详细和我说一遍,一个字都不要漏。”
吴邪抬起头,在他沉稳的目光渐渐安静了起来。
“好,小哥,你听听看能不能想出一些阻止他的办法来,我不想看着小花这么下去。”
然后他就一五一十将刚才与小花的对话全部都讲了出来,听完后,张起灵久久都没有说话,吴邪也不催他,房中安静了好久,张起灵这才问了他一个有点突兀的问题。
“吴邪,以你的理解,你认为,目前对钟立远来说,有什么事可以让他受到刺激以至于他能现身?”
吴邪很认真地想了想,才回答说:“如果是以前,最大的刺激应该是报仇,当然他和刘冬儿的往事可能也会有点影响。毕竟像这样的江湖人,很不喜欢他的过去全部公开。但目前来说,这些都是小事,如果按正常思维,他最想的,就是逃跑。”
“没错,逃跑!”张起灵用力地点头。
“所以我说小花结婚没用啊,那姓钟出现在婚礼现场的概率太小了。”
“不,有用。”
“什么?”
“吴邪,解霍两家联姻,北京城一定场面空前盛大。如果再搞点活动,估计会引起大半个城的注意。到时候,防备空虚,正是逃跑的好机会。”
吴邪被他说得怔了好一会儿:“你说得是没错,但是……当时警力还没有撤除,他不能轻易地走的。”
“所以他需要有人帮忙。”
“你说是瞎子?”
张起灵盯着他:“不止,还有你!”
“我?”吴邪吓了一跳。
“吴邪,别忘了,他手里还有另一份解药。”
吴邪完全石化了。
“吴邪,如果他又拿我的毒做威胁,你会不会偷偷带他出北京城?这点小事,吴家的力量还是做得到的是吧?”
“是……”吴邪支吾着,“但我……”
“你会吗?吴邪?”
“我,我不知道。”
张起灵伸手抱住他:“没事,你不必愧疚。”
吴邪回抱住他的腰,难过地说:“小哥,我懂你的意思了。小花,还是没有相信我。”
“不一定。应该更多的是宋凝的问题,解雨臣在很大一方面正如你的说的,很可能是因为瞎子对他造成的影响。”
“没错,以宋凝的性格,怎么说走就走?就算上头要调走他,他也不会把这事弄得前功尽弃。所以他可能没有走,他只是不再出面,因为他已经不想和我们合作了。我真是变笨了,你看,我都被小花这个决定弄得乱了。”
“所以。”张起灵目光明亮,“从明天开始,吴邪,应该会有人劳劳盯着你,你是他们最主要的目标。”
吴邪问:“你的意见是什么?”
张起灵淡淡一笑,并不说话。吴邪也终于慢慢地笑了。他说:“那就让他们盯着我吧。”
于是次日,报纸电视网络等一切媒体,都报了解霍联姻的新闻。不过声势没有吴邪想得那么大,想来小花秀秀都想低调而行,只是发了一个通告而已。而新闻的大部分,都还在解霍两家的发迹史上,占了整篇新闻的十分之七,其他都是一些祝贺的名单以及日程的安排。
只是每篇新闻中那几个大大的“解霍联姻,天作之合,经坛大盛事,全国之盛宴”之类的标题,实在让吴邪看得不舒服。
而黑瞎子却是真的失踪了,期间吴邪也试图在找他,却再也没有他的消息,难道也和老痒一样躲了起来?
吴邪认为不太可能,以瞎子的性格,不是怒极就是惯常的嬉笑而对,之前他选择消极,主要是因为立场矛盾他比较两难,现在小花都结婚了,他也不会有顾忌,怎么可能反而会消失躲起来呢?
可是小哥也不知道,瞎子不想让别人找倒他的话,谁也没有办法。
吴邪有时候也想找小花谈谈,但小花太忙了。结婚的事情很多,虽然现在都是西式的,解家毕竟是大家族,有许多传统上的东西,解夫人也有好些事要准备,小花怕母亲累着,早出晚归,有时候干脆就在解家大宅里过夜。而小别墅里,吴邪和张起灵倒成了主人了。
吴鸢成了秀秀的其中一个伴娘,她也整天陪着秀秀挑礼服,买东西,对了,小花还在北京城最好的地段买了一幢大房子,交通方便,环境幽静,房价是天价。为了布置这套新宅,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连胖子都有时候会来帮忙,当然顺便和吴鸢会个面。
转眼到了十一月二十七号,北京城在前一天下了今年的第一场大雪,从小长在江南的吴邪,很少看到这样铺天盖地的大雪。转眼全城都是一片白茫茫,可是他没有半分的赏雪心情。这些天他也忙得要命,十二月一号是正日子,婚宴地点定在北京饭店,基本上已成定局,而钟立远却半分消息也没有,仿佛他也人间消失了。
幸好这天小花回来得早,三人难得可以坐在一起吃晚饭。吴邪也没有力气再和他说什么,大家累得都没力气争辩,小花这些天好像又瘦了,脸色并不是很好,但他总是会在人前笑得满面春风,吴邪都替他累得慌。
终于,吴邪还是忍不住放了筷子,决定做最后一次努力,“小花——”
可是他才喊了一声,就看到佣人推门进来,“少爷,外面有客人求见。”
大家都一愣,小花从不在小别墅见客,而且,这儿也没多少人知道,属于小花的私人住宅。
小花皱了一下眉,刚想打发走,就听到佣人又说:“是那个戴墨镜的黑爷,他,他就一个人来。”
这话一出,吴邪顿时心头狂喜,心说他娘的死瞎子,现在才出现,真是会吊人胃口!是想来一场轰轰烈烈的琼瑶爱情片吗?全球性第一爆炸绯闻就要在今晚诞生了吗?这下有好戏看了!
他看向小花,果然小花再镇静,也愣了好一会儿,他的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但马上又掩饰住了。
吴邪怕他拒绝,忙说:“外面下很大的雪,让他先进来吧,好歹总是朋友。”
小花却漠然地说了一句,指指窗外的夜色:“雪下午就停了,你看月亮都出来了。”
正当吴邪在哀叹又要弄砸时,却听到小花转身对佣人说:“让他进来吧,你去多准备一副碗筷。”
“是!”佣人看来也很高兴,黑瞎子住在这儿的那段时间,和佣人混熟了,大家都比较喜欢他没上没下的个性。
吴邪忙拉了一下张起灵:“我们吃完了,先上去,你们好好谈一谈。”
小花却说:“又不是不认识,躲开干什么?说了是朋友,难道你们不是朋友?”
但是他嘴上这么说,表情却是不置可否,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吴邪就说自己这些天和小哥都累了,要早点休息,就不由分说地拉着张起灵走上楼去了。
可是才一走到楼梯的拐角,他就停了下来。这儿的墙角有一个大的桔子树盆栽。这桔子树是棵假树,但枝繁叶藏,做得维妙维肖,而且上面还挂满了黄澄澄的桔子,很是挡眼。
吴邪立刻猛到了假桔树后面,并且示意张起灵也蹲下身。
“吴邪。”
“嘘——”吴邪做了一个不要吵的手势,张起灵只好不再说。
吴邪就睁大眼睛,透过茂密的盆栽缝隙,一眨不眨地盯着楼下客厅。这个位置很好,他可以看到客厅的全景。
很快门开了,佣人带了一个人进来。果然是黑瞎子。
他穿得很单薄,外面只是一件黑色的皮衣,敞着领子,里面只有一件黑色的低领毛衣,脸上仍然一如既往的墨镜,头发比上次见到似乎长了些,但大概被雪水打湿了,所以不算很乱。仍然全身上下黑色,只有肩膀和头发上,却凝结着好些小冰晶,脚上的黑皮靴也有泥水。
看来他在雪地里走了很长的路。他并没有换鞋,小花家的漂亮地毯上全部是他身上遇暖气淌下来的水渍和清晰的脚印。可是他混然不在意,他只是站着看着小花。
佣人已经出去了,黑瞎子仍然一动不动。小花就远远地也站在餐桌旁边,和他对视着,也没有动。
屋内暖气打得很响,黑瞎子身上的雪水一直在往下滴,小花只是穿了一件淡粉色的棉质衬衫,纤瘦的身影在灯下摇摇地映出一个很模糊的影子来。
吴邪发现,今天的黑瞎子,没有笑。是的,他一点笑的表情也没有,他像个雕塑一样,一进门就一动不动地望着小花。
许久以后,还是小花开了口。他说:“黑爷吃饭了吗?先喝口热烫暖暖胃吧,好歹大家朋友一场,千万不要拘束。”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不卑不亢,嘴角弯了弯,算是有了一个淡淡的礼貌的笑意。
黑瞎子因他的话而看了一眼散发着热气的餐桌,终于也回了一个淡淡地笑,“那么,先谢谢花儿爷的款待。”
“黑爷客气了。”
黑瞎子就走了过来,却并不坐下,只是拿起桌上剩下的半杯残酒,一饮而尽,然后又倒了一杯。
吴邪眼尖,看出那是半杯小花喝剩下的酒,也不知道瞎子是无意还是故意的。
小花却仿佛没看到似的,斜倚在桌子边,默然地看着他。
吴邪有些站不住了。以往这种情况,应该发生在自己和小哥身上才对,小哥不爱说话,自己说多了倒像个话唠似的。可是小花和瞎子都是很爱说话的那种人,有他们在,气氛永远不会沉默。
但今天明显不一样,他们都像突然变成了闷油瓶的祟拜者,该说话时却一声也不吭了。吴邪急得抓着桔子树的枝叶,只是干着急。
“吴邪。”闷油瓶又在他身后喊。“你别站在这里。”
平时三拳打不出一个闷屁来的闷油瓶,今天显得特别的罗索。
“没事。”他轻声说,“小哥,我们要不要帮帮他们?”他还未说完,就听到楼下终于传来了说话声,忙屏息着探身瞧去。
只见黑瞎子已经喝完了好几杯酒,才终于放下酒杯,回头朝着小花一笑,说:“本不想这么晚来打扰花儿爷的,只不过想着大家朋友一场,花儿爷大好日子,我不意思一下,也说不过去,因此特意来送份礼物。”
“黑爷说哪里的话?”小花浅笑着,“到时候你能来喝杯水酒,就已经很给我面子了,至于礼物什么的,就不必费心了。”
然而黑瞎子却摇头说:“到时候来不来,也不一定。礼物却是一定要的,是我一点小小的心意。”
他边说边低头,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吴邪忍不住好奇地伸长脖子,他虽然有点近视,但是戴着隐形眼镜,总算还是可以看得清楚。只见黑瞎子手心中,有一个方形的粉红色的小礼盒。盒子并不大,刚好手掌大小,不然也不能放在口袋里,上面用一根深红色的细锻带绑着一个小蝴蝶结,是礼品店经常可以看见的那种小礼盒。
吴邪不知怎的就想笑。他看着瞎子全身水气,酷酷的一身黑,却托着一个粉红色的少女型小礼盒,总是有那么一点违和感。他想象着这种小盒子能放什么呢,戒指吧,要么就是一些价值连城的玉坠什么的,要是戒指可就好玩了,小花是接受还是不接受呢?
果然小花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并不伸手接,只是笑着问:“这是什么?”
“你拆开来看看就知道了。”黑瞎子回答,语气很是温柔。
小花仍然没有动,他的目光在小礼盒上转了转,又看向瞎子,“黑爷要是诚心来送我礼,别让我为难好吗?”
“不为难。”黑瞎子将礼盒托高了些,“不是戒指,也不是什么家传的宝贝,只是普通的有价值的东西,花儿爷见过那么多好东西,这礼也就是微不足道,一份心意罢了。”
他这么说,小花也不好不接了。但是他仍然是没有将礼盒拿过来,只是轻轻地伸手将绑着的红色缎带上的蝴蝶结拆了开来,然后把缎带抽出放到在一边,又用另一只手将盒子的盖子小心地打了开来。
黑瞎子仍然托着,一动不动,吴邪因为是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的表情,盒子中的东西太小,他也实在看不清,但是却看到小花在看到盒子中的东西时,也一时之间微微变了脸色。
“这……”他只发了一个音节,继而又是沉默。
不,不是沉默,因为吴邪还是听到了声音。是一阵阵规律的滴嗒滴嗒的声音,就像时钟秒针走的声音,又像是秒表的声音。
他心中不由得一阵发悚,下意识地回头看张起灵,张起灵也正在看他,立刻伸手出紧紧地握住了他的,并朝他摇了摇头。吴邪心里一定,又往下看去。
“不喜欢吗?”黑瞎子将手中的盒子递到小花的眼前。
小花站着不动,脸色变冷:“这是什么?”
“这是一个圆形的秒表。”黑瞎子竟然还很认真地回答,又补充道,“上面的计时还有两分钟,时间很准,我是新买的。”
小花扬起嘴角:“好别致的礼物,有什么特别意义吗?”
“两分钟后你就会知道有什么特别的意义。”黑瞎子笑得神秘,他手中的秒表仍然令人心烦地滴嗒滴嗒地响着。
吴邪的心也顿时提到了嗓子口,任何人看到这种小型秒表,又听到这种滴滴嗒嗒的声音,自然会想到定时炸弹上。但是如果真的想炸死人,这种定时器是不会放在炸弹表面上的,大多数是装在炸弹内部,外面的人是看不出来的。而黑瞎子这样东西,到底是什么,目前还真不好说。
“小哥,他不会这么不靠谱吧?就算小花要和别人结婚,他也不用走极端,实在太荒唐了。”
张起灵却毫不在意地说了一句,“没事。”
吴邪被他一说,又想了想,觉得这个所谓的秒表计时器肯定不会是炸药。虽然他不是很了解瞎子,但是他相信,以瞎子这些年来的出生入死,必然经历过许多大风大浪,无论他有多爱小花,即使这是他唯一的感情,他也不可能为这事而做出同归于尽的蠢事。以瞎子的脾气,就算小花真的结了,他也有本事死皮赖脸地把他抢回来,他就算真要炸,也要去炸小花的婚宴现场,而不是现在。
果然,他听到小花在最初的震惊后,那声音也平静下来了。
“黑爷这玩笑开得可真是没水平,你以为你拿出个秒表器,我就会怕吗?我就以为这是炸弹吗?这种小事,你根本不可能把自己的命搭上,不然就太愚蠢了!”
黑瞎子懒洋洋地笑了:“花儿爷真是抬举我了?那你觉得我会做什么?什么叫大事?什么叫小事?对我来说,国恨家仇和风花雪月没有任何区别,做任何事全凭我高兴。而我一直认为,能和花儿爷一起死,是一件挺开心的事情。有这样的机会,我也很乐意去试试。”
他一边说着,一边微微倾着上身,转动了一下手中的小礼盒,慢悠悠地说:“还有一分半钟,花儿爷要抓紧时间,现在跑还来得及。”
吴邪抓紧张起灵的手,手心也开始冒汗,此时他也不敢确定了,因为黑瞎子这个人有时候的确挺疯狂,小花的结婚如果真的把他刺激到了,指不定他真的会和大家一起同归于尽的。
他拉着小花同归于尽,没必要把自己和小哥一起送上做垫被啊,难不成到了阴间还要凑一桌麻将?
“吴邪。”张起灵在他身后也蹲了下来,按住他的肩膀,“再等等,别过去。”
吴邪的确是有想冲出去的冲动,此时也等不了,因为只有一分多钟了,但闷油瓶这么说,他又乖乖地不再动。
小哥比自己了解瞎子,小哥说没事就一定没事的。
小花,他心里喊,赶紧把瞎子的盒子拿过来,扔出窗外去!他要疯,你可别陪着他疯!
然而出乎吴邪的意料,小花既没有去夺盒子,也没有逃跑。他定定地望着黑瞎子,黑瞎子也望着他。
“为什么非要这么做?”他轻声说,“黑爷你这样的举动,说出去只会被人笑话,一世英名也就毁了。何况,你以为我是那么容易妥协的人吗?”
黑瞎子笑得凄凉:“我从来没有什么英名,我做事向来我行我素,怎么想就怎么做。何况,我并不想让你妥协,你有足够的时间离开。至于我怎么样,那是我的事,不劳花儿爷费心。”
小花将目光移开,望着他手中的盒子,“我知道,这不是炸弹,这是假的!”
“我没有说是炸弹,它就是一份小礼物而已。”黑瞎子也看着手中的盒子,“还有五十秒,你还有时间。”
小花默不作声。黑瞎子转向他,柔声问:“只有四十秒了,你怎么还不走?”
小花抬头看他,轻蹙着眉,“我们已经分手了,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黑瞎子却抬起左手,轻柔地拂开他额前的一络短发,说:“别说了,快走吧。”
小花仍然不动,眼色迷漓地望着他,“你现在到底想要我怎么样?你这么做,无非就是逼我而已。”
他的语气一反之前的强势,却一下子显得楚楚可怜起来,声调中也带了一丝颤音。
黑瞎子却把手缩了回来,甚至向后退了一步,“我没有逼你。”他怔怔地望着手中的礼盒,嘲讽地说,“我不过是送一份礼物而已,你何必为难成这个样子?你要喜欢就收下,不喜欢就算了。”
秒表上的时针在他们的对话中,继续滴嗒地前行着,还只剩下十五秒钟了。
猛地,黑瞎子突然对着小花大吼了一声:“解语花!你傻的吗?你怎么还不跑?它就是炸弹!我现在一无所有,什么都做得出来!”
然而,就在他大吼出声的时候,小花突然一反常态,快步地走向他,用力地扑进了他的怀里,伸出手臂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黑瞎子完全愣住了。
吴邪也愣住了。他想过一万遍的可能性,小花逃跑,小花发怒,小花无动于衷,甚至把礼盒夺过来扔出去等等,但是绝没有想到小花会主动将黑瞎子抱住。即使以前在两人没有矛盾还在一起的时候,他还要摆三分架子,很少让瞎子轻易地占便宜,但是此时,他抱得这么坚决,几乎将整个身体都贴在了瞎子的身上。
“让它炸吧!”他把脸埋进黑瞎子冰冷湿透的肩膀里,“炸得越干净越好,谁都不用活了!”
“花儿——”黑瞎子低喊一声,用单手将他瘦弱的身子抱紧,小花手臂也更加用力,几乎要把自己嵌进他的身体里去。
两行温热的眼泪流进黑瞎子单薄的衣领里,他咬紧牙关不吭声,那是他第二次在黑瞎子面前流泪,都是他实在无法忍受的时候。
只听得秒表滴——地一声长音,时间到了。
随即,扑地一声,粉色的礼盒中,突然串起一股高高的金色的火焰,那如礼花绽放般的点点金色星光,如怒盛的繁花一般,从黑瞎子的手掌中腾空而起,在半空中不断地绽放,璀灿,撒落……
尽管屋子里开着灯,但是烟花的光芒仍然非常夺目耀眼,那在一瞬间四散开来,圆形的一圈又一圈美丽的金色光芒,在半空中一直停留了半分多钟,才终于渐渐地稀疏了起来。
原来,这个礼盒里的确不是炸弹,而是一个漂亮的烟花而已。
小花闻身将头转过来,他仍然倚在黑瞎子的怀里,晶莹的眸光里,被烟火的光芒衬得闪闪发亮,他静静地看着,没有半分意外,却仍然满眼的流光溢彩。直到烟花渐熄,小花这才感到熟悉的轻吻落在了自己潮湿的脸颊边。
“好看吗?”
“好看。”
“我说了只是一份小礼物而已。”
“我知道——”
“知道还扑过来?装得像很害怕的样子。”
“我只是配合你,我知道你希望我害怕得扑过来。”小花有点调皮地瞟了他一眼,“这下你满意了吧?我可是给足了你面子。”
他脸上泪痕未干,刚才的哭泣绝不是假的。但此时却又风情万种,似乎又一下子回到了那个似嗔非嗔充满了诱惑的解语花。黑瞎子心中一荡,手中的烟火已烬,他用双手劳劳这将这具柔软又瘦弱的身体抱在怀里。
“既然是配合我,刚才我让你逃,你为什么不逃?如果真的顾自逃了,我会对你死心的!”
小花睁大眼睛望着他:“门在你身后,你拦着,我怎么逃?要不然你现在就让开,我马上逃!”
黑瞎子轻笑着,俯下脸去,让两人的视线贴近,“刚才让你跑不跑,现在又想跑,想都别想!”
然后他立刻将炙热的双唇覆上小花的,小花虽然愣了几秒,但很快就攀住他的脖子,很热情迎合着他狂风暴雨般的热吻,手指插进他湿漉漉的头发里,黑瞎子就顺势抱着他的腰,走了几步,将他的背贴在墙上,一只手已经伸进他的棉质衬衫里面……
楼梯口的吴邪微红着脸转过身,低声说:“小哥,那个,我们还是进去吧。”
张起灵淡定地望着他,“你不看了?”
“额,不看了。再看下去不太合适。”吴邪心想楼下的这两人肯定是一时半会不能消停的,从楼下到楼上,从沙发到床上,那是必经之路,要是被撞见了,尴尬是小事,小花一定会杀了自己的。
谁知道张起灵竟然说了一句,“再看会儿吧。”
“啊?”吴邪惊愕地瞪着他,心说这个闷油瓶子竟然也有这种恶趣味,果然男人都是好色的,连不食人间烟火的闷油瓶都不例外。这种现场版看得很爽吧?
“可是——”
“嘘。”这回张起灵不要让他说了,又指指楼下,说,“你看。”
吴邪只好慢慢地转头,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可是他却听到了楼下有了动静,原来两人已经开始说话了。
他只好定睛一看,只见小花还是被瞎子按在墙上,他的身体都被笼罩在黑瞎子的怀里,所以吴邪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想来也知道肯定是衣衫不整的,因为他听到了两人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喘息声。
但是黑瞎子却并没有再继续那些火热的动作,他微微分开一些,用额头抵着小花的额头,吴邪用尽耳力,才听到他在用一种乞求般的,但又极其蛊惑般地问:“后天不要结婚了,行吗?”
小花没有回答。吴邪也屏息了,他以为自己错过了小花的回答,但仔细听着,却确定小花真的没有回答。四周又再一次恢复了一片安静。
一声不轻不响的“砰”打破了满室的寂静。随即便是吴邪的一声:“哎唷!”小花随之立刻推开了黑瞎子,抬头往上看。
只见楼梯边,吴邪苦着脸用手揉着脑袋,而一个火红的塑料做的大桔子在他面前蹦跶了一下,又一蹦一蹦地顺着楼梯滚落下来。
原来吴邪之前用力抓着桔子树,一直摇晃,那上面的桔子和枝干是用一个小勾子连着的,经不起他不断地晃,渐渐脱开,早已摇摇欲坠。
“小哥。”吴邪抱怨道,“你也不提醒我。”
“我提醒过你了,让你不要站在那边,是你不让我说话。”张起灵面无表情把他拉过来看他的头,“打得不重,没有包。”
这一刻吴邪很有掐死他的冲动。这死闷油瓶子一定是故意的。
小花迅速地将衣服整理了一下,这才说:“你们也听够了,下来吧。”
吴邪十分不好意思,结结巴巴地说:“不,不了。对不起,我们只是——路过而已,你们继续。”
黑瞎子笑道:“小三爷,你们都还是下来吧,偷偷地听不如光明正大地听。”
吴邪见他神色一点也不变,知道他肯定早就知道楼上有人了,说实话,以瞎子的本事,要是连楼上有人都听不到,大概早就死了八百次了。这一刻,吴邪倒是迷惑了,他见小花面色绯红,还在迅速地调整中,估计小花刚才肯定是有点投入的,但是瞎子却看不出来,自然中带着调侃,是他一贯的痞样。
他转头看了闷油瓶一眼,尽管闷油瓶向来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变色,但吴邪却总感到闻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这两人在搞什么?
两人慢慢走下楼,小花恨恨地瞪了吴邪一眼,吴邪也只好尴尬地笑笑,没话找话地问:“吃饭了吗?这满桌子的菜不吃可惜了,反正刚才我们也没吃完,要不要一起吃?”
黑瞎子忍着笑:“谢谢小三爷的关心,我不饿。倒是打断了你们吃饭的兴头,你们自便。”
“我们也不吃了。现在我们也下来了,你们又没话说。我知道你们之间还有事要解决,我们不便打扰,我和小哥马上就上去。放心,这次绝对不偷听了。”
吴邪回头扯了一下张起灵,张起灵还没有反应,却听到小花已经开口:“你先去换身衣服,别着凉了。”原来他是和瞎子说的。
黑瞎子笑得开心:“小花儿你这是关心我吗?好难得,我从来没有听过你这么温暖的话。”
小花哼了一声:“我关心我家地毯,你把地毯弄脏了,我明天又要换。”
刚刚的失控柔情已经恢复了正常,小花又开始把自己武装起来。
黑瞎子也不以为意,反正他也习惯了。因为他总有办法从这些不冷不热的话里听出小花的好意。但他还是站着不动,笑道:“好,不过,我还是想要先听到你的回答。”
“什么回答?”
“我刚刚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
刚刚他说:“不结婚了,行吗?”
吴邪以为自己错过了小花的回答,原来他真的没有说过。他不由自主地也看向小花,却见小花微咬着嘴唇,站在墙边,又一声不吭。
“小花——”吴邪说,“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人,不过我还是想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是再认真考虑考虑。什么对你来说是最好的,最值得的,你应该清楚。”
可是小花却看向他,严肃地说:“吴邪,就算全世界劝我改变主意,也不该是你啊。我以为你会明白,这些天,我做了多少准备,通知了多少媒体,印了多少张请贴……我知道,我这件事做得不一定对,但既然做了,我一定会做到最好。因为现在涉及到的,不仅仅是我解家的事情,也关系到秀秀的声誉。即使我现在改变主意,你认为我能够逃开所有的后果吗?”
“既然这样,那你刚才算什么意思呢?”吴邪指了指瞎子,“你这不是耍人吗?你在那个烟火燃放之前,不顾一切地跑掉,不是更能解决问题吗?又何必给别人产生希望呢?”
小花不回答,他转身,望着黑瞎子,黑瞎子的嘴角仍然弯着,但笑容已经有点僵了,他的笑也开始发苦,“看来这个答案。”他讽然地说,“并不像我想得那么好。”
小花深吸了一口气,他晶莹的目光如水,竟然变得出奇的温柔。
“我承认,我喜欢你!很喜欢!我一直以为,我不可能这么喜欢一个人。但是现在我不想否认。不管你是男人也好,是钟立远的什么人也好,这些都并不重要,我也没有非要和你敌对。可是,你我都知道,以我今时今日的地位,就算我一辈子不结婚,我也不可能和你公开在一起。我早就不是我自己了,我身上代表了无数集团的利益以及许多人的命运,我的行为不能有一点点的差错。即使我能够承担这个后果,我也不能够拉上那么多人为我做牺牲品。”
小花的泪光在眼中摇摇欲坠:“我不说虚伪的话,我知道一旦这个决定做下,我们之间,以后连朋友都不能做了!虽然我真的很喜欢你,我没有骗你!就算吴邪他们在,我也不怕承认,我很羡慕他们,我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一刻,多希望我家也只是一个纯粹盗墓的,我也有能干的叔叔伯伯来帮我打点一切。但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就像你没有办法改变你和钟立远的关系,我也没有办法改变我自己的路。”
吴邪在一边也听得很是心酸,小花说羡慕他,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问题,他和闷油瓶之间也正在经历生死考验。或许如果他和小花换一下身份,他们的问题全部都不是问题。小花很洒脱,他不会时刻把生死放在心上,致命的毒也不一定会让他太过纠心。而自己纯粹地感情大于理智,也不一定太过在乎所谓的集团利益,可以放下所有一切执着地去要自己想要的东西。
但万事却总没有如果,现在他们所面对的问题,都是双方最致命的问题,谁也跨不过那道鸿沟过去,只好在各自的领域煎熬着。
黑瞎子听完小花这段话,他也终于撤底收起了嘻笑的模样,“花儿爷这么说,就表示一切都无可挽回了?”
小花略昂起头,将眼泪收进,崭钉截铁地道:“是!”
“那么,无论我做什么,做什么,今天注定是白来了,你这是要和我真正一刀两断了!”
小花不吭声,算是默认。
吴邪忙说:“不要这么说,大家好歹都出生入死过,瞎子,不管小花怎么做,你不要怪他,而我们,都还是你朋友。你不会这么小气,把一切都抹杀掉吧?”
“小三爷你果然天真,都到了这个份上,你还要做朋友,根本是不可能的。”
黑瞎子嘴上回答着吴邪,眼睛却还是紧紧地盯着小花,“本来我还打算,我来这里赌一赌。如果花儿爷最终可以放弃结婚,无论有什么样的后果,我尽量让你不受到伤害。甚至我还想,我之前一直都犹豫不决的两难,也肯定会因为你而和那边彻底断了。但现在,既然事与愿违,那么花儿爷你,也终于帮我做下了决心。”
他嘴角上扬,现出一个冷冷地笑容,然后他环视了三人一圈,慢慢地继续说道,“既然大家把话都说开了,我也不妨直说。这么多年来,我做每一件事,从来都不喜欢空手而归。这一次我来,我也是做了两手准备。花儿爷这事是吹了,但是另一件事,我是必须要达到的。”
吴邪被他的笑心里直打鼓,下意识地去看小花,果然小花也警惕起来:“你还想怎么样?”
“很简单。”黑瞎子施施然地向他扬了一下眉毛:“这些天在道上有一个很火的传闻,说花儿爷结婚那天,会公开一本解九爷当年的日记。这里面涉及到一些故人的往事。我义父不太希望他自己的事被别人知道,所以我想提前将这本日记借去看看,顺便也劝花儿爷打消了这个想法,以免到时候大家都难堪。”
“果然如此,黑爷,这才是你最终目的吧?”小花忍着怒气,眼中早已一扫刚才的温柔,变得萧杀,“很抱歉,今天你大概注定要白走一趟了。别说这东西不在我这里,就算在我这里,也没有借给你的道理,那是我爷爷的东西,我不会给任何人!告诉你那位好义父,那天他要是不现身就罢,如果他敢打这本日记的主意,那大家就走着瞧,看到底谁才有本事能够成为最后的赢家!”
黑瞎子冷笑:“你又何必逞强。这种东西你留着什么用?除了惹祸以外,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既然现在警方已经撤了,大家都息事宁人算了。那日记里有许多解九爷以前见不得人的事情,你公开出来的话,对解家影响不小,要不然你拿出来,我也不带回去,当着你的面毁了,也省得夜长梦多,大家也互相两清了。”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小花转过身,冷冰冰地道,“我累了,不想再多说。黑爷请回吧,恕我不远送!不然再说下去,连最后的情面也没得留!”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刚才不是好好的吗?怎么说出这种话来?”吴邪忍不住插嘴,困惑地说,“瞎子你疯了吗?小花的难处摆在眼前,你不理解就算了,就算再怎么失望,也不该到此刻才做出敌对的选择。即使不论是非,识实务者为俊杰,你这就是和谁赌气呢?”
“小三爷你不觉得可笑吗?先做出选择的可不是我!既然你们可以为了伟大的共同利益而放弃个人感情,我为什么就不能因为恩义而放弃你们呢?你也说不论是非了,这件事谁对谁错,还不一定呢。”
吴邪还想再说,却被张起灵一拉:“都别说了。瞎子,东西你是取不回去的,识相得还是走吧,如果你硬来,你占不了多少好处。”
“是吗?”黑瞎子拖长了音,嘴角含笑,“哑巴,我知道你厉害。不过你现在中了毒,怎么说也打了折扣。要是真打起来,还不一定谁赢呢!”
吴邪怒道:“小哥根本没有受中毒的影响,少拿这件事来要胁我们!”
黑瞎子却没有理会他,只是转身冷冷看了小花一眼:“多说无益,花儿爷,既然你不肯借,那么,我只好硬取了!”
还未等小花回答,他突然整个身子一躬,一下子就跳上了桌子,然后像只猴子般猱身而上,高高一跃,长手搭住了二楼的楼梯,整个身体立刻轻巧地一翻。稳稳地翻上了二楼。
他这一招出乎所有人意料,而且速度又奇快,眨眼间就已经被他跃上了二楼,小花气得指着他喊:“黑瞎子!这是我的地方!你敢乱来?”
黑瞎子回头冷笑:“我不乱来,我就是去花儿爷房间拿样东西,马上就走!”他话音未落,已经冲进了小花的房间。
小花的速度也不慢,早已也跃上了桌子,但一个深蓝色的身影却比他更快,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张起灵也稳稳地跃上了二楼。
“小哥你快拦住他!”吴邪大喊。
张起灵也不多言,跟着跑进了小花的房间,小花仅仅只是慢了两三步,冲进屋子的时候,就见窗户大开着,张起灵站在窗边,黑瞎子却已经不见了。
“我一进来他就跳下去了。”张起灵指着窗户,又说,“他根本没有时间拿任何东西。”
吴邪也已经跑了进来,小花的房间简单整洁,一目了然,什么都没有破坏掉,更何况那个不知道放在哪里的日记。
“不,他拿了东西!”小花扫了一眼就脸色苍白地说,“我放在桌子上结婚戒指没了!快追!”
吴邪怔了怔,就见张起灵已经跳出了窗户,跳了下去,小花紧随而上,吴邪跑到窗边,这是二楼,并不高,他一咬牙也跳了下去,还好雪还没有结冰,雪地很松软,这些年来的锻炼让他也不再是个菜鸟,他在雪地上打了个滚,没有受伤,就跟着脚印追了出去。
闷油瓶早就翻出大铁门,小花跑到的时候,佣人已经把门开了,所以他直接跑出去,外面雪地很厚,没法开车,所以只好死追。吴邪盯着前面的背影,顺着他们的脚印在黑夜中狂奔,只见那追赶的方向直往小花家附近的小公园而去。
冬天的夜里,行人非常少,再加上雪很厚,所以大家其实跑不快。吴邪进了小公园的后门,不一会儿就追上了小花,却见他站在积雪的草坪边,并不再往前跑。
吴邪满头是汗,嘴里呼着热气,站到他旁边,还未开口,就看到宽阔的草坪上有两个身影已经扭成了一团,他们打得很激烈,激起了很大的雪花,但四周太黑,并不是很看得清楚。
“这……”吴邪也呆了一呆,不过他并不是很担心闷油瓶,只是问小花,“我们……要不要帮忙?”
“怎么帮?跑得太匆忙,我没带家伙,你呢?”小花问他。
“没有,谁整天带着家伙?”吴邪没好气地,“好好地干嘛弄成这样,你看你把他给刺激的,我本来就不赞成你结婚,这事的确是你错!”
小花却说:“我可不觉得我有错,我做每一件事都有我的理由!”
吴邪懒得理他,他心里担心闷油瓶,忙走前几步想看清战况,但却被扬起的一阵雪水差一点迷了眼睛,就听到黑瞎子在断断续续地说:“吴邪,把你家哑巴叫回去!关他屁事?这么积极干什么?”
吴邪怒道:“你把东西交出来就停手!你不是小孩子,别做这么幼稚的行为!”
“你也以为我在和你们开玩笑吗?”黑瞎子话语一顿,突然一声闷哼,随即怒道:“张起灵,你别惹我!”
随即吴邪就感到眼前似乎有寒光闪过,他忙大叫:“小哥小心!他有刀!”
张起灵并不回答,他只是伸出左手,突然一把拉住黑瞎子拿刀的手,用力一抓,将他手腕抓紧,就往后用力一拉,整条手臂就弯向自己的背后。这样,几乎就是把黑瞎子整条右臂缠在了自己脖子上,手中那把寒光凌凌的匕首也横到了自己胸前。
“哑巴,你这是自寻死路!”黑瞎子冷冷地低语,然后右手狠命一紧,紧紧箍住张起灵的脖子,同时将刀尖朝上,就往张起灵脖子上划来。
然而吴邪还来不及眨眼,就看到张起灵整个人一缩,那肩膀顿时瞬间小了好几寸,他上身缩小矮身往黑瞎子的臂弯下逃脱,右膝却已经飞快抬了上来,膝盖狠狠地抵在黑瞎子的右手手肘上,让他原本拿刀的右手一时之间被这种大力顶得往旁歪了出去。
幸好他反应快,将刀尖及时往旁边一甩,幸好没有刮到自己的脸,而刀尖仅仅是划过张起灵右手手臂上衣服,就被顶飞在了雪地上,同时张起灵已经完全将头伸出了黑瞎子的臂弯,转身就是用力一拳打了过去。
黑瞎子自然不会被他打到,他虽然已出于下风,但自保却足足有余,只见他将整个身体微后拗去,险险避开了张起灵的拳头,然后不退反进,右腿就扫了过来。
可张起灵却不想和他再打下去了,因为吴邪已经冲进了战局,愤怒地喊:“别打了!都给我住手!”
为了怕黑瞎子伤到吴邪,张起灵忙将吴邪拉了过来,避过黑瞎子的腿风,同时也说:“不打了!你打不过我的!”
黑瞎子倒也不再趁机进攻,其实此时张起灵因为要顾着吴邪,他如果不停手,说不定能反败为胜。不过他本意也并不是想和张起灵打架,所以也就只是站在原处没有任何动作。
吴邪忙转身去看闷油瓶右手手臂上刚刚被匕首划伤的地方,闷油瓶穿得很少,刀尖又利,所以衣服已经划破了,露出里面的手臂肌肤,上面被划了一道浅浅的血痕,虽然光线很暗,但用手一抹,还是可以感到粘湿的感觉。
吴邪气得浑身发抖,对着黑瞎子怒吼:“你这个疯子!你拿着刀就是来杀人的吗?这么快就给钟立远卖命了,果然我们都看错你了!”
黑瞎子却辩道:“我拿着刀只是防身而已,是哑巴先来惹我的,我可不会白挨打,谁让他多管闲事!”
“吴邪,我没事,别说了。”张起灵放下衣袖,将吴邪拉到一边。
小花此时也走了过来,他说:“吴邪,谢谢你们,你们不要管,我自己来说。”
吴邪只好退到一边,他见小哥神色如常,那伤口也只是浅浅地一刀,这才平下心来。
小花站在雪地里,和黑瞎子对视着。他说:“你拿了又怎么样?只是戒指而已,你以为你能改变什么?我的事不用你来干涉!也没有任何人能干涉!”
黑瞎子黑色的身影在纷扬的雪雾里,显得异常的醒目,“我知道,我今天做了许多以前都不会做的事,又幼稚又愚蠢,简直连我自己都看不起我自己。”
他低头看着掌心里精致的戒指盒,原本金线绣成的鲜红的盒盖被几片悠悠飘落下来的雪花所覆盖,“但我就是想不明白,“人人都说解家小九爷又精明又能干,年纪轻轻就能做到许多大享一辈子也争不到的地位,可是为什么我所认识的解语花,做每一件大事,总是要以牺牲自己为前提?结婚是你的事,我无权干涉。我只要你的一句真话,你真的想结这个婚吗?”
小花闻言,现出一丝讥讽地笑。夜色很沉,大概雪还没有下透,有许多的乌云堆积,压抑着就像要把整个世界都压垮。
“黑爷,我不是你,你独来独往,随心所欲。你不能忍受做你不愿做的事。可我早就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这世界就是这个样子,有你这样的人,也有我这样的人,谁都说不出哪种活法更好。我们走的是完全不一样的路,无论你今天做任何的事情,结局都不会有所改变的。”
“好!我最后问你一句,你是一定要结这个婚了?”
“是!”
“就当我求你,暂时不结,行吗?”
“不行!”这两个字在空气中凝结成冰。
黑瞎子笑了,他转身没有再看小花一眼。他看着吴邪和张起灵。他说:“对不起哑巴,我今天是疯了,无意伤你的,下次,你拿着匕首来砍我,多少刀都没问题,我绝不还手。因为像今天这样的蠢事,我也不会再做第二次!”
然后他独自踩着厚厚的雪,朝着草坪的另一端一步一步地走去。快走到尽头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一停,然后伸出放在裤袋里的手,随手一扔,把一样东西随手扔进了雪地里,再一次大步地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黑夜中。
过了许久,小花这才迈开脚步,走了过去,弯腰,从雪地里捡起了一样东西。
一只红色的绣着金线的精致盒子,是他的戒指盒,打开盒盖,一对闪闪发亮的戒指好好地在盒子里躺着,没有丝毫的损坏。
他把戒指盒捏紧手里,然后呆呆地站着,不动也不说话,面色苍白,眼神望着前方一条被踩出来的雪路,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第十一章 行动前的准备
回到屋子里,都快十二点了。刚才跑出去时,大家穿得都很少,尤其是小花,只穿了一条单裤一件衬衫,此时已经冻得脸无血色了。一路上他都不开口说话,吴邪也不吭声,大家都心事重重。今天晚上,他们同时都失去了一个重要的朋友,却多了一个难以对付的敌人。
然而更让吴邪忧心的是,到了屋子里借着灯光一看,小哥的手臂上衣服已经被血渗出了。照理说现在是冬天,血冻结应该是很快的,但是这道浅浅的伤口,在灯光下一直覆着一道又细又长的血痕,只要张起灵一动胳膊,那细细的血水就往外冒。
小花家里有最好的止血药,吴邪紧皱着眉头替小哥处理伤口,想说什么又不说什么,其实这只是一道很小的伤,比起以前在斗里所受的伤,简直是微不足道的。所以张起灵自己也不放在心上,包好后放下衣服就不再去管了,只是揉着吴邪的头发温柔地看着他,吴邪这才勉强展开了眉头。
小花看他们这个样子,心情也复杂地很,只说如果明天还是不见好,就让郑医生来打消炎针。吴邪也空泛地安慰了他几句,大家互相道了晚安,就各自回房睡了。
小花走进自己房里,关上房门,这才发现地上有好几个湿湿的脚印,那是瞎子留下的,床边原本放戒指的桌子下的抽屉有一半拉开了,只有他知道自己一般把东西都放在床边这张桌子的抽屉里,大概他找了一下,后来因为张起灵追上来,所以只好随手拿了戒指就走。
小花就走过去将抽屉抽好,坐到了床沿边,他全身冷得像冰,一点热气也没有,暖气开关就在床头,他也没去按,只是从口袋里拿出那个戒指盒,放在手心中反反复复地看,又打开来,拿出其中一只比较大的男式戒指,套在了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戒指有点大,套在手指上松松的,把手垂落下来就会掉出去,他就仍然把戒指放回了盒子里。把盒子盖上的那一刻,他低低地说了一句:“真是个笨蛋!”
手机响了起来,打断小花的思絮,他看着闪亮的屏幕,原来是宋凝打来的。
“师兄,听说刚刚你家发生了点事情,怎么样了?”宋凝一接起来就马上问。
他知道宋凝有派人在屋子附近,主要是为了盯着吴邪和钟立远私下联系,所以并不意外。
“没什么大事。黑瞎子来拿我爷爷的日记本,已经摆平了。”他懒洋洋地回答。
宋凝却笑了起来,那笑声中透着一丝暖昧:“是——吗?只是拿日记本吗?我的人好像远远的听到你们说什么戒指。师兄啊,这就是你不对了,明明人家很紧张你结婚,你还装出一副跟他不熟的样子,老实交待,你们两个什么关系?”
小花没好气地:“你这小鬼做好你的本职就好了,我的事不要你管!”
“我才不管呢,不过我早知道你们这种特别的关系,我们就不要出这种馊主意了。结婚这种事,牺牲太大了,我可不来活拆鸳鸯的。”
“你讲完了没有,尽讲些废话!”小花作势要挂电话,“我累了,不讲了。”
“好好,说认真的。怎么样?没受影响吧?吴邪好像也没和钟立远联系。”
“没有,一切都很平静。”
宋凝沉思了片刻:“师兄,我们这一着棋,终究只是比较大的概率,你要考虑清楚。如果姓钟的软硬不吃,怎么都不露面,我们就白弄了,到时候——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而且黑瞎子现在立场不明,他的所做一切到底什么目的也不好说,他跟你又——”
“你少拿我们的关系来做挡箭牌。”小花生气地说,“我和他怎么样,都是我们自己的事。我说过他和这事无关,你别去自讨没趣,他可不是好惹的。”
“好吧,有你这句话就行了。不讲了,你早点睡,还有三天,一切都成定局,到时候如果输了,我是真的要撤了。万一最终被他跑了大家谁都没戏,你自己小心点。”
小花恩了一声,就把电话挂断,这才胡乱拿了一件睡衣,走进浴室。热水是现成的,他很快就放了水,然后把衣服脱了坐进了浴缸里。
水很烫,他浑身冰冷,被水这么一泡,如针扎一般。他却仍然把身体迅速地埋进热水里,忍受着不舒服的感觉,蜷坐在浴缸的角落里,把自己紧紧地抱住。
他知道自己很瘦,但其实他并没有刻意地去保持身材,吃东西也不太顾忌。中医说,那是因为他思虑过重,作息不定的关系,所以怎么都没法强壮。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和手肘,从小练功,他的关节没有一处是不受伤的。每到秋冬干燥之时,关节磨损发炎,常常疼得他彻夜难眠。瞎子前段时间住在这儿的时候,不小心被他发现了。他并没有多说一句话,第二天就出了门。
等到瞎子回来,小花就被他不由分说地扛进了浴室。那天用热水足足熏了半天后,他又变戏法般地拿出一小瓷瓶的药水来,细细地抹在了小花全身的关节上。小花一开始死都不肯用,他自己用过无数的灵丹妙药,根本收效甚微,绝不会用自己的身体来试这种乱七八糟不知道从哪个古墓里弄出来的死人东西。但是他的力气不如黑瞎子,最终还是被压在身下心不甘情不愿地乖乖上了药。
而现在,一个多月过去了,奇特的是,他的关节再也不曾疼过。以前一个月总是要疼两三次的。他在热水中轻轻地揉着自己的膝盖,回忆着也是在这里,这个身体被那个人轻易地拥着,耳边是他温存的声音:“这东西就一瓶,我也没法子再弄多一瓶过来。宝贝以后你要小心点,不要一个劲地逞强,只顾做事不顾命。要是再复发了,我就算想替你疼也无能为力。”
小花最恨他喊自己“宝贝”“宝贝”的,每次听到就浑身起鸡皮疙瘩,于是转过身去拧他那张永远没句正经话的油嘴,却被他一口咬住了手指,笑得一副至贱又色情的模样。
浴缸里的温度是恒温的,所以他就这么坐着想着,也不觉得过了多少时间,一直到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阵剧烈的拍门声。
“小花!小花!”是吴邪的喊声,透着说不出的焦急惊恐,“小花你醒了吗?你快起来!”
他惊了一下,愣了几秒钟后马上就站了起来,也顾不得擦干净身体,把睡衣紧紧地裹在身上,就跑出浴室打开了门。
吴邪一头栽了进来,差一点跌在地上,小花扶住他,却见他几乎哭了出来,“小……小哥的血怎么都止不住,他流了很多血……”
小花赶到吴邪房间,幸好没有想象中血流成河。张起灵坐在沙发上,沙发和地板上有点血迹,他上身没有穿衣服,右手伤口处的纱布紧紧扎着,纱布上已经有些微的渗出。
“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小花就对吴邪说,“你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这么点血就把你吓死了。”
吴邪却沉着脸从角落里拿来一只垃圾筒,里面满满的全部是染血的纱布,“已经换了好多次了,平均二十分钟一次,血虽然不多,但一直往外渗,止血药根本没有用。”
“吴邪。不要紧。”张起灵看上去却还好,只是脸色有点难看,“等天亮再说。”
“天也差不多快亮了。”吴邪朝窗外看了看,回头说,“小花,不是我穷紧张,只是我刚才回来就已经觉得不对劲了。一开始我仅仅生气,瞎子这么做,太不讲情面了。但是后来我们走了那么多路回来这伤口还是没有止住,我就奇怪。以前在斗里,我们三个人受伤,小哥总是第一个好的。他的体质不同,愈合能力很强,而且很少感染发炎,即使是中了墓里的机关或者尸气,他也能撑很久。可是现在只是刀尖划了一下而已,普通人都早就好了。”
小花想了想道:“瞎子的刀应该没有毒,那把匕首后来我们也捡起来了,很普通。”
“我说了没事,一会儿就好了。”张起灵并不想在这事上多谈,他习惯性地伸出右手把吴邪拉过来,“别闹了,你自己先休息。”
但是他这么一拉,手抬起来,那纱布上突然好大一块都被渗红了,原本趋于缓和的血液一下子都涌了出来。
吴邪吓得忙按住他:“你别再动了,一动流得更多。”
张起灵微微闭了一下眼睛,只好坐下来。他纵然体质再好,也经不起这么多鲜血的流失,小花见他脸色更是难看,估计刚刚也是晕了一下。
“我去打电话叫医生来。”他说,“吴邪你别乱,总有办法的。”
吴邪却把他拉住了:“直接去医院!这里设备太少,小哥的情况特殊,现在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医院里检查才能更全面。”
“也好。你们先慢慢走下去,我换了衣服就下来。”
小花说着走出了门,吴邪转过身,不给张起灵说话的机会,马上崭铁截铁地说:“这次听我的!这不是开玩笑的。”
张起灵不再说话,只好点了点头。
一直到上午十点左右,张起灵才被安排进了加护病房。
因为经过上午一折腾,他又流了许多血,医生们焦头烂额地细枝末节全检查过了,最后个个满头大汗地对吴邪小花说:“病人的病因目前还没有查出来,但他的血型很特殊,我们没有见过同类的血型,也无法给他输血。一般来说,血小板的多少,是决定血液凝固的关键。可这位病人的血小板很正常,不知道为什么起不了作用。他现在体内血液流失过大,有生命危险。千万不能再挪动他。我们已经给他缝合了伤口,现在血液凝固不了,只能等待皮肤的再生,所以这段时间,他都只能躺在床上不能动。”
吴邪呆立着,已经说不出话来,小花只好一边稳着他,一边问:“一边办法也没有吗?即使没有同型的血,但你们应该有应急措施的。要是别的病人也找不到同型的血,你们怎么办?”
“解先生,这位病人和别的病人不同。”一位资深的老专家擦着汗说,“他的血液里,除了有许多目前为止我们无法解析的成分外,还有大量的惊人的毒素。这些毒要是在普通人里,早就没有命了。所以目前我们不敢冒然给他输血,怕引起排斥反映,只能等他自然好起来。”
“用我的血吧。”吴邪像是突然醒了过来,伸出胳膊,“我和他的血是一样的,一定可以!”
那些医生听了半信半疑,但马上将吴邪带到了化验室,半个小时后,结果出来,他们都十分为难。
“吴先生,你的血中部分的成分,也就是我们所不了解的成分,的确和病人很相似。但大体上说,你们是两种不同的血液。而且你体内没有像他那么多致命的毒素。当然目前来说,你的血是最接近了,我们可以冒险一试。但我们需要你们签字。因为万一出现排斥反应,病人抢救不及,我们医院无法为此负责,因为事先我们已经提醒过了!”
吴邪气坏了,怒吼道:“他娘的你们什么鬼医院?人还没救呢,就想着死后的责任了!你们根本不想救人!小花我们换医院,我们不要把小哥的命交给这种不负责任的医院!”
“吴邪。”小花用力将他拉到一边,低声说:“你冷静点!这已经是北京最好的医院了,即使要把哑巴送到国外去,也要等他情况稳了再说。现在根本不能动他,我们谁都不敢冒这个险。你先别说话,我去和他们谈。”
他回身走到那几个医生面前,先客套了几句,才说:“客气的话我也不多说了,黄教授,凌教授,你们的医术我绝对信得过。但这个朋友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只要能先保住他的命,宁可时间长一点,也一定要稳扎稳打的来,不能有一点差错。这样吧,你们来定方案,我们一定全力配合,不管输不输血,都要保证病人的情况绝不能再恶化下去。”
几名医生也总算缓和了神色,其中一个就说:“这样吧,我们先不输血。现在病人基本能控制住,我们二十四小时观察他。还是那句话,最好让他自然好起来。等他的伤口完全愈和,血液无法再流出来,才能让他体内的血液量恢复正常。除非突然恶化,我们还是不建议输血,那样风险太大了。”
“好,都听你们的!”他回头看了吴邪一眼,“还有,我这个朋友和病人的关系非常好,他们是同生共死的。我知道加护病房探病有时间,但我希望你们能让他随时可以陪着,这样对病人来说,绝没有坏处。”
“可以。”
谈完以后,小花走回去,吴邪半倚在墙边,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茫然地让人心疼。
“他们怎么说?小哥有救吗?”
“有,现在不是救了吗?他又没死,你别这副样子。”小花将刚才的话简单说了一遍,“现在已经把他送到加护病房了,来,我跟你去换身消毒的衣服,进去看看他。”
吴邪无力地点了点头,他的眼睛有点红,不过并没有再流泪。毕竟不是那种一点事就哭哭啼啼的人,何况闷油瓶刚刚还能和他说话,情况并不像很严重。
“小花,我什么都不担心,闷油瓶是不会死的,以前在张家古楼那么险恶的环境,他都能活下来,我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只是——只是想他的体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中毒的关系,导致他身体的部分机制受损。可是现在医生又查不出来。我怕长期下去,这是越来越大的隐患,即使这次遨过去了,下次怎么办?他总不能一辈子不受伤。”
小花安慰他:“以后的事先别想,把这一关过去再说。”
吴邪低着头一边走一边喃喃地说:“那个该死的钟立远到底在哪儿……谁能告诉我他在哪儿?他把解药藏在哪儿了?他要什么我都给,只要小哥能好起来——”
小花听得心里一沉,吴邪看上去几乎也像个病人一样昏昏沉沉,这个时候,他已经完全没有理智,大概即使钟立远要他杀人,他也会毫不犹豫的。
“吴邪——”
“对不起,小花。”吴邪像想起什么似的抬头对他说,“我当不了你的伴郎了。”
“没关系,这种小事你别放在心上。”小花忙拍了拍他的肩,“你就安心在医院陪着,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的。”
他们一边说一边来到了病房,张起灵已经平躺在床上,身上放满了很多仪器,心电图就放在旁边,幸好心率还算正常。他的脸色比早上更苍白了,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睡过去还是晕过去了。
但是当吴邪踏进病房的时候,他略微一动,睁开了眼睛。吴邪忙跑过去,站在他没有受伤的左边,握住他的手,“小哥,你不要动,你要什么就告诉我。”
张起灵没有说话,他一侧头,看见自己的右手到肩膀部分已经被牢牢地固定在床上,连手指头也无法动弹。他皱着眉,嘴唇动了动。吴邪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就把耳朵贴上去,听了一半,眼圈却红了。
小花吓了一跳:“他说什么?”不是在讲遗言吧?
吴邪摇了摇头,然后直起腰,低声说:“他说他没事,让我不要着急,不要受钟立远所摆布。”
小花心里也不好受,他走到床边,说:“对不起,哑巴。都是因为我的事,惹瞎子发神经,把你误伤了。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全世界最好的医疗队伍医好你,你这么强悍,也不会被这么点小事打倒了吧?”
张起灵看了他一眼,仍然只是去看吴邪。小花不便再站下去,就告辞出去,来到门口,吴邪走了出来。
“小花,我想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知道,你结婚的目的,有大部分是为了引出钟立远出现。那么,如果他真的出现了,你抓住了他,可不可以不要立刻交给警方。你先想办法让他把解药拿出来,好吗?”
“当然,我一定会的,这事毕竟也因我而起。你也别太担心,多休息,不要把自己累垮了。”
“不关你的事,也不关瞎子的事。”吴邪颓废地说,“我现在谁也不怪,只要小哥能好起来就行。”
“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先走了还有事,你打电话给我。”
“我会的。”
小花离了医院,就打了个电话给宋凝,中午的时候,两人找了一个不起眼的咖啡馆见面。
“真的假的?有这么严重?张起灵不像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人。”宋凝有点不相信。
“我问过郑医生了,他说目前为止这种毒的毒性成分资料非常少。”小花喝着咖啡说,“但它的毒性非常剧烈,也不排除对血液有凝固有影响。何况,他还在吃神仙草,极有可能产生副作用,他体内的毒含量太高了。”
宋凝沉思着:“这件事也不能说是坏事,这样一来,吴邪一定会想方设法暗中派人去找钟立远,而钟立远也正好趁此机会利用吴家的势力逃跑。至少是附合我们的预想的。”
“吴邪说——如果我们抓了人,先把解药拿出来才能交给警方。”
“这没有问题,但是现在就怕吴邪私下和他交易,拿了解药把他给放了,所以盯着吴邪的人千万不能有所松懈。”
然而小花却表现得很不积极,他过了许久,才说:“宋凝,我想了很久。我知道你很想抓人,但是,目前来说,哑巴的性命比钟立远重要多了。如果他真的和吴邪私下交易,那么,你不要打草惊蛇。宁可先确保解药到手,不然的话万一他恼羞成怒,将解药毁了,那样抓了人也没什么意思。”
宋凝看着他,也叹了口气:“好吧,我知道。我会等他们私下交易完再抓人的。”
“我替吴邪谢谢你。”
“师兄,你不要这样,你打起精神来。我们不是先前说过了吗?钟立远说不定会出现在婚礼现场,他不一定是一个人,万一他雇了人,一群亡命之徒,可能会有一场恶战,我们都要防着他。我知道你心里后悔没有和吴邪说清楚,我们两个私下里商量,没有和他沟通过。但是这一切已经这样了,也不一定就不好。我们把伤害降到最低,尽快把人抓住才是。”
小花将身子往椅子上一靠,苦笑道:“说归说,但吴邪因为关心我的事,哑巴为了吴邪,所以才去追瞎子夺戒指。如果我们事先和他们说过,可能不会这样了吧——我是有点后悔,是我不相信吴邪,反而利用他的感情薄弱点,将他设计成我们计划中的一环,盯着他和钟立远联系,我们坐收渔翁之利。现在看来,终究是敌不过意外。”
“好了好了,到时候见机行事。如果吴邪真的放了他,只要他不肯拿出解药,我们宁可放虎归山也不打草惊蛇好吗?反正我是没关系,大不了回美国,但师兄,你们可有长久战好打了,这家伙不好对付。”
“没事,好了不说了。”小花振作了一下精神,“你做你的事,盯着吴邪就好了,婚礼这边,我知道怎么做。如果钟立远也来婚礼了,到时候你再来援助,不然不会有问题的。”
宋凝突然低声问:“如果他们兵分两路,钟立远逃跑,那个瞎子跑到婚礼上闹你,你怎么对付他?”
小花眉眼一整:“我自有办法,不用你操心。”
“那就最好了。”宋凝耸耸肩,突然又调皮地说了一句,“等事情结束了,我要亲自向姐夫道歉,他大人不记小人过,可别怪我们把他耍苦了。”
“你说什么?”小花眉头一竖,“你要是敢再这么叫他,你以后小心被我无限追杀!”
“我好怕哦,到时候,你哪有闲功夫管我啊?”宋凝笑着也站起来,很灵巧地先走出了咖啡馆。
小花却没有立刻走,他也收起了轻松的表情,一口一口喝着冷咖啡,心中只是想着一些事情。
到了中午,胖子和吴鸢也闻讯赶来。一见到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张起灵,胖子也傻了,回过神后就开始骂娘,把所有相关不相关的人都骂了一遍,引得医院人人侧目。吴邪等他骂了一段时间,才将他劝住了。
然后吴邪就对他们说:“估计小哥短时间不能出院,我没法去小花的婚礼了。到时候可能钟立远会来闹,你们照看着点。”
“放心吧,天真,花爷缺什么也不缺人,他有一军队的手下,就等着撒网等那个老家伙上圈套呢。”
可是吴鸢却皱眉问了一句:“万一他不来呢,他不是傻子,不会来撞枪口的。”
她问完,却发现在场的两人都不回答,吴邪回身看了一眼闭着眼睛休息的张起灵,轻声地说了一句:“他要是聪明人,就一定会不来。但不一定去找小花,有可能来找我。”
吴鸢就走到他旁边,说:“找你最好。这次,说什么都要把解药留下。不过我话先说在前头,拿了解药马上给张起灵用,别推来推去的,别净做些婆婆妈妈的事情!”
吴邪闻言看了胖子一眼,胖子笑笑,看来他还没有告诉吴鸢那天的事情,胖子是个靠谱的好兄弟,他答应过不说就绝对不说。
“你放心,你和小哥都不会有事。姓钟的要是识时务,一定会拿出来的。”
吴鸢也没有再多说,只是告诉他:“老爹三十号下午会来北京,到时候要带他到这里来吗?”
三叔要代表吴家来参加解家的婚礼,他还不知道北京发生的事。吴邪想了想就回答:“不用过来了,你们告诉他就行了。让他直接去婚礼,那边人多一点比较好。”
“明白。那我们得走了,我还要陪秀秀去试礼服。”
吴邪忍不住问:“秀秀她——没事吧?”
“没事。”吴鸢蹙着眉,“她很开心,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从来不在我面前提解子扬。”
“天真。”胖子担心地问,“你那位老同学,会不会到现场来砸场子?还有那个黑瞎子,他要是发起疯来,不会把花爷当场给抢了吧?”
“老痒应该不会,他向来都不做这种事情。倒是瞎子——”
吴邪走到病床边,他的脸色很冷,“他把小哥伤了,不管是不是有意的,我对他和小花的事,再也不想管了!到时候如果他真的来闹,你们就把他抓住,不用客气!”
胖子也就不再多说,伸出手臂重重地拥抱了他一下:“有事随时来叫胖爷我。”
吴邪回抱住他,将一张小纸条趁机塞进他的外衣口袋里。病房外面有许多人走来走去,但是胖子身躯大,几乎挡住了门,没有人看到吴邪这个小动作。
之后胖子他们就走了,走出医院很长一段路,确定四周没有可疑人,胖子才将纸条拿了出来。
“写了什么?”吴鸢问。
胖子将纸条递给她,她看了一遍,就递还给了胖子。胖子拿出一个打火机,将纸条点头,一会儿就烧得干干净净。
“我还要去秀秀那里,你去安排吧。”吴鸢说,“小心点,别让人发现了。”
“我做事哪次出过错?放心吧,保证做得天衣无缝。”胖子拦了一辆车,“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子。”吴鸢钻进车子,把车门关上,朝他摆了一下手。
胖子就站在街上,目送着车子看不到了,这才回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