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 · 2020年12月5日

局 by 冰雪双鱼(三部12 – 14)

第十二章 最后的狂欢

十一月三十号傍晚,小花来到医院,却见到吴邪趴在病床边,已经累得睡着了。张起灵也闭着眼睛睡在床上,点滴瓶与心电图在旁边静静地跳动着。

小花轻轻走到病床边,张起灵听到声音睁开眼睛,他看上去仍然十分虚弱,身上的仪器也没有撤掉。他见小花进来,只是看了他一眼,却并没有说话。

小花就低声地说:“我刚刚去问了医生,幸好血已经止住了。但他们说你还没有完全恢复,再加上体质特殊没法做详细准确的判断,最好还是休息几天再下床。你自己感觉怎么样?”

张起灵听着,却默然不语,然后他慢慢地伸出左手,轻轻地放在吴邪的肩头上。吴邪睡得很沉,并没有发现。

过了好一会儿,张起灵才微弱地说:“我在这里,没法用神仙草,医院也不让我用。我一直都不太舒服,明天大概不能去帮你了。”

“明天的事你们都别太在意,我会安排好的,如果钟立远出现,我一定会抓住他的。”小花说完,又安慰了几句,不便打扰他们,就退出了病房。

走到医院门口,一个心腹手下正在门口等他,见他出来,忙迎了上去,“少爷。”他边走边说,“我打听过了,根据宋先生派来的监视小三爷的雷子说,这几天小三爷一直在照顾哑巴张,而且哑巴张是真的失血很多,没有下过床,除了第一天王胖子来过以外,其他都没什么异样。”

小花点头不语。

那手下继续说:“但今天下午小三爷接了好几个电话,虽然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但是他之后似乎高兴了许多,人也放松了,估计大概已经联系到人了。”

小花止了一下脚步:“真的吗?”

“不知道,应该是的。”

小花就说:“你明天也派几个人来在这里蹲着。如果吴邪出来,你就派人跟着。不管吴邪做什么,一定要保证他行动的顺利安全。另外,如果他和钟立远接上头,无论怎么样,你都必须要在他们交易完解药后再动手。如果——宋凝的人在他们没有交易的时候就想抓人,你马上把那群雷子给我干掉!到时候说起来,就说是我说的!没有拿到解药,雷子别想抓人!”

“少爷,这样会闹出人命——”

“人命怎么了?”小花断然道,“是宋凝自己和我保证的,要是出尔反尔了,也就别怪我不合作!哑巴张还在医院里,吴邪是我最好的朋友,其他都放一边,解药才是最主要的!就这么点小要求很难达到吗?这次要不是我们帮忙,他们未必成事!你就照我的去做,即使最后出了事算我小九爷的,我是按江湖规矩办事,不会累及到解霍两家一丁点儿名誉!”

“是,少爷,我知道怎么做。”

手下答应着,来到车子边为他打开车门,小花在车门前停了停,却并不进去,说:“你先开回去吧,我要一个人走走。”

“少爷,明天就是你好日子,早点回去休息吧。”

小花却摆了摆手:“别废话,我自己有分寸。”那手下只好钻进车子,自己开走了。

因为已经入冬,夜幕降临得早,街上早就华灯遍地。雪还没有化,除了马路中间,树上和人行道上都还满是雪水,小花一个人穿着杏色的大衣,在雪地里踟蹰而走。天空中突然飘着小雪花,一片一片飘落在他的头发和肩膀上,透着无限落寞的心事。

他走到一座大型的百货公司前停住了,这是解家旗下其中一家百货公司,顶楼的电子广告牌重复地放着解家近百年的发迹史,从几间小小的门面开始,一直到现在的全国连锁的商业巨头,没有人知道,在这五彩绽纷金玉满堂的辉煌下,含有多少血雨腥风生死较量,在供大于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商业界,要杀出一条血路,是要付出多少难以想象的代价。

但是这一切,现在似乎与他都没有什么关系了。他就像一个完全无关的路人,经过这个繁华的路口,看着穿着时髦的太太小姐们,从百货公司大门口进进出出,他可以想象财务部的数字就像飞一样地增长着。很多很多的钱,很贪婪很贪婪的心,很高很高的地位……他二十年来用尽心力拼来的一切,都离他渐渐远走了。

他就是一个在雪地里孤单行走的路人,没有人多看他一眼,没人认出他就是那个叱咤风云的全国最年轻的董事长,也没人知道他就是那位一票难求舞台上千娇百媚的戏剧界名伶,他平凡而单薄,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里,他扔掉了所有的繁华,只想要有一双温暖的大手可以实实在在地包裹住自己。

雪大起来了,雪花几乎迷糊住了眼睛。小花低下头,右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拿出一只手机来,按下解锁键,电池是满格的,他突然想起,自己好久好久没有痛快地玩过手机了。这个以前对他来说很忠实很有意思的伙计,也被忽视太久了。

他打开短信的界面,在收信人号码里熟悉地按下一个号码,然后飞速地编辑好一条在心里百转千回了许久的一条短信。

“我在XX酒店XX号房,你来吗?”然后,他一按发送键,就发了出去。

小花在酒店浴室里,彻彻底底地洗了个热水澡,总算冲掉了身上的凉气。然后他披上一件白色的睡袍,懒懒地在腰间系了个结,就赤脚走出了浴室的门。

豪华的卧室里,圆形的玫瑰红的大床上,坐着一个人。他墨镜的光茫在充满暖昧而诱惑的灯光下,闪着不可捉摸的光彩。

小花记得,他去洗澡前,房间里是没有人的。不过现在多了一个人,他一点也不意外,因为这是他把这个人叫来的。

其实,他发出短信后一直很忐忑,他以为,他是不会来的。但是终究,黑瞎子还是来了。

两人互相对视了片刻,黑瞎子这才脸色平静地开了口,“把我叫来有什么事?”

小花浅浅一笑,轻巧地走过去,走到他的面前,然后蹲了下来。他小鸟依人般地蹲在他脚边,仰起头,很小声地说:“我想你了。”

黑瞎子看着他的脸,湿漉漉的刘海有几络粘在额头上,眉黛如山,眼迷如烟,薄薄的嘴唇被牙齿细细地咬出了一条泛白的痕迹。

他头发上的水滴一滴一滴地往下掉,有些落在了地板上,有些落在了他睡袍的衣领里,纤巧的锁骨沾了水珠,闪着致命的诱惑。

黑瞎子只看了一眼,就把头转了开去,同时冷冷一笑:“小九爷表错情了吧?明天就是你的大喜日子,怎么,想找个人刺激一下?就找上我?也是,以前试过几次,感觉还不错,总比外来路的陌生人要强些,也懂得怎么才能取悦你,让你感到快活。”

小花一怔,侧着头幽幽地一笑:“你错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无所谓,你有什么意思都与我无关。对我来说,你现在已经是个毫无关联的人了。”黑瞎子把他推开,自己站了起来,“我这个人做事最不喜欢拖泥带水。我和你,就在那个晚上已经彻底结束。既然你叫我来没什么要事,那我走了。”他说着,就转身背对着他,走向了门口。

走到玄关处,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小花婉转的声音:“我把你叫来就是要做一些你教我的事,怎么,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黑瞎子脚步一顿:“我教过你什么?”

“那天早上,在露天咖啡馆,你说过如果我要对付你,就不要和你硬碰硬。我应该引诱你,迷惑你,把你迷得七晕八素,才能得到我想要的,你记起来了吗?”

黑瞎子转过身,却见小花将手放在睡袍的带子上,轻轻一拉,整件睡袍从他肩头滑了下去,落在了地上。

睡袍里面年轻的身体犹如白玉一般,瘦不露骨,晶莹皎洁,在散发着暖昧光芒的灯下,让人目眩神迷。

“我今晚就想试试。”他说,“我能不能把你迷得七晕八素。”

黑瞎子看了他几秒钟,这才望着他的脸说:“我想你也错了,我什么也不知道。我这几天根本没有和钟立远在一起。我不可能告诉你他在哪里,也不会帮你去找他。你这么做很吃亏的,根本达不到你的目的。”

“谁说我要知道那个人的消息?我有告诉你我是这个目的吗?”小花迈开步子,一步一步地缓缓走到他的身边,凄婉地一笑,“这儿就我们两个人,别提外人好吗?多扫兴!”

黑瞎子望着他:“你这么做,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小花咬了一下嘴唇,突然伸手抱住了他。他冰凉柔软的身体像一条粘滑的蛇,用四肢紧紧地缠上了黑瞎子的脖子和腰。然后用额头抵住黑瞎子的下巴,嘴唇轻轻地磨擦着他突出的喉结。

“我什么也不想要。”他含泪说,“我就想让你抱着我。抱我一晚上,我很想念你以前抱着我的感觉。”

他的触碰让黑瞎子全身微微麻了一下,但仍然是站着不动,“把衣服穿上!”

“不!”小花任性地拒绝。

“我再说一遍,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这样一点用也没有!”

“我说过了,我只想让你抱着我过一晚上,这样也不行吗?”

小花一边说一边伸手沿着他的腰往下摸,很快地解开了他的皮带,把手伸进了他的裤子里。

不知道他的手碰到了什么,黑瞎子猛地吸了一口凉气,小花胜利般地笑了,“我就知道,你的身体比你诚实!”

下一秒,黑瞎子猛地抓牢他的手腕,又同时将他另一只手也抓紧,用力地反剪在他背后,小花被迫地将上身往后拗去,不舒服的感觉让他眉尖蹙起。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黑瞎子俯身用脸几乎贴着他的脸,“这不是我所认识的一身傲气的花儿爷!”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在引诱你,我在迷惑你,我要把你迷得七晕八素!”小花颤声说,他被迫仰起的头,努力而勇敢地回视着他,眼角却已经划下了一道细细的泪水,“你不是很气我吗?这是一个好机会,你可以尽情地折磨我,最好让我明天去参加不了婚礼,不是很好吗?”

“好!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客气了!你不要以为我吃素的!送上门的好东西,我没理由不享受!”黑瞎子咬着牙说完,放开了小花的手,却将他整个人都抱了起来,然后走了两步,又用力地将他扔到了床上。

床身重重地弹了一下,小花微微蜷起身子,看到黑瞎子走到床边,快速地脱掉身上的衣服,然后整个人就压了上来。

小花并没有逃开,反而及时舒展开身体,让每一寸冰冷的身体都贴上黑瞎子烫贴的火热肌肤,然后伸手捧住他压下来的脸,轻声说:“等等。”

“怎么?”黑瞎子一扬眉,似乎又恢复了痞痞的神情,“后悔了?难道你以为还来得及吗?”

小花并不答,只是将手指移到他耳边,将他脸上的墨镜摘了下来,放到了床边。

这双让他印象深刻的墨镜下异常平和的眼睛,此时也如往常一样,毫无主人那散发着的凶狠的如狼一般的气息,目光温柔得让人心碎。

黑瞎子愣了愣,小花却用手掌却将他的眼睛捂了起来:挡住了那两道无法遮掩的深情的光芒,然后才仰起脸,把自己柔软的唇,贴在了那薄薄的永远含着嘲讽微笑的嘴角上。

他灵活的舌尖一伸进去,就被对方卷了过去,随即,便是一阵狂风暴雨般的搅弄吸吮,他们都像太久没有进食的饥渴的动物一般,一旦尝到了对方身体里香甜的气息,几乎全部为之疯狂。热吻所带来的来不及吞咽的津液,沿着彼此的下巴流落,又全部都用舌头一一地舔去。

最原始的身体需求在毫无顾忌的舔弄中,很快就难以抑止地颤抖起来。张开的四肢在对方身体上紧紧缠紧,用肌肤上每一个灵敏的细胞去寻找可以嵌入的契合点,就连喘息与呻吟声,都成了最美妙的合奏。

没有任何慢条斯理的前戏,也来不及做太久的适应,他们很快就迫不及待地密密地结合在了一起,然而激情深处,小花还是疼得差点晕过去。他像个溺水的孩子一般,一边任性地用手脚死死地缠住黑瞎子不让他离去,一边又委屈地大颗大颗地落泪。在疼痛到空白的意识中,感到那人温暖的吻一遍一遍落在自己的脸上。

“宝贝儿,别哭别哭——对不起,我的小花儿,乖宝贝,全是我不好,是我让你难受了,我都知道的——”

他抽噎着一口死死地咬住黑瞎子的肩膀,在体内强烈的滚烫触感中,恨不得就此可以真的死过去,这一刻,他早就忘记了此行的目的,只想在这个怀抱里,将二十年来的所有伪装的坚强都卸下来,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天,还是亮了。再长的夜,天总归还是要亮的。

小花穿戴整齐,仍然是昨天那件杏色的大衣,裹着他瘦瘦的身体,站在落地窗前,犹如一个薄薄的剪影。

他回头,看了一眼昨晚被他们弄得乱七八糟的大床,瞎子仍然是熟睡着,睡得很香。

整夜的纵X欲,让身体仍然疼痛入骨。他慢慢走过去,看着床上的睡颜,没戴眼镜的脸庞,睡得像个婴儿。

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就把目光调了开来,落在了床边那副墨镜上面。

然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也是一副墨镜,放在了床边,和原来那副几乎是一模一样。

他将原来放在床边那副拿了起来,放进了口袋。

做这一切的时候,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然后他弯下腰,在床上的人嘴唇上印了一个干涩的吻。他不发一言地转身走出了房间。

就在房门落下的那一瞬间,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目光清醒而平静,眼眸有些迟缓地转了转,转到了床边那副已经被调了个的墨镜上。嘴角习惯性地上扬,露出一丝苦涩而了然的笑。

第十三章 兵分两路

十二月一号早上,大概八点半的时候,医生照例来查房。现在的医生查房,除了主治医生外,身边还跟着一大堆的小实习生,几乎把病人都当成白老鼠一样的教科材料了。

今天自然也是不例外的,因为小哥的病情特殊,所以主治医生有好几个,又带了七八个实习生,个个穿着白大褂,将病床围了个水泄不通,把吴邪都挤开去了。

那些医生看了一下小哥的病历报告,就指着小哥一个个地讲开了,各种血液分析专业术语,听得人晕头转向。那些实习生一边听一边坐笔记,还不时问东问西,完全把这儿当成了课堂,吴邪也只好忍着。

过了七八分钟好不容易研究完了,医生们这才草草地说了几句小哥的情况,让吴邪安心,说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但还是要再观察几天,如果三天后病情稳定,就可以转普通病房了。

吴邪也没心情再多问,看他们离开了病床,才看到小哥仍然安静地躺着,估计也完全视而不见吧。

等到把医生们都送出了病房,吴邪就坐在病床边的凳子上,像往常一样,和闷油瓶说了会儿话,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在病床边用笔记本上上网,偶然和张起灵聊个天,开始每天周而复始的事情。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没有任何的问题。

这样一直到中午午休时候,也正是医院上下一天之中最安静的时刻。病人们都在午睡,探病的朋友也都回去了。张起灵因为还不能多动,加上身上都是仪器,所以也只是由吴邪喂了一点粥,就仍然睡过去了。

吴邪自己吃了一点饭,把东西收拾好,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坐下来。他看了看表,在病房里踱了几步,然后突然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又朝病房的窗外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人后,就迅速地将身上的消毒服换掉,换上了平时穿的衣服。

然后他走到床边,弯下腰和张起灵轻轻说了几句什么,似乎在道别,接着他就起身悄悄走出了病房。

走廊上没有人,吴邪只是匆匆看了一下,就进了电梯,很快就到了楼下。在大门口,有一个穿着白色羽绒衣二十几岁的年轻伙计正在等着,见他出来,忙迎上去,两人互相低声地说了几句话,吴邪就随着这个伙计来到医院的停车场,来到一辆黑色的奥迪车前,伙计进了驾驶座,吴邪进了后座,车子很快就驶出了医院大门。

而在医院里,吴邪一走,原本在病房周围监视的几个人马上就发现了,他们一边打电话一边让两个人立刻也一前一后地出了医院,跳上车子尾随着吴邪的车子而去,而其他人,仍然在病房外面注意着张起灵的异动。

所有的一切都做得静悄悄而又不露声色,但不知不觉中,所有人的行动都开始了。

吴邪坐的那辆黑色奥迪车,出了医院,没往大路开,七弯八拐,专门挑小巷和热闹地方钻,开了一个多小时后就把跟的人甩走了。跟着的敬察打电话给宋凝,被宋凝骂了一通。不过他倒也不是很着急,除非车子一直在市区兜圈子,只要一出北京城,就还是会被发现。

果然,又过了近一个小时,通往天津的某处收费站就已经把情况反应了上来。原来吴邪的车子已经开往天津,车里除了那个年轻司机伙计和吴邪以外,不知何时又多出了一个中年人,和吴邪一起坐在车后座上。

宋凝心里有了底,便让他们放行,同时让人仍然跟着车子。幸好这次吴邪大概是放心了,也就不再乱钻,何况在高速公路上,也都没法再多耍花样。

宋凝自己上了另一辆车,加快码力跟上去。据前面的人回报,说是吴邪的车子一直往天津的塘沽港口走。这下子宋凝更加笃定了,看来是想直接护送钟立远偷渡出去。于是他一边吩咐手下稳住不要慌,一边自己开着车将距离渐渐地缩短。

路上有点塞车,所以一直到下午四点后,吴邪的车子才来到了塘沽,他们并不直接往正路走,果然往已经废弃的旧码头开。此时宋凝已经赶到了,他让手下不要跟了,以免打草惊蛇,然后叫了两个机灵的敬察坐上自己的车,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跟着吴邪。由于这条路很僻静,没有什么过路人,所以他们不敢跟得很近,十分考验车技。

终于,前方吴邪的车子停了下来,远远地看到吴邪果然和一个穿着灰色大衣的中年人下了车,由于隔得远,面貌不是很看得清,但是身形和钟立远差不多。宋凝就把自己的车也停在隐蔽处,自己先悄然地跟着他们,让另两人在后面跟着,一步一步地沿着海岸线走。

只见吴邪和那个边走边说,海风很大,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他们一直走到海边一条小快艇前停了下来。宋凝屏息看过去,却见那中年人背对着自己,拿出一样什么东西放到了吴邪手里,吴邪立刻接了过来,和他大力握了握手,脸上有了一丝笑容。

此时此刻,宋凝不再犹豫,一个手势,让两个手下逞前后包抄的姿势冲上去,自己也飞奔过去用枪指着与吴邪对立的那个中年人:“不许动!敬察!”

他们的突然出现,着实让两人吃了一惊,那个中年人立刻回过头来,陌生的脸上有着惊愕的表情,“这个……这个……你们干什么?我没有犯什么事啊?”

吴邪也望过来,见到宋凝,他更是惊讶,莫名其妙地问:“咦,你还在国内啊?小花不是说你回美国了吗?你怎么在这儿出现?难道你这一种上都跟着我吗?”

从那个中年人回过头来的一瞬间,宋凝就知道自己上当了。他看到吴邪装作惊讶但实则有些得意的眼神,暗自气得不打一处来。不过他也算冷静,自己将枪收起来,却示意手下不要轻易放松,然后对着吴邪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说:“你来这里干什么?”

“哦,这是我三叔的一个生意上的朋友。”吴邪笑着拍了拍那个中年人的肩膀,“三叔来北京喝喜酒了,这位叔叔找不到他,就来到北京。他先联系的我,说有急事要去大连,我就送他到这儿来了。”

“港口在那儿,你们来这里干什么?”一个敬察叫道,“难道你们想自己驾船过去?”

“因为……因为轮船时间还早,所以我和小三爷想谈点生意上的事,小三爷说这儿清静,就开来这里了。”那个中年人结结巴巴解释,“难道这样也犯法?”

另一个敬察不死心地又喊:“你们谈归谈,刚才交换了什么东西?鬼鬼祟祟的。”

吴邪笑了,他伸出右手摊开掌心,只见手中有一块圆形的翡翠玉:“你们说这个?这是这位叔叔和三叔生意上的一个样本。他来不及给三叔看,就给我了。只是普通的缅甸玉,从正式的商业途径而来,要是不信,我们可以出相关的凭证给你们去查。”

这下子谁也说不出话来了,那两个敬察同时看向宋凝,而宋凝的脸色,也从来没有这么难看过。

只有吴邪,嘴角扬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眼角轻轻地向海面上瞟了一眼,海面一望无垠,似乎也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在另一边的新港附近,也是在无人的海湾处,停着一艘小快艇,一个吴家的伙计与一个中年人一起站在海边。

这个中年人,自然是真正的钟立远了。

“钟先生,我现在已经顺利把你带到这儿来了,这条是我们小三爷给你准备的船。里面的食水都是全的,零件也都改装成性能最好的了,可以让你顺利驶出天津港。船上有一张地图,你延着红色路线开,不会碰到海警,而且也是离公海最近的一条道。”

钟立远朝着快艇看了一眼,微微点了一下头:“替我多谢你们家小三爷。”

“哪里的话,小三爷诚心和你合作,自然会帮你安排妥当。本来小三爷还想给你配一个帮手,不过后来一想也就算了,反正钟先生不需要,人越少越好。你可以先检查一下船上的东西,有什么缺的尽管和我说。”

钟立远笑了笑:“我相信吴小三爷的诚意,上次我们合作很愉快,这次,他必然也不会耍花样。”

那伙计不卑不亢地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是最好不过了。请钟先生尽快起程。但在走之前,小三爷吩咐过,说向您拿一样东西。”

钟立远了然一笑,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纸包递了过去:“知道,你把这个拿给他就行。”

那人接了过来,打开来,只见纸包里有一包白色的细粉,点了点头,这才将纸包包好,放进外套里面的贴身口袋,恭敬地说:“多谢。”

“不谢。那咱们就后会无期了!”

钟立远按旧礼做了一个揖,然后下了船,快速地看了一遍,就熟练地开了发动机。发动机声音比普通快艇要低很多,而且速度很快,吴邪没有骗他,果然是条好船。

片刻后,钟立远所驶的船已经如一条白线般消失在茫茫大海上,那伙计目送他走后,也就回身,拿出手机打了电话过去,按规定响了两声,就按掉了。

不一会儿后,吴邪就打了过来。

“小三爷,我已经把事情办妥了,东西拿到了,他人也走了。”

吴邪道:“辛苦了。”

“这是我该做的。小三爷,您那边呢?”

“我也很顺利,没有什么意外。”吴邪沉吟了一会儿又道,“你到旧港这边来,你把东西给我。”

“是。”

宋凝惺惺然地带着两名敬察离了港口,但是一路上他总是有些想不通,明明吴邪那么恨钟立远,即使是为了解药,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地就放了他,这一切做得似乎都太简单太顺利了些。难道就让那家伙就这么跑了?还是吴邪要等风声过了以后再把那家伙抓来以报私仇,这未免多此一举。

他不由得问旁边:“今天一整天吴邪都没有什么异样吗?”

“头儿,我们盯得很紧,一切正常。”

“有没有其他人进过病房?”

“没有,除了查房医生,一个人都没有来探望过。”

宋凝停了脚步,疑惑地问:“查房医生。”

“是张起灵的主治医生,每天都来的。”一个敬察回答,“以前来的。”

“他一个人来的?”

“不是,身后跟一大群实习生。现在的医院都这样,一边看病一边学习。”

宋凝警觉地问:“来了多少实习生?他们做了什么?”

“七八个吧。把病床围着听医生讲解,吴邪也只好站在外面。讲了好几分钟呢。”

宋凝听着,沉思着,突然狠狠地瞪了手下一眼,立刻拿出手机,打给还在医院监视的人:“张起灵还在吗?”

“头儿,他在呢。一直躺在床上。”

“你们进去看看,床上是不是他。”

“什么?”那人明显一愣,“他没有出来过,怎么会不是他?”

“废话!我让你进去就进去!”

那人答应着,一会儿后就听到他开门声和脚步声,但马上,他就惊叫起来了,“天哪,这个人是谁?他……他不是张起灵!”

宋凝气得直咬牙:“饭桶!张起灵早就和实习医生调了包,在上午就离开了!”

今天的北京饭店被解霍两家包了,婚宴从下午三点开始,一直延续到深夜十二点结束。按照吉时,解家在午饭过后,就把秀秀从霍家接出来。由于新居离北京市区稍远,所以直接就去了饭店。

为了引起现场混乱,在家里的仪式以及接新娘的过程都很低调,没有请任何的记者,由于事先没有公开过具体的方案,因此一切只有霍解两家的至亲家人参加,外人没有一个人参与。

媒体以及记者被通知的时间和地点都是在三点以后的北京饭店八楼的大会客厅。

两点钟左右,新郎新娘以及一切随行人员,都已经全部抵达饭店。新人被安排在顶楼的总统套房里,其他人员都也都各自回房先休息准备,媒体记者以及宾客也都陆续而来,饭店里开始渐渐地热闹了起来。

外面天色阴沉,但并没有下雪,只是冷得刺骨。饭店内却温暖如春,暖香扑鼻,与外面是迥然两个世界。

小花懒洋洋地倚在床边,他手中把玩着一副黑色的墨镜,眼神迷漓,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秀秀推门进来,她已经换上了一身中式的旗袍,头发挽起,比平时多了几分成熟妩媚,走到床边,看着小花不由得叹了口气。

“新娘子叹什么气?”小花看了她一眼,笑道,“你今天只许笑不许叹气,开开心心地把自己嫁出去就好了。”

秀秀却指着他手中的墨镜说:“你以为我乐意管你?我真不明白,你明明知道这副眼镜是他的贴身防身武器,竟然还把它拿了过来。你就算想让黑瞎子来,也不用出这种损招吧?有些人离了贴身防身的武器,会比丢失胳膊还要不自在。”

小花翻了个身:“我自有我的道理。这样东西太危险,还是由我暂时保管比较好。”

秀秀笑着:“你还怕他倒戈相向,用它来对付你?”

“不是。”小花却说,“他能和哑巴上演一场苦肉计,让吴邪不参加婚礼,而去找姓钟的交易解药,就表示他已经站在我们这边了。再说,他们那边一切都顺利,吴邪已经出发了,只是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秀秀刚想说话,突然又记起了什么,忙拿出手袋里的一面精致小镜,仔细地照着看自己的妆容,一面又故意不满地说:“你干嘛选了这么一间房,连个梳妆镜都没有,等一下我还要回去补妆。”

小花翻身坐起,在她旁边笑嘻嘻地说:“哪有你的总统套房好啊?解夫人,像我这种现在一无所有的平民,也只能住住这种普通房间了。难得你还来关心,我太感动了!”

“你跟黑瞎子久了,也学得他一副油嘴滑舌的模样。”秀秀放下镜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说小九爷,我倒是有个疑问。你什么时候知道吴邪的计划?你告诉了宋凝没有?”

“我怎么会告诉他,他能不能抓到人,看他自己的本事了。只不过——”小花皱了一下眉,“我没想到吴邪会让哑巴受伤,自己去冒险,照理来说他不会忍心的,哑巴也是不可能放心让他一个人去冒险。”

秀秀却担心另一件事:“你说如果他们现场火拼起来怎么办?哪边受伤都不好?”

小花却不以为然地道:“你放心吧,吴邪不是傻子。他早就知道自己被人跟了,不管他会不会存心放掉钟立远,他都会想办法避免正面冲突,看胖子这几天鬼头鬼脑的就知道他肯定做了安排。吴家的生意特殊,向来避着雷子,即使宋凝是二爷的人,他也会避开这种麻烦。”

“说实话,我一直都没弄清楚。”秀秀转头笑道,“你和吴邪之间,到底算是一种合作,还是一种消极回避?你明着站在宋凝这边,却阴奉阳违的,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小花将眼镜放在床边,双手交叠地放在脑后:“秀秀你知道吗?不管我是否和宋凝合作,他都是想尽办法要抓人的。如果我一开始就帮吴邪,那么我们没有一个人知道宋凝会怎么做。反正吴邪那边人手够多,他自有安排,我帮不帮都无所谓,我和宋凝站在一条线,我可以知道宋凝的计划,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你难道不气吴邪当初瞒着你为了解药和黑瞎子合作,把钟立远放了吗?”

小花他的视线移到床边的墨镜上面,轻轻地说:“事实上,如果追根溯源,这件事到底谁对谁错,谁也说不清楚。但是如果爷爷在世,有人要害爷爷的话,不管爷爷是否做错,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帮爷爷的。许多事都无所谓是非对错,想做就去做了,哪来那么多道理可讲?”

秀秀也看着墨镜:“可是你还是无理取闹地跟他吵了一架。”

“我哪有无理取闹?当时我是真的……想和他分了。这个人太危险了,我看不透他,还是暂时分了比较好。”

秀秀起身笑着指了指墨镜:“可是你还是不舍得。你明知道钟立远不会来,你仍然想把黑瞎子引到婚礼现场来。这样一来,无论吴邪那边怎么样,都不关你们的事。即使最后钟立远死了或者被抓了,黑瞎子在这里,你也在这里。既避免了你们两个正面的冲突,又可以让黑瞎子不去帮忙。这样你们两个,相当于没有直接参与这件事,反正你什么也不知道。而且黑瞎子本身就两难,你这么做,他要是够聪明,就会配合着你来婚礼,到时候也会说,他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他要是不来,去帮钟立远。”小花的眼神有点发冷,“我拿了他的眼镜,他的战斗力至少打一点折扣,宋凝他们人够多,他也占不了便宜!”

秀秀咄地一声笑:“你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你拿了他的眼镜,才不是什么战斗力的问题。你是怕他万一帮了钟立远,和宋凝拼起来,至少不会拿眼镜去伤人。宋凝那边都是雷子,万一伤了人,或者出了人命,瞎子就有麻烦,敬察也不会放过他的。反正他自保足矣。你明明是想帮他,却嘴巴硬得要死,真是讨厌!”

“你这鬼丫头,没人告诉过你说话要给别人留面子吗?”小花笑骂,“快走吧,少在这儿罗里罗索的,时间快到了,还不回你的总统套房去,被人撞见了可不好。”

“小花哥哥。”秀秀又长长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我记得你小时候告诉我一个道理,待人不要太掏心。不管有多么的喜欢这个人,也要凡事给自己留个退路。可是你这次,自己却没做到哦。不管瞎子来不来,你都没有退路了。你用了这个婚礼来下这个决定,不觉得可惜吗?”

小花却朝她微笑道:“我只希望,我最疼爱的妹妹,有一场盛大完美的婚礼。我不觉得可惜,就是有点对不住你。为了我自己的事利用了这场婚礼,你放心,等一下一切都会顺利的,不会有任何人来砸场子。”

“你说的什么话?”秀秀嗔道,“这事我也有份的嘛,钟立远要对付的是我们三个,你可不要事事把我都置身事外。说真的,我倒希望吴邪不要那么感情用事,把钟立远抓住了,以免夜长梦多。不过现在也算了,那人即使逃了,也成不了什么气候,我也不去管这事了。”

她说完就听到有人敲门,“秀秀。”

“是吴鸢。”秀秀说,忙走去开门,小花也从床上坐起,果然见吴鸢一身伴娘服亭亭玉立地走了进来。

她见到小花,也并不是很意外,只是笑道:“时间差不多了,秀秀你还要补妆。”

“我马上就回去了。”秀秀挽住她的手,“咱们这次,真的要谢谢吴鸢。她明明知道一切,却没有和吴邪他们说一个字。”

“你把我当朋友,相信我才对我说,我怎么会告诉别人?何况。”吴鸢也笑道,“这件事和吴邪的事不冲突,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我没那么大嘴巴。”

小花笑着:“下次等你的好事,我和秀秀一定送一份大礼谢你。”

吴鸢脸微一红,不理会他,只是对秀秀说:“快走吧。”

她们走到门口,吴鸢这才仿佛才想起来,回过头,对着小花颇有深意地说:“我想起来了,黑瞎子已经来了,正在八楼的小厅里独自一个人喝酒。我真是有点奇怪,人人都是凭特制的请柬进来的,他怎么能进来?难道你也给他请柬了?”

小花笑了:“没有。”

“哎呀,这点小事要是能难倒黑瞎子,怎么能让小花哥哥死心塌地的喜欢上?他们的事他们自己心里清楚,咱们还是少管闲事!”秀秀做了个鬼脸,不等小花反击,马上就拉着吴鸢离开了房间。

北京饭店的八楼,分为一个大厅,以及数个小客厅。婚宴时间没到,大厅还在布置。此时的客人大多聚在小客厅,而记者等媒体却都被请到休息室去了,因此小客厅虽然人不少,却并不是很凌乱。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各自围在一起小声地交谈着。

吴三省是昨晚上来的,胖子将事情告诉他,他就没有去医院。今天下午来的时候,和宝贝女儿及胖子走到一边喝酒闲聊。到了两点半,却见门内又进来一个人。

“这人果然来了,也算是个聪明人。”吴三省说,“总算最终没去搅大侄子的局。”

“得了三爷,人家是冲着花儿爷来的,人间自是有情痴啊。”胖子呵呵笑道,“花儿爷这着棋真不错,大家避免了正面矛盾,还测出了瞎子的真心,真正的一举两得。”

吴三省却说:“有什么真心不真心,黑瞎子可不是那种为了风月不顾一切的人,解语花那点手段,他会不了然?他来这里不过顺水推舟,算是给了花爷面子,又有了借口不去那边帮忙。所以我说他是聪明人,该装傻的时候装傻。反正姓钟的不管帮不帮都死定了,大家以后还是朋友,没什么损失。”

吴鸢却并不以为然:“难道他就不能真的为了解语花而来吗?你自己是个老精明鬼,以为人人和你一样,心里眼里只想着利益二字。谁真正愿意受人摆布?他要是不乐意,自然可以哪边的面子也不给。他心里有解语花,所以才做了这个选择,和他聪明不聪明又有什么关系?”

“哟,闺女生气了。是是是,是老爹利益熏心看走眼了,闺女心肠好,看得人也准,你说的话自然是百分之百准确。”吴三省立刻笑咪咪地附合。

胖子在一边锦上添花:“三爷你看你老糊涂,小大姐的话一针见血,让人如梦初醒。黑瞎子就是个情痴不解释,他和解语花这段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将来一定会名传千古,流芳百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

吴鸢又好气又好笑:“少贫嘴了,你们两个别借机发挥胡说八道,我可不吃这一套。我要去帮秀秀忙了,你们自便。”她说着就走了,吴三省乐呵呵的,他活到现在,总算是于愿已足,再无遗憾。

胖子悄悄地问:“三爷,好歹大家都是相识的,要不要去打声招呼?”

“打什么招呼?闺女说了,人家是冲着解语花来的,咱们两个大老爷们还是识趣地管自己喝酒,万一他马上就要闯洞房,我们也不绊他的脚。”

胖子满怀兴趣:“要是真的闯洞房就他娘的有好戏看了。”

果然没多久以后,黑瞎子一口饮干杯子里的酒,将空酒杯放下,就独自慢慢地走了开去,他的方向正是电梯口。

胖子立刻激动起来,作势想要跟上去看,但却被吴三省拉住,“王胖子,你年纪也不小了,别一碰到这种事就兴奋,小心肾虚。闲事莫理,过来和我见见几个生意上的老板。你要是存心认我这个老丈人,先把吴家的客户都给搞定了,不然就啥都别想了!”

“那是那是。”胖子只好不甘不愿地跟着吴三省朝另一边走,顺便心里把吴家所有祖宗都问候了遍。

黑瞎子一个人离了小客厅,来到了电梯口。他走得很慢,似乎还在犹豫。他的脸上,虽然没有以往那样明显的笑容,但仍然很是轻松,略有点漫不经心,心不在焉的样子。给人感觉好像一个很普通的宾客随意地像散步一样地走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参加这个宴会,他换掉了以前所穿的半旧的皮衣,仍然是一惯的黑色,黑色的牛仔裤,黑皮鞋,外面穿了一件崭新的薄呢黑色休闲大衣。

衣服并不是很长,穿在他身上很轻便不显得厚重,只是扣子并没有扣上,露出里面仅有的一件蓝黑色低领T恤,仍然是万年不变的黑色墨镜,满不在乎的向上弯着的嘴角。但即使是这身不算十分正规的打扮,仍然极大地收敛了他平时略带轻浮的印象,倒是散发出一种的特别而逼人的气质来。

他双手插在衣服口袋里,电梯门开了,出来一个酒店服务生,看到他一怔,马上有礼貌地说:“先生,请问您来参加婚宴的吗?会客厅就在八楼,我带你去客厅。”

黑瞎子仍然欲走进电梯,“我找朋友。”

那位服务生却仍然还是拦住了他,耐心地说:“对不起,楼上属于私人场合,先生要是找人,请告诉我您要找哪位,我帮您通传。”

“我找新郎。”黑瞎子不紧不慢地说。

“您找解先生?”服务略一犹豫,还是拿出了对讲机,“我帮您问一声——”

谁知道他刚一拿出来,黑瞎子突然出手,一把抢过他的对讲机,用力一握,对讲机的电源闪了闪就灭了,在那个服务生吃惊地还未回过神时,又马上被黑瞎子捂住了嘴,“这里的摄像头是拍不到的,你要是不想因为失职而丢了工作,最好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他说话时,电梯门已经开始关上,当他讲完最后一个字,立刻将服务生往外一推,飞快地钻了进去,电梯门就在他整个人进去后立刻严严地合上了。门外,那个惊魂未定呆若木鸡的服务生,久久没回过神来。

黑瞎子进了电梯,按了最上面的那个按钮。刚才他站在角落里喝酒,听到一些宾客闲聊,已经知道了新人们现在正在顶楼的总统套房里休息。现在离三点钟还有十五分钟,一开始肯定需要司仪和主持人先出场,所以新人不会太早下楼。

但是当电梯升到顶楼,打开门的时候,他还是轻皱了一下眉。

顶楼就一间总统套房,门口,站着六个彪形大汉,双方一个照面,那几个大汉训练有素,立刻有两个上来一左一右包围住了他,另外还有一个按住了电梯,其他三个中间一个看来像是首领的特别魁梧的那个人立刻走了过来,“什么人?”

“我是新郎的朋友,让我进去。”

那大汉笑了笑:“先生贵姓?有名片吗?新人现在正在休息,由我帮你传达吧。”

黑瞎子正眼也不看他,抬步就往里走,“我自己会去找他。”

那大汉伸出一只粗壮的手臂 ,皮笑肉不笑地说:“对不起先生,我想你可能找错人了,请回吧。”

黑瞎子理都不理他,迈出了一大步:“我今天是非见不可。”他话音一落,就听到卡拉一声,脑袋边团团地围了五把手枪。他冷笑了一声,站住不动。

“我最后说一遍,先生请回吧。”那个大汉杀气腾腾地说,“今天是解霍两家的好日子。您要是赏脸,请去喝杯水酒。不然,可别怪我们兄弟不客气。”

黑瞎子的回答并没有一个字。他只是伸出右手,眨眼间就狠狠地单手掐住了那大汉的脖子,然后一提,就将他整个人提离了地面。

黑瞎子长得很高,比张起灵还要再高一些,那大汉虽然也不弱,但是经他一提,脖颈吃紧,呼吸不顺,那脸就紫涨了起来。再加上双脚离地,顿时和上吊差不多,手脚也立时只能徒劳地乱蹬,翻着眼睛几乎憋死过去。

“你不想活了!”其他人立刻将枪几乎顶到了他的脑袋,“快放人!不然我们开枪了。”

黑瞎子却无动于衷:“你们开吧。下面有许多的记者和宾客,只要你们一放枪,立时明天的北京晚报就能让你们上头条了。堂堂解霍两大家,手下保镖竟然带着非法管制枪具,还在婚礼上闹出这么大的笑话,你说,由此带来的巨大损失是你们这几个小喽罗能赔得起吗?”

那被他掐着脖子的大汉却十分硬气,断断续续地道:“别……别听他的!放他进去……我们也只有……死路一条!大不了……一拍两散!”剩下那几个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已经悄悄地将手伸向口袋准备通知楼下的人。

“你们在干什么?快把枪放下!连黑爷都不认识,还敢拿枪指着他,你们以为自己有几个脑袋?”

房门口,不知何时传来秀秀清脆严厉的喝声。

顿时,所有的枪齐刷刷地收了回来,黑瞎子右手一松,那个壮大汉也咕咚重重摔倒在地上,捂着脖子不住地大口吸气。

“大……大小姐,他……他动手在先……”

秀秀横了他一眼:“废什么话?你活该!瞎子哥哥,你应该多吊他一会儿,让他的狗眼好好地把你看清楚,看下次还敢不敢无法无天!”

秀秀满脸笑容,穿了一件纯手工绣的龙凤呈祥图案大红色中式旗袍,将她的身段勾勒得曲线分明,脸上的妆容几近完美,使原本就美丽妩媚的她,更添了许多动人颜色。

黑瞎子淡淡一笑,看着她:“小丫头一夜之间长大了,新娘子真漂亮,连我都心动了。”

秀秀啐了一口:“你少拿我开心,我就是个小丫头,哪里入得了你们这些大男人的法眼?”

她笑着就往里让:“进来吧,我们也差不多了,一起下去吧。”

黑瞎子也不推让,跟着他来到了房门口,秀秀将半开的房门打开,吴鸢正在沙发上收拾等下秀秀随身要带的东西,见到他进来微微一怔,但并没有说话,黑瞎子只是看了她一眼,就把目光调到了房间里。

房间里有一面落地镜,新郎一身白色的西服,背对着他,对着镜子打领带,也不回头,只是问:“外面是谁?秀秀,你没事吧?”

“小事而已。你看你这领带怎么老打不好,我们都快迟到了。”秀秀嗔道,上前站到新郎面前,一边帮他打领带一边使了个眼色。

新郎并没有说话,事实上他已经从镜子里看清了来人是谁,当下也立刻笑了,却一直等着秀秀将领带打好,这才转过头来。

“好久不见了,黑爷,本想给你送请柬的,不过实在找不到你这个人。今天你能来,我和秀秀都很高兴,真的非常高兴。”

黑瞎子没有回答。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新郎。新郎穿着一套白色的西服,面目清秀,笑容满面,鼻梁上还戴着一副无框的眼镜。

过了近乎一分钟,黑瞎子才低低地开了口,“解子扬——”

“可不就是我,别说你忘记了,现在才记起来,那样太不够意思了,咱们好歹一个月前才见过面。”解子扬朝着秀秀看一眼,“不会是觉得我们两个太般配,把黑爷都看得呆了。”

秀秀笑颜如花:“你少得意!我知道瞎子哥哥是怎么想的,他一定在想:‘早知道就不上来了,被门口那群笨家伙惹了一肚子气,原来他娘的还走错了房间,看来注定要被某人笑话一辈子!’”

她这一说,把吴鸢也惹笑了:“你注意点,新娘子不许说脏话!”

“你这个伴娘好凶!”秀秀调皮地一伸舌头,挽着解子扬的手,“好了,时间差不多了。瞎子哥哥,不管你怎么想的,先跟我们一起下去吧。”

黑瞎子已经恢复了过来,看着眼前这对璧人,在今夜露出第一个淡淡的真正轻松的微笑,“恭喜你们,祝你们百年好合,幸福美满!”

“这才像话嘛,我可是不客气地照单全收了。”解子扬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走,赶紧下去吧,下面估计已经开始了,别误了时间。”

他们相偕而出,黑瞎子抹了一下脸,脸上出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尴尬神色,那表情也带了点不好意思。秀秀看得有趣,真想偷偷拍下来。这大概是黑瞎子这辈子唯一一次在别人面前露出稍许狼狈却真实的表情,小花哥哥没看到实在太可惜了。

第十四章 抱得美人归

他们一起走进电梯,下降的过程中,已经听到了楼下传来隐隐的司仪的开场白和阵阵的掌声。黑瞎子即使平时再嘻皮笑脸,此时却并不吭声,大家都能理解他心情一时之间肯定很复杂,所以都装作不在意地样子,忽略他的异常。

电梯停在了八楼,门一开,就传来了一声如雷的掌声,掌声还未歇,就听到了一个无比熟悉润泽又极为清澈的声音。

“各位前辈,各位来宾,还有现场众多媒体和新闻界的朋友,大家好!很感谢你们能够赏脸来参加今天这个隆重盛大的婚礼宴会。在此,我解雨臣谨代表我们解霍两家上下所有人向大家表示感谢!”

黑瞎子的脚步微微一顿,但是身边的解子扬却加快了脚步,秀秀也说:“你快点过去,我们马上就来。”

解子扬点头,很快就领先来到了大客厅入口。门外早就有好几个人衣冠楚楚的人等着,一看就知道都是解家和霍家的亲戚,他们一见之下马上纷纷说:“来了来了,先往这边走。”

于是大家就跟着他们往大客厅底部的一道小门进去,原来这儿有个小房间,打开帘子就直接可以走上大台阶来到全客厅的最高点,也正是小花此说话的地方。

此时旁边有人微微地将帘子掀开,从他们的角度看出去,刚好可以看到大部分大厅的情况。此时上面被布置的五彩缤纷,一个纯金的大喜字挂在台面正中,虽然显得有些俗气,但是解霍两家都是传统人家,宁可俗点,也要办得热闹喜庆,所以并没有任何的违合感。

大厅可以容纳五六千人同时用餐,此时早就坐无虚席,却都保持着良好的气氛。前面的几排,左边坐得是解家的亲戚,解夫人今天精神也很好,微笑着坐在第一排中间,始终带着一个详和温暖的笑容。右边坐的是霍家的亲戚,秀秀的两个哥哥由于辈份不高,所以坐得比较后面。霍家大多数是女人,第一排几乎全部都是清一色的贵妇人,但只有中间那个位子是空着的。

这把尊贵的紫檀木扶手椅上面铺着厚厚的柔软红色毡垫,那是霍仙姑生前用过的,秀秀特意吩咐着把这个位置虚留着,也算是了了奶奶生前最大的心愿。

亲戚后面就都是宾客了,几乎全部都是商业上的朋友。也有小部分古董界的。但是至今还在道上混的,也就吴三省他们这拔人。其他的大多是解九爷以前的老朋友,老伙计,有些早就金盆洗手,有些也成了安份的古董店老板。

倒不是解家没有请道上的朋友,只是时间久远,死的死,散的散,两家又很早就从了商,有意无意地在漫长的几十年间,都渐渐地断了。要不是因为霍仙姑生前一直执着于找寻女儿的下落,或许他们早就该彻底脱离了这个暗地的行业。

小花站在台上,他穿了一套米色的西装,里面衬的是自己最喜欢的粉色衬衫。他皮肤白,五官精致,这一衬,倒这使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一些。但是那眉毛却英挺像剑一样,黑漆的眼睛透着自信与傲气,这使他看上去贵气十足,但绝不纤弱。他讲完这几句话后,等着掌声一过,那神情就渐渐地严肃了起来“在婚礼开始之前,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向大家宣布,也希望媒体朋友们,能够如实地将今天这一切报道出去,不胜感激。”

小花说完,却停了下来,竟然转身向左边走下了台阶,径直来到母亲的面前,向她伸出了手,“妈,我扶您上去。”

解夫人微笑着点了点头,小花就走到她左边,小心地扶着她,慢慢地很有耐心扶着她上了台阶。有伙计已经拿了一把椅子上来,但解夫人却摆摆手,示意站着说就可以了。

她站到中央,微笑着向四周看了一圈,才缓缓地说:“大家好,我是解雨臣的母亲。我这个人平时深居简出的,身体也不好,所以社交,好多人都不认识,不太会说话。请大家见谅。这里我客套话也不多说了,直接进入正题吧。”

她转身慈爱地望着小花,伸手抚着他的头发和脸好一会儿,才对着众宾客。

“这是我儿子,他叫谢雨臣。名字是他爸爸取的。连环很疼他,可惜很早就离世。我这个母亲,一点也不称职。孩子六岁,就被逼挑起了整个解家的重担。别的孩子,连话也说不清楚,他却要学着看那些复杂的账本了。我心里难过,可是帮不上什么忙。看着孩子小小年纪却吃这种苦,我实在——”

“妈!”小花忙拥抱了一下她,说道,“过去的事我早忘了,我现在过得很好,我叫你上来可不是让你来说陈年往事的。”

他语气亲昵,根本不像一个叱咤风云的商界精英,仍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二十多岁的大男孩。谢夫人含泪抚着他的头,这才又说:“看我,又不自觉地罗索了。难得这个日子,我上来是想当着大伙儿的面,有件事想让大家做个证。”

她说着,就低头从随身带的一个小包里,拿出了一样东西,这样东西用一条旧锦帕裹着,看来有些年头了。她把东西放在话筒边的一顶早就预备好的小桌上,一层一层地揭开,露出里面一本一指多厚的纸张已经发黄发脆的旧式牛皮笔记来。

在场众人鸭雀无声,有了然的,也有不解的。只见解夫人将这本笔记本双手托起,递到了小花手里。

“这是你爷爷留下,你爸爸托我保管的。他说,将来等你大了,真正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再把这本日记给你。里面有许多我们解家以前的事情,我没有看过,不知道写了什么。现在我把它交给你,这是你的东西,你想看也好,不想看也好,怎么样都行。”

小花双手接过,看了看日记的封面,但并没有打开来,只是又抬头问了一句:“妈,我怎么样都行吗?”

“当然,你长大了,这么有出息。千军万马都指挥过。不过是本日记本,连你小时候的事都已经是陈年往事。这里面记的东西,是你爷爷辈的,也就是个纪念,和现在早就没什么关系了。”

“好,既然这么说,我就按我自己的意思办了。”

小花一笑,转头朝着一个伙计点了一下头,那伙计马上就走了开去,不一会儿,手里捧着一个古朴的大火盆上来。

现场出现了短暂的小骚动,连解霍两家的亲戚都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解夫人神色不变,小花也是毫不惊慌。他将日记本拿着,看了一眼火盆,这才抬头望向左边前排坐的那几名表现不自然的解家长辈,清冽地说:

“我知道大家心里有一些想法。但是——既然这是我的东西,我有权利怎么处理它!事实上,这和我们现在解家一点关系也没有。无论上面记载了什么,都没有办法再改变分毫!你们有话想说尽管开口,但我不会改变我的决定。这个世上有没有这本日记已经无关紧要, 我解雨臣在这里郑重地声明,没有一个人可以再看到这里面毫无意义的内容!”

解家的亲戚个个都坐在位置上一声不吭,不管脸色有多难看,但就是没有一个人敢站起来。

小花等了一会儿,就不再看他们,一手啪地开了火盆,在火苗往上串的时候,另一只手上那本古旧的日记本已经扔了进去。蓝色的火焰一下子把这本原本就又薄又脆的老式日记本完全吞没了,片刻后就已经烧得一片灰烬。

等到火完全熄灭后,他用手抓起一把火盆中已经烧透的灰烬,在半空中纷纷地从手指缝中又散落了下来。

“我今天此举就是请在场的各位一起做个见证。”他朗声说,“从这一刻开始,解家彻底与过去一切都断了关系!我们拥有全国最大的交易量,有发行最多的股票,也有最优秀的人才,最先进的管理和最敏锐的市场嗅觉!解氏企业需要做的,是不断地向前走,成为全世界屹立不倒的大公司,未来的主宰才是我们真正的目标!所以我们绝不会再回头看!”

话音一落,闪光灯和卡察声都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小花也不避开,让那些白色的闪烁的相机光在他俊秀的脸上跳跃。他其实个子不是很高,人也很瘦,但此时此刻站在台上,却拥有着每一双眼睛都无法移开的耀眼光芒。

黑瞎子没有再看下去,他朝众人礼貌地笑笑,就走出了小房间。外面的走廊已经空无一人,他独自倚在房门边的墙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了一支给自己点上。酒店是不能吸烟的,不过现在谁也管不着他。他平时也不太吸烟,但身上总会备着,有时候心情到了,也会抽一支。

头顶的扩音器上,小花的声音仍然清晰地传在每个角落,“今天我借我哥哥解子扬和霍秀秀的婚礼——”

他话未说话,就顿了顿,想来底下的宾客大多都吃惊地议论起来,小花稍等了片刻,这才说:“我知道大家很惊讶,或许先前你们都误会了。我在请柬和媒体上说,解霍两家的继续承人联姻,从此不分彼此,患难与共。事实上的确是这样。因为在十天前,我已经不是解氏企业的董事长了!”

这下子全场沸腾的声音连外面都听到了,黑瞎子拿着烟的手轻抖了一下,他把烟放在嘴边,狠狠地吸了一大口,然后微微仰起头,那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凝重。

“我来介绍一下,这就是我的哥哥解子扬,也是今天晚上的主角,新郎倌!他前段时间刚从美国回来,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管理人才。”

“大家好,我是解子扬。确切地说,我是雨臣同父异母的哥哥。我知道大家对我很陌生, 过没关系,过不了多久,我会让所有人对我有一个清晰的认识!”

“我跟子扬之间的交接,在十天前就全部完成了,法律上的各种程序,以及公司相关的权责,都很清楚,没有任何的问题。我知道这件事对大家有点突然,但是其实这仅仅是我们家族内部的一种交接,而且是迟早的事,所以对外界完全没有任何的影响。而且并不表示我不管公司了,公司是我们解家整个家族的,所有人都有义务和责任。我会和子扬一起并肩作战,大家不要有任何的疑虑。我们兄弟俩同心协力,我保证公司将来的发展会越来越好!”

“雨臣很聪明,也很有能力,解氏企业能有今天的成就,是他一手创办的。但是我解子扬也不会比他差,假以时日,我相信我的成就也会和他相提并论,说不定会超过他。”

“我很期待那一天快点到来!”

在如雷鸣般的掌声中,也可以隐隐听到记者要求拍照以及各种媒体的恭维声。很显然,这一切,小花事先都已经做了安排。这些新闻媒体必然多多少少得到了相应的好处,然后一起制造出强大的舆论效果来。

当然这里鲁蛇混杂,其中肯定也不乏有闹事的,说不定在他们讲话的这段时间内,下面已经有了几十起的破坏行动,但是小花肯定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在众多的宾客中,必然有布满了许多好手,完全不会让现场出现一丝的混乱。

之后,小花又说了几句礼节性的话,然后就把位置让给了一对新人,自己就退场了。司仪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夹杂着音乐声,婚宴这才算正式开始。

十几分钟后,小房间的门开了,小花一个人走了出来。

只不过他才一出门口,就突然被一只有力的手一把拉了过来,他还来不及看清,整个人就被抱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然后很快被压到了墙上,劳劳地锁进了一双臂弯中。

“解语花,你耍我!”低沉的声音从眼前这张放大的棱角分明的脸,墨镜片中映着他清晰的影子,“是不是玩得我很爽啊?”

小花咬着嘴唇,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他,却并不说话。

下巴被捏紧抬了起来,那人的嘴唇几乎碰上了他的:“你自己说,该怎么罚你?”

“罚?到底是谁罚谁?”小花一扬眉,“恶人先告状的见得多了,没见黑爷您这么无理的!”

“哦,你说说看,我怎么无理了?”

“咱们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了,总算旧相识。可是你问问你自己,你有好好地问过我吗?即使真的是我和秀秀结婚,你也不想想我是什么人,我做这一件自有我的道理。说到底,还是你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们这段感情。那我也没什么好说了,今时今地,你要是觉得自己被我玩了,无论受多少苦那都是你自找的,活该!”

黑瞎子盯着他,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的确是我活该,我栽在你手里无话可说!这辈子就算被花儿爷玩死了,也是甘之若饴!”

小花撇了一下嘴,想推开他的手:“那就算了,你还是离我远点,省得做短命鬼!”

黑瞎子却抓住他的手腕,紧紧地箍住自己的腰,让两人的身体完全紧贴。

“来不及了,花儿爷!从现在这一刻开始,你的人,你的心,都是我的!全部都是我的!我就是你的主宰,怎么逃都逃不了!”

小花不满地:“放屁!——”

嘴唇一下子被劳劳地堵住,他没法再说下去,只好在这个突如其来霸道识热的吻中沉沦了意识,伸手将这个让他不得不承认深深爱着的男人用力地拉向自己,在唇舌纠缠中完全地传递着此时真正放松而喜悦的心情。

太久太久了,一次一次的放弃,一次一次的挣扎,一次一次的自欺欺人,这段他从来都不曾看好的感情,无数次地排徊在各种强大的阻碍中。有来自现实的压力,也要抵挡心灵上的疑惧,可是,总算都过去了,他做了这一生以为永远不会做的最大的选择,在之前,他以为自己会很不舍,可是此刻,全身被这个男人暖暖的气息包围着,他已完全没有了先前那任何一点的失落之情。

“值得吗?”

“恩?”

“我说,放掉苦心经营的一切,在最鼎峰的时候突然一无所有,就为了能和我在一起,值得吗?”

“我是为了你吗?”小花笑着捏住黑瞎子的鼻子,他平躺在床上,衣衫已经是不整,“我可是为了我自己。我可从不为任何人而改变的!”

没错,此时他的阵地已经从酒店走廊转移到小花的房间里,毕竟那个地方,实在不方便做一些想做的事情。

“不是吗?”黑瞎子低头咬他的锁骨,大手在他臀部上拍了一下,“说谎话是要打屁股的!”

“不是——哎呀哈哈——是是——我说是了,你住手——昨天晚上被你折腾了一晚上还疼着呢,你到底是人还是野兽啊?”

“你应该感到荣幸,我只对小花儿你一个发兽性!”

“谢了,我可受不起——赶紧找别人去吧——救命!我说错了!黑爷,你饶了我吧——”

正闹着,手机的铃声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我接个电话——”

“你都不做董事长了,还接什么电话?”

小花没理他,挣脱开他的怀抱,拿起了枕边的手机。

“喂……恩,恩……我知道了。”

他听着电话,眼中闪过一丝不易捉摸的光芒,听完电话后,刚把手机放下,就重新被搂进了黑瞎子的怀里。

黑瞎子并不问他是谁的电话,只是弯了弯嘴角,现出一抹了然的笑,然后仍用吻和激情劳劳地将他包围住了。

两人滚进床里,除了喘息声,再无别的完整的对话。

天气在六点以后就完全暗了下来,因为本来就是个阴天,连星星也没有,满天都是乌压压的阴云,看情形虽然没有大风浪,但必然是还要下雪的。

钟立远的小艇在黑暗的海面上航行,四周一片漆黑,海风迎面吹来,冷得犹如身处地狱。他看了一下手表,六点半,已经足足开了两个小时了。

他的脸,仍然还是齐羽的脸,尽管只是个面具,但是对他来说,这已经是第二张脸了,甚至比他之前的脸还要熟悉还要安全,或许这个世上,除了他自己,已经没有人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

但是他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的脸,尽管可能在有生之年,他永远不想以真面目示人。

在他的心里,有一个绝不会说出来的秘密,那是他宁可冒着天下人的唾骂,也要死守的秘密。

猛地,他沉思着的面容转向左前方,黑暗的海面上,层层海浪中,似乎隐隐约约有个异样的黑影。

他眯起了眼睛,将船速减下来。在这个黑暗冰冷的夜晚,空无一人的海面上,除了他这种亡命之徒,除了鬼,还有谁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那不是鬼。不但不是鬼,而且是个人。和他一样的小艇,以及上面站着一个人影。这个人影钟立远是认识的。

当他看清这个人的时候,就知道不妙了,此时,那艘快艇以一种极其快的速度如箭一般地冲了过来。几乎是一种不要命式的冲法,他本能地使劲转着方向盘,用尽老命才把船头调开,与对面的船擦着船沿发出一连串的火星,船身也因此而不住剧烈的摇晃。

钟立远忙伏下身,将身体尽量与船身贴平,才躲过了几乎令人欲呕的震动以及因撞击而被撞上来的冰冷海水,但是对方似乎早就有备而来,只见他在两船相接的一刻,那人纵身一跃,稳稳地跳到了他的船上。

黑暗中他的眸光如冷电,如天神一般地低头注视着他。这个人钟立远并不陌生,而且还很熟悉。

“张起灵!”他喊出这个名字,整个人也立刻站了起来。

此时船已经完全慢了下来,在海风渐大的浪尖上摇摇晃晃地如一叶扁舟。张起灵却稳稳地站着,仍然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钟立远心中暗沉,但脸上却浮上了一个怪异地笑,“你不是在医院里吗?你的毒解了吗?你——到底想干什么?”

“抓你!”张起灵吐出两个字,然后伸出了右手,有力的手指微曲,很快就碰到了他的衣服。

钟立远当然不可能一动不动站着被他抓住,他向后退了一大步,站到了船头。他干笑了一声:“什么时候,赫赫有名的吴家小三爷,也成了不讲江湖规矩的信用之徒?”

张起灵竟然很有耐心地回答了他,凛冽的语气却完全是不屑的,“对付你这种人,有何江湖规规可讲?”

他话未说完,整个人就已经冲了过来,船很小,他只要两大步就完全可以将无处可避的钟立远抓住。

但是钟立远还是立刻动了。他在情急之中,整个人向后一倒,扑通地一声,落入了水中。

海水里几乎完全没有任何的视线可言,只要他躲过张起灵的眼睛,游出百米以上,张起灵就算是神仙也抓不住他。

因此他一落水,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整个都潜入了水里,并且用尽全力凭着精湛的水技拼命地向远处游去。

但是他的腿仅仅才在水中蹬了两下,就怎么都无法蹬开了。

一只铁箍般的手像钳子一样抓住了的右脚脚踝,随即那只手猛一发力,他的右腿一阵剧痛,立时折了。

他发出了痛苦的嗷叫声,整个身体立时失去了平衡,原本憋在胸口的一口气顿时也散了。但张起灵却并没有因此而放开他,反而游上来死死地按住他的两个肩膀,往水底按了下去。

肺部的空气已经完全空了,又冷又涩的海水从口中灌了进来,钟立远张大了嘴,圆睁双目,肺部难受得几乎要胀到爆炸。他全身扭动,做着垂死的挣扎,已经渐渐地感到了意识模糊……

就在他以为大势已去的那一刻,整个身子却又猛地一轻,张起灵一把抓起他,将他拖出了水面。

清新冰冷的潮湿海风犹如甘露一般,让他几乎全身失禁,痛哭流涕。早没有了往日儒雅镇定的风范,被张起灵扔在甲板上,手脚抽搐成一团,大口大口地呕着海水,满脸涕泪横流。

张起灵笔直地站在他的面前,他衣服上的海水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我和吴邪答应过瞎子,不杀你,也不把你交给雷子。”他一字一顿地说,“现在雷子已经离开了,我来带你回去。”

他说这几句话时,并没有特别严厉的语气,可听在钟立远耳朵里,却止不住地抖得更厉害了。

“你们——说话不算话!所谓老九门后人,都是挂羊头卖狗肉!老九门的人全部一群血淋淋的杀人犯!我要和你们彻底算总账!”

“你先算清楚自己身上背着多少条人命,再来跟我们算账吧。”

扔下这句话,张起灵不再理会他,走到船头,将船转了个方向,往来时的路飞快地开了回去。

此时,天空中已经慢慢地,开始大片大片扯起了如棉絮一般的雪花。

北京饭店里,仍然是温暖如春。云雨过后,清洗好身子,全身都是慵懒舒适的味道。小花在床上翻了个身,看了一下手机,已经快六点了,楼下快要开席了。

“饿吗?”他问,“要不要吃东西?”

黑瞎子正倚坐在床头边不知道在想什么,听他这么说,回头笑着将他搂进怀里,“我吃你就够了!”

小花一把推开他:“别胡闹了,我骨头都散了,你别弄得像明天不做人了似的!”

他这话一说,黑瞎子微微一怔,小花也觉得自己这句话似乎说得不太好,他向来不是个迷信的人,但是不知为什么,心里还是疙瘩了一下。

然而黑瞎子马上无所谓地笑了笑,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刚才太开心,没克制住,累着媳妇儿了,真是对不住。”

“我警告你,你别总是占我便宜!你要是一直这么叫我,我把你一脚踹到西伯利亚去!”

嘴上说得虽然凶,但眉眼间却仍然是带着笑。惹得黑瞎子又抱着他一阵乱亲,“遵命!媳妇儿!”

小花气得踢了他好几脚,这才从床上下来,迅速地开始穿衣服,打完领带回过头来,却看见黑瞎子也已经穿好了T恤和长裤,却仍然是懒懒地倚坐在床头。

“走,下去了。”

“你自己去吧,那种场合,我实在不高兴应酬。”

“谁让你应酬?你就管自己吃东西好了,你以为你是谁,人人都认识你?”小花笑着伸手去拉他,“别找借口了,懒虫!一个人在这里无聊不无聊?”

黑瞎子起身将他一拉,拉到了怀里。他低头在小花耳边蹭了蹭,微笑着说:“宝贝,我和你商量一件事行不行?”

小花也微微一笑:“什么事?”

“咱们分开行动。你去应酬吃饭,我出去一会儿。”

“外面冷得很,你去哪儿呀?”小花仰头看他。

黑瞎子笑着:“没什么,这里太热了,我就出去走走。”

然而小花却把他轻轻推开,直视着他,“吴邪不是已经把钟立远放了吗?你还在担心什么?天都黑了,你还要赶到天津去,你不觉得多此一举吗?”

黑瞎子笑了笑:“我媳妇儿真是玲珑剔透,什么都瞒不了你。反正,我在这儿也没什么事,我就去看看。”

小花转过身,冷冷地道:“既然如此,你刚才何必到这儿来,直接去天津就好了,多此一举!”

黑瞎子走过去从背后将他牢牢地抱进怀里,“花儿,我知道你用心良苦。你拿了我的眼镜,只是想让我来这里。其实你不拿,我也会来的。比起来,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但是他毕竟是救过我的人,即使现在已经不流行报恩这一套,但是无论如何,我总不能完全置他不顾。而且,小三爷并没有放他走——”

“什么?”小花转过身,惊讶地问,“可是我跟的人说,吴邪用了调虎离山,把宋凝的注意力转开,钟立远早就出海了。”

黑瞎子苦笑了一下:“你觉得他所做的一切,小三爷真的会轻易放他吗?”

“可是他已经出海了。吴邪和他交换了解药,就放了他。难道——又会把他截住吗?”

“是。”

“谁去截他?”小花一问出口,又马上恍然道,“哑巴张!”

黑瞎子拿起床边的黑色外衣穿上,说道:“说起来,这个计划也有我的一部分。是我帮了他们,让他能够抓住钟立远。”

小花道:“你故意划了哑巴一刀,让他装病,然后轻减钟立远的警惕心,引他上当,等换了解药后解药后假意放到,又让哑巴把他截回来?”

“差不多,但是有一些细节是你也不知道。”黑瞎子表情复杂,看不出是无奈还是漠然,“早在你决定要和霍秀秀假结婚的时候,哑巴就找上了我。当时我已经听到了这个消息,很想马上来找你,但是哑巴让我先去帮他一个忙,因为之前我们开玩笑的时候我答应过他的。”

“怪不得呢,我消息放出去这么久,你到了前三天才来。你去帮他什么忙了?”

黑瞎子没有回答,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根烟,当着小花的面点上,这一刻,他似乎也忘记小花的嗓子不能闻烟味,以前他总是很注意的。

小花也没有说他,听着他继续说道:“以前我和哑巴在倒斗的时候,无意中在一个古墓里看到一个秘方,一个可以让伤口不凝结的药方。这本来是一种古代的刑罚,让犯人的伤口不能愈和,承受加倍的痛苦。这张方子并没有什么用,我们当时都没在意。可是哑巴那天却让我照着方子,帮他把药配出来。”

小花暗吸了一口冷气,他已经听懂了:“所以你划了他一刀,他的伤口才一直都愈合不了,这招苦肉计也实在太狠了,万一不小心,会出人命的。吴邪怎么也会同意的?”

“小三爷事先并不知道。我在三天前才把这个药配好,那天晚上才来你这里。当时我想,如果你临时改变主意,不和霍秀秀结婚了。我管他什么药什么伤口,我就什么都不管了,当然我的小花儿最重要。但是——”

小花笑道:“得了,事情过了你说得再好听都行。谁知道当时你怎么想的。原来找我是假的,执行你们的计划是真的,幸好我也没上你这个当。”

黑瞎子也笑了,他当然知道小花是开玩笑的,飞快地在他脸上偷亲了一下,这才说:“那天晚上,一切都很顺利。我弄伤了哑巴,并在打架的时候偷偷将药给他。他们回去后,我想哑巴大概先把药在伤口上撒上,才把事情告诉了小三爷。事已至此,小三爷也没办法。接着,就演出了这么一场戏。”

“哼,差点被你们骗了。一个个都把我当外人!”小花生气地说。

“你当时和宋凝在一起,我们都不好跟你说。何况,小三爷说了,你是地面上的人,和官方有许多合作以及互相利益的方面,还是不要拖你下水。万一有什么差池,惹了官方的人,你也可以置身事外。所以我们都没有和你说。”

“可是有一件事我不明白。”小花不解地问,“既然你们都已经一致决定要把他抓住了,为什么不让宋凝抓着他呢?吴邪不是多此一举吗?交易完解药就把他抓了,有宋凝帮忙胜算还大许多,干嘛还要去绕个弯子。”

黑瞎子把最后一口烟吸完,将烟头扔进了烟灰缸里,良久才以不对题地问了一句:“花儿爷,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特冷血?他是我的恩人,我不但不帮他,而且还帮着小三爷设计把他抓起来。你知道吗?他最终现实,是我告诉他,这是个绝佳逃跑的机会,也是我帮他和小三爷做的联络。咱们把所谓的正义放在一边,换成你,你会不会这么做?”

小花想了想,才轻声回答:“你没做错,这一切,早该有个了断。不然就永远没完没了,有时候,做事就要狠一点,要朝着自己最有利的方向做。”

黑瞎子有些讶异地看他,小花却笑了:“我猜中黑爷的心事,有没有奖?你也不必想太多,我们谁的手都不干净。钟立远这次做的事的确太令人发指,而且他已经走投无路,落入法网是迟早的一天。不如早一点替他做好打算。我知道你答应了吴邪把他抓住,肯定是有条件的。不然你也不会做这样的事。”

“是的。小三爷和哑巴答应我,不会把他交给雷子手里,并且,可以保他性命。”黑瞎子说完以后,又笑了起来,这次笑出了声,大概他也觉得这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情。

“花儿爷,你说,我是不是变蠢了?他们这么说,我就这么信了。我只是不想让钟立远落入雷子手里。不但必死无疑,而且说不定会受到非人的酷刑。你别看雷子表面上一片温情外衣,他们审起犯人来,可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再说,钟立远终究是道上的人,他知道许多道上的秘密。这种人,还是私了比较好。有些秘密是万万不能公开的,但我根本不了解他,不知道他会不会为了保命而向警方说出太多不应该的话,这样对我们这些人,都没什么好处。”

“可是——”

“可是。”黑瞎子打断他,说道,“小三爷怎么可能真的会放了他呢?他把吴三省一家害成这样,又杀了王盟,还让哑巴吃尽毒发的苦头。小三爷早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了,我知道他恨不得亲手杀死钟立远。他和我谈的这个条件,也不过是个缓兵之计。他是解药和人都要,一样都不肯放的!”

小花听得颇不是滋味,他走到黑瞎子面前说:“吴邪向来都心软,他再怎么变,也没那么坏的。到时候大家再说说,说不定可以想一个两全的办法来。”

“算了。我就装傻装到底吧。反正不管怎么样,他也算是死不足惜,至少可以死得体面一些。”他搂住小花,“至少此时此刻,我已经没什么可以抱怨的。不管怎么样,今天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一天。有花儿爷能够为我而放弃一切,我已经完全值了!”

小花蹙着眉,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瞎子的笑容里总是有那么一股悲凉的感觉。这让他有些不舒服。虽然设身处地而想,他能理解黑瞎子的矛盾,但是他本人却对钟立远并不以为然,甚至曾经有一段时间他也很想钟立远死,就别说是恨之入骨的吴邪了。但小花了解黑瞎子,不羁的表面下其实很有主意,而且和自己一样的倔强。他虽然嘴上说着算了,但心里却并不一定这么想的。

“我跟你去吧。”他说,“我们现在就去天津,估计时间差不多。我们一起把吴邪劝住,以后再慢慢做商量。”

黑瞎子望着他:“你不恨他吗?你不想他死吗?”

“他并没有对我怎么样,只是浪费了我一点时间,又给了我一张过期作废的条子,秀秀和我的公司也都没有让他得逞。我这个人最公平,不管我有多讨厌他,但是他并没有给我带来实质性的伤害,只要他不再搞破坏,我可以当没有这个人存在过。”

黑瞎子紧紧地抱住他:“我替钟叔谢谢你这份宽容。”

“我只想事情快点结束,我都弄得烦死了!”小花笑着,“我想起来了,几年前去出差,在澳州看到有个地方很不错。等这边结束了,我们去那边玩,北京太冷了,我最不喜欢冬天!”

“好。我也带你去些好地方,肯定是花儿爷没见过没玩过的,包你满意!”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然而黑瞎子的脚步一停,却回头看了一眼床边,那边放着一副墨镜,是他自己的那副。

他伸去拿的时候,小花却一把把墨镜抢了过去,“这个东西不能给你,暂时由我保管行吗?等下大家都心平气和地说话,不要见血,我们都是朋友,不是敌人,这种东西还是不要戴着好。”

他当然明白小花是担心到时候他会突然翻脸,拼死将钟立远救出,所以也不坚持,只是笑笑:“花儿爷要是喜欢,就留着玩吧。反正,我也没什么用。”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