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明:
跟着《盗墓笔记 五》的结局走下去。有个人失忆后阴差阳错地离开,有个人一无所有后坚强成长。这是一个温柔的故事,至始至终,往昔如一。
一、再见
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时候,我正趴在西泠印社自家铺子的柜台上和周公下着五子棋。刚想叫王盟开门迎客才发现这小子今天下午借着他女朋友感冒需要照顾的蹩脚理由开溜了,我只能在心里问候着王盟,嘴上叫着来了来了地跑去开门。
打开门的时候,就只看到了一个背着太阳的剪影,身形不高,有点眼熟。
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来人的眼睛鼻子眉毛嘴巴,那人就猛地往前一跌,直冲冲就往我身上倒。我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了他,接住了之后才纳闷吴小爷我怎么接的那么自然,如果这要是一粽子扑过来小爷我也这样把自己的肩头给人家送过去么?
我在原地愣了一秒钟,我知道我接住谁了。
是闷油瓶。那个杀千刀的闷油瓶。
从云顶天宫下来之后,我在吉林呆了一个多月,终于从三叔这只老狐狸嘴里撬出了一点有的没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现在再知道20年前西沙发生的事情,总有那么点不是滋味,就像一个小孩子想了一个糖果很久很久,吃到嘴里之后才发现不是自己喜欢的那个味道的那种感觉,说不出的别扭,说不出的无谓。
我在三叔住的医院天台上抽了很久的烟,最后叹了一口气。我跟三叔说我先回杭州了,再有什么事再联系我。三叔反问我说,要有哪档子的事才需要联系你?我没回答,摆摆手走掉了。
下了飞机看到王盟特喜庆地来接我,开着我的小金杯把我颠回了铺子里,我走进去随手抹了抹柜子,倒也没什么灰。我睨了王盟一眼,他做贼似的笑了笑。
“你等下收拾收拾就关门吧,我上去睡了。”我随手扔了行李就上了楼,王盟在下面如蒙大赦地点头称是。
一觉睡了个昏天黑地,醒过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白天还是半夜,下了床就把自己关进了厕所,开了热水然后就这么淋着,淋了很久,淋到最后觉得自己胸口憋着口气,提不上来也排不出去,就像被人拿棉花堵着。
应该是洗太久了缺氧,我这么想。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我就呆在铺子里跟王盟大眼对小眼哪都没去。一个礼拜之后王盟先受不了了,我看着他难受到对着天花板挤眉弄眼的样子我就乐,果然啊,不同的人看天花板的样子就是不一样。
王盟问我,老板你这是为了哪家的姑娘啊如此茶饭不思?我又乐了,一乐之下克扣了他半天工资,理由是他胡言乱语。
王盟心里淌着血安分了两天之后又憋不住开了口,“老板,是不是这回去还是没找着三爷?”
我摇头。
“那你说说你到底是为了啥事呀这么失魂落魄……”王盟没有再说下去,因为我又扣了他半天工资。
这次之后,王盟终于学乖了。他在没有工资和憋着难受之间选择了后者,就像决定物质建设先于精神建设一样毅然决然。
这样的日子又整整过了一个礼拜,直到那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平躺着看着自家房子的天花板,我问它,“吴邪,你在干什么?”
天花板没有回答我。我傻笑了一声,下了床梳洗完毕下楼撞见早上过来开店的王盟,然后对他说,“你看着店,我出去一下。”
王盟惊讶地张口就问,“老板你去哪?”
我想了想,说,“买菜吧。”
那天是我回到杭州之后第一次走出铺子,太久没运动脚骨有点软,反正以后估计也没啥机会再下地了我也就不在乎了。菜市场很热闹,我买了鸡蛋番茄青菜卷心菜,一点牛肉和小排骨。这些东西拿在手里满满的,一边提着一边往回走一边心里想着,如果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了,那么,我也只能这么过下去了。
那扇我敲不开的青铜门到死我依然是敲不开,有人有本事走进去,那是别人的事,我没这本事,还是别死乞白咧地跟在别人屁股后面碍事,又没人稀罕我还他什么救命之恩。
总的来说就是,吴邪,你想太多了。
那天我才回到铺子就看到王盟飞也似的往外跑,一边跑一边说着他蹩脚的请假理由,我拦都没法拦,心想这臭小子也只有在消极怠工这方面有着无限的潜力和爆发力。
进了厨房炒了一点卷心菜找了点熟食就对付了顿午饭,然后就一直趴在自家柜台上对着空空的铺子发呆,一直到周公把我叫去下五子棋。
可也就是那天下午四五点,杭州夕下的太阳仍然毒辣着的时候,我打开铺子的门一个人倒在了我身上。
那天,好像就是今天。所以说,现在,此刻,闷油瓶正倒在我怀里。
二、没事
闷油瓶醒过来的时候,我正好把一盆刚炒好的番茄炒蛋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我看了他一眼说,“小哥醒了啊,饿了吧。等一下,还有一碗面。”于是我转身再钻进厨房,把炉子上的一碗汤面盛了出来,带了双筷子和一个调羹回到客厅,就看见闷油瓶已经坐了起来直愣愣地对着桌上的番茄炒蛋发呆。这闷油瓶当真是对着什么东西都能发呆么?
我把汤面往他前面一推,笑道,“吃吧,没毒。”
闷油瓶倒也没客气,看了我一眼就开始埋头吃,吃的挺急,但倒也不狼狈。
屋子里静下来,虽然本来也就没有热闹过,有个大闷油瓶镇住的地方能热闹倒也稀奇。我觉着有点尴尬,就在他的对面坐下挑了些话来说。
“小哥你身体没不舒服的吧?我看你虽然昏了但是呼吸心跳都还正常就没着急送你去医院,你身上有点擦伤划伤的我都给你简单弄了一下,有啥问题的话别憋着记得说。”
我本来也没指望有人能应我,结果桌子对面的那位埋头在我的汤面和番茄炒蛋之间的大爷停了一下,破天荒的开了金口,说了俩字:“没事。”
去你他妈的没事。我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
我把不知道是睡着还是昏迷的闷油瓶从铺子门口抱回我的客厅的时候就在想,怎么这小哥的身体还是软得跟女人似的,他跟着万奴王的阴兵去青铜门后面出操锻炼了那么久怎么就没练点肌肉回来,不过也多亏了他身体轻,这要是王胖子来这么一下栽我身上,小爷我肯定把他扔地上用脚踢着让他滚动着前进。
我把闷油瓶放在沙发上,探了探他的呼吸和心跳,呼吸平稳心跳有力,没探出什么大问题来,于是果断判定这厮是诚心跟我这睡觉来了,那我也就不送他去医院了。
我就这样看着昏睡中的张起灵,他穿着跟一个半月前他走进青铜门时一模一样的衣服,带着一身的土味和十分眼熟的伤痕,这是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这一个半月的时候他到底去哪蹦跶了,蹦跶的好像这么长时间搁我头上是一个半月,搁他头上就是一个半小时。
不过鉴于吴小三爷我也算下过海斗上过天宫,在见过什么血尸粽子,长生不老,阴兵集会等乱七八糟一堆科学不能解释的事情之后,闷油瓶这个人会以一个月前的状态出现在一个月后的杭州我的铺子我的面前,也实在是不算什么。
我叹了口气,跑去找来了我的急救箱。我承认张起灵这一身伤我是看不过去,我推推他,他没醒,我也就不在意的扒了他的外衣,开始给他的一个一个伤口消毒上药。好不容易弄完了上半身,瞅了一眼他的裤子,立刻决定破烂成这样的牛仔裤不要也罢,就拿剪刀剪开,看看腿上有没有伤,结果还真的有,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药就往上填。
做好了一些简单处理之后,大爷似的闷油瓶依然没有一点要醒的架势,我就纳闷,这消毒水洒上去他不疼的么?
墙上的钟敲过5点,我走进厨房,翻出早上买的鸡蛋番茄,把青菜洗了泡着,拿出小排骨解冻,才想起家里最后一口饭被我自己中午的时候扒掉了,于是只能翻箱倒柜地凭印象找到了一卷卷子面,还好这种卷子面保质期都超长,不怕过期。
我不是个什么特别爱好烧菜的讲究人,番茄炒蛋蛋炒番茄,这种最基本的菜都是我大学毕业以后刚开店那会特苦,没钱叫外卖下馆子的时候给逼出来的,慢慢的我总结出来,只要是能吃的,放在一个锅子里煮到熟,再放一点盐糖味精,他就不会难吃到哪里去,总归比压缩饼干美味无数了。
外面睡着的那位爷的人生信奉压缩饼干是第一粮食,那么拿小爷我这锅自创的青菜炖小排黄金面外加世界名菜番茄炒蛋对付一下应该不成问题,就可惜了我今天刚买回来这些东西,自己还没尝上一口,却都先便宜了一个闷油瓶子。
张起灵,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天来。
我明明已经放弃,结果你又出现了,还带着一身的伤和一大堆的谜团,你倒是告诉我,是不是你说没事,我就可以当真的没事么?
三、质问
不一会,闷油瓶便吃完了。这可是真真正正的吃完,我瞅了一眼那碗里,干干净净跟扫荡似的,连番茄皮都没留下一丝。
“小哥,你吃饱了吗?”我下意识地问他,就怕他伸手再叫我来点,那我就歇菜了,要知道,这可是我一个人一整天的量啊,他那是得多饿啊!
闷油瓶摇了摇头,起身就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然后往厨房里走。这让我给懵了一下,吃完就洗?闷油瓶这是没把自己当这屋子的客人,还是觉得吃了我的还往那一瘫跟个爷似的实在太对不起我?
我冲进厨房说,“小哥,别忙了,一会我来弄。”
闷油瓶一点没睬我,抄起旁边的洗洁精就想倒,结果三整两整地啥都没出来,我尴尬地笑了一笑,“这不叫你别忙了么,没洗洁精了等下我出去买。”
闷油瓶转过头看了我一眼,二话没说就拧开瓶口灌了点水,摇一摇,倒出来,继续洗。
我当机了。
现在是怎样?!万奴王,你把我认识的那个力战血尸秒杀海猴子的强悍小哥藏在了青铜门后面,然后送回来一个精打细算勤俭持家的闷油瓶是想怎样!你吓不倒我的!
我就这样傻傻地看着正在专心洗碗的张起灵,心底一阵烦躁。忽然我想摸根烟出来,但是口袋里没有,只能作罢。
没多久,张起灵洗完了碗,我堵在了厨房门口,他走过来,我平视他,他平视我。
“洗完了?”我问他,“睡了,吃了,洗了,还有什么没做的要折腾完了之后才能轮到吴小爷的问题时间?要不要先洗个澡啊?”
张起灵依旧一言不发地望着我。
“你到底是谁?”没反应。
“你跟着我们到底有什么目的?”没反应。
“青铜门背后是什么?”还是没反应。
于是我火了,“你他娘的哑巴张,你除了装哑巴装神秘之外还会不会玩点别的!”
闷油瓶转了脸,看着别处,说,“我不会回答的。”
我勃然大怒,吼叫道,“去你娘的,为什么不回答!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耍的我们团团转,连个理由都不给,你当我们是什么!”
闷油瓶脸色冷了下来,盯着我冷冷道,“你不觉得你很奇怪么?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然后我沉默了。忽然之间我发现了很多事情。
我发现我们都在做一些一厢情愿的事,张起灵救我的命是他的一厢情愿,我失魂落魄的关心和等待是我的一厢情愿,我给他上药烧饭好吃好喝伺候着就生怕怠慢了他也还是我的一厢情愿。因为都是一厢情愿,所以并不能要求对方有什么反应。张起灵没有要求我报答救命之恩,所以我吴邪,应该也不能要求他回应我的关心和等待。
我冷静的,猝不及防的,一扬手,对着张起灵的脸,给了他一拳。
我站在原地,喘着粗气看着他,其实以他哑巴张的伸手,比这再快10倍的机关他都闪的过去,可是他偏偏挨了这一拳,他自己也挺惊讶的,一脸错愕,我知道他没有在惊讶我为什么突然会打他,他大概只是在惊讶这拳为什么不疼。
是的,这一拳看着挺狠的,但其实我和他都知道,这一下打上去其实没有很疼。
说实在的,抓住闷油瓶狠狠打一顿逼他说出个前因后果来一直是我的夙愿,只可惜我有这贼心没这贼胆,就怕他把我当粽子一样随手给劈了。结果好不容易被逼急了烧红了眼来了这么一拳结果还没忍心下的去手,吴邪啊吴邪。
我在心里狠狠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发现刚才的怒火就这样烟消云散了,我看着已经恢复冷漠的闷油瓶,什么都说不出来。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闷油瓶很慢很慢地伸了手过来,放在我耳边,用他奇长的食指和中指捻着我耳前的鬓发往后拨,动作很慢,很仔细,也很认真,就像在做什么要深思熟虑的事情一样,一点一点的,把我左边耳朵前长长了的鬓发,全拨到了耳朵后边,然后再捋顺,压了一压。
我记得我最后一次去剪头发还是上天宫之前的事情,从秦岭回来之后在病床上躺了这么个把个月把头发睡长了,去剪的时候只想一刀剪个痛快,结果理发店里那妞特热情跟我介绍了好多个什么韩国的日本的经典美男的经典发型,我听得头都晕了。
那段时间老痒的事情一直在闹心,我没怎么耐烦就跟她说随你弄吧,结果剪完吹完一看账单才知道原来弄个特殊发型和单纯的剪头发是要区别对待的,那价钱翻了好几个跟头,估计是那妞能拿个提成才那么热情。
我也没辙,就顶了个据说十分时髦的但是左边鬓发明显比右边长了很多的发型回来了,然后就顶着它上了天宫,再然后顶着它在吉林陪了三叔一个多月,再然后顶着它回杭州宅了两个礼拜,所以我左边的鬓发,实在是有点长。
闷油瓶很认真地看着我的左耳,我觉得好像从来没见过他在地面上有那么认真的眼神,平时的他除了睡觉就是望着天花板发呆,如果他的眼神聚焦就是他发现了新大陆,莫非,他也在我耳朵上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不成?
我推着他,叫:“小哥?”
他垂下手,视线从我的耳朵移到我的脸,然后出乎我意料的,他开了金口:“吴邪,你自己吃过晚饭了吗?”他这么问我。
四、时间
于是闷油瓶在我家住下了,我们俩就这样同居了相安无事的又无所事事的两个礼拜。
那天,在吴小爷我十分纯爷们地揍了闷油瓶一拳之后,在闷油瓶对我的左耳完成了认真的视线研究之后,他只问了我一句,吃了晚饭了吗?
我这才想起自从有一个杀千刀的混蛋倒在我身上之后,我就全然地一心扑在他身上,上药,做饭,完全忘记了小爷自己我也是个还没吃饭的主。最后,闷油瓶陪着我出门买了点热炒和白饭,胡乱地解决了。
往回走的时候,我看了看灯火通明的街头,看了看明月高挂的天空,看了看身边沉默不语的闷油瓶子,忽然发现,这条路今天早上我自己也走过,那个时候自己拎着两手的菜,身边空无一人,而不到12个小时之后,自己还是在这里,两手空空如也,身边倒多了一个人。
所以,在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质问过闷油瓶任何有关的问题,甚至没有问他要在我这住到什么时候。我让王盟把客房里的货都搬了出来,整了整就把闷油瓶推进去住着,他面无表情地走进去,淡淡地说了声谢谢。
王盟觉得这一幕太稀奇,朝我挤眉弄眼了一番,我看着一阵反胃,一掌拍了他去前厅吼着:“妈的有什么话不好好说抛个屁媚眼,小爷我又不是你那个经常感冒的女朋友,恶不恶啊你。”
王盟揉着后脑无辜地说,“老大,都21世纪了,我们不兴金屋藏娇那一套的……”
我听了,立刻笑歪了一张奸商的脸:“小子,你下月的工资就贡献给你老板我盖金屋吧。”
其实,家里是不是多住了一个大号的闷油瓶王区别真的不大,严肃上来说,闷油瓶在家只做五件事,前四件是睡觉、吃饭、洗澡和发呆。
每天晚上,我俩会一起坐在沙发上,我看电视,他看天花板。看着看着,他会开始做那第五件事,就是伸手把我左边耳朵前面的鬓发都梳到耳朵后面去,开始的几天我会吓一跳,后来也就习惯了,我没有问他为什么那么热衷于这件事情,反正他也不会回答。
我不知道这样和谐的日子会持续到什么时候,我不觉得这样可以天荒地老,虽然天荒地老也不差,但不可能。
前几天,我看到难得出门的闷油瓶从外面回来,背着一个长条的布裹物和一些装备,我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不过既然他不肯讲,我也就不高兴问,我只是挑了挑眉,说,“我以前收过一些兵器,买过一些保养用的油,后来发现那些东西太费时间打理,王盟又懒,那批出手后就没再经手,油还剩些,在二楼的小间里你自己去找找。”
闷油瓶看了我一眼,说,“好。”
很多年以后,我们一群人在斗里休息的时候,身边的一个跟我一起守夜的人随口问我,如果可以选,我想回去自己几岁的时候。我突然就想到了这段日子,虽然看上去索然无趣,每天除了吃饭睡觉骗骗过路的外国友人赚几个小钱之外,也就喜欢用看电视的方法陪着一个人发呆的日子,没什么好,也没什么不好。
两个礼拜后的某一天,我收到一份来自张起灵的快递,里面是两盒老式录像带。
我拿给闷油瓶看,他说,“不是我寄的。”
五、离开
看到那两盒录像带的时候我就知道,该来的终究是要来的。
我把带子放进老旧的录像机里之后便坐回去闷油瓶身边,看得出来,他有点紧张,我也一样。
看了几分钟的雪花,我耐着性子没有快进,忽然看到一张女人特写的脸,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定格,这个时候,闷油瓶的脸色已经开始发青,我推了推他,他什么也没说示意我继续。
我只能继续放下去,我越看越茫然,闷油瓶的脸色越来越黑,直到两盘带子全部都放到了底。
我转头看着他,他盯着黑屏的电视。过了很久,闷油瓶说:“吴邪,我得走了。”
“去哪?”
“……”
“我跟你去。”
“不用。”
“嫌我碍手?”
“不是。”
“那是什么?”
“跟你无关的。”
“……你滚吧。”
直到最后,我依然没能忍住不发火,我头也没回地上了楼,摔了门,倒在床上。
我在这两个礼拜里不断地提醒自己不要深究不要抓狂,可事到临头,我就是听不得任何那种“与你无关”的理由。
是我吴邪吴小三爷犯贱热脸贴你的冷屁股,什么都是我一厢情愿,关心也好,体贴也罢,连同这两个礼拜的时间都是那么荒唐,我曾想用这点时间证明有个人陪着不是什么坏事,结果我一厢情愿地失败了,因为,一切都与我无关。
后来我躺在床上睡着了,再起来的时候刚好在客厅撞见整装待发的闷油瓶正襟危坐地望着天花板,我看看他,看看他包好的黑金古刀,觉得我什么话都不用讲。
张起灵走过来,站在我面前,伸出他两根奇长的手指,捻起我左耳前的鬓发往后拨,一根一根拨好,捋顺,再压了一压。然后他背着他的装备走了,自始至终没有人开过口。
几天以后胖子来杭州找我,喳喳呼呼地吵得我头疼,我告诉他小哥管我这住了两个礼拜,惊的胖子半天没找着北。他忍不住又问我:“天真无邪同志,您老实说,您和小哥他老人家到底有嘛特殊关系?”
那个时候我俩正在下棋,我乘他惊讶的时候吃了他一个俥,听到他满嘴不正经,狠狠地翻了翻白眼准备将他的君。忽然,有人进来了,是阿宁。
事情发展的很快,一波接一波的惊奇事件让我消化都消化不过来。于是当天晚上我坐在电脑面前订着第二天去格尔木的飞机票,顺道把录像带的翻录视频发给三叔,然后早早睡去。
躺在床上的时候我对着天花板说,你说与我无关所以不让我跟,那么现在与我有关了,我就势必要追查到底。张起灵,你给小爷我等着!
六、主动
接到三叔打来的电话时,我已经在机场的候机大厅里准备上成都的飞机,三叔告诉我,我的那份录像带里梳头的女人是霍玲,而她居然也没有变老。我又吃了一惊,飞去格尔木的心情又急切了些许。
我没有告诉三叔阿宁的录像带里关于那个类似我的人的事,他也不知道我要去哪,他只是交代了两句让我别掺和了他能搞定之后就撂了电话,我觉得这用词很有意思,搞定?这老狐狸又能搞定啥,长生不老的怪事他都能搞定的话,他能不能帮他大侄子先把另一个长生不老的小哥搞定了给我瞅瞅?
坐上了飞机,我运气好挨了一个窗边的位置,一路上我没怎么睡,因为前一天晚上我睡得实在是香。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件很可怕的事,我吴邪居然能在看到一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在老房子里蓬头垢面地爬动之后,当晚居然能香甜入睡,这需要多强的心理建设力啊,就算是胖子那种天生少根筋的胆大无脑者也做不到吧!我由衷地佩服了一下我自己。但其实我知道,真正让我心安的只是因为那盘录像带给了我一个契机,让我下了一个决定。
我的性格,实在太明显了,既犹豫不决但又不死心,无论是对把我牵扯进来的这整件西沙事件,还是对闷油瓶这个人都是。我总是被动地思考问题,总是等着别人给我线索后我再去琢磨,于是我总是慢别人一拍,慢整个世界一拍。而当我在原地琢磨的时候,有些东西已经走出很远了。
“做事情要主动。”那天,爷爷的这句话适时地在我耳边响起。
是,我没有主动过。长白山回来之后,是他主动找的我,而我只是在等。我曾以为等是多么了不得的一件事,其实什么用也没有。我甚至以为只是绑他在身边住着就能等回一个什么结果,其实也没有用。所以,既然等不到,我就去追。
一到了格尔木,我就马不停蹄地去找那地址上的地方,经过一番周折,终于找到了那个据说是解放军疗养院的地方。
这地方从外面看着像栋鬼楼,结果还他妈真的是鬼楼,我不仅在里面找到了录像带里“我”爬过的大厅,找到了一口莫名的棺材,找到了陈文锦的笔记,居然还在里面发现了一只禁婆!
我日他祖宗十八代,这他娘的到底怎么回事!小爷我如果把命交代在这还追个屁追啊。
就在我冷静完全丧失,还一头撞出一鼻子血,在黑暗中完全不知道怎么应对的时候,突然边上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一只手倏地伸过来捂住我的嘴巴。
“别动。”在一片黑暗中,把我的身体牢牢夹住的那个人,在我耳边低沉而有力地说。
七、重逢
是闷油瓶。
听到声音的一瞬间我的身体停止了本能的反抗,脑子里冲进很多该有的反应,恐惧、惊讶、疑惑、愤怒,甚至还有一点委屈,一点心安,一点得意。
我被卡在闷油瓶双臂中,身体慢慢变软,闷油瓶像是知道我不会再反抗,捂住我嘴巴的那只手松了一松,但没有放开。
黑暗中,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四周很安静,只剩我和他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闷油瓶终于放开了我,点燃了一只火折子。我眯了眯眼睛,终于看清眼前这个我失而复得的人。
闷油瓶里里外外查了一圈,确认了那只禁婆没有跟出来之后,转向我轻描淡写地说:“你来这里干什么?”
顿时我的脑子就充血了,只想跳起来把他摁墙上掐掐死算了,他娘的我吴小爷是为了谁啊这杀千刀的混蛋,我是自愿上这鬼楼找禁婆唠嗑来的么我?!我狠狠地从牙缝里憋出几个字:“我得到线索证明这事跟我有关,我自己查来着,没想到撞上了张爷您的道,对不住了您又,劳您大驾又顺手捞了我一回。”
闷油瓶估计是很不习惯我这么跟他抬杠,他看了看我,皱了皱眉,转过身走开了,跑去检查那口开了条缝的棺材。
我也跑过去,顺着他的眼神发现了棺材底下的洞。还没等我开口问,一只手就从洞里伸了出来,然后从洞里翻出来一个人落在我们面前,从头到尾黑的跟泥鳅似的。
那黑泥鳅一落地,瞅了眼闷油瓶身边被吓了一跳的我,嘿嘿一笑,扬了扬手里的东西,道:“到手。”
闷油瓶如同得到什么信息一样,马上拉起我的手,轻声说:“我们走。”然后他拉着一头雾水的我出了鬼楼,翻墙落地。
一落地,那黑泥鳅就骂了一声,撒丫子就往前狂奔,闷油瓶也追了上去,看那架势竟是丝毫没有要等我的意思。
我心想,都追到这份上了还让你跑了,我吴邪他奶奶的就跟你姓!我连忙以跑百米的速度追了上去。
我下定了决心死命地跑,一直跑出了老城区,眼瞅着那两人上了一辆依维柯,我一慌,就怕赶不上。忽然不知谁阻了一下要关上的门,我才勉强跳上了车。
我抬头一看,一车人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一人在那上气不接下气地狂喘,真是好一阵尴尬。
我没地发作,一肘子捅向离我最近的闷油瓶:“你爷爷的,这咋回事?”
闷油瓶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转过头窝在位子里闭目养神去了。
爷爷啊,我是真的想掐死他了。
八、决心
清晨的时候,我和闷油瓶两个人,坐在藏人的帐篷里,大眼瞪小眼。
阿宁的公司决定了要去塔木陀,中午12点出发。这一出唱的是那个路转峰回,我几个小时前才知道那地方,结果天亮了就有人嚷嚷着要去了。我靠他娘的他们究竟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策划了多少东西。
那个从棺材洞里爬出来的黑泥鳅是个戴着黑眼镜的怪人,他指着我问阿宁怎么办。阿宁只是把问题推给闷油瓶就出了帐篷,黑眼镜又嘿嘿一笑,拍着闷油瓶的肩说:“刚才不让他上车不就结了么?”说完也出去了。
这才只剩下我和闷油瓶单独两个人。这不是第一次只留我俩四目相对,不过是最尴尬的一次。
过了很久,四周安静的好像我要睡着了。
闷油瓶转过身来,面对着我,忽然我好像知道他要干什么,这是一件那两个礼拜里他每天都要重复一遍的事情,我看着他,他伸手拨了拨我左耳前的鬓发,然后,垂下了手。
“你回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他对我说。
忽然,一阵铺天盖地的失望袭上了我,我不可思议地盯着他:“刚刚是你让我上的车?”
闷油瓶点点头。我觉得可笑:“既然要轰我走,一开始为什么要带上我?看我奔波来奔波去很好玩吗?”
闷油瓶依然淡淡地回答:“如果不带上你,你会再进那个疗养院。”
我闷住了,没想到这杀千刀的混蛋倒也了解我,如果小爷我当时没跳上车,我肯定会回去拿齐了装备,选一个青天白日的大中午再杀回去,遇到禁婆就一把火烧得她变秃子。因为那是唯一能找到线索的地方,我肯定要找出个对策来继续追下去,闷油瓶倒真没猜错。
我呛了他一句:“是又怎么样,那里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也不过就是人民大众的解放军们造出来的现代筒子楼,小爷我古墓都能去,疗养院倒去不得?”
不知道为什么,闷油瓶有点急了。他拔高了声音叫我的名字:“吴邪,离那地方远点,那里面的东西太危险了。”
“那你现在轰我走,你看得住我吗?”我反问他。我以为他又会不支声,刚想再说下去,就听他开口道:“塔木陀,比什么都危险。”
难得的,闷油瓶竟会解释那么多,不过他显然不想再解释下去,他起身就往外走,我怎么可能放过他,我一把拉住他,问:“既然危险你还闯,塔木陀里到底有你要的什么东西?!”
我仰着头看着他的眼睛,忽然发觉他平淡的眼睛里什么东西动了一下,然后又消失不见了。
“其实,有的时候,对一个人说谎,是为了保护他。”张起灵抛下这句话就走出了帐篷。
九、出发
我坐在吉普车里看着车顶,车外是滚滚黄沙。结果,我还是跟来了。这几乎是一秒就作出的决定。
“做事情要主动。”爷爷啊,你孙儿我这次可是严格遵守您的遗训,您老人家在天之灵可得多看着点我啊!
对于我的加入,阿宁没有多大反应,他们公司的人倒是很欢迎,尤其是那个黑眼镜怪人,一听到我要跟,乐得笑开了花似的过来跟我唠嗑,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眼神飘到闷油瓶那,那厮正在望天,屹然不动地,啥反应都没。
去你祖宗的,别嚣张,你张起灵能去的地方,我吴小爷也一样去得。
一路上我抓紧时间跟我同车的高加索人了解情况,闷油瓶在另一辆车里,我看得出来他挺故意地避开我,我倒也自在,省的我对着那张半天也撬不开的嘴穷憋屈。
在我们到达“兰错”小村之前,我把我能套出来的事情都了解的七七八八了,一路上闷油瓶没正眼瞅过我一眼,更别提搭上句话了,我在心里狠狠地翻起了白眼,躺在睡袋里望星星。
漫天繁星,浩瀚无垠,这场景再一次让我觉得其实我自己很渺小,就像我在长白山顶面对着巍峨的雪山时是一样的心情。
我们的前方,有一股不可想象的强大力量正摆弄我们的命运,而我看到一个人,在孤单地战斗。
我一边想着心事一边恍恍惚惚要入睡的时候,扎西忽然把我叫起,他说,定主卓玛要见我。
穿过两百米的营地,来到篝火前,我看到一个孤单的背影,忽然心头晃了一下。坐过去他身边,一起等着定主卓玛。
那个老太最后终于姗姗来迟,扔下爆炸性的消息之后又慢条斯理地走了,留下我们在原地傻傻地发呆。
我很烦躁,站起来来回踱步,踩得沙子咔咔作响,两只手一起挠着头皮,我突然后悔来格尔木之前出发得太急没来得及去剪个头发,我这头发长的实在是不像话了。
闷油瓶一直坐在原地看着火,一声不吭一动不动,活像个雕塑。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忍不住就问他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陈文锦会指名道姓传口信给我们两个?!”
他不回答,闭上了眼睛,喝了一口凉掉的酥油茶。
多少次了,多少次用这种闷声不吭的方式来回应别人的询问,每一次我都觉得我会被他这种态度逼疯,所以,每一次我都会发火。第一次我揍了他一拳,第二次我摔门让他滚,第三次如果不是身在那鬼楼我一定会上去掐死他。
不过事不过三,我告诉自己。所以这一次,我没有发火。张起灵,小爷我有点累了,所以,我们来个了断。
十、资格
“张起灵。”我叫他,“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闷油瓶没有睬我。
“你又不要钱,也不要名,我想了半天,唯一可以支持你不断搏命的理由就只有找回忆,对么?”我自顾自地说,“那天你肯来铺子里找我其实我很开心,那两个礼拜我一直有种错觉,以为你放弃了,以为你不再涉险,但结果到头来你还是走得干干净净。”
闷油瓶终于移开了眼睛,带着一脸的惊讶看着我。
“我问你。”我抓住他的眼神与他对视,一字一句地说,“现在和过去,你选择哪个?”
闷油瓶没有回答,但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挣扎,我看着他走过来,又一次站在我面前,与我平视。
他伸出手,理我的鬓发,一根一根的,理到耳朵后面去。我有点恼,我讨厌他到了这份上还要逃避,我一抬手把鬓发又抓了回去,抓得乱七八糟,他没说什么,又伸手帮我理回去,我又往前拨,他在理回来,我觉得我俩像两个赌气的小孩在抢玩具,又可笑又别扭。
最后,闷油瓶左手一把握住我捣乱的手,力气大的我生疼,我张口就想骂三字经,却意外地在他眼里看到一丝陌生的情绪。
闷油瓶依然用右手奇长的两根手指拈起我的鬓发,慢慢地,像电影慢放一样,一边往后拨,一边开口。
“吴邪。”他叫我。
“我是一个没有过去和未来的人。我从哪里来,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能想象,会有我这样的人,如果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没有人会发现,就好比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我存在过一样,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吗?我有时候看着镜子,常常怀疑我自己是不是真的存在,还是只是一个人的幻影。”
他说出了这辈子我所听到的他说的最长的一段话,我怔怔地听,感受着他的手指在我耳边的跳动,我说不出话,忽然感觉到无以加复的悲伤。
过了很久,久到闷油瓶理好了我的头发放开了我,我才告诉他:“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你要是消失,至少我会发现。”
然后,张起灵笑了。我从来没有见过闷油瓶笑得那么好看,我这才明白刚刚他眼里陌生的情绪叫温柔。
“吴邪。”他又叫我。
“唉?!”估计是被他的笑容震傻了,我才反应过来。
“你问我到底要什么。”
“嗯。”
“一种资格。”
“什么资格?!总不见得是什么倒斗至尊的资格证书吧……”
“……”
“对不起对不起,您继续,啥资格。”
“……”
“小哥小哥你我错了您千万别不说啊我再也不打岔了!”
“……哎……”
“到底是什么资格?”
闷油瓶摇摇头,退开了两步。
我感觉我像看到了一只皮球,好不容易被我吹鼓了,又“啵”的一下被我戳破了。我几乎悔青了肠子,可是又不知道怎么补救,我只能看着他慢慢低下头沉默。
在我几乎以为今晚就因为我的白痴脑补过度而最终错失了那个答案的时候,闷油瓶轻声地说了一句话。
张起灵看着自己的双手淡淡地说:“吴邪,没有能力承诺未来的人,是没有资格爱的。”
我,吴邪,在我26岁那年夏天,在柴达木盆地的沙漠里,被一个我喜欢了很久很久的男人吻住了。
十一、保护
我坐在戈壁滩上裂开的沟渠底部,坐在一堆人当中,捧着一个喝光的水杯,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多少次了,又被闷油瓶救了。刚刚闷油瓶和黑眼镜又出去了,又去捞人了吧。
其实一年前第一次和三叔他们下斗,在尸洞看到闷油瓶用一手的血指得一个千年女粽子下跪的时候,对他的佩服就已经破表了,后来渐渐发觉这个人的强悍到达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整个就是传说。
对不起,我没有听广大网民的殷殷教诲。我还是很迷恋这种传说。
其实那天在兰错小村的篝火旁边,在闷油瓶对我做完那啥子那啥子的事情之后,他是扭头就走的,快的跟闪电一样,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人已经走出两三步了,我连忙一把拉住他,喘着粗气说,“等等等等。”
闷油瓶的表情依然淡淡的,我看着一阵恼火,我的老脸都红成猴子屁股了为什么他还那么苍白,闷油瓶你的面部供血系统坏掉了!这是病,得治!
我拉着闷油瓶的袖子一直在喘,上气不接下气的。我觉得奇怪,虽然我吴小爷长到26岁没牵过大姑娘的手也没接过吻,不过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电视剧里演的那些个接吻之后那俩人总有些话要唠一唠的啊,谁像他这样拍拍屁股闷声不吭地就走的啊。小爷我很无奈,喜欢上这样一个传说中的人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小哥,你就没有什么别的要说的么?”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要他说什么,天地良心这真的是我第一次跟一个人嘴碰嘴。
闷油瓶闷了至少有30秒之后说:“有。”
“啥?”还真有,那如果我不拉住你你去跟鬼说啊。
“吴邪,你别去塔木陀了。”又憋了半天,他才憋出一句话。
这叫啥,叫不叫始乱终弃叫不叫忘恩负义过河拆桥鸟尽弓藏。我又觉得好笑,如果是3分钟以前的我肯定又帮他发火,不过现在我算是明白他的心思,他想我做城堡里的小公主,他一个伟大的骑士去战场上杀敌,杀退了敌兵回来跟皇帝讨奖赏,皇帝说成啊你多少农田多少金币,他说不用了我只要您的公主。
故事倒是个感人的故事,可惜吴小三爷我堂堂七尺男儿,城堡上的小阁楼大概会憋死我。
“我知道,我知道你和那老狐狸吴三省一样都是想保护我。”我放开他的袖子走到他面前,“不过,别自说自话的帮我下决定,OK?”
闷油瓶好像还想说什么,我摆摆手,“吴小爷我海斗里游过雪地里滚过,雪崩都没要走我的命,我没那么容易死。倒是你,事事都拼了命去博,阴兵的队伍你也敢混,如果我不看着点你,你这回又该去给西王母洗脚了吧。”说完,我朝他笑,不期然地看到居然他也露了一点点的微笑。
在我七想八想的时间里,闷油瓶和黑眼镜又捞了一个人回来,队伍又是一阵骚动,有人递了一杯水给他,示意他休息一下,他没接,看了看外面的风,整整了防风眼镜就又出去了。
他爬走以前在凹陷的口子那里回头往里面扫视,像在找人,直到后面的黑眼镜推了推他,他才爬了出去。
我承认,我心疼。以前对他很多的小行为都不太懂,现在看来发现他真的把我看的挺牢的,忽然我没由来的就觉得憋屈。
我吴邪也是一米八一的26岁大男人,为什么老要被人这么护着,就像现在,他一次又一次地往刮着狂风的沙漠里去救人,但我却只能坐在这里连多走两步的力气都没有,我倒也想跟着他出去救人,不过我知道我只能添乱。
我忽然想起来那天在睡袋里看星星的时候,总觉得星星里有个人在和那些我无力对抗的命运在搏斗。我觉得这人牛X了去了,不过就是看着有点孤单。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他总是那么孤独,为什么我总觉得他的背影像别人拿刀在空间里划开来的伤痕,其实是因为没有像他一样强的人可以陪他一起战斗。我不想永远被这么无止尽地护着。我想变强,强到可以站在他的身边。
十二、相救
明明想着说要变强,可惜老天没给我机会。我倒在不知道是沙还是石头铺成的地上,看着远处黑蒙蒙的天,绝望地想着。
阿宁倒在离我一步远的地方,我连爬过去的力气都没有,我全身上下能动的好像只有眼皮,而且做的还是闭合运动。
从第一次跟三叔下斗开始,我也算死过几回的人了,我知道等死的感觉,就是没什么太大感觉,甚至有点潇洒和豪迈,但是这一次不一样,很无奈而且很遗憾。
我知道为什么会不一样,因为我不知道我这一死,某个人要怎么办。
不好意思啊闷油瓶同志,那个信誓旦旦说要证明你的消失和存在的那个人大概要先滚去跟阎王报道了。不过你别以为没人看着你就能乱来,你得自力更生自我证明你是存在着的。所以,小爷我有点困,就先睡了。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一张肥脸,我以为自己死了,心下就泛琢磨这牛头马面怎么活的那么滋润养膘养成这样了,后来才发觉原来在猛拍我脸的不是什么黄泉引路的,而就是王凯旋那厮。
等我逐渐回复了触觉听力感觉并确认了自己不是在做梦已经是5分钟以后的事情了,我被潘子扶着坐起身来,一转头就看到闷油瓶坐在火堆前面,皱着眉头。
我又看到了他,这才知道,我大概又死不掉了这次。
之后潘子和胖子把三叔的计划和现在的状况前前后后地跟我说了,我看着魔鬼城外边的雨,思考着定主卓玛的话。
瞟了一眼闷油瓶,他一直都没有搭腔,眼神直愣愣的盯着火堆,眉头锁得紧紧的,如果眼神能灭火,我觉得那火应该已经熄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不敢过去惹他,看了看身边,胖子跑过去戳阿宁,潘子还牢牢地盯着我生怕我又昏过去,我无奈地倒下继续休息。
这一觉没睡踏实,恍惚听见有人打起了鼾声,震耳欲聋好像要掀了魔鬼城的岩石顶,我便醒了过来,骂骂咧咧地问候胖子的全家,爬起来一看,得,闷油瓶还是位置,还是那姿势,还是那表情一动没动过。
我认命地叹了口气,往四周瞅了瞅,确定所有人都睡死了之后,才掀了睡袋往那移动过去。
我坐到他身边,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又转过去看火,我心想这火是你儿子啊把他看那么牢。我碰了碰他,说:“小哥,你要不去睡会,我睡够了我来守。”
他这才认真地看向我,那眼神利的,就像把刀子,划得我脸疼。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其实人心都不难猜,易地而处地去想,只要大前提一样,结果都不会差很多。我伸手,抓住他的手臂,发觉他的肌肉一直绷得紧紧的,因为绷的太紧所以有点抖,一点点,看不出来,一定要使劲地抓着他才能发现。
我对他说:“别这样,我发誓,不会再有下次。”
他对我说:“你等到你三叔以后,让他派人带你回去。”
我说:“除非他派你带我回去。”
他说:“吴邪……”
我说:“我看不到你,和你看不到我,究竟有什么两样?”
闷油瓶没有再说话,他伸出右手过来理我的鬓发,我一把抓住他的手,抓了很久。
十三、失去
在那之后,我和闷油瓶之间在也没有提过关于回不回去的话题,准确来说,我们基本上没搭上几句话。
那晚最后是我守的夜,闷油瓶在我的威逼利诱独断专行之下被赶去睡觉,他卷进我刚才睡的睡袋里,我坐在他旁边。
我看着他睡觉时候的表情也是一脸严肃眉毛打结的样子我就不知道咋办。张起灵这个人,就是想得多,谁也拦不住。
天还没亮,黑眼镜那个怪人醒的比别人都早,悉悉索索地爬到我身边坐着,朝我怪笑了一声,瞅了眼蜷在我身边的闷油瓶子,压低了声音说:“这家伙居然睡下去了,还是小三爷你本事大啊。”
其实现在我有点分不清这人到底是不是因为三叔的关系才会对我那么热络,还是这人本来就会玩自来熟,我撇了撇头,示意他别吵醒了大家。
黑眼镜笑着摸了摸下巴,指了指睡袋里的闷油瓶说:“这家伙,找了你们三天两夜没合过眼,一句话没说过,连哼都没哼一声。找着了之后等你们醒过来又是整整半天,胖子他们都睡了两觉了他也还是撑着,谁劝都当没听到。喏,就这表情,眉头锁得跟保险箱一样牢,我还怕他面部肌肉坏死再也不会别的表情了。”他看向也慢慢锁起眉头的我,“得,小三爷,你也别锁个眉装深沉,这不带两人一起玩闷的啊。”
我猛地一推他,低声骂道:“瞎扯淡什么你,别跟我这闹腾,小爷我没精神跟你唠。去去,醒了就弄东西塞饱自己去。”
于是,黑眼镜怪笑着就走远了,我拨了拨火堆,看了看天。
之后我们就接着上路。跟着雨水汇成的河流前进,终于在河道的尽头找到了一片巨大的盆地中的绿洲,我走下车,站在悬崖的边上看着这片不可思议的绿地,没由来的泛起一股很不祥的预感。
那种感觉稍纵即逝,说不上来的感觉,很怪。就像你总觉得什么东西会不见,然后死拽着他左摆右摆都觉得不安全不踏实的感觉。
闷油瓶也在悬崖旁边看着什么,从我们再出发那时开始他身上就带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谁靠近都无差别冷冻攻击。
也许我们担心的东西是一样的,也许他担心的比我还多。
不过我们都知道,一旦进去这里,就没法回头了。但是我们也不得不进去,因为假如停滞不前,就什么都得不到。
几乎是很快的时间之后,我就得知了我第一样失去的东西是什么。
是黑金古刀。
是我没能力拔起他,是我害的闷油瓶丢了刀还受了那么重的伤。
可是,在我还没有来得及深深地自我谴责之前,我又失去了第二样东西。
是阿宁。
前一秒还在妩媚动人地微笑的女人,后一秒就死在了我怀里。
接二连三的挫败感让我有点崩溃,可这片充满危机和谜团的原始森林没打算给我任何休整的时间。
我第三样失去不见的东西。
是闷油瓶。
十四、记忆
其实我没有我五岁以前的记忆。
记忆这回事,就像往石碑上刻字,把经历过的事一条一条地刻下来,有些重要的就刻了深了,不重要的刻得就浅。然后时间就像往石碑上泼的一盆又一盆的水,一年又一年地冲刷着,那些刻得浅了的就这么被刷平了,消失了,留下记忆中的空白。
其实如果不是这个妖孽的热带雨林里忽然蹦出来那么多条野鸡脖子,有些事情我还真想不起来,比如,我五岁时候的事情。
其实真要我说我也说不上来,只记得是一种感受。我只记得那个时候我在一块荒山野岭里,周遭除了草就是树,没鸟没虫没太阳没月亮,好像这天地间除了我没有会呼吸的活物。
我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不知道要去哪不知道能去哪。甚至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我不知道哭,也不知道害怕,只觉得什么都不真实,包括我自己。
这种感觉真他妈难说,好在大概就几分钟以后,我就听到有人扯着嗓子叫“吴邪,吴邪。”
我挣扎着坐起来,脑袋后面传来一阵裂痛让我立马就晕了过去。
那次是我爹和我二叔把我救了回去,也是他们告诉了我之前的所有事情,比如我叫吴邪,比如我是长沙吴家的长孙,我爷爷是道上有名的吴老狗,以及我有一个死党叫解子扬。
而我之所以会在倒在那个荒凉的地方,是因为我跟老痒野去后山玩,好死不死就遇到一条野鸡脖子,一般来说我们这种皮的小孩子根本不怕什么蛇虫鼠蚁的,但是一条会直起身子瞪着你的蛇倒是第一回见。
老痒说那个时候我拉着他就没命的跑,但也不知道往哪跑好直觉说不能往家里跑万一咬了别人,就往山里奔去,结果跑到了高地上,我一个脚滑就滚了下去。
老痒跟我这么叙述的时候那个叫口若悬河天花乱坠,他说他看到我跌了下去就吓傻了,也不管回头会不会再遇到那条蛇,立马跑回家找我爹和二叔来,这才救了我。
我说我跌下去之后那条蛇怎么就没摸过来吧唧给我这么一口,老痒说那谁知道你得去问那鸡头。老痒拉着我说你真不记得那蛇啦,站的笔直笔直的还跳起来窜的老高。
我听着他的形容,努力地回忆,十秒钟之后就头疼的跟针扎一样。老痒也就放弃了。
老痒后来一直说,还好我虽然失忆了但还跟他是兄弟,不然他一定去后山把那条野鸡脖子给找出来抽它的筋拨它的皮放了它的血来浇树。
后来读了大学,寝室一哥们花了2年终于钓到了我们学校心理系高材生美女回来,一定要带给我们看看,就拉着我们寝室其他仨光棍,当然包括我,去喝酒,喝高了之后就说来聊童年。为这事我没少嘲笑他说,你小子在寝室死拽着我们聊班里谁胸脯最大,在这装什么纯情还聊童年。
结果还真聊上了,他们一个个把自己的童年说的那个叫精彩纷呈,到我这,我翻着白眼说我的童年啥都没有就一条野鸡脖子。
其他仨男人切了就算了,结果那心理系的姑娘来劲了,抓着我问了东问了西,我就招了点有的没的,结果那妞还真看不出来,挺犀利。她跟我说,我的一些童年记忆听上去像是人工输入的。
其实到了大学那会,我早就已经不在乎我是不是失过忆了,我只知道爹娘待我很好,二叔三叔很亲切,死党很皮但是老跟着我转。日子就那么按部就班地过,五岁以前的记忆是不是丢过一次,说实话,人到了20岁不谁都屁也不记得一个。
我对那姑娘说不都一样么管他的。那姑娘说也是,只要现在过得好,不就成了。之后就没再聊这个话题。
后来,由于那个姑娘太犀利学的又是精神和心理方面的,我那哥们开始还挺新鲜老跟我们显摆说什么我心里想什么我女朋友都懂,结果俩月以后他们就分了。我嘲笑他说你之前不还挺得瑟么,他说哪个男人不得有点秘密但她给全看穿了。
我笑。不过这些全都是后话了。
但是不久前,阿宁带着那盒录像带出现了,那个身穿灰色殓衣的男人颠覆了我所有的理智。我这才想起来原来我自己也是一个失去过记忆的人,而在我身上原来也可能发生过一些荒唐的事情。
可是我失忆那会我才五岁,五岁之前能干什么,五岁之后我又敢肯定我没有到处爬还自拍的爱好。
就算我五岁前不是吴邪,那吴邪是谁,吴邪的父母二叔三叔爷爷奶奶甚至是老痒又是怎么回事。
一切都那么不真实,就像那个在黑夜里连矿灯都不带一个就去追陈文锦的死混蛋一样不真实。
十五、幻觉
人就是这样,一旦空下来没事做了就会开始瞎想,想东想西想天想地,想多了就会变成哲学家,或者变成疯子。
闷油瓶消失了二十多个小时之后的清晨,我坐在营地里的帐篷外面,胖子和受伤了的潘子在帐篷里面休息。
我刚把我的脑袋放空,很多不知道哪来的感觉就冲进了脑子里。
我看着我的手,看着我手上拿着的陈文锦的笔记,看着寂静无人的营地,忽然觉得什么都不真实。
因为那条咬死阿宁的野鸡脖子的出现,我终于又记起了五岁那年倒在后山荒地的那种茫然的状态,那样的感觉是一种全然的无力。
我什么都抓不住,抓不住我三叔,抓不住潘子,抓不住阿宁,甚至也抓不住我自己,更罔论抓住闷油瓶。
刚看到信号烟的时候我并不赞成丢下闷油瓶就走,我甚至提出了我一个人等他回来的蠢办法。因为我老觉得他会回来的,不会再像之前两次一样当他的职业失踪人员跟我们分道扬镳。我敢这么断定是有依据的,而依据就是吴小爷我。
结果胖子凉凉地飘了一句话过来,他说,我想那小哥恐怕不会回来了。胖子一句话噎到了我,我就像被雷劈过了一样傻在了那里。
脑子里他在黑夜里追击出去的身影和当年在云顶天宫里他淡淡的微笑着的背影重叠在了一起。我猛地就怀疑我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什么都是幻觉,闷油瓶在杭州的下午倒在我怀里是幻觉;他在厨房里被我揍了一拳是幻觉;他背着黑金古刀离开西泠印社也是幻觉;他在沙漠上的黑夜里整理我的头发还是幻觉。
难道张起灵这个人其实根本就是在青铜门后面消失的干干净净了,而之后的一切,他出现他消失他叫我他救我他抱我他吻我难道其实统统都是幻觉!靠。
说起来,幻觉这种东西我也不是没见识过。
当年在鲁王宫里,我和胖子不就在伟大的幻觉的驱使下还互掐来着么,差点就把老子给掐归位了,还哪来这么一出啊。自那以后我就觉得幻觉这东西跟我挺形影不离的,那时在长白山的温泉洞里,不也有那么一瞬我发觉闷油瓶不见了么,虽然两秒以后他又回来了,到底是他幻觉还是我幻觉,我也说不上来。
于是现在,我坐在营地的空地上,扔了陈文锦的笔记,手下没留情地狠狠掐了自己一把,一阵痛觉过后我一瞅,手到是红了好大一块,可是眼前啥都没变。
胖子还在里面睡觉睡的鼾声震天,潘子还在昏迷,三叔没有蹦出来,我也还坐在原地。于是我对自己冷笑了一声。
我记得我曾经对闷油瓶说,如果你消失,至少我会发现。你的存在,我会证明。
可笑的是,如果现在,连我吴邪自己都要变成幻觉了。我还能去证明个屁。
所以,当我跟着一排的泥脚印,在受伤的潘子身边找到一双淡定的无比熟悉的眼睛时,我的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居然是——
你真的是闷油瓶,还是老天塞给我的又一场幻觉?
十六、回归
挨千刀的主回来了,真是件喜事。可是为什么他每次失踪回来之后我都得给他弄吃的,我是那煮饭的婆子不成?!我干你大爷的。
我狠狠地把干粮往锅子里一扔,随便热一热,就往他手里塞,附带一杯热茶。
他冷冷地吃完,我冷冷地看着他吃完。我忽然觉得时间在倒退,总觉得不久前也有这么一幕,熟悉的就像是幻觉。
吃完,闷油瓶看了我一眼,倒也没等我问自己就开口了,这是个进步。
他以最精炼的语言交代完了一切,就瞪着我,瞪得我发毛,我知道敢情他说完了轮到我交代了。我就挑了点重要的流程把自他离开以后的事情给说了。
他听了之后点了点头,就拿起身边的桶往营地外头的水池走去。看来是要去洗澡。
我心想这混蛋是得多没脑子啊,就他那身衣服脱了还能穿上去么,他打算洗了澡光着个膀子再走回来找衣服穿,给谁看啊,万一陈文锦这时候蹦出来了你就等着尴尬吧你。
我横着菜刀眼跑进三叔他们的装备堆里翻出了衣服,抽出一套闷油瓶应该穿得下的就跟着他跑了过去,正好看到他已经脱光衣服背对着我往身上浇下一盆水。
我看着他身上的那些泥有些都已经干了,怪难洗的。他稍微冲了一下之后我才看清了他的伤,那还是一天前那两条蟒蛇给咬的,后来阿宁死了陈文锦又来了,他的伤也没来得及好好打理过,跟泥土混在一起简直就是一个触目惊心,我看着有点懵,这个男人,吭一声会死啊。
我看着他因为肩上的伤手臂转不过来,背后有点地方碰不到,我叹了一口气。放下衣服就走了过去。
我对他说:“桶给我,背后我帮你搓掉一点。”
闷油瓶有点愣,不解的眼神看过来,我翻了翻白眼,劈手就夺过他手上的桶,舀了水,就开始帮他捣鼓。
我的手刚碰到他的皮肤上那一瞬闷油瓶有点抖,我问他:“疼?”
他没说话,摇了摇头。
于是我就尽量注意绕开他的每一个大小伤口,双手游走在他的整个背部,他的身体还是一如既往和他的手一样冰凉,而且倒也没见到麒麟的纹身。
我一个大老爷们帮别人洗澡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也不知下手轻重,反正一般我自己怎么洗我就给他怎么整,闷油瓶倒也没说什么。
捣鼓完了背部,闷油瓶二话没说就把桶抢了回去说接着他自己搞定,我也不知道他在顾忌些什么。不过终于觉得他的样子有点好笑,我就站了开去在一边笑。
他三下五除二地就洗完了,刚套好了裤子准备穿衣服,我猛地一声大叫:“等一下!”
我冲过去,抓着他的手臂看他肩上的伤口,虽然已经没有在出血了但是有些伤口有点深,混了泥进去,我说你这样怎么行,得消毒包扎,这衣服又不是绷带。
我看着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又有点火,但看他伤成这样也不好发作,压抑着就想往回走,边说:“你等等,我去拿医疗箱。”
我刚转身还没有跨出一步,右臂就被人一把抓住。我被他一把就抓闷了,手臂上传来一阵剧痛,疼的我呲牙咧嘴,我下意识地就暴了句三字经出口。
闷油瓶那是什么天赋神力,就是平地给他一完整的胳膊让他掐那也可能给他掐断咯,更何况是我这条被热带雨林的花花草草和草蜱子们深情问候过的手臂。
闷油瓶一看我不对劲,皱着眉头就把我扯转过身,不由分说地卷起我的袖子,露出我那条千疮百孔的胳膊,看到我手肘上方有一个挺深的口子,完了,又淌血了。
这伤口是我在躲蟒蛇的时候给撞倒一根断了口子的树枝,木头□肉里几分,□的时候飙了一阵子血,不过之前已经止住了,结果这么给他一抓,口子又开了。
闷油瓶看着我的手臂就发起呆来,我心里叫苦,这位爷,我的胳膊不是天花板您别研究了。
我抽出我的胳膊甩甩袖子,说:“别看了没事,等下我自己去扎一下,说实话我全身上下就这么一口子稍微深了一点,你小子还真会挑。”
我以为他不会说什么,我就又想回去拿药箱,还没转身,就听到闷油瓶说了一句话:“你受伤了。对不起。”
你受伤了。对不起。他说。
十七、后怕
很多年后我依然会想这个问题。如果当时,在塔木陀的营地外面的水池边上,我忍住了没有朝闷油瓶发火,我控制住了自己没有说那些奇怪的话,那么接下来的事情是不是也就不会发生了。
如果没有发生,我会不会在我彻底不见了一些东西之后,也没有像今天一般难过,还是会更难过。
听到他说对不起的时候,我觉得我脑子里最后一根理智的神经嘎嘣就断了。
我他奶奶的挨千刀的闷油瓶祖宗,我吴邪那么多年来保持下来的好脾气在您跟前简直就跟那不堪一击的豆腐渣工程一样,您老就是有本事让我不时地想掰开你的脑子看看你里面到底在想什么。偶像,您真是我偶像。
“张起灵,你他妈到底分不分事情的轻重缓急!你现在是该来操心我身上这么一小口子么?!你身上那些青面獠牙的伤呢,你当他是伤么,还是人体彩绘啊!”我拔高了声音对着他吼,不等他吱声我就接着骂,“你现在知道关心我了,现在知道你对不起我了。那昨晚上追陈文锦的时候你尽想些什么去了。矿灯也不带一个,装备也不拿,伤也没好透。这黑灯瞎火的沼泽遍地的你还真敢一个人就追出去。我服了你了你知不知道如果一个不小心这条小命就交代了。我知道你强,知道不用别人担心。我不担心,我也不想担心,我还真想看看一个没灯没装备没吃的没武器还带着浑身伤的混蛋如果没看到我三叔放的硝烟摸不到这里的话,他能在这雨林里活多久。”
我一口气噼里啪啦地就说了一串,说完一口气没换上来,就跟原地喘着。闷油瓶好像被我骂闷了,直愣愣地看着我。
“你牛掰,可是再牛掰也不是让你用来瞎折腾的。张起灵,如果你死在这,那么你想要的那些什么,过去,未来,还有吴邪,就都是屁话了。”话音刚落地,我嘴还没合上,闷油瓶就猛地冲向我,一把抓住我之后嘴唇就压了上来。
跟第一次在沙漠上的不同,闷油瓶今天估计是被我骂上了头,整个吻的就是攻城掠地霸道无比。
他直接撬开我的牙齿舌头就闯了进来,卷着我的舌头就是一阵缠绵悱恻。
忽然我觉得很难过。
闷油瓶跑走的时候我跟自己说我一大老爷们别学那些姑娘家的伤春悲秋,担心这担心那的。我相信闷油瓶这怪物级的身手就算没能抓到陈文锦也能全身而退。我一直相信着,而且我说我也不能给自己丢脸,一定得好好地走下去等他回来跟他得瑟一下告诉他吴小爷我也不是吃素的。这种想法撑着我一直爬到了营地。
可是人这种东西,不是我说别担心我就可以真的不担心的,尤其是在我看到他居然这么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之后我才真正地后怕起来,这种后怕铺天盖地的,挡也挡不住。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闷油瓶这么一个沉着淡定的人会在那次走失了我和阿宁之后如此疯狂地要找回我们,我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在找到我之后他也依然倔强地不肯休息一定要坐在那里守着我醒来。
在我被他又一次以近乎侵略式的吻吻住的时候,我终于明白这是一种珍惜,表现为无止尽的后怕。
害怕你回不来,害怕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无声地死去,甚至害怕这个站在我面前的你,也不过是场幻觉。
我吴邪,真的是在三次弄丢一个人,又三次找回了这个人之后,才发现,我爱他。很爱他。
十八、失控
吻这种东西有自己的意识,是浅尝辄止还是欲罢不能都由不得我控制,不过其实也由不得闷油瓶控制。
在我的脑袋还在被那些后怕那些幻觉占满的时候,闷油瓶的吻开始渐渐游移,渐渐往下,他的舌头一路扫过了下巴,扫过了脖子,最后停留在了锁骨那处。
他手上也不闲着,三下两下就扒了我套在外面的夹克扔在一边,然后把我的汗衫从牛仔裤里拉了出来,手指就摸了进去。
他微凉的手指碰上我肚子上的肉之后我终于知道他要干什么了,我有点惊讶,真有点惊讶。因为在我的印象中全世界最和□不搭边的人就是眼前这位爷,可是他现在居然埋头在我的胸前啃我的锁骨,这太令人惊奇,以至于让我忘记了反抗。
闷油瓶忽然地走到我的背后,把我往前推到了水池边上,我的肚子一下子就撞上了池壁的边沿,疼的我想骂娘,我双手撑在池壁上,睁开眼意外地在水池里看到了自己和闷油瓶的倒影。
倒影里我和闷油瓶两个人的脑袋挨在一起,我身后的人正在和我的后脖子纠缠啃咬,只看得见一双眼睛,一双眼睛很认真,前所未有的认真,眼底好像有火,不过看的不清楚。
我撑在水池边上的右胳膊还在淌血,虽然不多,但是顺着我的手臂往下,汇成一股滴进了水缸里,水面上的倒影也为之晃了一晃。
我看着被打散了的画面,脑子里又乱了。
我猛地转过身,抓起闷油瓶的脑袋逼着他跟我对视,我深深地看进他的眼睛里,看着他的脸,他的鼻子他的嘴巴,他的眉毛他的耳朵,就像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一样。
闷油瓶回望着我,回望着我的脸我的鼻子我的眼睛,他知道我有话要说,所以他等着,他从我的腰间放开他的右手伸到我的耳朵边上,就像以前的那许许多多次一样,捻起我的鬓发,一根一根的,理到耳朵后面。
张起灵,你告诉我,告诉我你不是倒影,我不是幻觉。告诉我你不会再消失,而我不会再失去。
后来我啥也没说,直接自己就凑了上去咬他的薄唇,这也就像一个信号,一场战役的导火线。
接下来的事情我虽然很不情愿用干柴烈火这四个字来形容,不过他妈的还就是那么回事。
其实你要我说那天我在想什么我还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感觉就像被鬼附了身,脑袋里飘过去的就是一片片的空白。
闷油瓶啃我的脖子我就咬他的耳朵,他捏我的乳头我就扒他的裤子,他一把扯烂了我的皮带我就以牙还牙报销了他的三角裤。
他舔着我手臂上留下来的血,我拉过他的脑袋一口就咬住他的沾着血的嘴唇,他用他的舌头把我的血涂抹在我的口腔内壁,带着一股铁锈的味道。
就像两条在深海中的鲨鱼,互相撕咬,纠缠,连交媾都带着血腥的气味。
在我们俩都把对方的下半身彻底解放于早晨微凉的空气中之后,闷油瓶就勾住我的腿,压在水池壁上,开始不断的摩擦,他的身体早在不知不觉中变得火热无比,我惊讶的发现他的胸口的麒麟纹身又跑了出来,从若隐若现到越来越清晰,活像见鬼了。
所以我觉得,后来我大概真的见鬼了。
我忽然一个激灵,就使出吃奶的劲,把闷油瓶压着翻了一个身,把他摁在了水池壁上,然后手跟着头一起一路往下,来到闷油瓶家的小兄弟面前。
我半跪在他的腿间,看着他的小兄弟还只稍微有一点抬头的迹象,我脑一热眼一闭,张口就含住了。
“吴邪!”闷油瓶低吼了出来,估计是没想到老子居然是个那么胆大的主。天地良心,小爷我别说这辈子,估计就是算上上辈子也是第一次含住人家的老二,我也不知道为啥会这样。
在我湿热的口腔里我感觉那活物瞬间就张大了一圈,直冲我的嗓子眼,我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了三分含住一半。闷油瓶忽然就一只手抓着我的头,抓的很紧,不过我也不知道他是想让我松口还是继续。
我吊着眼睛看他,看到他的脸上出现了他这辈子最复杂的表情,皱着眉头眼睛喷火,一副不知道是爽到了还是吓傻了的表情。
我没管它,我就当他是前者了。
我握着他老二的根部,吸了口气又往里吞了三分。其实我压根不知道要干什么,一条舌头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摆,东舔西舔了一阵之后听到闷油瓶在我脑袋上方狠狠地吸气,声音变得越来越粗重。我心想小爷我那么屈尊伺候你你还别给我不满意。虽然以前同学传给我的A片里也有这种镜头,可是镜头又不能塞到人家的嘴巴里拍人家的舌头。
没一会,我的嘴里就充满了一股咸涩粘腻的味道,充斥着我的眼耳鼻口十分难过,可是我依然没松口,心一横就又把那神物更往里塞了两分。
之后回想起来我才知道那种行为叫做失控。其实我根本不知道我在拼些什么,也不知道我在求些什么。我甚至没想过一个男人跪在另一个男人双腿之间伺候对方这事是不是荒唐,是不是羞耻。
我记得当时我脑子里唯一还剩下的事情是,我要看真实的他,卸除了一切冷静伪装之后真实的他。
因为我不可以让他再消失。
十九、很痛
也许我自己需要很多时间才能发觉那是我的失控,可是闷油瓶不用那么多时间就可以发现了。
就在我哪怕因为嘴巴张到极限而下颌发疼但仍然倔强地不肯松口的时候,闷油瓶捏住了我的下巴帮我停下了动作,力道大的我又一阵生疼,他一下就抽出他的分身,然后也跪了下来,和我平视。
他的脸很红,气息不稳,胸口的麒麟纹身张牙舞爪的嵌在皮肉里,他看着我的眼神有一点惊讶,一点疑惑和一点担心。我几乎怀疑这是他所能表达的最复杂的感情。
他双手一边一个揉着我的下颌骨,然后叫我,“吴邪。”
我知道他在问我,问我理由。我说不出口,因为我觉得那种担心很懦弱,甚至很婆妈。我不想告诉他。
他又叫我,“吴邪。”
我还是没说话,但心里已经好过了很多,终于轮到老子装一回闷了!让你小子也知道一下一问三不应的滋味!
不过显然闷油瓶比我有本事,因为他能用做的,而小爷我,呃……应该大概不能。
闷油瓶没再问,一把把我拎了起来,又按回了水池璧上,左手直接就抓住了我家的老二,二话没说上手就一阵套弄,激的我一阵发抖。
他娘的闷油瓶这手艺是不是练过。这是我在被快感淹没前能想到的最后一句话。
闷油瓶紧紧地覆在我的背上,右手摸了上来,用他奇长的手指撬开我的嘴唇我的牙齿就登堂入室,我泄愤似的一口咬住,咬的挺狠,估计留印了。结果那两根黄金手指稍微用力就撑开了我的嘴巴,缠着我的舌头在我的口腔里玩起了乾坤大搅乱。
等他把他那两根手指都沾满了老子的唾液之后就拔了出来,牵着根长长的银丝。我是真的比较少接触这方面的事,以前A片什么的也就是朋友传给我我就看,没有就拉倒。实战经验更是挂零,结果一看到这种惊艳的场面我就有点晕,自己的小兄弟也在身后那个混蛋的手里多硬了一点。
我很气愤,因为闷油瓶的手艺实在有点好,我真不知道他那些经验是哪来的,他的人生不应该是不断的下斗下斗再下斗么,他遇到的粽子不是应该比他遇到过的人还多么,难道斗里的粽子会跟他切磋这个!还是他曾经摸出来过什么古代春宫秘籍,然后自学成才。
成才个屁!我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因为我忽然感觉好像就这么几下小爷我就快那啥了,不行,绝对不行!老子才没有那么快!
忽然,后门一凉,我刚还蓬勃着的欲望就又被吓了回去。我知道,正主要来了。
闷油瓶用脚分开我的双腿把他的身体挤了进来,妈的,这不比刚刚我帮那啥的姿势还羞耻么。
他的左手离开我的□,绕到我身前把我的腰稳稳地揽住,沾着我口水的右手在我后面的入口那里打转,然后说了两个字,“放松。”
“唔……”突然一阵裂痛从后门直达我的脑子,闷油瓶这厮直接就往里捅了两根手指。
去你的放松,去你全家的放松。最好是老子我这会还能放松,你怎么不松一个我看看。
其实我也知道会很痛,我也预想过会有多痛,可我老觉得小爷我死都死过了,再痛能比摔下护城河更痛么,也就咬着牙让他捅。可是没想到这种痛就像是有人从你后面拿刀一刀把你活生生劈成两半,还是一把钝了的刀妈的。
闷油瓶停了一停,揽在我腰上的手又收紧了一点,他的唇落在我的后脖子轻柔地啄吻,又说了俩字,“忍着。”然后手指一发力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忍你妈的大头鬼啊!”这一次我终于吼出来了。
其实我没想多抱怨那种痛,因为是我心甘情愿受的。
做愛这回事,我觉得是我和他的人生行到此处,该发生的就发生了。
两个人能相遇真的不容易,尤其是我和他,能有一个结果,当真比什么都更难得。
二十、真实
等到闷油瓶的两根手指能完全的进出自如之后老子我已经真的痛麻木了,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早死早超生早来早解决,我喘着粗气转头朝他吼:“好了好了,小爷我总有一天被你弄死。”
闷油瓶倒也甚是听话,立马撤了两指就换了正主上来,感觉到后门入口被一个跟闷油瓶这个人一样强悍的尤物抵着的时候,已经深知厉害的我忍不住咽下了一口紧张的口水。
我听到身后的人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地一下贯穿到底。
“唔唔……”在我尖叫出声的时候闷油瓶一把捂住了我的嘴,害得我差点憋到内伤。后庭传来的最真实的撕裂痛楚一秒钟就冲上了头,硬生生逼出老子几滴生理性的眼泪。
我觉得我宁愿去云顶天宫的护城河里做十次高空弹跳也不愿意受一次这种罪,更何况如果老子没感觉错,小爷我的后庭应该有点裂了。
哎……我在心里大叹了一口气。感觉到闷油瓶的分身就停在我的身体里,我困难地转过头,对上他的眼睛,我看到他也不好受的样子,没由来的心又软了。
我拉过他,吻他,在他的唇齿间模模糊糊地说,“动吧。”
从慢慢的来回摩擦,到疯狂的挺进贯穿,我感受着我身体的变化,从痛不可当到慢慢可以忍受,到最后欲罢不能。
就像爱上我身后这个人,起初觉得是自己给自己罪受,居然去招惹这样一颗硬钉子,到后来慢慢接受自己总是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他的那种有点婆妈的心情,到最后不断沉醉,不可自拔。
总觉得一个男人栽在另一个男人手里是件挺可笑的事情,不过如果对象是他张起灵,我也就认了。
闷油瓶总是把分身退出到入口的地方,然后再整根□来,一次比一次重,一次比一次深,尤其是在顶到我某一点的时候,我忽然一下子控制不住兴奋地发抖,如果不是他的舌头一直没放开过我的,我估计我的尖叫足以吵醒帐篷里的胖子了,说不定再猛一点,潘子也得给我叫归位了。
身后那人右手把持着我的腰左手也没闲着,又开始对我前边的小兄弟进行人道抚慰,我整个人就像是被扔进欲望填成的海洋里,坐在浪头上,一浪打起我被推向空中,落下,然后再一浪打起,此起彼伏。
这种分不清是折磨还是享受的浮沉忽然到了一个临界点,我的身体抽筋一样地绷直了,身后的闷油瓶再一次狠狠地撞上了我的敏感点,我一下就在他手中解放了。
达到顶峰的那一瞬间我眼前一片黑,所有的感觉都冲了上来。从一开始就没有断过的那种疑似幻觉的不真实感前所未有地强烈了起来。
我大叫:“张起灵!张起灵!”
我不要!我不要永远只能看着你远走的背影发呆,我不要永远只能在水面上看着你的倒影,我要站在你身边,站在你身前,我可以陪着你。终有一天,我可以不再需要你保护,可以跟你一起前进。所以,麻烦你,不要再做这个世界的幻影。
于是我疯狂地扑腾着我的双手企图抓住他,我扭过头去找他,近在咫尺还是远在天涯,我都要找到他。
很快,闷油瓶就用一只单手就制住了我的两只胳膊,他牢牢地抓着,低低地叫我,“吴邪,吴邪。”
听到他叫我,因为射精而跟来的那一阵黑暗过去了。我看到他,看到他焦急的眼神,看到我再熟悉不过的那张脸,我哑着嗓子跟他说:“告诉我,你不是我的幻觉。”
闷油瓶的眼神开始变得很深,很深,他强势地再一次吻住我,一瞬间就占满了我口腔中的所有空间,下身的律动也加快到了无以加复的频率。他就像是要把我所有的不安所有的后怕统统都吸出来碾平了嚼碎了吃下去一般,那种疯狂,是我第一次见到。
直到最后,他在退出我的身体的那一瞬间,喷发而出。
张起灵,我是不是终于见到了最真实的你。
结束之后,我们两个就都脱力了,他抱着我靠着水池壁慢慢地下滑,坐在了我们刚刚到处乱扔在地的衣服上,彼此都喘着气,没能说话。
过了很久,闷油瓶伸手,把我在刚刚那一阵激烈运动中又不听话掉回来的鬓发又一根一根地拨到耳朵后面去,然后凑过来,贴着我的左边耳朵说,“吴邪,我在这。”
就算死,就算在今后的日子里,老天给我安排了再多的生不如死。
我想我吴邪都不会后悔,在我25岁那年,我认识了一个叫张起灵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