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 · 2020年12月7日

药香 by cc小夕(20 – 38)

20

“陛下,恕属下无能,未能找到当日的刺客。”苏凌桁单膝跪在床前,朝床边一身白衣金边的张起灵请罪。虽然他两眼蒙着黑布,却能行动自如,可见武功不弱。

“是谁你还不清楚?!”

苏凌桁身体一震,就算是看不到,但那盛满杀气的目光狠狠的刺向自己,“陛下所言,臣不甚明白。”

“哼!告诉你家老头子,别以为我不动他就是怕了他,吴邪不跟你计较,我暂且放过你,若有下次,别怪我!”

张起灵恨不得杀了这姓苏的,那晚来袭的人是个女子,能避过宫里众多高手来刺杀的女子这天子脚下只有一人,更何况,苏凌桁来的太巧,偏偏是在吴邪下毒时破门而入,偏偏风吹散了那烟。一切一切都说明那晚的刺客就是苏家小女,苏凌宁!

自己轻功不如吴邪,练习凤舞需要很高的感知力。苏凌桁的那些小动作连自己都瞒不过,何况是身怀绝世轻功的吴邪。可是……张起灵低头看着依然昏迷的人,眼里是掩饰不住的痛心。可是吴邪却帮苏凌桁解了毒,他不怪他,那自己就顺着他的意。

“陛下,家父糊涂,望您……”

“下去!”

苏凌桁怎么会不知道,自己那些小伎俩怎么会瞒过眼前这人,只是……那是他的妹妹,就算两人并无血缘关系,是妹妹就是妹妹。自己怎么可以看着自己的妹妹被那老狐狸当做剑使,虽然阿宁不领自己的情,但能为她做的,自己一定会为她做。

握住吴邪冰凉的手贴近脸颊,看着他微微陷下去的双颊,张起灵眼中寒光大盛。

原只想安安静静做几年这该死的“陛下”,等时机到了,随便找个借口便带了吴邪回药香谷。谁知道总有些人不自量力,非要逼自己动手。伤了自己还好,忍忍就过了,可他们不该,不该伤了吴邪!

“吴邪,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因为自己的隐忍,害吴邪受了伤,既然那些人不想这样放过自己,那么自己也不能再忍,弱肉强食才是这里的真理的话,那张起灵就要做最强的那个。

“天真!!”伴着一声凄厉的嚎叫,一个粉色的身影带着一串残影闪到宽大的床前,一屁股撞开拉着吴邪手的张起灵,死死的盯着吴邪苍白的脸。

张起灵皱眉,这好歹是天子寝宫,怎么什么人都能随便进来?转头看看一旁站着的苏凌桁,眯起眼睛。这人不是出去了,现在怎么又进来了?循着他那看不见的眼光看去,正落在抓着吴邪上下查看解雨辰身上。哦?是这么回事?

“张起灵,你他娘的混蛋!你……我杀了你!”原本抱着吴邪哭哭啼啼的解雨辰忽然转过头,红肿的眼睛盯着张起灵,一晃身朝他抓来。张起灵没有防备,险险避开,肩头的衣服被撕了一个口子。一招不成,解雨辰欺身上前,变爪为掌,拍向张起灵胸口。

知道他是气疯了,张起灵便不还手,负手于身后,避开解雨辰凌厉的招式。

苏凌桁在一旁听着身边的动静是在是着急,他自然是能听明白陛下没有还手,可是……这里是宫里,不知道这被地下有多少双眼睛看着呢。正在他犹豫要不要出手时,一直还只是步步紧逼的解雨辰忽然一声厉吼:“张起灵,吴邪这般对你,你居然还让他受伤!杀了你!”

解雨辰自听到吴邪受了伤便一口气闷在心里,那个人表面上没心没肺天真无邪的样子,可心里明镜似的,凭他那身轻功都能受了伤,肯定是因为那个张起灵。等见了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他,那股气还真是怎么忍都忍不住,只想好好教训这可恨的张起灵。

哪知,打了一阵,破烂的衣服下渐渐浮现一些黑色的线条,仔细一看,居然是麒麟。那是麒麟印!解雨辰看见那栩栩如生的麒麟更恨不得杀了张起灵,也许张起灵不知道,但他明白那印是怎么来的,只有那种情况才有可能让平凡之躯拥有这百毒不侵的麒麟印。

“解雨辰!”苏凌桁看情况不对,忙上前制住招招下狠手的解雨辰。

“混蛋,你放开我,让我杀了这个良心被狗吃了的。”被苏凌桁禁锢在怀里,解雨辰死命的挣扎,双眼大睁,恨恨的看着一脸疑惑的张起灵。吴邪……吴邪都那样护着他,他却连吴邪都保护不了,他该死!

“解雨辰,你给我醒醒,你这是弑君!”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那张精致的小脸上,瞬间便浮现出红印,微微肿了起来。

苏凌桁暗自懊恼,原怕打疼了他,已经收了几分力气,可还是伤了他。看他回了神怔怔的看着自己,苏凌桁放轻了声音:“你不是担心吴邪?你杀了张……陛下,吴邪知道了还不跟你拼命?”

解雨辰被打了一巴掌,愤怒也渐渐平息。看看吴邪又看看张起灵,牙咬切齿的瞪着后者,“张起灵,不要忘记那日你的话,如果有下次,我定不会放过你。”说完便甩开苏凌桁,转身就走。

“等等,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哼!想知道,我偏不告诉你!你只需知道,吴邪有半条命在你身上,你若负了吴邪,定不得好死!”

张起灵看着两人消失在门外,目光收回到吴邪身上。刚才解雨辰是因为什么愤怒呢?吴邪有半条命在自己身上又是何意?

21

出了昭日殿,苏凌桁一路拖着解雨辰在宫里疾行。原本是蒙了眼睛,但好像他仍然能视物,在繁复的宫殿之间自由穿梭。

解雨辰被拉着东奔西走,也挣不脱这人的钳制,咬紧了唇不说话。忽然,前面的人站定,解雨辰得空看看四周,一路走来没发现,现在他们是来到了一处僻静的花园。

“黑瞎子,你给我放开!”

苏凌桁终于放开了手,上前逼近解雨辰。解雨辰步步紧退,这人虽然蒙的眼,可那周身散发的气势像是一双大手,紧紧的抓着自己,这是自己从未感觉到的压迫感。

终于不能在退了,身后是高高的宫墙,解雨辰紧贴着冰冷的墙壁,瞪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苏凌桁。

“你没脑子么?在大殿里大喊着要杀当今圣上!你是想害死我们一干人?”

苏凌桁觉得自己快要被气死了,这小男人果真是没脑子。就算是气极了也不能随便说那样的话,即使知道陛下不会计较,但保不定暗中的某些人就拿了这事做文章。到时候,身前这笨蛋的命可就保不住了。

“你怕死我不怕,你没看见吴邪那样……他受了那么多苦,现在居然还……”

“你还知道他受了那么多苦?他好不容易来到陛下身边,你这么一闹,是巴不得那些人都知道陛下身边有这么一个人么?”

“我……我只是一时气急!”解雨辰终于冷静下来,想想自己刚才的作为,是在有些后悔。

这黑瞎子说的不错,这宫里不比其他地方,平白多了这么个人肯定是不好的。张起灵那混蛋小子刚坐上王位没几天,肯定有人虎视眈眈,要真有什么事情,吴邪就是第一个被拉出去的人。想到这里,解雨辰背后冒出一阵冷汗。还好自己冒冒失失的冲进去时这黑瞎子支开了周围的人,不然……

“怎么?知道害怕了?那你亲我一个,我就原谅你。”苏凌桁挑起解雨辰的下巴,嘴角勾起一抹笑。不用看也知道,眼前的人肯定是涨红了脸,晶亮的眸子快要喷火了。

“你滚!你这个色瞎子,活该被毒瞎了!别拦着大爷,放开你的脏手!”

看到那邪气的一笑,解雨辰有一瞬间的失神,这人就算被黑布挡住了大半个脸,依旧能感觉到他的俊美。如果,他不老是调戏自己的话,自己会更喜欢他。解雨辰恨恨拍掉钳着自己下巴的手,跨过他还没有走出去就被拉住了。

“你去哪里?不是说好住我家的吗?房间还给你留着呢。”一改刚才的痞子样,苏凌桁有些焦急的说。

“我有银子,自己会找住的地方。更何况,我现在可是待罪之身,住了将军您的府上怕是会给将军带来灾祸。”

“无妨,走,我带你遛马去。”

虽然解雨辰口气凉凉,但苏凌桁却心情大好。他能感觉到,这别扭的小人儿不生气了,他说不去自己府上的话可以自动忽略,之前几天不是住得好好的吗?不由解雨辰多说,苏凌桁拉了他就走。

“黑瞎子,你的眼睛还不好么?”解雨辰盯着苏凌桁的后脑勺看,冷不丁冒出一句。他知道他的眼睛是中了吴邪的毒,但不是得了解药了么?按照他的说法,三日便可痊愈,为什么还带着那块布啊?

“好了,但陛下说没有好。”

这是什么回答?解雨辰呆愣,张起灵说不好?难道有什么阴谋不成?

“为什么?”

“你说这宫里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个人,总得给他个身份不是?还是你觉得陛下会让吴邪当个小宫人,任任何人都可以欺负?”

解雨辰忽然顿住脚步,不可置信的看着苏凌桁,“你,你是说张起灵想借这个机会……”

“该叫陛下,你也不笨嘛。”

冬日的阳光映着满园的雪,那人蒙着眼浅笑着,晶亮的雪光模糊了他的棱角,唇边的一抹笑深深的印在解雨辰的脑海里。

他仿佛看见了,来自天上的雪精灵,带着冬日的寒香,微凉的气息,落在自己面前。如果可以,真不想与这个人扯上关系,谁知道会不会被这妖孽惑了心。

22

大殿内,是剑拔弩张的气氛。张起灵一身淡金色锦袍,领口和袖口都用金线绣了飞升之龙,栩栩如生,平添一份王者之气。黑曜石般的眼眸里射出浓重的杀气,紧紧锁住殿中跪着的人。众大臣屏了气,恨不得找个盾牌挡在自己前面,好挡住陛下盛怒的气息。

“大胆刺客,既然敢行刺陛下……”

“我不想听这些,拖下去,斩了!苏凌桁何在?”

张起灵长袖一挥,打断了身边管事宫人的长篇大论,朝内低吼。苏凌桁上前,衣摆一掀,跪下听令。

“命你即日追查此案,涉及此案者,杀无赦!另,宫人吴邪护驾有功,此人医术了得,暂且封为御前大夫。众臣可还有事要上奏?”

张起灵说完,眼神冷冷一扫,看着一群低眉下眼的大臣内心一阵烦躁。每天早上都得陪这一堆老人谈论江山社稷,说来说去不过就那几个字,那几件事情。当然,其中也不缺乏真才实学关心天下事的人。但一想到现在还在床上躺着的吴邪,心里就一阵不痛快。

众大臣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触霉头,纷纷低下头,努力减小自己的存在感。张起灵瞟了一眼被五花大绑的替罪羊,朝苏凌桁使了个眼色就匆匆回昭日殿去了。

回了昭日殿,脚才跨进门身上便挂了一个人。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他身上传来淡淡的药香味驱散了一身的疲惫。遣走了下人,独留下露月在外间侯着。张起灵摘了金冠摆在一边,顺手抱了挂在自己身上的人在怀里。

“伤还没有好就这么胡闹!”虽是责备的话,说出来却满是宠溺的味道。

吴邪身着单衣,虽是冬天,但这殿里生着暖炉,到也不冷。靠在熟悉的怀里,吴邪把玩着张起灵的一缕青丝,想了半天,嘟喃的开口:“瓶子,以后你起床了要叫醒我。”

张起灵正退了吴邪的衣服给他查看肩膀的伤,听他这么一说微有些诧异。亲亲他微微下垂的嘴角,“怎么啦?打扰你睡觉了?”

“跟你说真经的呢!我不想起来就看不见你,好歹你要让我知道你什么时候离开的。”

吴邪拍掉顺着肩膀滑到不知道哪里的手,直起身子正色道。从自己受了伤醒来,每天早上睁开眼睛就发现原本躺在自己身边的人已经不知去向,熟悉的恐慌席卷而来,像极了那天。那天在床上醒来也是这样,留自己一个人在那个地方,那种感觉自己已经不再想尝试了。

“好。”吴邪说的,张起灵都听,不管是什么理由,只想宠着他,完成他的要求。

张起灵静静的望着吴邪,最终没能忍住,俯身吻住那另他迷恋的唇。纠缠着丁香小舌,品尝着他的津甜。

吻了良久,终于舍得放开,看着嫣红的唇,张起灵心一阵抽痛。只有在这这个时候,吴邪才会有健康的红润。那日解雨辰说的话一直盘旋在脑海里,想要问吴邪,苦于顾忌他虚弱的身子。若不问,自己却又担心的紧。

“吴邪,麒麟印怎么来的?”

把玩着青丝的手一顿,险些扯下一缕。吴邪心疼得赶紧放手,懊恼自己居然这么不小心,差点伤了自己极其喜欢的青丝。拿出小梳子梳了梳有些凌乱的发梢,吴邪才抬头看张起灵。见他皱着眉,不悦的伸手抚平,又过了半晌才慢悠悠的开口:“小花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你给了我半条命。”对吴邪,张起灵从来不会隐瞒。

“你还记得那天么,我晕了。”

吴邪知道这一次是躲不开了,与其让瓶子天天担心这件事情,不如找个好的借口打消了他的念头。自己始终不忍告诉他实情,不想让他知道后平添一分愧疚。自己所做的心甘情愿,不愿他感激自己。

“因为麒麟草性极寒,需要我用凤舞特有的内力调和,你知道,就我这点内力,想要调和麒麟草必须全力以赴,稍不注意就得走火入魔啊,所以可不就是要了我的半条命么!”

想到那日吴邪苍白的脸更胜如今,张起灵便信乐吴邪的话。失了内力,可以在修回来,还好,只是失了内力而已。若真是给了自己半条命……张起灵不敢想象,若吴邪真因为这麒麟印失了半条命,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邪,你要记得,失去了你,我便失去了世界,你若爱我,就好好保护你自己。”

额头相抵,似低低的叹息,第一次,张起灵叫出吴邪的单字。

“恩,我会的。”

23

两人相依这抱了好一会,露月朝内殿探头看了看,最后还是决定打扰一下,清了清嗓朝那两人轻声说了一句:“陛下,忠老求见。”

“知道了,先看茶。”张起灵拍拍险些睡着的吴邪,替他整理好有些歪斜的衣物,拉了他的手,朝外殿走去,“你来这么长时间了,还没见到忠叔吧。”

“谁要见那个老妖怪了!”吴邪嘟着嘴,不满的念叨,脚下的步子却一点也不慢。风风火火的冲到外殿,果然看见忠叔气定神闲的在喝茶。

吴邪放开张起灵的手,蹦跶过去,一掌拍向忠叔。忠叔端起茶杯,朝旁边一闪,连眉眼都没动一下就闪开了吴邪的攻势。吴邪一举不成也不气,笑眯眯的盯着忠叔手里的茶杯,口气凉凉,“露月,这个茶杯你有洗干净吗?”

一旁擦桌子的露月转过身,无辜的看着吴邪。这洗杯子的事情不是自己管辖的范围啊,难道那杯子没洗干净?不会啊,自己都检查过的。

“吴少……大人,奴婢已经……”

“恩,不怪你没洗,之前我也不该拿茶杯装泻药。”

忠叔的手顿了一秒,随即若无其事的放下茶杯,起身抖抖衣摆,朝吴邪微微行礼,“吴大人,下官有礼了。”

“好说好说,这里都是自己人,忠叔不要这么客气。”吴邪大大咧咧的一挥手,自顾自的倒了杯茶喝。

忠叔嘴角抽搐,知道是被耍了,碍得张起灵在,只能忍了这口气,“陛下,您交代的事情已经做好了,不知……”

张起灵低头沉吟了一会,转头看着还在偷笑的吴邪,“吴邪,想不想去看看解雨辰?”

听到张起灵这么一说,吴邪才想起来,与自己一道来的小花不知道去哪里了。虽然他不当心小花会没有地方住,但是毕竟他是陪自己来的,好歹也要关心一下,是不?

“好啊,他在哪里啊?”

“将军府。”

吴邪手一顿,扔了茶碗钻进张起灵怀里,伸手揪住他的前襟,鼓着腮帮子瞪他,“瓶子,你说,把我支到将军府是要干什么?”

忠叔已经自动坐下了,抬着茶斜眼看了一眼张起灵,随即低头抿了一口茶。

张起灵小心的环住吴邪,在那张气鼓鼓的脸上轻轻啄了一口,“没事,就是宫里不太平。”

宫里的确是不太平,有人的黑手居然能这么快就伸到了自己眼皮底下,怎么能放着不管呢。忠叔在回来的第二天就已经在自己的授意下暗中招收了一批人,经过几个月的训练,现在正是拿出来试炼的时候。

于是,陛下体恤苏将军护驾有功,特派御前大夫前去治疗苏将军被歹人伤了的眼。

吴邪跳下马车,眯着眼打量眼前这恢弘的大门,一个身影“嗖”一下窜到他跟前,抱着他的手臂不放开。吴邪疑惑的转过头,对上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皱起眉:“小花,你怎么了?”

“天真,你是神医对不对?”

“……恩。”

“那你有没有一种药,可以让人吃了没有力气,但是所有感官都敏感百倍,可以任人为所欲为,而且无色无味又毒不死人的药?”

吴邪低头思索良久,终于在解雨辰期待的目光中点了点头,“能达到你说的要求的药……只有春晓了。”

“真的?快给我!”

“你确定?”

解雨辰生怕吴邪不给自己,连忙点头。眼睛一直盯着吴邪的动作,看他从袖口某处摸出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小瓶子,一把抓过来揣进怀里,“谢啦!”

“哎!”

吴邪看着瞬间消失的解雨辰,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了,其实他想说的是,春晓听名字就知道是春药啊,的确是可以让人吃了没有力气,也确实能加强某些部分的敏感度……但是,如果不找人解药性的话,还是有些危险的。不过,既然他走了就算了吧,以后有机会在告诉他。

“吴大人,这竹月院是今年开春才修葺的,寒舍没有什么像样的院子,就委屈大人了。”

“无妨,能住就好,劳烦管家了。”

目送着管家离开,吴邪才推开小院的门,虽然只是个小院子,但吴邪还是被眼前的布置惊了一下。进门是一湾池水,形如弯月。过了拱桥便是一片竹林,苍翠欲滴,竹香扑鼻。一条小径通向竹林深处,一间精致的小瓦房掩在一片翠竹里。

“呼,真是个好地方。”

吴邪对这个居所很满意,不单有水有竹,小屋后面还有一片花苗圃。自己对种花没兴趣,不过可以用来种些草药。既然离了药香谷,这外面的世界复杂太多,不求能帮到张起灵什么,只希望自己能自保,多做些防身的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24

“可还喜欢这里?”

吴邪正在调配药物,桌子上摆满了器具,屋子里全是浓郁的药味。放下手中的小碟,转身向来人,收回微微颤抖的手藏在袖中。

“瓶子,你怎么来了?”

虽然眼前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但吴邪靠了凤舞准确无误的扑到了张起灵怀里,嗅着多日未闻到的味道,笑得一脸幸福。

“你在干什么?”

接住吴邪,吻了吻他的眉心,看见桌上一堆瓶瓶罐罐,有些不满的皱起眉头。吴邪的伤才好就整天摆弄这些,小脸还是苍白苍白的,让露月送了那么多补品来,难道都被扣押了?张起灵微微眯起眼,思索着自己是不是下手太轻了,那些人还没认清自己的立场。

“我在做毒药啊,你好多天都没有来看我了,我要吃烤兔子!”

不想张起灵的注意力放在药上面,吴邪抱着他的脖子撒娇。现在的瓶子不比往日,整天都有一堆事情要处理,总是要过很多天才能来看自己一次。那个小花也是,明明自己是来看他的,他倒好,除了那天来向自己讨药以外就再也没有看见过他,不知道疯到哪里去了。

这小院倒是住得舒服,平时特别交代了不让人打扰,原来在谷中已经习惯了安静的生活,前簇后拥的生活吴邪实在不喜欢。所以这个小院就只有他自己一个人,除了每天有专人送来三餐,一切都是吴邪亲自动手。日子是过的舒坦,就是太无聊了一些。

“好,露月,去告诉管家今晚我留在这里用晚膳,再找只活兔,还有各种作料。”

这时吴邪才看清,原来在张起灵身后还有一个人啊。露月转身朝外走去,不一会又回来了,“陛下,您说是要只活的兔子?”

“恩,有问题?”

“奴婢再问一句,是陛下……自己做烤兔子?”

“对呀!露月,你不知道,瓶子做得烤兔子很好吃哦,你要不要尝尝?”吴邪兴奋的在张起灵怀里扑腾,眉飞色舞的朝呆滞中的露月介绍。

露月木着脸离开小院,刚才陛下说要自己做烤兔子,宁国的国君要亲自动手做烤兔子!难道陛下在外的几年都没有人服侍吗?不是说忠叔一直跟着陛下吗?为什么陛下会这些东西?吴大人还说陛下做得好吃……难道陛下这些年都过着食不果腹要靠打猎来维持生计的生活?

露月觉得陛下太可怜了,仙逝的老陛下太心狠了,居然能让自己的独子过这样的生活!于是,露月在心里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陛下以及那个对陛下很重要的吴大人。

竹月院位于整个将军府的最东边,平时没有什么人会来。小屋后院的一角,一堆篝火旁坐了三个人。张起灵拿着铁钎专心的烤着兔子,吴邪拎着酒壶正在缠着露月喝酒,空气中弥漫着烤肉和酒的醇香。

“露月,来嘛,就喝一点点!”

“大人,奴婢不能喝酒。”露月无奈的再次推开靠过来的吴邪,眼睛朝张起灵的方向瞟了一眼,在心底又叹了一口气。

是她错了吗?陛下不该是整天冷着一张脸,见谁都是用眼睛杀死,说话不超过五个字的吗?吴大人不该是看似天真无邪其实心机很深,整体嘻嘻哈哈其实私底下布置良多吗?为什么现在的情况是陛下一脸温和的烤着兔子,吴大人笑眯眯的拉着自己一个宫人拼酒?难道之前是自己想错了?露月再次偷偷瞄了一眼一直很安静得张起灵。

“现在这里都是自己人,不必拘束。”张起灵的眼睛没有离开过篝火,淡淡的朝露月甩出一句。从一开始他就发现了露月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一会是纠结,一会是疑惑,不用想而已知道她在想什么。

“对啊对啊,露月,这里都是自己人,没事的。”吴邪笑嘻嘻的贴上去,一个重心不稳,险些栽进火堆里。

一旁的张起灵眼疾手快稳住他的身体,朝他靠了靠,让吴邪靠在他身上,“坐稳了。”

“嘿嘿,瓶子来亲亲。”张起灵收回盯着兔子的目光,低头亲在了吴邪嘟起的红唇上,一沾即离。

就算火光不够明亮,月色浅浅,也让一旁的露月瞪大了眼睛。如果刚才她没有眼睛花的话,陛下是笑了?这是第一次啊,原来只觉得陛下整体冷着张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想不到陛下笑起来这么好看,要是陛下天天都笑就好了。

“露月,你要帮我看好瓶子哦,不能让其他人抢了去。”吴邪转过脸,朝露月呲呲牙。他很喜欢这个有些呆呆的,但是很忠诚的小宫人,趁早拉到自己这边肯定是对的,有个人帮着自己也是很好啊。

“吴大人,殿下不会……大人小心!”

25

黑夜中,一道雪亮的刀影出现在吴邪身后,露月睁大了眼睛,忍不住惊叫。眼看那刀就要劈到晕晕乎乎的吴邪,露月紧紧的捏紧了拳头,一口银牙就要咬碎了。只见原本还分不清方向的吴邪身体斜斜朝一旁飘去,明晃晃的刀砍到了地上。

来人显然没想到吴邪居然能躲开,愣了一秒,手中动作转换,刀横着砍出去。“叮——”一声脆响,张起灵握着烤兔子的铁钎挡住了凌厉的攻势。

“吴邪?”

“瓶子,打他!”

吴邪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把手中的酒壶朝那人扔出去,原本有些重量的酒壶像是喝醉了一样,飘飘忽忽飞到那人身边,啪一声掉到了地上,里面的酒溅了那人一身。

吴邪摇晃了一下身体,跌跌撞撞朝身后倒去。露月见状,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稳住他的身体,抱着他跌坐回地上。

张起灵一脚踹开来人,回头朝露月使了个眼色,露月心神领会,抱紧了吴邪朝小屋靠去。直到背部抵住了墙壁,在黑暗中,一双眼睛熠熠发光,警惕的看着四周。

忽然,有一物破空而来,露月护着吴邪险险的避开了。飞来的暗器噗一声没入墙壁,露月心中一阵后怕,如果自己反应再慢一点,被击穿的将是自己的脑袋。

“何人夜闯将军府?给我拿下!”一声怒喝,一队卫士迅速包围了竹月院,火光照亮了原本黑暗的竹林。

苏凌桁急急赶来,紧皱的眉头显出了此刻他的坏心情,在他身后,是一脸气愤的解雨辰。看到来人,正与张起灵缠斗的黑衣人手腕一转,挽了一个剑花,逼得张起灵退了一步,在这一瞬间,黑衣人纵身隐入漆黑的夜里。

“别追了。”张起灵眯眼打量着提步要追去的苏凌桁,淡淡的出口阻止。

“属下该死,护驾来迟。”

“死瞎子,你就装吧你!”解雨辰查看了一下露月怀里的吴邪,发现除了一身的酒味并没有受伤。转头就朝正跪下请罪的苏凌桁一脚踢过去,原以为他会躲,解雨辰用足了力。

苏凌桁跪在地上,生生受了解雨辰一脚,身形晃了晃,依然坚定的跪在张起灵面前。看到他不躲,硬接了自己一脚,解雨辰心里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抬眼看沉默的张起灵。这气氛诡异,难道真的只是“护驾来迟”吗?

“来的不止一批人。”张起灵扔下一句话,俯身抱起吴邪,无视一干冥思苦想的人,举步绕到前院,进了小屋,碰得一声关上了门。

“你在看什么?”解雨辰最先缓过神来,蹲在露月身边,朝那个小洞看去。

露月不理他,从地上捡了一根竹枝,伸进暗器造成的小洞里,掏出一朵银色的铁花,“喏,将军,你回去好好查查这个。”

用手绢包了暗器扔给一旁沉默的苏凌桁,露月拍拍裙子,离开前还不忘带上已经烤好的兔子。这可是陛下辛辛苦苦做的,就算吴大人不吃了,自己可不嫌弃。露月喜滋滋的拎着兔子朝下房走去,哪想才转过了屋角便遇到了返回的张起灵。

“拿来。”张起灵面无表情的朝露月伸出手,露月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连忙把手中的兔子递过去。看着转身离去的张起灵,露月松了一口气,陛下真可怕,刚才要不是自己动作快,脑袋怕是得搬家。

苏凌桁摊开手绢,一朵银色的铁花在火光中泛着光,“这是什么?”

“别碰!”抓住解雨辰伸来的手,苏凌桁只觉得背脊一阵冰冷。这铁花……明明是那个门派的独门暗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刚才张起灵说来的不止一批人,难道另一批是他们?

“走!”苏凌桁扯着解雨辰匆匆离开院子,解雨辰被扯得难受,但看到苏凌桁严肃的表情,只是撇撇嘴,偏了头快步跟上。

从看清楚那个奇怪的暗器后,黑瞎子的表情就变得很可怕,就算自己平时怎么胡闹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碰了这色瞎子的逆鳞。等他忙完了,再找他报仇也不迟。解雨辰想起从吴邪那里讨来的药,心里笑开了花。

26

苏凌桁一脚踹开书房门,把身后的人甩到软榻上,一掀衣摆,坐到椅子上。取了手绢,小心的打开,放在灯光下仔细看。

解雨辰被摔得晕晕乎乎,爬起来就想骂,刚转头就看见苏凌桁在灯先专心的看着那个暗器。柔和的灯光模糊了他的轮廓使他看起来不像白天那样刚毅,严肃的表情,细长的眸子映着灯光,亮得动人心魂。解雨辰一口气憋在胸口,硬是没有骂出来。

“这个……这个不是九门的暗器吗?怎么会在这里?”带着点柔媚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苏凌桁侧头。

解雨辰正聚精会神的看着手绢里的小铁花,纤细的眉毛皱在一起,表情难得的严肃。苏凌桁觉得自己的心就是他眉间的那一抹皱纹,被这个丝毫没有注意到两人姿势有多暧昧的小人儿揉得酸酸的。

“咳,你知道?”苏凌桁赶紧转过头,不看那张脸。

“恩,我见过的,刚才居然没有想起来!这个东西太阴毒了,原本只是一颗小球,扔出去碰到东西,前端就会裂开。像花朵开放一样,若是打中人,裂开的花瓣就陷阱肉里,想要取出来必须剜了那团肉……啧,天真命真好,要是中了这个,他那几两肉还得少几块。”

解雨辰扰扰耳朵,回忆着这个暗器的信息。解家是表面上是经商的,可真正做的是买卖信息的生意。九门是江湖上最神秘的一个门派,就算是解家这样拥有庞大搜集信息网络的家族,对于九门的认识也只是知道九门的人都是身怀绝技。而这个暗器,解雨辰也只是曾经见过,并没有过多的研究。

“解雨辰,你是干什么的?”苏凌桁眯起眼打量着眼前这个偏爱粉红色的人,他知道这个是九门的暗器是因为他掌管着皇家的情报组织,可是解雨辰要知道这个……说他只是一个戏子,苏凌桁不会相信的。

曾经他派人查过吴邪和他,得到的信息跟表面看到的一模一样,就是太符合了所以自己才会生疑。

“你不是去查了么,我是干什么的你还不知道?”扔下那已经没有了作用的暗器,解雨辰躺回软榻,斜着眼看苏凌桁。

皇家情报组织的效率怎么样他不清楚,但他知道,就在苏凌桁派人去查自己和吴邪的时候,已经有人报告给自己了。本来他也不怕苏凌桁去查,解家能屹立这么多年,靠的就是买卖情报,还怕苏凌桁去查?他就是气,气他怀疑自己!

“生气了?”双手撑着软榻,把解雨辰圈住,俯视着那张精致的小脸。被他这样看着,解雨辰心不禁跳停了半拍,以前这个蒙着眼睛就已经很耀眼了,现在取了黑布,那双眼睛更像是能把人吸了进去。

苏凌桁轻笑,这骄傲的小人儿脸红了呢。钳住消瘦的下巴,俯身吻住淡粉的唇,勾勒美好的唇线。感觉到身下人的反抗,顺手抓住那双葇夷按在胸前,触摸着自己的心跳。

“苏凌桁。”清淡的声音打断了暧昧的气氛,张起灵一身寒霜站在门口。

苏凌桁不满的皱皱眉,意犹未尽的啄了啄那艳红的唇才放开身下气喘吁吁的人,“陛下不回竹月院,来下臣这里干什么?”

“我可以救回你妹妹。”

柔和的灯光中,两人无声的对视。张起灵平静的看着苏凌桁,一双漆黑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苏凌桁悄悄握紧了拳,眯着眼看张起灵。

“条件。”

“完全忠于我。”

“我凭什么相信你?”

张起灵瞟了一眼在软榻上装死的解雨辰,勾起一抹笑,目光再次对上苏凌桁,“凭我是张起灵。”

解雨辰在软榻上装死,刚才居然被他看见自己被压着,太丢脸了!可就算是装死也不能阻止他感觉到张起灵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他们两个谈他们的事情,管自己什么事啊?难到还能拿自己来要挟苏凌桁不成?

就在解雨辰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双温暖的大手抚上了他的脸,薄薄的茧触碰着细嫩的皮肤,有些刺刺的疼。

“好!我答应你。”

脸上的大手离开了,解雨辰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失落。偷偷睁开一丝眼,随即再也挪不开。那人背对着自己,灯光模糊,只能看了他一个背影,可是就是那略显单薄的身形却像一座山,屹立在自己跟前。

不知道怎么的,解雨辰觉得让他答应张起灵的不是那个妹妹,而是……

“如果你是睡着的就好了,让你知道我用我的一切换了你,你以后还怎么个无法无天啊。”

那双大手再次抚上了解雨辰的脸,带着深深的眷恋,描绘着精致的眉眼。刚才张起灵说的条件不如他那个眼神,救苏凌桁不过是说给暗地里的人听的,他真正的条件……是眼前这个人啊!

苏凌桁无奈的笑笑,才认识不过几天,这个人除了整天找自己麻烦就是想主意来找自己麻烦,可是偏偏自己的心就跑到他身上去了。就算张起灵只是一个眼神的暗示,自己也心慌得可以,生怕以后再也见不到这个人,巴巴的答应了他的条件。

手心里传来如羽毛般的触感,他知道,解雨辰并没有睡着。长长的睫毛扫过的是手心,那感觉确实传到了心底。忽然,手背覆上了一片温暖,苏凌桁身体一震,随即脸上化开一个感动的笑。反手握了解雨辰的手,送到嘴边轻吻。

“你知道就好,现在就来拜堂成亲吧。”

大力抽回被握着的手,解雨辰觉得自己真的是个笨蛋,居然相信了这个色瞎子的话!就该用吴邪的药好好教训他一顿,亏自己刚才还有一瞬间的心软,对这样的人果真不应该同情,更不能抱有希望!

27

吴邪是在一片温暖中醒来,先是感知一下身边,并没有感觉到张起灵的存在,这才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眼前是蒙蒙的灰,每天起来总是有这么一个时候看不清楚。仰面躺了半会,到视线清晰了,掀了被子准备下床。

“大人,您醒了么?”门外传来露月的声音。

“恩,露月吗?进来吧,你怎么在这里?”

露月端来一盆冒着热气的水,反身关上门,隔绝了清晨的寒气。伸手取了披风给吴邪披上,顺手拿起梳子要给他梳头。

“不用,我自己来。”吴邪洗漱完毕,拿了梳子自己挽了个简单的发髻,用木簪子固定。露月在一旁看着,想起张起灵那一头黑得泛紫光的头发,心里一阵羡慕。

“大人,你的头发和陛下的一样漂亮呢。”

“那当然,对了,瓶子时早晨回去的?”

“恩,陛下一早就回宫了,留奴婢在这里伺候着。”

就算是昨晚喝了酒他也记得,昨天来了刺客,然后……吴邪紧了紧衣服,自己在这里呆得太安逸了,总该做一些事情,不是吗?推开门,踏上冻僵了的石板路,吴邪缓缓朝院外走去,“露月,走我们看雪去。”

一路行来,亭台楼阁,梅花暗香。吴邪双手拢在袖子里,一路和露月谈笑着,“大人,您这是要去哪里啊?”

“不去哪里,随便走走。”

露月还想问,但是还是闭了嘴,乖乖的跟在吴邪身后。虽然说是随便走走,但这一路吴邪像是有了目的地,并没有多看周围的景物一眼。

正是雪后初晴的好天气,乌云总算是散开了,露出湛蓝的天空,轻灵美好。

吴邪披着一身的金色阳关,颈处的一圈白色的绒毛衬着吹弹可破的肌肤说不出的柔美。吴邪缓步在花园里走着,目光淡淡扫过那些傲放的梅花。

“露月,我们去苏大小姐那里看看吧。”说完,不等露月回答,径直进了右边的院子。

露月心里奇怪,吴大人住在这里不过半月的时间,怎么就知道了苏大小姐的住所?思量了半晌,还是决定问出口,免得走错了地方被将军府上的人说了不是。

“大人,你知道小姐的住所?”

“恩。”理所当然的回答。

吴邪翘起嘴角,脚下的步子一点也没有慢下来。他当然知道苏家小姐的住所,不仅仅如此,他还知道昨天晚上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苏家小姐曾经到过自己的院子。

进了院子,一片冬日的景象。墙角一只红梅孤独的绽放,冷清的香充满了这小院。

“劳烦姐姐帮我通报一声,说是吴邪,吴大人来访。”露月上前,朝正在门前扫雪的丫鬟微微行礼。

“请稍等。”

不一会,苏家小姐就亲自来到门前迎接。随意束起的发髻,斜斜插了一只玉钗,几丝黑发垂在脸颊两旁。藕色的棉袍在腰处系了一根翠绿的腰带,显出她姣好的腰身。

“不知吴大人光临,小女失礼了。”声音轻柔委婉,微启的朱唇抿了一道轻轻的弧线,含水的眸子半嗑着,仅看见长长的睫毛。吴邪还了礼,朝苏凌宁笑了笑。越过她跨进屋子,选了暖炉边的椅子坐下,自己倒了一杯茶。

苏凌宁顿了顿,收起脸上的笑容,进屋坐在吴邪对面,一瞬不瞬的盯着吴邪看。过了好一会,释然一笑,取了茶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但只是端在手里,并不喝。

“吴大人来我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啊?”语气不是刚才的柔和委婉,是淡淡的,平静如水。

吴邪放下茶杯,长长舒了一口气,惹得露月频频朝他使眼色。在一个小姐面前做这样的动作,实在是太失礼了。

“苏小姐真是好性情,和我吴邪的脾胃。”

“吴大人过奖了,小女不过是个粗野之人,哪能跟您比。”

“苏小姐平时都用的什么熏香?”吴邪巡视了一眼房间的摆设,案上的熏香炉正往外冒着白色的烟雾,一股淡淡的香飘散在空气中。

苏凌宁显然没有想到吴邪会突然问这么一个问题,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斟酌了一下,淡淡开口:“只是一些安神的香罢了,吴大人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了?”

“没事,就是觉得这个味道很奇特。好啦,我饿了,要回去吃饭了,你不用留我,回见!”不理会身后苏凌宁怪异的表情,也无视露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吴邪双手藏进袖子里,缩缩脖子,离开了充满梅香的小院。

吴邪离开后,从屏风后走出一个人影,苏凌宁起身跪下,脸上淡漠,像是失去了生气的人偶。

“父亲。”

“恩,失败了两次,现在还被怀疑。”

“对不起,我自会去领罚。”

“不必,先好好准备年宴。”

“是。”

28

离开了苏凌宁的院子,露月跟在吴邪身后,垂着头,不时抬眼看看吴邪。她一直不明白,吴大人是去苏小姐那里干什么呢?喝茶?聊天?难不成还是去认门,方便以后的拜访?吴大人不是已经有陛下了么,这样子……不好吧。

“那个……吴大人……”

“呐露月,我教你医术吧,不,我教你用毒吧。”吴邪转身看着露月,琥珀色的眼眸泛着光。

露月心“咯噔”一下,这样的眼神跟自己想象中的吴大人如此相符,可是……昨天晚上篝火旁的吴大人也是这样的真实,她该相信哪个才是他?

“呵,不用怕,很简单的。”见露月敛了表情看着自己,大眼睛里透着不明的光,吴邪不好意思的笑笑。

这样的要求真的是有些突然了,虽然他能感觉到露月不是表面看着那样简单,但还不确定她是站在哪一边。打从心底,自己是相信露月的,这样直接的试探也让自己觉得不舒服。

那个苏凌宁就是昨天的刺客,怕之前的那个也是她。今天特地寻了昨天的酒香找到那个院子,说是诧异也算不上。这一切早在自己的估计中,只是不知道这些人的目的是什么。吴邪叹口气,心想着世道还真是复杂,还是原来的药香谷好啊,没有尔虞我诈。

“吴大人,无论怎样奴婢都是向着您的。”身后突然传来露月的低语,被风这么一吹,忽明忽暗,险险飘进吴邪耳朵里。前进的脚步滞了一下,随后继续朝竹月院走去。

不敢答应,只能表明了态度。露月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怔怔出神,她不是怕违背了命令招来杀身之祸,而是……而是什么?

露月糊涂了,也许这些年来,自己一直是靠了那个信念活着,如今有人撼动了心中的信念,叫自己怎么了不慌张,少了那份执着,自己还有什么理由活着?

“吴大人,陛下派人来请。”

吴邪放下手中的小勺,用清水洗了好几遍手,接过露月手上的披风。

“走吧。”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露月垂目,隐去眼里的情绪。刚才有人来传信,有给吴大人的,也有给自己的,让自己对吴大人下杀手。可是……露月抬眼看了一眼那消瘦的身影。自己不过是一条贱命,大不了还回去就是,自己无论如何也想守护这轻灵人儿。

“吴大人,请您教奴婢一些本事吧。”吴邪正要推门出去,听了露月的话,收回手转过身看着低着头的露月。

过了半晌,没有出声。露月以为自己决定的晚了,不过自己不后悔,这样的话不过是表明自己的心。

“好啊,嘿嘿,那你以后就是我的徒弟啦!”

紧紧握在身前的手忽然被一双微凉的手握住,不知道是怎么的,那双手的上的温度来的比任何感觉的快,一瞬间就传遍了露月全身,刺得胸口一阵酸痛。

露月抬眼看着眼前这个笑得无比温和的人,忽然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是了,就是这样的感觉。从那双眸子第一次看着自己的时候,心里一直有的信念便已经动摇了。

原来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其实早就已经被看穿了吧。在这样一双清澈的眼眸里,还有什么肮脏的事情能隐得住?自己内心的彷徨和无助就在这双眼睛里被安抚了,手上传来的温度,远不及自己的温暖,却深深慰藉了自己。

“吴……师傅!”

“哎!行,你叫我一声师傅我就保着你,以后谁欺负你你就跟我说,我帮你下泻药!”

此生何求?不过是找个懂自己的人而已,只恨自己晚了这么几年遇到他。不!他与陛下早在几生之前就是注定的,就算是先遇到的自己,他们还是会在一起。那么他们的幸福,自己愿意守候,让这份守候成为自己活下去的新信念,如此便好!

29

朱红的雕花大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风还没来得及灌进温暖的屋子里,门就闭合了,仿佛从来没有看过一样。张起灵握着笔的手顿了顿,随即像是没有感觉到异常,低头继续写写画画。

火光电石之间,一道影子袭向张起灵。只见张起灵微微侧身,躲开了如风般的袭击。一击未果,来人快速收回手,单手撑着桌面,一跃而起,踢向张起灵胸口。

动作连贯,如行云流水。张起灵急急后退,哪想后面就是墙壁,眼看那一脚就要踢到胸口。张起灵索性不躲,伸手抓住脚踝,往下一带,来人就撞进他怀里。迅速收紧双臂,抱住来人坐回椅子上,低头吻去。

“唔……”本想偷偷袭击的吴邪,三招之内就败了,不由觉得气馁,挣扎着不让张起灵吻到。

“别乱动,小心伤口。”

张起灵微微放手了手,吴邪得此机会坐起来,瞪着张起灵,一双眼睛快要喷出火了。他不甘心啊,明明是天时地利人和,为什么他每次在瓶子手里都讨不到好啊!

“你!你故意的!”扭头不看张起灵,语气里是满满的不甘。

好歹自己也是凤舞的传人,怎么就这么不堪一击啊!张起灵揽过吴邪的肩膀,在那张因为激动变得通红的小脸上磨蹭了一下。见吴邪还是扭着头不看他,索性张嘴咬住那洁白的脖颈,含住一口嫩肉使劲一吸。

“啊——!你干什么呀,疼!”

“吴邪。”

“好啦,你叫我回来什么?”

刚才的气被张起灵这么一咬,早飞到哪里都不知道了。放弃抵抗,吴邪放松身体,窝进张起灵怀里,手指描绘着领口繁复的刺绣。

张起灵不说话,低头看着吴邪,一双眼睛像是深不见底的幽潭。被这样的眼光看着,吴邪只觉得周身的温度都升高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小脸“腾”一下就红了个彻底。

“你……你不说话我就走了。”低下头小声的嘟喃,威胁的话说出口来到像是撒娇。

张起灵握住吴邪的手,抚上自己的脸庞,眼睛还是没有离开那张百看不厌的脸。手里温暖的触感熨得吴邪心一软,张起灵在想什么,他当然知道,只是……由不得吴邪多想,被握住的手滑向胸口,停在心脏处。有力的心跳鼓噪着,吴邪偷偷看了一眼张起灵,又迅速低下头。

“瓶子……”

“看着我。”低哑的声音带着说不清的诱惑,吴邪怔怔的抬起头,看着那张祸国殃民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熟悉的香味呼到自己脸上,接着,唇被一片温暖覆上。

“恩哼……”细不可闻的呻吟溢出,吴邪脑袋一片空白。这样亲密的动作不是第一次,但是这样强烈的感觉确是从未有过的。自从那晚疯狂过后,自己对张起灵的触碰就有了更激烈的反应,对此,吴邪恨不得找个面墙直接撞死算了。

一吻过后,张起灵又在那温柔中厮磨了一会,伸手从一堆奏折中抽出一本,递给吴邪。

“年宴?是什么?”奏折正是向张起灵征询年宴意见的,吴邪挑起眉,不过是个宴会,张起灵为什么特别拿了给他看?

张起灵又拿了一本给吴邪,随便抱紧了他。

“什么?!这是谁写的?!”

果然不出所料,吴邪看了第二本后忽然暴起,还好张起灵先抱紧了他。吴邪啪得合上奏折,双手紧握,在张起灵怀里挣扎着要起身。

“你放开我,我去杀了这个……这个混蛋!”

“吴邪,别动!”

“死瓶子,你放开我!还是……你同意了?”怀里扑腾的小人儿忽然就安静了,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

张起灵没有回答,只是安静的看着吴邪。一切尽在不言中,张起灵知道,吴邪懂自己的意思,对他的爱,不用说出他也知道。

吴邪也知道刚才自己过激了,气血上头,眼睛又变得模模糊糊,“哼,我不管,反正……”

“吴邪,你的眼睛怎么了?”

刚才那一瞬间,张起灵看见吴邪的眼睛忽然失了准头,眼神迷蒙,如果自己没有看错,刚才……吴邪看不见?

脸被掰向张起灵的方向,吴邪心里暗叫糟糕,以前还好,跟张起灵没有这么近的距离,这次就在他面前失了明,凭借着张起灵的细心,肯定是看出些端倪来了。

“瓶子,你弄疼我了。”

“吴邪,你的眼睛……”

张起灵赶忙放开了手,改捏为捧,坚持让吴邪的眼睛对着自己。越看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吴邪的眼睛一定是出了问题,即使还是一样的清澈,一样的轻灵,可还是有些不一样。

“他有半条命在你身上”,解雨辰的话忽然跳进张起灵脑袋里,排山倒海的恐惧险些淹没张起灵,捧着吴邪脸的手不禁微微颤抖。

不是说只是失去了内力吗,为什么会伤了眼睛?还是……还是在自己没有注意的地方,让人钻了空子伤了吴邪?!

30

吴邪心也慌了,自己苦苦掩瞒的事情难道就这样被揭穿了?上次编了一个谎话骗过了张起灵,那这次呢,那样的谎话还骗得骗不过去?

“瓶子,你放开我,脖子酸了。”脸一直被捧着保持向上的姿势,吴邪只觉得脖子酸的难受。

“吴邪,到底是怎么回事!”张起灵没有放开手,一双原本黑不见底的眼睛内情绪翻腾,渐渐给黑曜石般的眸子染上红色,泛着危险的光。

张起灵周身气势暴涨,身下的软榻不堪重压,吱吱直响,桌上一堆奏折被掀得乱七八糟。吴邪暗叫不好,最怕瓶子见到自己受伤,这渐渐变红的眸子是他暴走的前兆,搞不好连自己都控制不了失控的他。

“不是骗你,真的只是失了内力。凤舞要求的就是感知力,失去了内力当然会对我的感知力有影响,特别是眼睛……不告诉你是怕你担心,张起灵你给我醒醒!”情急之下,吴邪大喊出口。

要不是怕自己下手太重一巴掌在那张漂亮的脸上留下痕迹,吴邪真像运足了力给张起灵一下。他担心自己是好事,但是也用不着对着自己就红眼睛啊!

听到吴邪的怒吼,张起灵一怔,缓缓放开手,无力的抱紧怀里的人。自己来到这个地方,就是想给吴邪一个安静的生活,可是怎么会这样,三番两次的遇到刺客不说,还害得吴邪受了些莫名的伤。

他眼眸里的红色慢慢退去,吴邪叹一口气,反手抱住张起灵,手在他身后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埋头在他的怀里,感觉到他有些不正常的心跳,心中一阵难以言喻的感觉。

“瓶子,你不能这样。如果我不在你身边,失了理智伤了别人怎么办?你要相信我,好歹我也是医生,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

不是不相信,是怕信了以后若发生了事情没有机会挽留。张起灵也知道,自己遇到吴邪的事情就会失控,要不是有吴邪身上独特的香味,真怕一个不小心就……真的希望就如吴邪说的那样,只是内力而已。

“你身上的味道淡了。”平息了紊乱的气息,张起灵闷闷的说,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挫败。

吴邪身上特有的香味淡了,不然也不会压不住自己的怒气。想想也是,从药香谷出来,有两次差点失了理智。虽然吴邪一直在身边,但是相较于以前,自己更容易暴怒。味道淡了,这也是因为内力减少的缘故?

吴邪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这个问题被自己忽略了。自己身上的药香味是精魂散发的,少了一半的精魂,这味道也是减轻了一半。张起灵之所以没有这个味道,是因为给他的那半精魂融合了麒麟草,一般人的体质受不住精魂的改造,想要如凤舞一族一样拥有百毒不侵的体质,除了精魂,还必须要用麒麟草。

“相信我,我不会有事。”

眼睛已经恢复了视力,吴邪对上张起灵的眼,无比认真的说,现在他也只能这么说。单单是知道了自己眼睛失明,张起灵就能失控,若是真知道了真相,会不会毁了身边的一切?

“失……失明的时间长吗?”抬手抚上已经恢复常态的琥珀色眼睛,手指有些颤抖。

张起灵知道自己该相信他,也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告诫自己要相信吴邪。他害怕不止是担心吴邪的眼睛,还有那潜伏着的未知的暗杀。其中的一方已经能确认是苏建文。苏家的动机,张起灵隐约中能猜到一点,但是真的只是那样吗?

如果真的只是想用吴邪的安全来威胁自己,让自己不得不坐上这个王位,那么何必刺杀那么多次。而且,另外那些人又有什么目的?前两次是还好自己在他身边,若下次刺客来袭时自己恰好不在,而吴邪的眼睛恰好看不见……

“不长,就一小会的时间。再说,你还不相信我的轻功吗?打不过我会跑啊。”

“吴邪……”

“好啦!死瓶子,你不是放了个露月在我身边了吗?行啦,没事的,过一久就好了!那立后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办?”

“静观其变。”

见吴邪不想再纠结失明的事情,张起灵也只好压下心中的不安,先把奏折的事情说了。但他现在不问,不代表他不在意,他总觉得事情不是吴邪说的那样简单,可是直接问他也得不到答案。不如……去问问解雨辰。

张起灵暗下决心,将军府是不放心吴邪一个人待下去了,虽然说一个御前大夫天天住在陛下寝宫有些说不过去。但自己才是陛下,强留这么一个医生在身边也不是不可以。

下定决心,张起灵目光转回奏折上。刚才给吴邪看的奏折中,有一份就是苏建文写的,是建议立后的。在这个时候建议这个,张起灵不认为他是活够了,这样明目张胆的想要分摊权利,那个老狐狸不可能会做出这么幼稚的事情。现在他们能做的,只有静观其变。

31

“静观其变?你……你不准动心哦。”虽然相信自家瓶子,但吴邪还是有一些担心。

苏凌宁他见过的,不得不说,确实是一个美人。对那样的美人,是个人都无法抗拒吧,更何况还有一堆老顽固天天上奏,以江山社稷逼迫张起灵……要他不担心,不太可能嘛。

“呵。”

低头玩自己手指的吴邪听到一声轻笑,抬头怒视那个胆敢笑自己的人。张牙舞爪的扑上去捏住张起灵的脸,使劲揉,手上的力道不减,边揉边牙咬切齿的说:“笑?!不准笑!你个花心大萝卜,见到美人就忘记我了!”

张起灵脸被揉得通红,也不恼,搂着吴邪的腰防止他掉下去。听到他乱七八糟的冤枉话,放在吴邪腰部的手掐了某处,原本气焰嚣张的吴邪瞬间就软了,靠在张起灵怀里,脸颊绯红。

“有没有忘记你,要不要验证一下?”

“臭瓶子,你别乱摸!”

腰处的敏感处被张起灵有意无意的触碰,吴邪红着脸徒劳的躲闪。脑海里不禁浮现出某天的场景,身体给出了最忠实的反应。

“你,我……你……啊!”

吴邪实在受不住张起灵的挑逗,大叫一声闪身躲到了软榻的另一边。慌忙的拉好凌乱的衣服,眼睛瞟了一眼角落。虽然他们现在说话可以肆无忌惮的,但是吴邪知道着屋子暗地里可是有很多人啊!那么多人看着,他可不想做那些事情,就算要做也得找个没人的地方嘛。

张起灵随吴邪的目光瞟了一眼便明白了他担心的是什么,当初让吴邪去将军府也是为了暗地里的那些人。自己刚回来那会,这宫里的人都是苏建文安排好的,经过几个月的训练,忠叔手下也有了一批可以用的人。现在昭日殿和文林殿的侍卫都换成了自己人,当然。背地里还有一些“影子”,以防不时之需。

假意咳了一声,张起灵朝黑暗中做了一个手势,似乎有人隐了去。不慌不忙的收拾了桌子,张起灵斜眼看缩在一边的吴邪,拍拍腿,示意他过来。

“不要!才不要在这里被你……”吴邪紧了紧抓着衣服的手,朝里挪了挪,他才不要在这个地方被脱光光呢!张起灵暗笑,单膝跪在软榻上,身子朝吴邪探过去,凑到他耳边吹气。

“邪,想你了。”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蛊惑,耳朵被温热的气息熏得通红。

吴邪有一瞬间的动摇,想到那让自己害怕又喜欢的感觉,腰不禁发软。侧头躲开张起灵的靠近,嘟着嘴小声抱怨,“才不被你骗呢,哼!”

“吴邪……”张起灵并没有就此放弃,对这别扭的小人儿当然只能用温柔的方式对待了。要是逼急了他,袖子一甩自己就得像忠叔那样躺着装死了。

张起灵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吴邪的脸颊,留下一道晶亮的痕迹。吴邪身体抖了一下,不自觉的朝后靠了靠,一张小脸通红通红,却是咬紧了牙关不松口。

“吴邪,好长时间没有碰你了。”

吴邪后退一点,张起灵就前进一点,渐渐成了半压着吴邪的样子。吴邪一个重心不稳,朝后倒去,张起灵连忙伸手垫在他脑后,省得他撞了脑袋。

吴邪半躺在张起灵怀里,不想看着他的脸都不行,呼吸间都是他的味道。身体的温度越升越高,吴邪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瓶子,你,你不要靠这么近啦!”

张起灵的身体越压越低,虽然身形消瘦,但还是给吴邪造成了很强的压迫感。伸手推住张起灵的胸膛,双手推在他的胸膛上,隔着良好的锦布传来火热的温度,还有他强有力的心跳。

吴邪被吓了一跳,体温一向是偏凉的瓶子怎么会,怎么会这么烫人?诧异的抬头看张起灵,恰好撞进了那黝黑的眸子,眼神里浓浓的爱意融化了吴邪,他只记得一阵天旋地转,待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放到了榻前宽阔的桌子上。

“瓶……瓶子?!”

吴邪低头一看,自己爱极了的那一头青丝垂在自己半敞开的衣襟上,像是黑色的藤蔓,缠在自己白皙的胸前,说不出的妖异。随着张起灵的动作,细软的发丝摩擦着娇嫩的肌肤,引起阵阵战栗。

身后被火热填满,有节奏的律动。吴邪只得咬紧了唇,不发出那羞人的声音,双手紧紧的攀上张起灵的肩膀,难耐的仰起头,承受着不能承受的撞击。

32

张起灵下了早朝,回到昭日殿,见吴邪还在宽大的床上熟睡,心里涌起一阵幸福的感觉。把手指在怀里捂热了,轻轻贴上吴邪粉嫩的脸颊,“吴邪,起床了。”

“嗯……”睡梦中有人轻触自己的脸,吴邪慢慢睁开眼睛,视线还是一片模糊。调转视线落在前方张起灵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瓶子。”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未消散的睡意。吴邪想起身,却发现身体动不了,一动就全身酸痛!瞪了一眼张起灵,看看自己的身体又看看他。张起灵心神领会,伸手揉捏着吴邪的腰,给他舒舒筋骨。

“你最近就住在这里吧。”

“恩。”

“你的药需要搬回来吗?”

“恩。”

“你……”

见躺在床上的人已经再次昏昏欲睡,张起灵宠溺的笑笑。替吴邪又按摩了一阵,拉好了被子,交代了露月几句就去了文林殿。年关将至,就好像所有事情全部堆积到现在,怎么忙也处理不完。

皇宫中的某处,狭小的暗室,如豆的灯火忽明忽暗。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有人拢着手矗立在黑暗中。

“做的太过了吧!”沙哑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低低的回荡在暗室里。

“哼,你不也一样!”他对面的人放下茶杯,从鼻孔里哼出一句。

“别给我打哈哈,九门的人难道不是你找来的?!”黑影里的人怒喝,踏前一步,走出角落的黑暗来到桌前。一双眼的朦胧的灯光中泛着冰冷的光,饶是这样,那张脸赫然是最熟悉的人。

“忠老,人老了就该糊涂些,你说是吧?”苏建文并不畏惧忠叔的威吓,慢条斯理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

当初答应了先皇要让小主坐稳这皇位,小主能回来已经是不易。想要让他心甘情愿的坐在那个位置上,那个药香谷的人是最大的阻碍。若是能杀了是最好的,但偏偏眼前这个老顽固从中作梗,硬是不让杀。自己已经退了一步了,他还想要怎样?

“先皇遗愿已经达成,你再牵扯了九门的人是想干什么?”

忠叔平静的问,那场大变动之前,先皇密诏了自己与苏建文,密谋了太子意外身亡的事故。做的这一切就是要保住小主,如今一切如先皇预谋的一样走上正轨,除了那个纯净的少年。

忠叔也想过要除了他,但是就凭他能给了小主一半的精魂自己就该护着他。几多磨合,小主坐稳了皇位,但这个曾经发了毒誓的苏建文却沾染上了九门的人……

“想干什么?我不干什么,只是想给自己捞点福利。放心,我不会动你家小主,我要的东西不在他身上。”苏建文理理衣服,双手负于身后,自有人推开暗室的门让他出去。

忠叔立在门前,思索着苏建文的话。九门的人确实是朝小主的出手了,不是为了小主,难道是……吴邪?

若是这样,倒也说的通,吴邪是药香谷的人,单单是那“神医”的名头就可以让天下人疯狂。可是能让苏建文看得上眼的,是什么?仅仅是无所不能的医术?或者是天下第一的轻功?

脑袋中忽然闪过一丝光亮,若是九门的人插手这件事情,目标真是吴邪,也许这是一个机会。除掉小主弱点的机会,苏建文和自己都不方便出手,若是江湖之人……出了事情也只是江湖恩怨。小主没有了弱点,那将是多么完美的一件事,先皇在天也能安息了。

想到这里,忠叔枯槁的手指不禁有些颤抖。九门的事情小主还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怪罪自己。更何况,想要对付九门,必须动用皇家的势力,这样小主就不得不认真对待这个王位。只有有了至高的权势才可能将手下的势力为自己所用。

他们能成功的夺取吴邪,小主便没有了弱点。如果他们失败了……到那个时候,小主早已经明白权势的重要。无论从哪方面看,九门插手对自己来说确实是一件好事情。

打定了主意,忠叔便没有的顾虑。他现在能做的事情就是帮小主训练一批举世无双的手下,将来定有大用处。

33

“露月,你说这件好不好?还是这件?”

红烛摇曳,照亮了那人如烟般的眉眼,黛眉星目,顾盼生辉。一袭青色锦袍勾勒了修长的身形,随意披散的青丝如上好的丝绸,柔柔软软,愣是勾走了不知多少人的魂。吴邪左右手挂满了衣服,站在人高的铜镜前左右为难。

张起灵跨进屋子,看到的就是这的场面。吴邪每间淡淡的愁容,像是最好的灵丹,驱散了张起灵一身的疲惫。解了发冠,散了一头的黑发,挥手退下宫人。拉了吴邪在怀里,埋首与他冰凉的发间,深深吸一口他的香气。

“瓶子,你说穿哪个好?”吴邪挣扎着跳开,他正愁要穿什么呢,在这个时候可不能被张起灵乱了步调。拉起左边月牙白的袍子在身上比划,一双大眼睛扑闪着期待的光看着张起灵。

“哪个都好。”看着这个连衣服都不能自己穿利索的人在为年宴精心挑选衣服,张起灵心里一阵满足。他当然知道吴邪小脑袋里在打着什么算盘,也不点破他,看他折腾也是很幸福的一件事情。

年宴是历代帝王为体恤众位大臣,在年末设的宴。因为是打了家宴的旗号,众位大臣可以携带家眷出席。这正好给了各个大臣机会,把家中已到适嫁之龄的女儿带到君王面前,好夺得陛下额青睐,有朝一日飞黄腾达。吴邪这样重视年宴,不如说是重视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众家小姐。

“真的?你不是骗我吧?”吴邪放下手中的衣服,坐在一旁不满的看着张起灵。

他可是很认真的再选衣服啊,这个死瓶子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就把自己打发了,这岂不是只有自己像个傻瓜一样一头热吗?!

张起灵上前揽住吴邪,下巴搁在他头顶,隐住唇间的笑意,“那……就你身上这件吧。”

“这件?颜色会不会太素了?”

“不会。”

“……哦。”怀里传出吴邪闷闷的声音,不用看也知道他脸上是什么表情。

张起灵轻笑,走到衣柜前,取了一件衣服开始换。吴邪低着头,随手抓了小梳子心不在焉的梳着头发。刚才自己像个傻瓜一样,满心欢喜的选着出席晚宴的衣服,就是不想输了气势。张起灵倒好,随便一句话就打发了自己,这不是往自己头上泼冷水嘛!原本还兴致高昂,现在吴邪却是恹恹提不起兴趣。

“露月,今晚陛下穿暗青色的衣服出席。”

张起灵淡淡的声音传入露月耳朵里,转了个心思露月就明白了陛下的意思。转身朝门外说了一句什么,待没人了捂着嘴偷笑。

陛下还真是疼吴大人呢,刚才吴大人身穿得就是青色的衣服,现在陛下放出话说穿暗青色的衣服出席,那各位管家小姐必定不敢选了青色的衣服触了陛下的心情。

那这个宴会上,敢穿青色衣服的不就只有吴大人了吗?想着那燕燕艳艳中两人身着青衣傲然而立,那将是怎样美好的光景啊。

34

“吴邪,来帮我梳头。”坐在镜子前,张起灵透过镜子看低着头正赌气的吴邪,唇角不自觉的又扬起。打开桌子上一个精致的楠木盒子,取出一条发带拈在手指间,轻轻扣了扣桌子,再次催促道,“吴邪。”

“知道啦!烦死了,这么大个人还不会梳头发,你怎么……”吴邪正心烦呢,碎碎叨叨说着张起灵的不是。走到他身边,眼睛却定在张起灵那身暗青色的衣服上,还没有说完的抱怨的话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声来。

“喏,因为是家宴,不用带发冠。”张起灵将手中的发带塞进吴邪手里,从镜子里偷看吴邪的表情。只见那睁得大大的眼睛看清了手里的发带后迅速的眨了好几下,琥珀般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

手指紧紧的握着梳子,吴邪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紧缩着,连呼吸都困难。刚才的失落全化为感动,在全身游走。

那条发带他记得,是自己第一次送张起灵的礼物。上面有一块椭圆的小木块,是浸了好多种药物的驱虫的。在药香谷,他不得不防着随时可能出现的毒虫。想不到过了这么长时间,张起灵还留着……

放轻了手上的动作,疏开光滑柔顺的头发,一丝发丝缠上了吴邪的小指头,缠了一圈又一圈,像是有了生命,紧紧的箍着。吴邪呆呆的看着被勒紧的小指头,半晌回过神,释然的笑了。

自己真是多心了,居然为这么一点小事情闹别扭。自己与瓶子不是早就约定好了吗,何必当心一些有的没的。就算自己不相信瓶子,也要相信自己的眼光啊,自己看中的人,宁愿许下生生世世的人,岂会背叛自己!

“瓶子,很长时间没有看见小花了,他会来吗?”

“会,他肯定不放心你……还有苏凌桁。”

正在梳着发得吴邪手一抖,不可置信的看着张起灵,喉头滚动了几下,颤颤巍巍才问出来,“你,你是说……小花和那个黑瞎子?”

“恩,不然你以为他能忍得住那么长时间不来找我麻烦?”

当初在药香谷的时候,解雨辰每隔不了多久就会跑来找张起灵打一架,虽然每次都被揍得青一块紫一块,但下一次必定又生龙活虎的出现了。打不过还会找吴邪骗了药偷偷放到张起灵身上,可惜每次都被吴邪发现,再被张起灵揍一顿。

现在居然一次都没有来找过张起灵,要说是畏惧这个宁国的陛下,连忠叔都不会相信。那么一定是有人管着他了,想到那天在将军府看到的事情,张起灵可以肯定,那个能制得住解雨辰的一定就是苏凌桁。

正因为这样,才有了自己与苏凌桁的交易。张起灵相信,苏凌桁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除了他与苏建文的不合。更重要的是,解雨辰绝对是站在吴邪这边的,苏凌桁必定是知道这点。张起灵就在赌,赌解雨辰对于他来说有多重要。

“陛下,是时候该动身了。”露月的声音响起,吴邪加快了手中的动作,把张起灵的头发高高的束起,用发带绑上。抄起木钗快速的挽起自己的发,拍了拍衣服,笑靥如花,“走吧,陛下。”

张起灵站起身,刮刮那娇小的鼻头,牵起他的手朝外走去。吴邪不自在的缩缩手,却被握得更紧,小小的幸福从手指尖传到心底,驱散了一直有的不安。

35

玹华殿内,许久没有有过的热闹。无处不在的烛火照亮了每一个角落,一排排整齐的案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穿戴整齐的宫人穿梭在间,好一派热闹的景象。大臣们各个卯足了劲,挂着三分真七分假的笑容与同僚周旋,各家的小姐们凑到一起,表面上是夸赞别人,实际上恨不得上前扯乱了那满头的朱钗。

“呵呵,苏大人,别来无恙啊!不知苏大人身边这位是……”苏凌桁一进入玹华殿,身边便围了一圈人。

苏凌桁冷笑,这些人啊,见不得美人!表面上是看见自己前来问候,实际上,那眼光都投向了自己身边的解雨辰。不着痕迹的把人藏在自己身后,苏凌桁笑着向一群眼睛放绿光的人笑骂道:“这是我一个远房亲戚,第一次来省亲,大家要手下留情啊。”

说完,不等那群人说话,拉了解雨辰就走。走到僻静一点的地方,放开手,转身恰好看见他含笑的眸子。

“笑什么?难道你希望被那些人邀请到府上当个特别宾客?”

苏凌桁挑了解雨辰的下颚,凑到他跟前慢悠悠的说。不是他小气,看看这人的打扮,依旧是浅粉的衣服,腰间一根颜色较深的腰带。你说,这明明是俗到家的颜色,穿在这个人身上,他怎么就这么……顺眼呢?还惹了一堆苍蝇围着他乱飞。说不带他来的吧,这人却闹着要见御前大夫吴大人!啧,自己就不该一时心软。

“行了,你还说我,你看看那边那些管家小姐,眼睛快贴到你脸上了。苏将军还在这里跟我这个远房亲戚聊下去,那些小姐可就要上来赶人了。”解雨辰扭开头,瞥瞥另一边明显鼓噪起来的小姐们,凉凉的开口。

他来参加这个年宴,不过是想看看张起灵现在混得怎么样了,他可没有兴趣应付那些无聊的人。转身朝殿外走去,他这个江湖中人实在不适应这里的气氛,还是先到外面歇歇,等吴邪他们过来了自己再进来好了。

“开始吧。”张起灵淡淡的吩咐,单手支着头,懒懒的瞥了一眼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大臣们,心里一声冷笑。不让他们高呼万岁他们还不习惯了?

按照原本的程序,年宴开始之前,国君是要总结一下今年的大事,说一些鼓励大臣的话。可今年,改了一朝天子,连着历来的规矩都改了。管事的宫人不愧是见了诸多世面,微微愣了一下转身朝呆立在殿中的人们高声宣布:“陛下体恤大人,夫人小姐们,免了之前的规矩,大家请随意。”说完,示意了一旁的乐人,殿里便响起阵阵悦耳的丝竹之声。

众位大臣这才反应过来,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开始大声歌颂当代君王的种种种种好,不免又相互吹嘘一番。张起灵眼角偷偷溜向一旁大吃特吃的吴邪身上,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就算再怎么厌烦现在的生活,有吴邪在身边就好。

“陛下,可否赏老臣一个面子,老臣敬你一杯。”有位老人端了酒站在台阶下,脸上满是岁月的沧桑。

这个人张起灵记得,是朝堂上难得的明理人之一,一腔热血全投在国事上。只是为人过于耿直,从他敢第一个来敬酒就可以看出来。

不过,张起灵不介意这些,对于对自己有用的人,他从来不为难。端起桌上的酒杯,朝那位大臣示意了一下,微微露出个微笑,一仰头,喝完全部的酒。

老人看陛下虽然没有说一句话却如此干脆的喝了酒,与陛下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老臣还是看到了一丝笑容。对于这个微笑,老人当然是激动不已,颤抖着嘴唇喝下了酒。

吴邪正巧看见了这一幕,眯起眼睛心想这个瓶子真的是学坏了呢,居然懂得用美人计了。狠狠的咬了一口手里的香蕉,朝看过来的张起灵咧咧嘴。哼!看晚上怎么收拾这个死瓶子!

36

张起灵看到吴邪那个样子,挑挑眉,眼里是难得的坏笑。就在两人眼神在空中交战的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插了进来,“陛下,素闻御前大夫本领高强,不知这位可是那吴大人?”

苏建文一身玄色长袍,手执酒盏站在吴邪面前,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周围的人听到“御前大夫”几个字,都停了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向这边。登基前,陛下遇刺的事情,大家都是知道的,当然也知道了那个很是神秘的御前大夫。

早有人想找机会结识一下这个陛下身边的大红人,只可惜,还没来得及递上拜帖,这传说中的神医便接了圣旨去给将军医治眼睛。既然是到了将军府,便是不方便再去拜访。如今在这年宴上见到了这个神秘的大夫,众人当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机会。

“下官正是吴邪,初来乍到,不知这位是……”吴邪放下手中的香蕉,朝苏建文做了个揖,一脸的谦卑。

与脸上相反的是心理的想法,吴邪真想把手里的香蕉扔到这老狐狸的脸上。都派杀手来杀了两次了还装不认识,脸皮真是厚啊!可是,众目睽睽,自己也不能失了礼。既然要演戏,就陪这老狐狸演到最后吧。

“不敢不敢,老臣苏建文谢过吴大人为小儿医治好了眼睛。”

“哦,原来是苏老将军,下官失敬!在将军府上打扰多日未去拜访,却是吴邪的不是。”

“哪里哪里,是老臣照顾不周,望吴大人见谅。”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谦和得像是多年的好友。吴邪耐着性子与这老狐狸周旋,不时还要应付其他人的寒暄。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吴邪说的嘴都干了,下意识的开始寻找解渴的东西。围着吴邪的一圈人哪个不是人精,自然是看到了吴邪的小动作,相互使了个眼神,朝吴邪拱拱手,“那就不打扰吴大人了。”

人群陆续离开,吴邪在心里狠狠的朝他们翻了白眼。还不打扰,都打扰了大半天了!倒了口茶润润火烧般的喉咙,偏头对上张起灵的眼睛,朝他眨眨眼,看他轻轻的点了点头。吴邪就朝殿外走去,他要出去透透风,再呆在这里,自己可能会闷死。

出了大门,一股冬日的微风拂面而来。吴邪拍拍火热的脸颊,深深吸了一口气,顺着回廊慢慢走着。离开药香谷大半年了,即使这样,自己还是不太适应这里的生活。不过,不后悔!能天天见到那个人,可以在他身边看着他,能随时知道他很好,这样就行了。

身后的喧闹逐渐远去,冬日的夜没有虫鸣,寂静一片。远处有个小亭子,吴邪眼睛一亮,朝小亭子走去。正好走累了,可以歇歇。靠近了亭子,吴邪才看清楚,里面有人,而且是个女人。吴邪暗暗提起了戒心,能让自己不发现,直到看见了才知道她的存在,这个女人不简单。

“吴大人,才几天不见就忘记小女了?”是熟悉的声音,可是吴邪并没有放下戒心。亭子中的人正是苏凌宁,她不在大厅里跑到这里干什么?

“原来是苏小姐,不介意吴邪与小姐一起看看夜景吧?”

“吴大人哪里的话,阿宁自当是欢喜不已。”

吴邪也不客气,坐在苏凌宁对面,中间隔了一张桌子。谁也没有说话,空气中流动着似有似无的香气。吴邪手指藏在袖中,像是怕冷。

“吴大人不必这样防着阿宁,今夜我不会做什么。”

“哦?那苏小姐在这里等吴邪是想干什么?”

说是偶然相遇,吴邪是不相信的。一个大家闺秀在单独一个人子在这黑漆的亭子里,怎么说都是说不过去的。吴邪也不跟她绕弯子,直接挑明了讲。心里盘算着,这里离大厅也不远,要是这个女人真的动手的话,自己也不是没处可逃。

“家父上奏之事,想必吴大人已经知道了,不知大人有什么想法?”黑暗中,苏凌宁用袖子遮了脸,声音里带了笑意。

“这个问题苏小姐怕是问错人了。”

吴邪算是明白这个苏凌宁在这大冷天里把自己堵在这里是怎么打算的了,问这么一个问题,这个女人脑袋有问题吗?

“问错人?家父可不这么认为。吴大人对这传宗接代之事又是怎么看的呢?”

“天真!”吴邪还没来得及回答,远处飞来一个人。

解雨辰转了整个会场,终于在张起灵的暗示下找到了已经出来的吴邪。几天不见,不知道吴邪怎么样了,他可是记得这个笨蛋是把麒麟印给了张起灵那个混蛋的。

37

吴邪笑着接住解雨辰扔过来的酒,好长时间没有和小花一起喝酒啦,吴邪自然是高兴的。苏凌宁见有人来了,朝吴邪福了福身,离开了。解雨辰看看远去的她,凑到吴邪身边轻声的问:“那个就是苏凌宁?她找你干什么?”

吴邪没有回答,转头看着解雨辰,上下打量。解雨辰等了半天没听见吴邪的声音,转头疑惑的看着他,看到他打量的眼神,眉头轻轻皱起,“干什么?”

“你……最近很忙?”

解雨辰愣了,自己很忙?吴邪这问的是什么?解家的生意?但是那个东西不用自己亲自动手啊,手下的人自会办妥贴的。

“不忙啊?怎么了?”

吴邪笑而不语,揭了酒封朝嘴里灌了一口。解雨辰撇撇嘴,这吴邪果然是跟那个张起灵在一起时间长了,连这话说一半的毛病都传染了。

“哎,你少喝点啊,不然张起灵找我拼命呢。”

听到解雨辰的话,吴邪顿了顿。对于自己的这个朋友,吴邪很是感激,当初要不是有他,说不定自己就死在来找张起灵的路上了。如今,自己与张起灵可以算是很幸福,照张起灵的说法,解雨辰和那个黑瞎子……

“小花,谢谢你。原本你的事情我不该多说什么,但是……你该知道,那个人不是表面那样的。”

苏凌桁绝对不是表面那样的,吴邪怕小花陷进去,到时候受伤的只会是他。解雨辰放下手中的酒,久久不说话。吴邪说的,他也知道。那个人,自己都看不透,连张起灵也只能以交易的方式获取他的帮助。

“我知道……哎呀!不提他,咱俩好长时间没在一起喝酒啦。”

解雨辰其实很羡慕吴邪,羡慕他有这样一个人,让他愿意放弃一切的追随。他常常在想,自己是不是也能遇到这样一个人呢,而那个人,会不会像张起灵对待吴邪一样的对自己?

遇到了苏凌桁,先是看不惯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后来……后来竟然是记住了他微凉的味道,夜夜想念。像是今晚,说是要来看吴邪,其实他也是找了借口跟着他出席。怕他被那些管家小姐花了眼。刚才看见他对那些个打扮得如叫春的母鸡一样的女人笑的时候,自己居然差点冲上前给他一拳。解雨辰苦笑,看来自己真的是栽了吧。

“对了,天真。那天的刺客里有九门的人,你要小心。”

“九门?”吴邪皱起眉头,这个门派自己只是隐约听过,似乎是个很厉害的门派。他们参与着刺杀自己?这又是怎么回事?

“知道他们的目的吗?”

“不知道,但是肯定的是目标是你。”

这是解家动用了全部力量才找到的信息,目前只能肯定的是九门的目标是吴邪,但是具体是要吴邪的什么,还不清楚。

“尽量不要离开张起灵。”

吴邪只是轻功好而已,论起武功,他们中最强的是张起灵。别人不说,要是吴邪遇到了危险,除非张起灵死了,不然没有人能在张起灵面前伤了吴邪。而能让张起灵死的人,估计江湖中仅有那么几个人而已。

“恩。”

“他知道麒麟印是怎么来的吗?”解雨辰忽然想起这件事情,看张起灵的样子,对于麒麟印并不是很了解。看来,是吴邪故意隐瞒了。

“不知道,小花,我不后悔。真的!”转过头,认真的看着解雨辰。他想,小花会明白自己一心一意想要守护那人的心情。

如果是之前,解雨辰可能无法理解到底是怎样的感情能让一个人倾尽所有的去付出。现在,自己也能明白那是怎样的感情。但是,明白和做是两回事,要是自己,肯定是做不到那一步的。亭子里再次静了下来,两人不再说话,各怀了心事默默喝酒。

38

酒过三巡,每人脸上都有了倦意。管事宫人看了看张起灵的脸色,朝一位大臣使了个眼神,那位大臣便起身向张起灵辞行,之后陆陆续续便有人拉了自家家眷离开了会场。

那些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管家小姐今晚上使足了劲,奈何高坐上的人一直是低着头,偶尔喝一口酒,目光根本就没有朝女眷这边投来。有人壮起胆子想要上前近距离目睹一下这年轻的王,还没有靠近,一股冷冷得眼神便投过来,冻僵了那颗怀春的心。四下张望,却是找不到目光的来源,只得悻悻回了座,再不敢上前。

露月绞着手绢站在角落,趁没有人注意快速的揉了一下眼角。瞪人瞪了太久,眼睛的要抽筋了。那些丑女人是想要干什么,长的那么丑还要使劲往陛下那个方向贴,不是存心找抽吗?要不直接放点药,让她们全部挤茅房去?

直到被家人拖走了,也没有一个成功的走到那个天人般的陛下面前。众女带着满满的遗憾离开玹华殿,不舍的目光快把在一旁的解雨辰给淹死了。

“哼!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解雨辰在小亭子里跟吴邪喝了一会酒,还没有聊尽兴吴邪就被那个可恶的着那个张起灵叫回去了。自己一个人也无聊,进了大厅也只能看着苏凌桁被一群擦脂抹粉的女人围着。看他笑得那个样子,烦人!

“怎么了?”

环在胸前的手被人握在了手里,解雨辰转过脸,一脸平静的看着苏凌桁。因为喝了酒,解雨辰两颊微红,一双凤目含了水,看得苏凌桁心神一动,凑上去想印上那张泛着水渍的唇。解雨辰侧过头,躲开了苏凌桁的亲近,他可不想被这个人再牵着鼻子走。

“滚开!别用的你脏手碰我!”甩开苏凌桁,手指轻轻抹上唇,眼神里全是鄙夷。淡淡瞥了一眼呆住的苏凌桁,大步走了出去。

苏凌桁呆在原地,被那个眼神一看,心里有块地方皱的紧紧的,原本是要追上去的脚步生生被钉在原地。平时两人不是没有吵过架,也经常被这个人嫌弃,还常常被他扔的老远。但是,今天不一样,那个人的眼神……

苏凌桁能感觉到,刚才解雨辰看自己的眼神不是闹着玩的,是从心底印出来的,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他用那种眼神看自己?

看着那抹身影渐渐消失在黑夜里,苏凌桁没由来的一阵恐慌,急急追上去,“解雨辰,你给我站住!”

“干什么?”解雨辰平静的看着眼前有些气喘的苏凌桁。

“你!到底怎么了?”苏凌桁好不容易追上,气还没有喘匀,听到解雨辰那种淡淡的却是很疏离的声音,差点气血攻心。原本上想骂他,但不知道怎么的,声音到了最后还是低了下去。就算自己平时再怎么口舌如簧,真的惹了他生气,平时那些无赖的话现在一句也想不起来。

“我怎么了?”解雨辰反问,语气不是责备也不是赌气,就是真的不懂苏凌桁的问题,所以问他。

“如果是因为那些女人生气……”

“呵,苏大人怕是想错了。解雨辰不过是一介平民,怎么会质疑苏大人的工作。”

苏凌桁一句话卡在喉咙里,他不喜欢这个人把他们之间的界限划得这么清晰。明明之前还好好的,虽然打打闹闹,但他绝对不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苏凌桁挡住解雨辰离开的步伐,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不羁,“小臣不要闹脾气,苏哥哥来帮你看看,是哪里惹了你了。”

“苏大人是打算用强了?”解雨辰眯起眼睛,脚下微微拉开阵势,准备在苏凌桁出手之前溜走。可是,他的小动作被苏凌桁看到了,长臂一捞,夹住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解雨辰掠过屋顶,朝家里赶去。

“你!你放开!”

“不急,等回家就放开你!”

解雨辰被横抱着,挣扎着要离开这个危险的男人。奈何在自己膝盖和腋下的手力气远不是自己能比的,挣扎了半天,纹丝不动!解雨辰气结,狠狠的瞪苏凌桁,却在他严肃的表情中越来越心虚。

这个人,平时总爱占着功夫比自己好欺负自己,脸上总是坏坏的笑。这是第二次看到他这样严肃的表情,第一次是自己和张起灵打起来那次。那次是关乎性命,露出那样的表情情有可原,那这次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