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哥哥,对不起,阿宁……”
“别客气了,我等一下要进宫,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进宫?”苏凌宁诧异的抬起头,没有陛下特别的宣召,女子是不能进宫的。苏凌桁说是要带自己去,不是破了规矩吗?思忖片刻,苏凌宁觉得还是不要去的好,毕竟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需要再节外生枝。
“谢谢哥哥,但还是不去了,我先回去了。”
“也好,我还有事,让管家送你回去吧。”
看那抹红色身影消失在墙的拐角,苏凌桁打开手心的字条。挑挑眉,想不到解雨臣那个家伙还真不跟自己客气,就这样把叶泽当自己手下使了。这笔账是不是要好好算算?
不过,在算账之前,得先进宫去向张起灵回报一下情况,作为一个掌管了都城军队和负责安全工作的将军,御前大夫被截了还不做点事情也说不过去。
青墙碧瓦,不同于其他地方的冷肃。碧色瓦片上厚厚的一层积雪,昭示了来年的好收成。张起灵端着一杯热茶,站在床边小酌。目光深远,看着一片白茫茫的墙头。不过是几天的光景,像是分开了很长很长时间,虽然知道那些人暂时不会伤了吴邪,但还是忍不住担心。
吴邪晚上睡觉会踢被子,冷了也只会缩成一团,早晨起来还有起床气,不先喝点东西总是醒不过来……抬头看看快要下雪的天,他的衣服被弄坏了,那些人又给他穿得什么?自从那次以后,吴邪的身体越来越凉,不多穿一些怕是会感觉到冷。
覆上左肩,闭上眼睛细细感受,和着心跳的是一阵有力的脉搏,不是自己的,是那只麒麟的。从那天以后,不知道自己身体是发生了什么变化,那只只是画上去一样的麒麟居然有了心跳,是不是吴邪的精魂给了它生命?它与吴邪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呢?
“陛下,忠老求见。”一个长得很清秀的小宫人低着头轻声说道。
张起灵转过身,脸上已经没有了表情,冷冷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个才被忠叔安排到自己身边的小宫人。
“恩。”依然是淡然的回答,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这里不是药香谷,所以的动作都可能使自己出现破绽,即使身边的人都是忠叔亲手编派的。虽然吴邪被抓了,自己却是不能亲自去找,让一国之君亲自出去寻找的人,在以后势必会变成各个势力的靶子。这不是自己想要见到的,好在有解家,有这段时间培养起来的一批人。虽然消息不多,至少是有只得让王盟去确认的消息。
来到前厅,忠叔垂首站在一边,那规矩的样子,根本没有了往日在药香谷那个“公报私仇”狡猾老头的样子。
“忠叔不必客气,坐下说吧。”
“谢陛下!”依旧是行了礼再慢慢坐下,眼睛一直垂着,不看张起灵。
“老臣冒昧打扰是想请陛下……考虑一下是否收回老将军手上的息辄院。”
息辄院,皇家专门搜集各种消息的部门。包括江湖中各大门派的动向,朝中官员的种种信息。忠叔这个时候提出这样的要求,不过是想打着方便找到吴邪的口号收回这个重要的部门。
张起灵自然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收回息辄院的事情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凡事要找到一个合适得借口,无缘无故就夺了老将军的权,情理上说不通,朝中大臣也会有微词。
“忠叔说的是,但是……”
“要是把这院交到我手上,我是很愿意帮忙的。”有人不怕死的在这个时候进来,苏凌桁挂着笑,大摇大摆的坐在了忠叔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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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将军这是何意?”忠叔眯起眼看这个不请自来的人,自己才说要收回息辄院,这个人就这么来插一脚,难道真的是“子承父业”?
“何意?就是这个意思。”苏凌桁也不惧怕这个据说很厉害的老人,忠叔背地里做了些什么,张起灵也许不知道,但是他知道。息辄院对于整个皇室的用处可不只是查查消息那么简单,虽然在自家老头子手上不放心,但是他更不放心交到忠老手里。
“好了!忠叔你先下去吧,我会考虑的。”
“是,若陛下需要老臣,交代一声便是。”
就像张起灵想的那样,要收回苏建文手上的势力,没有一个好的借口是行不通的。忠叔自然是知道这点,他手上也有类似的一只力量,虽然比不上息辄院,但是要造个借口削了那老狐狸的权还是有这个能力的。
“说。”简洁的话语,张起灵的温柔只对吴邪一个人存在。对于别人,能表明意思就好。
“啧,真冷酷!”苏凌桁斜眼看了一眼这个奇怪的男人,跟叶泽一个样子整天木着一张脸不累吗?要不是亲眼所见,他真怀疑吴邪被抓走的那天那个神情悲伤的人是不是张起灵了。
“唉,我说你就不担心吴邪?”
张起灵抬眼瞪着苏凌桁那张欠揍的脸,“不想死就说重点。”
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在这里听这个人瞎扯,案桌上堆满了要看的奏折,去调查得到吴邪的消息也要派人一一查实,如果这个人是来找自己不痛快,他不介意直接杀了他。
“说真的,息辄院给我。”收起了笑容,苏凌桁看着张起灵的眼睛,认真的说。他势必要拿到老狐狸手里最大的牌,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阿宁。
“理由。”
“你现在只能相信我!”
两人静静的对视着,良久,张起灵薄唇微启,“好,唯一的条件。”
“找到吴邪。”苏凌桁笑着接了他的话,一个吴邪换一个息辄院,太划算不过的买卖。
“那么我就自己去跟忠老协商了,你就不用操心啦。”
得到了想要的,苏凌桁心情大好。哼着小调迈着欢快的小步子走出了昭日殿,末了又转过头来,看着张起灵,“忠叔老了。”
这样莫名其妙的话却让张起灵气息瞬间降了温度,星辰般的眸子迸处丝丝寒光。原来还是自己心软了,早该看清楚,除了吴邪,着世界上再也没有一心一意对自己的人。忠叔确实是老了,既然这样,就该好好休息,安享晚年。
几日后,宁国老将军苏建文因年迈不适在辛劳,陛下体恤,收回息辄院交与其子苏凌桁。
只不过是一件小事,没有在每天都能发生很多大事的都城掀起浪潮,但在这宁静下面是怎样的暗潮汹涌,怕是只有当事人知道。削了官职的苏建文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依旧喜欢坐在那冒着热气的小湖上泡茶,旁边是苏家的大小姐苏凌宁。
“阿宁,以后当上了皇后可不要忘记为父啊。”
“自然是不会的。”
一人说的理所应当,一人答得理所应当。就好像先知,已经知道了未来的国母一定就是苏凌宁。这一场战斗,到底是谁赢谁输?是真正的较量还是故意为之?
60
文林殿右殿,这里是下朝后于大臣商议事情的地方。张起灵端坐在案,众位大臣陆续离开,忠叔留在了最后。犹豫了一会,开口:“陛下,臣以为息辄院还是由……陛下自己掌管的好。”
张起灵停下手中的笔,抬头看了一眼躬身站着的忠叔。这个人,交给了自己一身的本事,现在也是两鬓斑白,身形微微佝偻,不见当年的风采。张起灵对他心存感激,毕竟照顾了自己十年。可是,他始终是先皇的人,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宁国,只是为了宁国而已。
“忠叔不必多言。”继续写完剩下的批示,张起灵走下台阶,度到忠叔面前,俯视着这个老人。
有些事情不是他不知道,只是那些事情对自己没有影响。现在坐上的这个位置,本来就不是自己期待的,有人为自己打理好一切,自己何必去操心,他要做的只是保住吴邪周身的安宁。可是这次不同,他不能在坐视不理。
“忠叔是知道吴邪给了我一半精魂的,对吧?”
“知道。”忠叔不敢抬头,看着视线里精致的月白龙靴,无形的压力铺面而来。他似乎忘记了,小主不是自己能够控制,早在他十岁那年就破了自己设置的阵,除了力气还欠缺一些,自己已经不是他的对手。
后来几年里,小主几乎都在药香谷的藏书阁里度过,自己已经远不是他的对手了。心里忽然一紧,之前觉得他把息辄院给了苏凌桁使因为不想插手这些事情,如今细想,根本不是这样的。
噗通——毫不犹豫的跪下,额头贴着地面,“陛下,臣绝无二心,一切都是为了宁国啊!”
他问心无愧,就算是想过要掌握所有的权力也只是因为小主对这些事情不上心,想帮助他不让歹人有机可乘,绝对没有一丝的私心!
“我知道,忠叔管好隐部就好,其他的交给我。”
隐部就是张起灵回来之后经忠叔的手办起来的专门听从陛下吩咐的部门,王盟就是从那里调出来的。忠叔微微一愣,行礼告退。
“忠老,怎么的,没讨到好处吧。”出了门,正遇到候在一旁的苏建文,那人皱着一脸的褶子朝退出来的忠叔笑道。
多年的老对手,自然是知道对方在想的什么,因为彼此太了解,下一步该走什么棋,彼此了然于心但是苏建文没有想到的是自家的儿子居然和这个老头子合起来对付自己。
防得住一边却顾不了另一边,终究是输了一招。不过,失去了息辄院可不是输了全部,几十年的建树可不是这么容易就完蛋的。
看到老对手费尽心却是给别人做了嫁衣,他自然是要来好好看看。忠叔不理会他的调侃,越过他朝外走去。有些事情真的变了,那个人已经不再需要自己的帮助,甚至夺了该落到自己手上的权力。
看到他这样,自己不该是高兴的吗?不管他用这些权力做的什么事情,最后结果都是一样的。这次的事情,多半是跟苏建文脱不了干系,刚才小主提到了精魂……精魂,药香谷,凤舞一族,血蛊!
忠叔离开的脚步突然停住了,一直觉得这里面有什么联系,难道是这样的?!苏建文是想要得到精魂解了血蛊,而当初吴邪给了小主一半的精魂,莫不是为了解那个血蛊?
忠叔忽然睁大了眼睛,对了,如果是这样就能说得通了。想要转身回去确认一下,但是转念一想,解了血蛊的是张起灵,这与自己的猜测是吻合的。苏建文还不知道吴邪已经少了一半精魂,他与九门合作的条件是什么?
如果是平分精魂,那可有好戏看了,这个老贼得不到精魂会怎样?反了当今陛下,逼迫陛下交出血蛊解药?如是这样,那就可以光明正大的除了这个人。不管怎么算,对自己还是没有损失,反倒是有机会除了苏建文这个老贼。
思索到这里,忠叔决定依然是观望,既然压制找吴邪的行动被发现了,那自己就乖乖等着。等解家或者息辄院,看他们是否能找到吴邪。就算是找到了又如何,不过是看着皇家势力与江湖势力打斗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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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皇宫,苏凌桁本想回府打理一下接手息辄院后骤然增多的事物,但走着走着,等回过伸来已经站在了庆乐园门口。
“将军,您……来听戏?”已经有人认出了他,上次他大闹了一场,这里的人都认识了这个将军。
庆乐园的管事听到下人的通报就连忙出来,正看到苏凌桁死盯着自家大门看。那眼神像是那扇门挡了他的去路,又像是那扇门曾经欠了他的钱……
苏凌桁很生气,生自己的气!堂堂一个将军,居然在无意中又走到了这里,这不是说明自己被那个人牵着鼻子走吗?
推开胖墩墩挡住了门的管事,轻车熟路的朝楼上走去。他不是个放不开的人,既然来到这里了,不上去看看就是对不起自己。管事看到将军冷着一张脸就冲到家主的房间,连忙朝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点点头,隐到了后堂。
“解雨臣,还不出来……”踹开朱红色的房门,苏凌桁不满的大叫。这个地方真的不是自己该来的,那些浓妆艳抹的戏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本想踹开门好好数落一番,话却被堵在了喉咙。
苏凌桁惊诧的看着梳妆桌前的人,半天回不过神。柔亮的长发被整齐的束在脑后,微侧的角度刚好看得见那人的脸。苏凌桁倒吸一口冷气,他有生以来从来没有想过,戏子原来也可以这样出尘!
“你来了,正好,我有事跟你说。”解雨臣对苏凌桁的到来一点都不惊奇,放下手中的画笔,理理衣袖朝呆在门口的苏凌桁款款而来。因为心情烦闷,打算唱一场戏。只有在戏中才不会想起那些烦人的事情,现在正扮好妆,还没有穿上戏服。正巧了苏凌桁找上门来,那今天就把话说清楚好了。
接过解雨臣倒的茶,苏凌桁回过神来,看着那斜飞入鬓的眼角,不知道怎么的,脸忽然就红了。这个人本来就长的漂亮,现在更是……还有那一身白衣,清清素素的,愣是好看的紧。
“苏凌桁,今天我解雨臣就把话说开了,藏着掖着不是我的作风。要是不想听,请你以后不要在出现在我眼前。”
叮咚悦耳的嗓音缓缓的说着,解雨臣决定了,与这个人牵扯的越长,对自己越不利。早些说明白了,免得拖拖踏踏,到头来伤了自个儿。
苏凌桁放下手中的茶,看着这个像画里走出来一样的人,心里一整,丝毫提不起玩笑的心。从认识以来,解雨臣从来没有用这样认真的语气跟自己说过话,按理说,之前闹得这么不愉快,今天见了面,这个人应该是追着自己打。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给自己倒茶,还这么认真的看着自己。
“苏凌桁,我心里有你。你先不要说话,我解雨臣从未这样在意过一个人,但是你却不值得我在意。吴邪的事情我没办法原谅你,但是我不恨你。今天我只想跟你说,你不用选择,你继续做你的事情,若以后所做之事相悖,你我便是敌人,我见了你不会手软,我相信你也不会。”
“这是你的决定?决定我们以后是陌生人?”
“对,既然我们彼此都不能放弃,何必自寻烦恼。”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同意!”苏凌桁很生气,这个人怎么能这样,每次都把自己气个半死。擅自决定做陌生人什么的,他凭什么这么决定?当初是谁天天招惹自己,现在不想招惹了拍拍屁股就想走人,简直是……
“凭什么,苏凌桁你告诉我,难道我还要想着你也在乎我吗?”看到桌子上被苏凌桁一掌震得东倒西歪的茶具,解雨臣也生气了。
他还要自己怎样,爱不得也走不得,那是要他死吗?这样的结果也不是自己想要看见的,怎么忽然心里就有了这个人了呢?那种折磨人的痛苦,这个人怎么会知道?他不知道在听到他知道抓吴邪的计划的时候自己的心都要碎了吗?都……都被他亲过了,他怎么可以这样欺骗自己?
“你怎么知道我不在乎你,你……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气不过,抓住解雨臣纤细的手腕,力气大得像是要掐断他的手。他是知道吴邪的事情,难道就因为这个就要把之前的的所有的都否定吗?见过了无情的父亲,苏凌桁很是讨厌薄情的人,曾暗下决定,以后一定要好好对待自己的爱人。所以,即使是到了这个年纪他依然没有成亲,因为他不想随便找一个人就这样过了一辈子。
他第一次吻的人,第一次起了欲念的人居然说要离开自己,他怎么能同意!解雨臣呆住了,他没有到苏凌桁会这样生气,他……他不该是坏笑一阵,然后拂袖离开的吗?对他来说,不是权势比较重要的吗,难道不是因为这个他才隐瞒了吴邪的事情?为什么,为什么他现在会这样生气?
“我不准你离开我,你不要我选择,我偏要!”大力拉过解雨臣,不顾他的挣扎,狠狠吻住那因为惊慌微微张开的唇。
“唔,你……放开我!“解雨臣一掌拍过去,震开了苏凌桁。狠狠的擦拭着唇,凤目里盛满了怒气。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霸道,都说了不要不要!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情?他可以这样强势的不想分开,为什么他就不可以说要分开?
“解雨臣,我告诉你,你这辈子别想离开我!“苏凌桁说完,摔门而去。留下解雨臣呆滞的坐在屋里,脑袋一片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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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您好歹休息一下啊。”青林端着一碗汤轻轻放到一直都没抬过头的张起灵面前。
整整五天了,陛下每天都在文林殿,累了也只是伏在桌子上休息一会。每天忙着那些永远也处理不完的事情,原本该分给各位大臣的事情也一并自己处理了。就算是身体再好的人,也禁不住这样的折腾啊。
“恩。”张起灵随便应了一声,他不累,更何况只有这样才没有时间想吴邪。
王盟那边已经去了几天,如果今天中午他再不回来,自己就亲自去找。他受够了这种只能等待的情况,成为天下人的靶子又能怎么样,他就不相信他不能护得了吴邪安全。
“张起灵,还记得我们的交易吗?”苏凌桁从屋顶跳下来,青林不知从哪里拔出剑就刺过去。看清楚来人后,吓得赶紧偏了剑锋,“将军?”
懒得看一边已经吓傻了的小宫人,苏凌桁紧紧的看着张起灵。四目对望,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张起灵轻叩桌面,平静的开口:“想通了?条件?”
“立阿宁为后。”是的,他必须为阿宁考虑好后路。
他可以违背父亲的意愿,因为那个人只是用旁人来威胁自己,他选择站在解雨臣这边,那么他就能保护好他,但是阿宁不行。阿宁不会同意离开老狐狸,以后肯定会被用作对付自己的工具。
要只是对付自己,那大不了一死白了,但是还有解雨臣,还有他以后要效忠的张起灵。苏凌桁答应的事情,即使是死也要完成。所以,必须先把阿宁与老狐狸的关系斩断,让他控制不住她。立为后,是最好的方法。
宁国后宫的女人是不能踏出自己的宫殿一步的,成了妃子便有专门的人负责守卫工作,换句话说,只要进了宫,老狐狸就没有办法让阿宁做她不想做的事情。
立后?张起灵静静的看着苏凌桁,只是这样平静的对视,苏凌桁竟然也感觉到了从那双眸子里溢出的威压。
“不行。”声音里居然含着一丝暴戾,苏凌桁诧异。只是给阿宁一个头衔而已,并没有要求其他。难道张起灵为了吴邪,连一个虚名也不愿意给别人吗?
“再加上我所知道的全部事情。”这是他最后的砝码。
“最多只能是妃。”张起灵开出自己的条件,自己身边的位置,永远只能是吴邪的。一个女人,收到后宫既可以堵住一群大臣的嘴又能收买了苏凌桁,很划算的。
“你!”居然有这么无赖的人,自己可是交出了全部,他居然只让阿宁当个妃子!岂有此理,这个人怎么如此狂妄!
“让你娶个女人,然后再娶解雨臣,你怎么想?”一句话,浇灭了苏凌桁的火。
在宁国,只有皇后可以享受婚礼,而一般的妃子,只是能得到一纸诏书而已。张起灵很懂,苏凌桁今天之所以会在这里,证明解雨臣那里已经成了他最重要的,既然这样有这么重要的砝码在自己手里,不用是傻子。
“好!算你狠。”
能不同意吗?张起灵话都已经说了,要是他真的一道旨颁下去,赐了某家小姐给自己当夫人,到时候不能抗旨,只能娶。真要是那样,解雨臣不把自己给杀了?
63
张起灵微微勾起嘴角,跟一个帝王讲条件,不得不说苏凌桁很有胆识。只是,他忘记了,张起灵不只是一个帝王,他还是解雨臣的娘家人。
“说吧。”张起灵挥退下周围的人,不理会苏凌桁一脸的不忿,慢条斯理的端起刚才青林送来的汤,一口一口慢慢的喝着。他现在不急,这么些天来就得到了这么个好消息,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
“九门……”
“等等!”
苏凌桁才开口,张起灵忽然警惕的看着屏风后面并打断了他的话。苏凌桁凝神听了一会,并没有特别的声音啊。
“青林,传御医!”张起灵忽然开口,不顾苏凌桁的疑惑,飞速绕到屏风后面。苏凌桁赶紧跟上,刚才宣了御医,有人受伤了?
“陛下,食人森林……”
屏风后面,两个血肉模糊的人影,其中一个已经完全昏迷,另一个用带血的手递给张起灵一张纸,还没有递到他手里,那只满是血污的手无力的垂下了。苏凌桁凑上去一看,这不是叶泽和王盟嘛!不是去了那个森林,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两个人都已经昏迷,仔细一看,王盟被叶泽紧紧的护在怀里,这一路怕是叶泽挡住了大部分的攻击这才能让王盟有力气撑到见到张起灵吧。看着两只紧紧握着的手,苏凌桁升起很不好的预感,自己就算了,难不成连叶泽也要成为张起灵的人啦?
“派三十人随我去食人森林!”
张起灵看完手中的字条,捏紧了拳头,四周温度骤然下降,隐隐有风的流动。苏凌桁连忙站起身闪到一边,这样的气息他很熟悉,亲眼见了两次张起灵的变化,那种恐怖的杀气已经深入脑海。
“还不快去!”
王盟他们并不是没有发现,在发现那些人的地方经过仔细的搜索,还是发现了一丝痕迹。一路上都有一些细小的发丝,原以为是人无意掉下的,但那些发丝却是被人钉进了土地里。跟着那些发丝,终于找到了那座奇怪的山。
被钉进土地里的头发……能做到这一步的,只有吴邪。张起灵很清楚,终于找到了吴邪被关押的地方,但是他却更担心,吴邪的身体不是以前那样了,这么远的路,既要防止被发现又要用功把那柔软的发丝钉进土里……现在一刻也不能耽搁!
“就在前面。”
与王盟他们不同,顺着他们留下的标记,张起灵很快就走到了那座奇怪的山下面。一路上到处是被破坏的机关,苏凌桁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两个人会变成那个样子。看着眼前这刀削一样的山,苏凌桁倒吸一口冷气。他们是要这样爬上去吗?
“走!”
张起灵率先沿着那条细小的台阶掠上去,吴邪就在这上面,即使这是一条通往地狱的路,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苏凌桁无奈的跟上,他就不该为了显示他救吴邪的决心跟着张起灵来。他就该以“国家事为重”代替忠叔那个老头留在都城。
这一路他已经把自己所知道的告诉了张起灵,除了对血蛊的控制权在忠叔手里这件事情显出了惊讶,张起灵一直很平静。看来,这个看似除了吴邪什么都不管的人也并不真的是什么都不管啊,那也不错,免得自己跟了个草包一伙,被人家笑话。
64
张起灵把黑金刀紧紧的握在手里,脚下的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虽然他不认为有人能在这么危险的路上埋伏,但是小心一点总是好的。还好,一路上并没有遇到阻拦,直到登上了山顶,张起灵才松了一口气。
“嘶——这上面风景这么好?”苏凌桁一路跟着张起灵在那条小道上狂奔,眼前忽然豁然开朗。
这几乎望不到边的花海,远处层层叠叠的宫殿。说这里是天庭也有人相信啊!抬步朝前,却被张起灵拉住,“别动!”
把刀插回腰间,张起灵朝旁边走了七步,又往右斜边走了三步,最后蹲下身,伸出手指按住地面,忽然一发力,黑色的石头陷了进去。苏凌桁看着那坚硬的石头再看看张起灵的手指,一阵冷汗冒出来。这是人的手吗?连这种石头都能按塌了!
张起灵忽然一个旋身,落到原来的位置上,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眼前美轮美奂的画面。身后跟来的人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寻常的气息,纷纷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趴下!”一声轻呵,苏凌桁第一个趴到了地上。忽然一阵狂风吹起,眼前的景物以扭曲的方式不断变换着。风吹得人睁不开眼,力度大得像是要把人掀到山脚。一群人只能努力把自己贴在地面上,以免被吹下山。
与此同时,吴邪住的小院内来了一名客人。
“小三爷。”来人看着躺椅上眯着眼的吴邪唤道,能在这样不利的情况下还保持这样平和的心境,潘子在心里给这个人打了个高分。
吴邪睁开眼,看着眼前这个壮实的年轻人,琥珀色的眼睛里透着不明的光。半晌,淡淡开口:“你跟我三叔是什么关系?”
潘子笑笑,拉过一旁的凳子坐在吴邪身边,“三爷是我的师傅。”
多年以前,在现在的吴三省还是九门的人的时候,他一直在他身边。他教会了自己一身的本事,最后却是从江湖上消失了。都说他死了,可是自己知道,他是为了那个人隐居了。具体的事情自己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吴家对他的师傅有恩,那就是对自己有恩。
“哦,请问我该怎么称呼你。”吴邪对于自家三叔为什么会有一个九门的徒弟这样的事情一点都在意,他只关心,这个年轻人来找自己是为了什么事情。
“小三爷叫我潘子就好。今天有人山上了。”
“哦?找我的?”
“小三爷打算怎么办?他们只有三十人,而这山上至少有三百人。”
“我饿了,要不要一起吃饭?”吴邪拍拍肚子,转头看着潘子。
潘子一愣,对于吴邪这样跳跃的思维完全找不到头绪。那些闯入阵的人的确有些本事,但是以他们的实力想要从这里带走吴邪,显然是不可能的。为什么眼前这个人能这么淡定?他是笃定了自己不能获救还是对那些人很有信心?
“你要留下来吃饭还是要出去打架?”再次发问。
吴邪静静的等着潘子的回答,一双眼睛平静的看着这个敢在九门的地盘上叫自己小三爷的人。潘子看着吴邪认真的表情,看着他被晚风带起的墨色长发,放在腿上的手松了又紧,最后猛的站起来,眼里泛着坚定的光,“那就有劳小三爷为我准备晚饭了。”
“好。”吴邪轻轻的点头答应。
被抓到这里他就很奇怪,按理说自己应该被关起来才对,但是这些天来,不但没有人来为难自己,就连吃得穿的都有人细细过问。一开始自己还觉得这是他们笼络人心的招数,可渐渐的发现,并不是这样。
暗中观察就能发现,那些给自己送东西的人是这个叫潘子的手下。再根据今天他特地跑来告诉自己,有人来救他。吴邪在赌,赌潘子对三叔的忠诚有多少。还好,自己没有看错,这个人就算不帮着自己也绝对不会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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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吹散了张起灵的长发,看着眼前繁华的景象一点一点消失,露出一座古朴的庄园。就算是身后那些训练有素的侍卫此时也睁大了眼睛。刚才看到的都是幻想吗?这古朴的院子才是真正的目的地吧。
这时,包括苏凌桁在内的所有人看张起灵的眼神都变了,这个人是从什么地方看出那些东西是假的?虽然在这山顶上有这么一片巨大的花园的确是不可思议,但是,看到的能骗人,闻到的香味骗不了人吧?
“跟上!”张起灵不理会那些人惊诧的眼神,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消散的美景。全身紧绷,墨色的长发随风飞舞。
嗖——一枚银色的弹丸飞过来,点燃了两边静默的空气。
无声的上前,空气中飘散着浓重的血腥味。每个人都只想着把自己手上的武器砍进敌方了身体里,咬紧了牙关,不发出任何声音。苏凌桁一剑砍向扑来的黑衣人,睁大的眼睛中流露出震惊的色彩。
原以为自己的武功跟张起灵不相上下,那次感觉到的压迫感也只是因为张起灵身上奇怪的变化。今天他才知道,张起灵绝对拥有着比自己更高一个层次的功力。
那把散发着浓重煞气的黑色刀刃在他手里像是地狱使者的触手,被碰到的人瞬间就被夺取生命。而那个握着刀的男人,浴血奋战,黝黑的眸子像是一湾不见底的幽泉,面对这样血腥的场面,居然毫不动色,像一只尖锐的箭,直插敌人内部。
这个男人,很危险!苏凌桁再次确认。
吴邪站在屋顶,负手看着那个为自己奋力前行的男人,嘴角挂着一丝微笑。一旁僵尸一样的陈皮阿四盯着被层层包围的人,眼睛快喷出火来。那个男人绝对要除去,这样危险的人物放到哪里都是一个巨大的危胁。
潘子则是盯着气定神闲的吴邪,眼里闪着奇异的光。此时的吴邪仿佛偶然降临世间的仙人,嘴角那丝淡淡的微笑,眼里那柔柔的情。转头看向手执黑色古刀,脸上沾满血污却无法掩盖住他卓越风采的男人。
这两个人,彼此相惜,即使隔着一地的血腥也能心心相印。他毫不怀疑,即使流干身体里的最后一滴血,那个人也会斩开身边的阻碍来到吴邪面前,执起他的手,一起走过世间磨难。这是怎样的情?
在这一刻,潘子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身处敌人阵营吴邪还能这样平静的度过每一天。那是因为他知道,即使是死了那个人也会来到自己身边。连死都无法阻隔两人,那这世间还有什么能让他害怕?
“可恶!保护好吴大人!”一边的陈皮老头看着渐渐失势的自己一方人,身形一晃朝张起灵扑去!
仅仅是三十二人而已,居然能突破三百人的围攻,虽然他们也有死伤,但看目前的形式,他们来到这边是迟早的事情。
随着陈皮老头的一身怒喝,原本是站在吴邪身后的人上前一左一右抓住了他的肩膀。吴邪并没有回头看这两个捏得自己生疼得人,只是一直看着张起灵,看着他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
飞身下去的陈皮阿四缠上张起灵,不愧是老江湖,出手凌厉,招招致命。张起灵抬头看了一眼迎风而立的吴邪,对上那双清澈的眸子,轻轻动了动嘴唇。看到他朝自己点点头,张起灵反手挡开老头鹰抓一样的手,专心投入战斗,冷冷的眼神紧紧锁住陈皮阿四。
虽然只是轻轻的动了动嘴唇,但吴邪知道张起灵说的是什么。他说“等我”。
瓶子让自己等他,所以他就站在这里,一直看着他,等着他。他相信,他的瓶子一定会走到他身边,带他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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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风凉凉的打在脸上,露月看着前面默然静立的吴邪。因为被黑衣人押着,她看不到屋檐下是怎么样的场面。可是他听得到,听到利刃划破胸膛的声音,听见热血洒在地上的声音。那人是谁?给这些武功高强的人制造了这样的恐慌。
“吴……吴大人?”轻声呼唤,跟前的人像是没有听到,依旧看着那个方向。就算看不到,她也能想象吴邪眼里是怎样的温柔。终其一身,自己也不可能成为吴邪相守的那个人。虽早已看透了这点,但还是会有小小的失落。
“你过去吧,这里交给我!”苏凌桁杀到张起灵身边,挡开那个一直缠着他的老头。
还好之前有好好的准备,不然他们这些人全部德交代在这里。现在虽然打的辛苦,至少不会全军覆没。张起灵没有多犹豫,脚尖轻点,飞身朝最远处的屋顶掠去。吴邪在等他!
“拦住他。”潘子淡淡的开口,他身后的人呼啦全朝张起灵涌去,各留下一人押着吴邪和露月。潘子看着再次被人围攻的张起灵,又看看节节败退的陈皮阿四。
“到后山。”说完,率先掠下屋顶,朝后山跑去。吴邪两人也被压着朝后走去,张起灵看到吴邪被押走了,眼里的杀意更甚。一声怒吼,忽然银光大作,趁着银光,他的速度再次提升。模糊的人影在一群人中来回穿梭,每到之处,必定是血花四溅!
这山本来就是拔地而起,所谓的后山就指的是山的后面。山得后面还是悬崖,往下一看,黑黝黝的看不到底。一行人迅速的来到一处平台,两边是陡峭的山壁。想要出去或者进来,只有一条路。
“坚持一会,援兵很快就到。”
这里只是九门离都城最近的一个据点,选在这里,一是因为月圆之日很快就到,等不到去到更远的地方;二是这里有麒麟草,这样奇怪的山上正合适麒麟草的生长。
可是没有想到,张起灵居然这么快就找到这里来了。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事情,当然会有接应。就在陈皮阿四冲出去的时候已经暗中发出的信号,估摸着不久就会有人来了。
现在,他必须想个办法让吴邪脱身,顺带着不让追兵这么容易的找到他们。潘子静静的等着,不过与其他人黑衣人等的不同,他在等的是张起灵。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露月揪紧了衣角。这样压抑的气氛让她很不安,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咚!一具尸体坠落在平台的底端,一人踏着满地的血迹缓缓走来。
张起灵半边身子全是黏糊糊的血,纯黑的刀上泛着血的光。有些凌乱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无风自动。这就是那个男人真正的样子,黑色的眼眸里看不出情绪,冷俊的面容泛着月样的光芒。就算站着不动,那扑面的压迫感也不少一分。
紧盯着按着吴邪那人的手,黑曜石般的眼眸眼波流转,“放开他。”
像是来自地狱的声音,被盯着的那个人背脊一凉,险些跪倒在地。被一个距离自己十丈之远的人吓到,羞恼成怒,抽出刀架在吴邪脖子上。张起灵盯着那把刀,瞳孔一缩,空气一动,身形已经从原地消失。
“叫你放开!”平静没有起伏的声调,原本架在吴邪脖子上的刀已经换了一个地方,架到了黑衣人脖子上,来不及惊讶,圆睁的眼睛再也闭不上。张起灵拉过吴邪,闪身到一旁,避开了飞溅的血。
“瓶子,我们回家吧。”不顾张起灵身上满是血污,吴邪吊在他脖子上,蹭着那张冰凉的脸颊。
那声音那神态,好像是出来溜了一圈,现在累了想要回去一样。潘子看着那个人单手搂住吴邪的腰,一手提着滴血的刀冷冷的看着自己,内心的震撼不能言语。
这个男人有着如此奇妙的气质,如利刃,如修罗,奇异的是在遇到吴邪时却又收敛了所有的煞气,只剩下淡淡的疏离。
67
这就是那个让小三爷交付了全部信任的男人?潘子稍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因为有吴邪在身边,只要不招惹他,这个男人就不危险。
“陛下,您……没事吧。”张起灵的脸色很不好,露月紧张的看着张起灵。如果说之前还有些担心,那在看到他出现的一刹那,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就感觉到无比的安心。
“潘子,这是张起灵。瓶子,那个是潘子哦,他一直在帮我呢。”依然挂在张起灵身上,吴邪给两人相互介绍着。
潘子听到他最后一句话,反手杀了还押着露月的黑衣人。他可不想现在就暴露自己是“叛徒”的事情,这个小三爷,当真是天真无邪吗,这样的话也不挑个适合的机会说。
“参见陛下,还请陛下快些离开这里。”
接应的人不久就会到,就算再怎么厉害,连续奋斗了这么长时间,想要再次冲出重围带走小三爷显然是不可能的。况且下山的路只有一条……
“带我们到这里,何意?”并没有因为之前的战斗失去了理智,这个人既然把自己引到这个地方肯定是有用意。张起灵搂着吴邪,忍住俯身亲吻他的冲动,淡淡的开口。
“不愧是当今陛下,我不过是为了自保。”他不过是为了能给自己一个顺利逃脱的借口。都说下山的路只有一条,其实还有一条就是在这个平台下面。不过,敢走这条路的人……
“潘子,有人要杀你吗?”转头看着自从张起灵出现就一直很严肃的潘子,吴邪很纳闷,为什么每个人都这么怕瓶子?他不是很好吗,温柔又体贴,烤得兔子也很好吃。为什么每个人看到他都这么紧张?
听到吴邪的问题,潘子有想撞死的冲动。小三爷是真不懂还是装的?之前那种淡淡的霸气难道是幻觉?无奈的看向浑身是血的张起灵,希望他是个明事理的人。
“怎么下山?”
“跳下去,下面是水潭。”
“啊——!救命啊张起灵!来了好多人!”
一声尖叫打断了平台上的沉默,苏凌桁慌慌张张的带着几个人跑过来,在他身后是几个快速移动的身影。潘子看着那熟悉的装扮,暗叫不好。想不到这些人来得这么快,现在他们能选的只有一条路。潘子忽然动了,施展了全身本事朝张起灵扑过去,“小心!”
一旁的露月闪身上前,挡在潘子前进的路上。潘子手掌一拍,震开露月,继续朝张起灵攻去。苏凌桁身后的的追兵也到了他的跟前,之前一直不分上下的陈皮老头像是被针扎了的野马,朝苏凌桁冲来,一群人再次战在一起。
“他娘的,今天要死在这里了吗?”
陈老头那豁出命的攻势让苏凌桁手忙脚乱,眼观其他人,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张起灵正被一个年轻人步步紧逼,因为要护着吴邪,他的动作不像之前那样凌厉,已经被逼到平台边上,要是再往前一点,就要掉下去了。
这山这样高,而且光滑得诡异,要是这样掉下去岂不是命都保不住。震开那个僵尸一样的老头,苏凌桁迅速朝张起灵那边靠近。既然已经答应了他,无论如何也要保住他们的性命。陈皮阿四看出了他的意图,飞身挡住他的去路。
“啧!你个老头子,老不死你!”苏凌桁气得大骂,这个人武功虽不及自己,却也不是这么容易打败的。最可恨的是他能在关键的时候出现,挡住自己的去路。
这边,苏凌桁继续与陈皮阿四缠斗着,那边张起灵抱着吴邪险险的避开潘子的攻击。好看的眉毛轻轻的皱起,脚下步伐隐隐有些凌乱,忽然一个踉跄,像是体力不支身体朝一边倒去。怀中的人被抛了出去,飞向平台外边。
“吴大人!”露月忽然转身,不顾身后狠狠砍来的刀,反身朝吴邪落下的方向奔去。可是有人动作比他更快,张起灵反手刀入壳,为站稳的身体斜斜朝旁边一滑,随着吴邪坠落下去。
“张起灵!”看到两人的身影迅速消失在视线范围内,苏凌桁大吼一声,脸上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那个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死了,他那样的身手,就算怀里有一个人也不至于会因为摔倒而把那个人摔出去。
“撤!”虽然不相信张起灵就这样死了,苏凌桁还是下了撤退的命令。现在吴邪掉下悬崖,九门的人的目标就是吴邪。当前最重要的是在九门之前找到吴邪,这个时候,唯有撤退后重整力量才能继续寻找。
“可是……吴大人……”露月焦急的看着苏凌桁,怎么可以现在就撤退?吴大人和陛下生死未卜,不该是现在下去查看一番吗?
“走!”拉上还在发呆的露月,苏凌桁左右摇晃,晃开不断涌上前来的人,迅速朝下山得路靠近。
九门的人果然名不虚传,一个个武功套路诡异不说,居然这样难缠。带来的手下都是息辄院的精英人物,随便一个放到江湖上都能算是顶尖的高手,现在死伤过半,这次真的是损失惨重。
陈皮阿四看到吴邪坠落悬崖,背脊窜起一阵冷汗。他怕的不是吴邪这样死了,他怕的是因为吴邪从自己手里逃脱,被那个人知道后他的怒火。现在他已经顾不得苏凌桁等人,迅速发出了信号,召集人手下山寻找。
张起灵带来的人这么厉害事先没有想到,更没有想到的是那两个人居然这样就跳下去了。按照张起灵的身手以及吴邪的凤舞,这两个人肯定没这么容易死,必须在那个人发现这件事情之前找到吴邪。
“下山,找!”一声令下,集拢的人四处散开,留下一地的狼藉。
68
“怎么还不醒啊?”吴邪蹲在床边,看着自家瓶子那苍白的脸颊,眉头轻轻的皱起来。
从悬崖上掉下来没事,这早在意料之中。可没有想到的是张起灵的身体,落进水潭的时候,张起灵转过了身,把吴邪护在怀里,自己承受了高空坠落的冲击。
原本这样根本伤不到他,可惜,之前为了找吴邪,几天几夜都没有睡,加上之前的奋战,在被人救起时张起灵昏了过去。
可就算是这样,他的手始终没有放开吴邪。右手被紧紧的握着,吴邪只能蹲在床边,等着张起灵醒来。身上湿掉的衣服已经撕烂了扔在一边,吴邪裹着一床棉被,眨巴着眼睛看仍然熟睡的人。
长长的睫毛投下的阴影也盖不住黑眼圈,原本就没有多少肉的脸颊现在更是消瘦。吴邪伸出左手,拨开张起灵脸边的发丝,抚摸着他苍白的面容。
这个人在找不到自己的日子里到底是怎么样度过的呢?吴邪能感觉到,麒麟印已经完全融入了张起灵的身体,他的左肩有跟自己一样的心跳。手滑到张起灵的左肩,手指画着形状漂亮的蝴蝶骨,忽然俯身在那白绸一般的肌肤上印下一枚红印。
“瓶子,以后……你要好好看着我,要是在丢下我,我就……就不让你亲亲了。还有,虽然我是大夫,但是你也要注意身体啊,把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还得麻烦我帮你调理……很累人的,你知不知道?”说着责怪的话,眼泪却是忍不住掉下,在暗色的被子上印出一滩水渍。
被囚禁的日子里,吴邪每天都在想张起灵,习惯了在他的怀里睡着,独自一人躺在床上就觉得冷得可怕。睡不着的时候就会乱想,想着要是张起灵没有发现自己留下的标记,没能在月圆之前找到自己怎么办?也想着那些被钉在地上的头发会不会被吹走了,张起灵跟着标记进了森林却找不到自己在的地方……
偶尔也会想,自己不在的时候,苏家会不会用兵权逼着张起灵娶了苏凌宁。也会想,因为自己而受伤的小花是不是已经恢复了,跟那个黑瞎子还闹不闹别扭……
“瓶子,我好想你……”
真的很想很想他,想他温暖的怀抱,想他丝绸般柔顺的长发,想他星辰眸子中温柔的宠溺,想他……目光落在那张薄唇上,吴邪脸不争气的红了。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冷冰冰的人却拥有足以让他融化的爱。
吴邪掀开张起灵的被子,钻进他的臂弯里,侧过头,闻着属于他的冷清香气,渐渐睡着了。意识模糊间,想起没有一起掉下的露月以及苏凌桁。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逃脱?
在吴邪睡着之后,紧闭的门被人推开,一个圆滚滚的身体挤进门,手上拎着一个火炉。感觉到屋内一片安静,伸头看了看床。咂咂嘴,嘟喃了一阵,放下手中的火炉,拨了拨烧得通红的碳,摇晃着身体出去了。
69
脸被一片温热包裹着,吴邪闭着眼朝那片温热靠了靠,惹来一阵轻笑,“瓶子,你醒啦!”
睁眼就撞进一片幽潭。带着自己熟悉的温柔。吴邪扑进张起灵的怀里,在他胸口蹭来蹭去。
“咳。”张起灵轻咳一声,吓得吴邪连忙爬起来,紧张的查看着是不是撞到了伤口。还好,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都没有再次流血。抬头,那双绝世的眸子居然带着一点笑意,吴邪瞬间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耍了。
“臭瓶子,你!”
“吴邪。”
手被重重的捏了一下,吴邪转过头看看张起灵,却又很快的低下。别别扭扭的想要抽回手,费了半天劲也没有挣脱,倒是闹红了一整张脸。
“你放开我。”红着脸,低着头不敢看张起灵。嘟起嘴小声的反抗,声音弱弱,绵软如丝。
“吴邪。”拉着吴邪的手到唇边,在青葱般的指被上印下一个吻。一手拉着他的手按在胸口,皮肤的温热透过手心传到心底,和着张起灵有力的心跳,在安静的房间里形成莫名的暧昧。
吴邪鼓起勇气抬头看张起灵,这一看却再也移不开眼。那星辰般的眸子里印出自己傻傻的样子,透过眼底的暖,吴邪看到了张起灵对自己的思念,像细细的丝线,缠上吴邪的心。
张起灵轻轻一带,吴邪倒在他怀里,呆呆傻傻的看着张起灵。低头吻住那张让自己魂牵梦绕的红唇,细细述说着对他的思念。
“哼……”唇齿相抵,感觉美好得让吴邪轻哼。属于张起灵的温柔铺天盖地的袭来,吴邪不禁伸手抱住他,把思念与担心埋进张起灵的气息中。
“小三爷,醒了么?”就在情势越发不可收拾的时候,门被大力推开。
吴邪被吻得晕晕乎乎,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眼前一黑,被蒙进被子里。也来不及思考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只顾着趴在张起灵身上喘气。
“小……陛下?你醒……啦?”
推门而入,远想着来劝劝小三爷,别舍不得弄疼张起灵,直接掰开他的手,先去休息一下,至少先把衣服穿上整天裹着被子蹲在床边也不是个办法。可是开门看到的为什么是一脸寒霜的张起灵?看着他唇不自然的红以及嘴角可以的水色……
“咳,不好意思,走错地方了。”潘子迅速转身跑了出去,天啊,还好他跑得快,。还好什么都没有看到,不然会被张起灵杀死的。他可没有忘记那个因为伤了小三爷被张起灵瞬间砍死的人。
“潘子,你他娘的去叫天真怎么就回来了?”门外,潘子被一个圆滚滚的人挡住了去路,被张起灵瞪得出窍的魂回到身体里,拍开抓在自己肩膀上的肥爪子,丢给他一个白眼,“你自己去叫,我可不想死。”
“怎……怎么了?那小子失心疯了?也不用吧,就算他家那口子活不过来了也不用这么折腾人啊,我胖爷呜……”
“闭上你的臭嘴!”潘子一把捂住胖子的嘴,以免他满嘴不着边的乱侃被那个人听到,到时候可真的是死定了。
“两人都醒了,该干啥干啥去。”拖着胖子朝另一边走去,几天不见,这个人皮又痒了,得好好教训一下。
70
吴邪躺在张起灵怀里,手中抓着一缕他的黑发有一下每一下的绕着。张起灵下巴搁在他的头顶,闭着眼睛。谁也没有说话,静静的听着彼此的心跳。
“吴邪……”
“瓶子……”
两人同时开口,吴邪不悦的扯扯张起灵的发。张起灵低头吻了一下他的额头,紧了紧手臂不再说话。
“你不准骂我!我没事的,精魂少了只是没办法像以前一样带着你飞来飞去,眼睛看不清楚这点早就恢复了。倒是你,血蛊解的时候没伤到吧?”
“吴邪……”张起灵无奈的叹气,这个人总是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原本想好好教训一下他,被他这么一说,那些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啊。他这样不在乎自己,叫自己怎么能放心。
“瓶子,你的黑刀从哪里来的?”
“二叔带来的。”
那把黑色的刀是把很不错的兵器,吴邪看到的时候就觉得很眼熟。但他却没有想到是自家二叔带出来的,当年因为三叔的事情,二叔和父亲约定了从此不再涉足江湖,这次却亲自跑了出来,看来自己被抓的事情父亲知道了。
“他还好么?”
“恩。”
自由被限定的二叔跟三叔隐居到了哪里吴邪也不知道,只是在前些年二叔来找过自己。对于当年发生的事情,吴邪也只是知道一些,比如现在的三叔不是真的三叔,现在的三叔是九门的人。
当初以三叔的身份接近药香谷,要得到的也是精魂。后来……似乎是被二叔知道了,然后不知道怎么的,二叔以以后不再涉及江湖之事以及与不再回药香谷为代价保住了现在三叔的性命。
“吴邪,以后不准这样了。”沉默了一会,张起灵忽然开口。
想到那些因为这个人不在自己身边而担心得睡不着的日子,张起灵想狠狠的教训一下这个不听话,让自己寝食难安的人。可看到他那张依旧苍白着的脸,愤怒全部化成不舍,只想把他抱紧在怀里,温暖他冰凉的手脚。
“瓶子,人家也是担心你嘛!你居然生我的气!”把头埋进张起灵颈窝里,吴邪不满的嘟喃。
他知道张起灵的担心,这个人从小就见不得自己受伤。还好现在放到他体内的精魂被消化了,不然这番折腾,这个人非得发狂不可。
“我没有,我只是……心疼。”听到吴邪有些受伤的声音,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怒气又被打散了。
一手放到吴邪脑后,一手紧紧的环着他的腰。张起灵深吸一口气,压住心底那丝心疼。罢了,看到他完好无损的在自己怀里就好,只是以后要看好他,不能再被那些人有机可乘。
“心疼啦?我看看,是哪里疼了?”吴邪笑眯眯的抬起头,咬住张起灵长了些胡茬的下巴。
双手紧紧的箍住他的身体,他知道张起灵不敢使劲挣开自己的手,所以卯足了劲欺负他。咬了下巴又在那张白净的脸上四处留下口水印,之后又在张起灵漂亮的锁骨上留下一串红印才放开双手,跳到一边看着被自己吻得脸颊微红的人傻傻的笑。
张起灵半支起身体,曲起一条腿在身侧,墨色的长发有些凌乱的披散在身上。被褥滑到他身后,密林间的欲望毫无遮掩的露出来。吴邪看着这香艳的画面,险些血液逆流晕倒了。颤抖着手指着嘴角挂着一丝坏笑的张起灵,半天说不出话来。
71
“你……瓶子你……我,咳咳……”
如果他没有看错,这个是算“勾引”吗?这样大刺啦啦的展现着……那个,虽然身上因为受伤绑了些布条,但是这更诱惑啊!
吴邪觉得不该看了,真的不该看了,却是移不开目光,看着张起灵并起了双腿,微微侧身,长及臀下的黑发从肩膀滑下,也许是有些痒,张起灵微微皱起了眉头,伸手拨开挡在胸前的头发,黑发绕上胸前的红果……
“啊——!你个死瓶子,谁教你的这个?!”吴邪大叫一声,扑过去拉起被子把自己和张起灵盖在里面,刚想低头吻他,忽然一阵眩晕,被张起灵压到了下面。
堵住吴邪想要说话的嘴,细细的品尝。哪有点了火自己跑掉的,既然是吴邪开得头,自己也不不要客气。不单要他乖乖的扑上来,还要他在自己身下辗转呻吟。
激情过后,吴邪窝在张起灵怀里,在心里偷骂张起灵这个禽兽。对就是禽兽,哪有人明明就受了伤,明明才刚刚醒过来就能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的!现在他是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啊,亏死了,明明是想趁张起灵虚弱着,好好调戏他一番,哪想被调戏的居然变成自己了。
“这里是哪里?”激情后沙哑低沉的嗓音带着慵懒,张起灵现在才想起来问。刚才进房间的那个人,好像叫潘子,既然自己能好好的在这里,说明这里是安全的。看房间的布置,是个有钱人家的屋子。
“这里的主人是潘子的……朋友,是他把我们从水潭那边带过来的。”
吴邪想起那个胖的有些过分的人,虽然老是喜欢乱七八糟的说一些奇怪的话,到底是个好心人。才住到这里,详细的情况还不得而知,不过既然到现在也没有追兵追来,至少能相信潘子不会害他们。
“瓶子,你饿了吗?”其实吴邪想说的是,瓶子,我饿了。
张起灵伸手捏了一把吴邪的腰,怀里的小人儿气愤的在他的肩膀上狠狠的咬了一口。心情很好的吻了吻吴邪,帮他拉好被子。
张起灵下床在一旁的柜子里翻出衣服套在身上,转头看看脸颊微红的吴邪,“睡着,我去看看。”
“嗯。”吴邪把头埋进被子里,心里被张起灵的体贴占得满满的。
开门,张起灵一脚踢过去,蹲在门口的人迅速闪到一边。张起灵眯起眼睛看滚到一边的人,眼里渐渐浮起一丝寒意。
“唉我说,胖爷我不是在门口蹲了一会么,你用得着这样……”
胖子不服气的站起来嚷嚷,他不就是听到了某些声音,然后跑来听墙角了么,这个人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呢?可是话还没有说完,旁边的花盆忽然裂了。胖子哆嗦着回头看看黑着脸的张起灵,喉头滚动了一下没说出话来。
“叫人送洗澡水来,还有晚饭。”
胖子看张起灵进了屋关上了门,擦擦冷汗。真该听潘子的话,这个人真可怕,都没有看到他是怎么动的那花盆就碎了,要是他动的是自己的脑袋……肥硕的身体一颠一颠的跑了,既然这大爷开口了还是赶紧准备好,不然下次开花的可是自己的脑袋!
72
哐当——!窗子被撞开,解雨臣从床上跳起来,抽出枕下的剑,转身藏到柱子后面,警惕的看着打开的窗子。
等了半晌没有动静,便小心翼翼的朝窗户靠近。今夜没有月亮,黑漆漆的看不清楚,隐约间能看见窗子下边躺着一个黑影,空气中飘散着一丝血腥味。来的人受伤了?既然是受伤的应该不会是九门的人。
解雨臣放松了警惕,慢慢靠近黑影。忽然,那黑影动了一下,许是碰到了伤口,痛苦的呻吟溢出。解雨臣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伸脚踢踢躺在地上的人。
“喂!”
“哼……雨……臣。”虚弱的声音低低的叫唤着,解雨臣慌忙扔下手中的剑,抱起躺在地上的人放到床上。颤抖着手点亮蜡烛,看向床上的人,心被狠狠的扎了一下。
“喂,黑瞎子,你……你怎么了?”声音居然也抑制不住的颤抖,苏凌桁满身是血,脸色惨白,气若游丝。
解雨臣慌了,这个人不是跟着张起灵去了食人森林吗?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回来了,其他人呢?还有,他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对不起,我……咳咳,我不该骗你……我……”
“你别说了,让我看看你的伤!”
苏凌桁死死的握着解雨臣的手,有些涣散的目光倔强的看着红了眼圈的人,摇了摇头,坚持说下去,“没有告诉你……苏凌桁唯……唯解雨臣,咳咳……不娶。你可……答……应?”
最后一个字像是呼出的气,险些被忽略。解雨臣呆住了,上次与苏凌桁发生了争执,他摔门而去。这些天来自己站也并不是,坐也不是,一颗心焦虑不已。现在听到苏凌桁的话,心里没有了焦虑,却充满了酸楚。
“你……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放开我,我去找大夫!”
“不答应么?咳,我知道你……不用找大夫了,来……来不及了。”苏凌桁放开了手,嘴角扯出一个凄惨微笑。
被放开的手意外的觉得很冷,解雨臣忽然抓住苏凌桁撤回去的手,“你先不要说话了,我……答应你就是。”
“真的?”
“……嗯。”
苏凌桁的手忽然垂了下去,眼睛缓缓的闭上。
“喂!你……瞎子,黑瞎子?”解雨臣犹豫了一会,终于伸手到苏凌桁的鼻下。呼,还好,还有气息。
年迈的老大夫一手搭在苏凌桁的脉搏上,沉吟了一会,起身翻看了一下他的眼睛,又摸摸他的脖颈,最后走到桌前开始写药方。
“大夫,怎么样?”
“没事,只是劳累过度睡着了,身上的伤也不严重。休养几天就好。”
解雨臣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走到床边。此时的苏凌桁已经被收拾干净,只穿了一身白色的里衣。斜挑的眼角不复往日的轻挑,现在的他看起来很安静,乖巧得让人心疼。点上苏凌桁的眉脚,解雨臣无奈的以指代笔画着他浓黑的眉。
等等,刚才苏凌桁说什么来着?不用找大夫?来不及了?
“你给我起来!你个混蛋,你给我起来!”
解雨辰抓着苏凌桁的肩膀使劲摇晃,可惜,无论他怎么摇,苏凌桁的眼睛都没有睁开过,连气息都没有变过。气不过,解雨臣一巴掌拍向苏凌桁的胸口,眼角瞥见他腹部的伤口又渗出血,手腕一转,拍到了床板上。
“混蛋,别想这样就骗我嫁……先等你养好伤再找你算账!”
恨恨的扯了扯被子给苏凌桁盖好,解雨臣打着哈欠到厨房熬药。他没有看见在他离开后苏凌桁嘴角的笑。
73
“好了,你下去准备吧。注意身体,我可不要一个残废跟着我。”
苏凌桁披着外衣靠在窗户边,一旁是许久不见的叶泽。他脸色看起来还算好,看来之前的伤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叶泽朝苏凌桁行了礼才要退下,苏凌桁忽然转过身来,看着他。
“王盟怎么样了?”其实他想问得是,你跟王盟怎么样了。可惜,要是他真的这么问了,这个冷面的手下肯定扭头就走,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劳将军挂念,他很好。”叶泽当然知道他家将军问得是什么,身为一个将军,怎么可以这样子?
不理会苏凌桁还有继续问下去的念头,连忙闪了出去。现在还不是能休息的时候,得先找到陛下的消息,不然王盟可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自己的。自从知道自己事先知道有人会来抓吴大人之后,那小子就没有跟自己说过话。唉,要是找不到失踪的那两个人……
“喝药!”解雨臣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走进来,语气强硬,放下手中的药就准备出去。
他一刻也不想看到苏凌桁这个大骗子,死无赖!明明只是累得晕倒,居然用那种手段骗自己。一想到那天晚上的事情,解雨臣气就不打一处来。不仅是骗自己,这个无赖还理所当然的住在自己的房间里,好好的将军府不去住,一个将军整天窝在戏园子里算什么事情啊。
“小花,你要干什么去?”自从见了解雨臣那个戏装的样子,苏凌桁才知道,名满都城的解语花竟然就是解雨臣!那天他那个样子是要出去唱戏?还好没去成,他可不想自家媳妇被别的男人看。
拉住解雨臣的手,苏凌桁无辜的看着他。媳妇生气了,整整两天都没有给自己好脸色。虽然是靠骗才骗到手,但是如果不这样的话,得费多少力气才能得到他的原谅啊?
“放开。”
“我不放!”
“我叫你放开!”
“媳妇……”
“滚开!”
苏凌桁忽然抱住解雨臣,双臂把他圈在怀抱里,却不收紧。解雨臣扭动着身体想要摆脱这个无赖,手肘一拐,身后的人忽然缩了一下。
“怎么了?伤到哪里了?”解雨臣赶紧转过身,翻开苏凌桁的衣服,他记得他的腹部有个伤口,是不是被自己撞到了?
苏凌桁拉下解雨臣的手,“没事,你去忙吧。”
抬头瞪了苏凌桁一眼,他还不知道这个人的脾气么?没事的时候总是会装的很可怜来骗自己,真的有事了他却会装做没有事情。把苏凌桁按坐在凳子上,掀开衣服,细细的检查了一下。
“你别乱动了,赶紧喝药。”解雨臣口气软了下来,那个伤口确实是被自己撞开了,不过还好,只是流了一点点血。就算自己真的气他骗自己,但也不希望看到他受伤。
“我喝了你是不是就不生气了?”收起了笑容,苏凌桁认真的看着解雨臣。那天虽然是骗的他答应了,可是并不代表他连感情都是骗了他。
解雨臣咬了咬下唇,其实他很矛盾,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气个什么。是气他骗自己伤势很重,还是气他借着伤骗自己答应嫁给他?
“苏凌桁,我生气不是因为你骗我得我答应嫁给你。你要清楚,答没答应对于我来说没什么区别。我要离开,你挡不住我。我气得是,你不该用你的生命来骗我。”
直视苏凌桁,把他眼里小小的惊讶收进眼底。是不是他也没有想到,自己所生气的居然是这个?只有他自己知道,在看到他满身是血的时候自己的心有多疼。听到他无力的话语,当时就算他要自己交出整个解家,自己也会答应。
可是,最后居然是他骗自己的。知道他没有事情之后,那颗几乎已经停止跳动的心是怎样恢复生机的他不记得了,解雨臣只记得当时那种失去了所有却发现那只是一个梦的感觉。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说实话苏凌桁很惊讶,他以为解雨臣生气是因为自己骗他答应嫁给自己。
按理来说,让一个男人答应嫁给另一个男人,这不是一种……羞辱吗?可是他没有想到,解雨臣生气居然是因为自己装作重伤。轻轻环住蹲在自己身前的他,下巴搁在他的头顶,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幸福与懊恼。
“原来你这么爱我啊,真开心。”
“死开!喝你的药,我去看看他们带回来的消息。”
心事被这样轻易的说出来,饶是解雨臣这样觉得事情应该摊开了讲的人也会觉得害羞。端过一边已经放凉的药塞进苏凌桁手里,红着脸转身出去了。
一口喝完那苦的害怕的药,苏凌桁咂咂嘴。既然这边的事情解决的差不多了就开始寻找“失踪”的陛下及吴大人好了。虽然整天窝在解雨臣这里,寻找两个人下落的事情可是一点都没有耽误。
当然,出去寻找的都是苏凌桁自己的人,苏建文和忠叔的人都在找,不过那些人都在半途被解雨臣派出的探子干扰了,没办法找到那两人而已。
74
“忠老,劳您向陛下通报一声……”
“苏将军,陛下身体不适已经休息了,不便打扰。”
昭日殿外,苏建文单手负在身后,似笑非笑的看着挡在门口的忠叔。两个斗了一辈子的人静静的看着对方,苏建文忽然一声冷哼,“忠老,怕这陛下不是身体不适,而是根本不在宫中吧。”
他敢保证,张起灵根本不在宫里。苏凌桁忽然接到命令,带着息辄院武堂的人出去了,而九门那边忽然就没有了消息。会这么巧的陛下就生病了?看着自己更前的老头,他是吃准了自己就算知道了张起灵不在宫中也没办法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拦住自己。
“陛下的事情不是将军能操心的,将军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就好。”
平淡的语气气得苏建文险些出手杀了这个老头!忠叔淡淡的看着苏建文,这个人不就是想来这里套出些关于吴邪的话么?虽然这次还是顺利的找到了吴邪,可现在张起灵跟他在一起,让这个老狐狸知道了确切的消息,难保他不会乘此机会做出一些有害于张起灵的事情。
“哼!这句话应该是我对那你说才是,别到时候落得个好下场!”
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苏建文一甩手离开了昭日殿。还真以为收了息辄院就是斩了自己的左膀右臂?如果真有这么好对付,先皇老贼就不会逼着自己种下血蛊。他到是要看看,到底是谁笑到最后!
一片绿意黯然中传来“嗒,嗒”的声音,在这与外界完全不同的绿意里,张起灵与潘子分坐两边,凝神看着棋盘上黑白两子。空气似乎被棋盘上厮杀的狰狞之气震慑,凝固着。
“瓶子。”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忽然响起,白玉般的手摸索着伸出来,在冰冷的空气中胡乱抓了一下。
张起灵收回捏着棋子的手,抓住吴邪的手塞回披风里。拨开胸前的衣服,露出他那张睡得红彤彤的小脸,轻声问:“怎么了?”
“要喝水。”冷空气铺面而来,吴邪缩了缩脖子,更朝张起灵靠了靠,闭着眼睛嘟喃。不一会,一杯水被递到自己嘴边,就着张起灵的手,喝了一口,转头向里继续睡。
潘子看着眼前两个人毫不顾忌的亲昵,眉脚抖了抖。如果自己的认知没有错的话,刚才那么“温柔”的声音确实是从张起灵嘴里说发出来的。真希望自己没有看见之前他杀人的样子,这个反差太大了,心脏会受不了。
“要不要这么黏糊?胖爷我忙死了,他娘的你们两个居然在下棋!”胖子推开厨房的门朝张起灵他们扔出一棵白菜。
要不要这样欺负他?他是男人,怎么可以天天蹲在厨房为这几个爷做吃的?特别是那个叫张起灵的,整天对自己这个救命恩人摆着一张臭脸还不算,居然伙同那个整天只知道睡觉的天真欺负自己!
潘子扔出一棵棋子打掉飞来的白菜,瞥了一眼气得冒烟的胖子没有说话,目光转到棋盘上又落下一子。张起灵保持着微微后仰的动作,连眼角都没有赏给胖子一个。
倒是他怀里的吴邪,迷迷糊糊伸出脑袋,对着两眼喷火的胖子打了个哈欠,“胖子,我的兔子烤好了没有?”
“你……你们!好,你们要吃的是吧,胖爷我放点料毒死你们!”
碰——厨房的门关上了,里面乒乒乓乓一阵乱响。
吴邪伸手抱住张起灵的腰,头搁在他肩膀上,眨巴着眼看他两下棋。没人把胖子的话放在心上,毒?只要他能找到能毒死药香谷的人的毒药,被他毒死也算自己倒霉了。
“小三爷,等下就靠你了。”潘子喝了一口茶,歪头看看又在打瞌睡的吴邪。他们两个倒是不怕毒药,自己是平凡人,胖子虽不至于真的下毒,但泻药什么的……
“放心啦,胖子能搞什么花样?除了泻药就是春药,哈唔——”吴邪大大的打了个哈欠,胖子这样的威胁听了不是一次两次了,习惯就好。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做饭这么好吃的人,被他下下药也没什么。
“你输了。”收回手揽住吴邪,张起灵淡淡的宣布了这场厮杀的结果。潘子手执一枚子看着棋盘,半天说不出话来。这么快?
“瓶子,你真不给人面子。就算你真的很厉害也要慢慢下嘛,这么快就下完了多没意思!”
“你都睡醒了。”
两人无视潘子越来越黑得脸,一个一脸的歉意眼里却是满心的欢喜,一个冷着脸蹙着眉,像是很不满一盘棋居然下了这么长时间。潘子无力的放下手中的棋子,摇晃着身体飘向厨房。还是厨房好啊,没有这么赤裸裸的打击。
75
“我回去一趟,不要想我哦。”苏凌桁在解雨臣脸颊上偷了个香,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飞奔出去。
一切都准备好了,自己这个正主应该出现了,不然全部功劳可就被叶泽那个家伙抢走了。哼着小调,背着手走进许久没有回来的将军府。才进门就看见院子正中间跪着一个人,看样子是那个被自己为了趁受着伤去骗小花而丢在将军府的……露月,对了,叫露月来着。
“你跪在这里干什么?”
露月听到身后有人来,原想求他带自己去见苏将军,没想到来人正是从回来后就一直不见的苏凌桁。她连忙转身,朝着苏凌桁磕了几个头,“将军,请您一定带露月去找吴……找陛下!”
“这个……”
“求您了,露月会武功,不牢将军担心的,求您不要拒绝啊!”
苏凌桁连忙扶起露月,毕竟人家是一个女孩子,这大冷天的跪着多不好。看着她脸上的焦急,苏凌桁很奇怪,她要去就去啊,怎么会跪在这里?
“随你,但你要知道,我们没有功夫照顾你。”
“谢将军!谢将军!”看着满心欢喜离开的露月,苏凌桁擦擦不存在的汗。探子已经传回消息,那两个人现在可是生活的好着呢,这一去根本不会有什么危险,这样子骗她,不好吧?
挥开那些有的没的疑问与不安,苏凌桁大步朝叶泽的院子走去。因为接手了息辄院,事情太多自己一个人做不完,便单独分了一座院子给叶泽,让他帮着自己。临近小院,听到了里面的争吵。
“为什么不让她去?”
“吴大人被抓就怪她,死也不让她去!”
苏凌桁竖起耳朵仔细听,一个声音是叶泽的,另一个是谁?听叶泽的声音,居然比跟自己说话还小心,难不成他趁自己不在的日子里金屋藏娇了?
小院里安静了一下,叶泽叹了一口气。对这个这么孩子气的人他实在没有办法,就因为露月没有好好保护好他的吴大人他就不让她跟着去接,还吓唬她说很危险什么什么的。这大冬天的,让一个女孩子跪在外面,多残忍。
“你看,这天气那么冷,是不是先答应她?”
“怎么?心疼了,那你自己去跟她说,跟我说干什么?”
“不是!我……”
“叶泽,准备出发!”苏凌桁故意选择在这个时候进屋,看到那个跟张起灵一样万年不变的冰山叶泽一脸局促的站在一边,他心情大好。
“将军!”两人起身行礼,除了脸颊微红,叶泽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情绪。
苏凌桁撇撇嘴,不看那张木头脸,好奇的打量着王盟。这个人可比叶泽有意思多了,之前看见的都是他模糊的样子,那天好不容易能近距离看了,他又满身是血。现在这么一看,还很顺眼的。能让叶泽吃瘪,看来他也不弱嘛。
王盟努力忽视苏凌桁看自己的那张奇怪的眼神,平时跟在陛下身边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将军一直是“没大没小”的,今天才真切的感受到这个奇怪的将军的奇怪之处。
就在王盟快忍不住,想要冲上去给他一顿的时候,叶泽开口了:“将军?”
“恩?哦!走啦走啦!”苏凌桁忽然回过神,朝皱着眉头的叶泽摆摆手,嘴角挂着莫名的笑走出院子。叶泽刚想抬脚跟上,苏凌桁忽然转过头盯着王盟,又瞟瞟叶泽。
“叶泽,媳妇不听话的时候直接吻上去就好了,还说那么多废话!”说完,不顾身后两个通红的脸,大笑着走了。
76
冬天的夜晚总会有明亮的月亮,冷清的月光照在地上,萧萧肃肃。不大的小院里飘散着酒香,吴邪趴在桌子上朝一旁的胖子叫嚷。张起灵收回目光,抬头看着干净得连一丝雾气都没有的夜空。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回去?”
潘子抬手喝了一口烈酒,不过几天的时间,足够了解这个冰冷的男人是怎么样的在乎小三爷。那样的宠爱,不该出现在一个帝王身上。
多年前的事情轰动四方,就算当时只是一个小孩子的潘子也记得,宁国太子坠崖之事。既然已经脱离了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也找到二楼这一世的唯一,为什么还要回去?
“如果……一切都是计划好的,从出生开始生命的全部都是别人写好的,每走的一步都被算计好,甚至是下一步都有了参考……我只能全力在编织好的人生里保护好那个意外。”
没有站在那个位置是不知道那时的感受,张起灵看着天边的圆月,平淡的叙说着那个“为什么”。从出生就注定了会走上这条路,包括宫乱,包括跌落药香谷,包括能与凤舞的传人一起长大……一切的一切都在那个宁国前王的掌控之中。
那个男人就算是死了也在地狱操控着自己的生命,他能预知吴邪对自己的情,却不能左右自己对吴邪的爱。他算准了自己会得到精魂,却没有想到自己愿意为吴邪丢掉性命,甚至毁了宁国。他的父亲太过理智聪明,算准了所有,唯独没有想到人心。
“瓶子,瓶子……嗝!”
张起灵张开双臂,抱紧跌跌撞撞跑过来的他生命中的意外。张起灵对于其他人的意义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对于吴邪,他是他的瓶子。
“怎么了?”
酒香混着吴邪身上特别的药香,冲淡了张起灵周身的寂寥。潘子艰难的转过头不看两人,他不能明白张起灵说的话,但是他能看到他对自己小三爷的情。两人之间不用言语就存在着的深深的羁绊,实在令人羡慕。
“胖子耍赖,你去……”
耳边是两人的对话,潘子却是听不进去。看着两人,他有一些明白了当初解连环的决定。生命中总有这么一个人让自己愿意放弃所有,只为他。
回想起在山顶峰张起灵被人围攻的样子,那时他紧紧的握着黑色的古刀,行如鬼魅,脸上的表情却一直淡淡,只有那双眼睛,盛满了嗜血的光。这个男人,像一把锋利的剑,而吴邪就是剑鞘,只有他能收住张起灵的煞气。天地间还有什么能阻拦他?
“祝福你们。”不知道有没有人听到这呓语般的呢喃。
除了祝福,还能说些什么?潘子起身拖着醉得不省人事的胖子离开了,张起灵扶起吴邪歪歪倒倒的身体,看着潘子消失的方向,眼里是说不出的情绪。
“瓶子!不管怎么样,你不准离开我!”双手掰过张起灵的脸,吴邪嘟起嘴印上张起灵的眼眸。
眼皮上温热的触感让张起灵微微一震,抱紧了怀里柔软的身体,“恩,不离开。”
就算是丢了性命,被天下人斥骂也不离开。被谱写好的生命又如何,因为有你,张起灵便只是吴邪的张起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