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 · 2020年12月25日

西泠侦探社 by 短寐惊离梦(四部01 – 06)

第四部

前情简介:

吴邪从小的志愿就是接管三叔的古董店,但是吴三省却反对他加入倒斗这个危险的行业。于是吴邪成为了一名私家侦探,在破案的过程中遇到了闷油瓶。起初闷油瓶仅仅是在吴邪的侦探社借宿,但是经过多次患难与共,二人终于互相表明了感情。

吴邪:24岁,私家侦探

闷油瓶:职业土夫子,张家族长

黑眼镜:职业土夫子

全文承认黑花,但是黑花内容很少。原创人物都是喽啰。

第一章

吴三省一直反对吴邪插手古董店的生意,所以当他这次出门,主动叫吴邪替他看店的时候,吴邪料到事情一定没那么简单。

三叔的店位于城市边缘的老区,这一带近几十年来几乎没什么发展,平时很清静,要不是熟人也找不到这里来。店门前有一个小小的院子,两层的小楼既是店铺也是三叔的家。爬了满墙的常青藤在风中微微摇晃。前院和后院在楼房一侧是相通的,中间拦了一道铁丝网。吴邪来了,没进屋先绕到后院,白天关在后院的五条大狗见到他纷纷摇着尾巴围了上来,等着他从口袋里掏出点心投喂。一条名叫笨笨的德国黑贝尤其耍赖,把头伸进吴邪怀里,非要吴邪抚摸它浑身的毛,八十多斤的大狗,一点尊严都不顾。

吴三省听到后院响动,知道吴邪又去招那些狗了。原来家里只有两条狗,经不住这些年不管谁抱来小狗崽吴邪都非要留着,估计再过几年店里的狗比人都得多。这些狗都被吴邪训得很听话,吴邪叫它们坐下就坐下,叫它们握手就握手。吴三省要是叫狗狗坐下,狗们只会歪头看着他摇尾。

吴三省踱到后院,郑重地对吴邪说:“小邪,我跟你婶有急事要出门一段时间,这些天铺子就交给你。”吴邪坐在地下,搂着笨笨点点头。大狗黑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吴邪也看着他,吴三省真不知道自己是说给吴邪听还是说给狗听。吴三省生怕吴邪掉以轻心,又强调说:“我不在你别在外边乱跑,每天常来店里看看。不过,生意上的事你不懂,有什么事别自己拿主意,先问问潘子。”潘子站在一边压力很大,不知道小三爷拿不了主意的事,自己要怎么拿主意。

吴邪又点了点头。吴三省又说:“潘子比你有经验,有事要听他的。还有,我让金刚也留下来帮你,有他们俩店里应该不会出事了。”金刚是近两年招来的伙计,这家伙人高马大,会些武艺,负责店里的保安任务。这人不是倒斗出身,底细不太清楚,不过一直表现得忠心耿耿。

吴邪忍不住说:“有他们俩就够了,还叫我来干嘛?”“你……”吴三省一时语塞。他身后陈文锦笑了,轻轻推了吴三省一下:“你还不是担心城西白家趁咱们不在有什么动作?”吴邪这才明白。城西有个姓白的倒斗世家,几十年来和吴家井水不犯河水,但是最近却似乎明里暗里找吴家的麻烦。道上的事吴三省平时都瞒着吴邪,吴邪也只是偶尔听说。

潘子安慰吴三省说:“三爷别担心,白家和吴家势力相当,料他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吴三省摇摇头:“说不准。上个月好容易收上来那个汉白玉瓶,路上竟然被偷了,迹象表明很可能是白家捣的鬼。我也弄不懂,两家相安无事几十年了,他们怎么突然闹起事来。白家当家的我是了解的,那老头没什么野心,可是听说最近生意交给了他儿子,不知道那小子有什么打算。”

吴三省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叹了口气,在吴邪肩上拍了一下:“听见没有,这些天眼睛放亮点。”他要是在店里,白家有什么举动都不怕,可是这回长沙出事了他非去不可,吴二白云游在外也帮不上忙。有潘子留守,日常业务不用担心,可是潘子性情朴实,白家要是出什么阴招,潘子怕是应付不了。想来想去,只有把吴邪叫来了,这小子脑子总还算机灵。想到这里,他又假装漠不关心地问道:“最近那张小哥怎么样?他还住你家里吗?他要是没事你请他多来串串门……”

吴邪忍不住鄙视地斜了他三叔一眼,暗想这老狐狸,我还猜不到你那点心思?明着是叫我来替你看店,可是你知道小哥和我要好,我看店的时候店里要是出了什么事,小哥不能坐视不管。别人请小哥下斗都请不动,你竟然利用我请小哥帮你看店,可真会打如意算盘。不过看来三叔还没看出自己和小哥的关系已经不一样了。虽然小花已经知道了,早晚也得告诉家里,但既然三叔还没看出来,吴邪宁可继续装糊涂。

征求小哥的帮助不是难事。吴邪回到自己的侦探社,对闷油瓶说:“三叔说他不在的时候,我们可以每天到他店里去蹭饭,这样就不用在家做饭了。”闷油瓶点头批准了这个计划,反正让这两天没事,随便吴邪怎么安排日程。

于是吴三省不在的时候,吴邪每天都跑到古董店里。伙计们都很奇怪,三爷不在,店里的生意怎么更火了?要论倒斗经验,吴邪可能一辈子都及不上吴三省;可是要比推销,十个吴三省都比不过吴邪。小三爷一表人才,往柜台后一站,谈笑间,货架上的明器一件件飞进了顾客的包里,而顾客的钞票一张张纳入了账中。刮风下雨没有客人的时候,吴邪就偷偷翻出吴三省藏在床垫下的笔记,里面详细记录着吴三省一生经手的古物,吴邪大开眼界,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请教小哥。

闷油瓶在伙计们眼中仍然是个谜。这些天他们看惯了闷油瓶的长相,可是谁也没听他说过话。你说他是哑巴,可是明明看见他给小三爷讲古玩两人一坐就是一天。每天他跟着吴邪来古董店,晚上吃完饭就带吴邪回家。伙计们巴结他主动问好,他充其量就淡淡瞄人家一眼,然后接着看天,不然就闭目养神。小三爷也奇怪,平时对人一团和气,可是要是那个不识相的伙计打扰到闷油瓶,定要遭到一顿责骂:张爷好静,你们别去烦他!

这一天,吴邪又成功卖掉了两件明器,获利颇丰,大家兴致高昂,做饭的杨师傅特地买了活鱼大虾在店里庆祝。众人吃饱喝足的时候天色已晚,伙计们收拾碗筷,吴邪拿出新来的收藏杂志和闷油瓶一起翻看。闷油瓶的表情微妙地徘徊于不屑和无动于衷之间,可见那些收藏品闷神都看不入眼。

时间已经九点多了,街上已经渐渐静了下来。吴邪正打算关店门和小哥一起回家,忽然,后院的大狗同时大叫了起来。紧接着门外的伙计竟然也大喊了起来,店门一响,一人步履蹒跚地撞了进来,没走几步就扑倒在地上。

吴邪连忙赶出去看,只见地上的人正是金刚。他两手撑着地跪在地上,浑身竟然都是血,光着的脊背上好几道深可见骨的刀伤,他扑在地上才一瞬间,地面上已经积了几小摊血。

潘子大骂了一声,忙问道:“怎么回事!”吴邪和潘子从两侧撑着他把他扶到椅子上。闷油瓶见了他这一身的伤,也都不由微皱了皱眉。金刚脸上也都是血,此时处于一种失血过多、但是精神极度亢奋的恍惚状态,咬着牙说道:“姓白的……诬陷我……我没杀人……”

吴邪见他手臂上一道伤口血流如注,急忙拽来一条干净手巾按住,对站在一边吓傻了的伙计喝道:“快去拿伤药!”皱着眉问金刚说:“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说,说清楚。”金刚定了定神,艰难地说道:“这事实在冤枉,不过小三爷你别担心,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会连累你们!我本来想跟他们同归于尽,但是怕三爷不知道我的冤枉,所以特地跑回来告诉你们。我把事说清楚了以后,就去和那姓白的小子拼了!”

吴邪听得云里雾里,也弄不清什么事非要说得这么悲壮,生怕金刚撑不了多久就要晕了,忙催他说:“你从头说,到底怎么回事。”

金刚从伙计手里接过一杯水一饮而尽,忍痛说道:“说来不怕小三爷笑话,我在外头有个女人。今天晚上她叫我过去,我看店里也没事,就偷偷去她家了。我刚在浴室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那女人竟然在客厅被人杀了!我正慌乱的时候,一个人突然闯了进来,我一看竟然是白家的少当家!我也不知道他和那女人是什么关系,反正我们打了起来,我往外跑,谁知越跑他们追的人越多,我撂倒了他们三个,饶了一大圈才跑回来的。”

听了这个离奇的故事,吴邪也哑口无言了。金刚说道这里突然坐直了身板,说道:“我回来不是为了别的,也不是为了躲白家的人!我就是想把事情说出来,三爷回来后好能知道事情的真相!如今我打伤了他们三个人,这事不能善罢甘休了。我在路上虽然甩掉了他们,但是那姓白的认出我了,他肯定会找到这儿来的。这事是我惹出来的,不能连累旁人,他们要是来了,我一人出去给那娘们抵命就是。”

吴邪安慰他说:“不至于,有什么误会,说明白了就行了,不会让他们为难你的。”没想到金刚苦笑着说:“小三爷,你别异想天开了,这是能说明白的事儿吗?”潘子听这话不顺耳,也不管金刚就剩半条命了就要指责他竟敢顶撞小三爷,被吴邪一个手势制止了。吴邪暗想自己安慰的话的确太苍白了,金刚接受不了是正常的。

别的伙计不干了,大喊道:“这也太欺负人了!这明明就是一个圈套!人说不定就是他们自己杀的,然后陷害金刚!”吴邪想了想这种可能,问金刚道:“人死了以后,去找你的是只有白家当家一个人,还是有好多人?”金刚答道:“只有他一个。”吴邪又问:“他带没带什么武器?”金刚愣着说:“没有,他空着手,我一把就把他推开了。”这也不像准备好了要和金刚打架的样子。

经吴邪这一点,伙计们也产生了疑问,可是他们还是不能相信:“这要不是圈套,可也太巧了罢!人刚死没几分钟,姓白的就来了。”这个巧合吴邪暂时无法解释。

正在这时,街头忽然响起了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由远至近,不久后院的大狗又狂吠了起来。“姓白的找来了!”金刚猛地站起了身,但是一阵头晕,巨人般的身形晃了晃,他占满血的大手在伙计身上扶了一下,压得伙计都是一个趔趄。

“你别乱动,快坐下!”吴邪看着他模样都觉得恐怖,心想这么出去只适合cos血尸。金刚大义凛然:“这祸是我惹出来的,我早就想好了,要是让他们拿这个当借口给店里造成什么损失,我对不起三爷!现在咱们店里的好手除了潘子都跟三爷出去了,而刚才追我的有十几个人呢!他们非说我杀了那个女人,我出去偿命就是,没必要连累你们!”

吴邪暗想,可是我们有小哥啊。金刚还真是刚进这行没多久,没有认识到哑巴张这个名字的意义,他还真以为闷油瓶只是来蹭饭的呢。吴邪还没等说话,突然从外边扔进来好几块石头,把店门的玻璃都砸碎了。门口传来不堪入耳的叫骂声。

金刚大骂了一声,抬腿就要往外冲,吴邪急忙赶到前面拦住,说道:“等等,你先别急,我先出去和他们谈谈。”金刚一脸不屑:“小三爷,你别闹了,你快找个地方躲躲,别到时候误伤了你就是我的罪过了。”他认为吴邪就是个从小倍受呵护的纨绔子弟,哪见过这种场面。他根本没把吴邪放在眼里,还往外走,也没以为吴邪真敢挡他的道。

吴邪不和他争,只是问道:“三爷走的时候把店交给了我,你连三爷的话都不听了吗?”

金刚一听愣了。吴邪的意思很明白,他现在代表吴三省,不听他的话就是违抗吴三省的旨令。可是金刚豁出性命想证明的就是对三爷的忠心。不去和白家人拼命,还是违背三爷的旨意,到底哪样更严重?他供血不足的大脑一时参悟不透,心里一犹豫,气势就败了下来,还没等他想通,吴邪就赶在他前头向门外走去。

闷油瓶快步跟在他身后。虽然他脚下没发出一点声音,但是吴邪却料到他会跟来,转身伸出双手做了个阻止的手势。闷油瓶权当没看见,继续跟过来,可是吴邪一脸恳求的表情,仿佛在说:“拜托,配合一下。”闷油瓶虽然不放心,但是想到吴邪肯定有自己的打算,内心挣扎了片刻,叹了口气抬手放他去了。吴邪感激地对闷油瓶笑笑。潘子却死死跟在吴邪身后,吴邪也没拒绝。

就在这几分钟,门外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吴邪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是白家人认为三叔的店面该重新装修了,事先替他全都砸烂了。他打开店门,和潘子一起走出去站在门口台阶上,居高临下看着院里。

这天晚上没有月亮,天上只有几点寒星。院子里一片狼藉,平时摆设的一些花草、山石之类,现在都成了碎片撒在地上。五只大狗被拦在后院,离前面仅隔一道铁丝网,犬吠声震耳欲聋。院子当中一个人跨在摩托上,二十多岁年纪,一张方脸,穿着一件淡色衬衫,衣服上沾了几片血迹。这应该就是白家的少当家了,听说他名叫白瑀。他身后果然来了十好几人,每个手里提着短棍,砍刀之类,院子里站不下,有的就堵在街上。

白瑀见店门一开,里面只出来两个人,其中潘子他认识,吴邪他没见过,但是通过潘子的神态推测出了吴邪的身份。却见吴邪两手空空,气定神闲,自己人数上的优势似乎完全没给他带来压力。白瑀用手里的刀向前一指:“你是吴邪?”

吴邪微微一笑:“不错是我。”潘子手提单刀,铁青着一张脸站在吴邪身后。吴邪的表情也太放松了,好像院子里的惨状和众人手中的利器都和他毫无关系,他的笑容甚至还挺客气。相比之下,白瑀不由觉得自己咄咄逼人的架势很失身份,他的语气也不由自主地缓和了下来:“把金刚交出来。”

吴邪摇摇头:“金刚没杀人,这里面有误会。”他们说话的时候后院的几条大狗一直在狂叫,巨爪扑在铁丝网上发出危险的响动,对这些不速之客表示不满。吴邪回头对狗们发出命令:“别叫了,都坐下!”所有的狗立时安静了下来,只有名叫笨笨的德国黑贝还在使劲叫,吴邪着恼地又喝了一声,笨笨这才呜咽了一声,前爪放开了铁丝网,乖乖趴在了地上。

这些狗竟然这么听话,白瑀暗暗称奇。其实他挺怵这些狗,因为人会胆怯会怕受伤,可是畜生打起架来可以不要命的。他知道吴三省不在,店里没留多少人,可是要把这些大狗放出来,恐怕自己的人也会死伤惨重。

可是他不能在吴邪面前露怯。白瑀说道:“我女人就是金刚杀的,这不可能有误会。我进门的时候门是从里面锁着的,里面只有金刚,还有女人的尸体。不是他杀的是谁?”吴邪想了想:“这我也不清楚。但是我可以担保,金刚没有杀人。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能查出事情的真相。”“给你三天时间?”白瑀冷笑了一声:“那要是三天查不出结果呢?”吴邪一笑:“那就把金刚交给你处置。”

白瑀也忍不住笑了,这条件倒好,左右吴邪是不吃亏。他看了吴邪半晌,点点头:“好,小三爷说话算话,我就给你三天时间。不过金刚伤了我好几个弟兄,三天之后要是没有结果,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听说哑巴张最近在吴家,不知道怎么没看见。难道吴邪说三天是缓兵之计,三天后哑巴张就来坐阵?想到这他忍不住往吴邪身后张望。闷油瓶隐身在窗后,古刀在手,白瑀要是有半点威胁吴邪的举动,黑金古刀立刻就会穿透他的胸膛。吴邪无奈地说:“别看了,这儿就我和潘子。还有金刚。”

白瑀干笑了两声:“我这么多人,打你们三个,怕人说我胜之不武。”他转过摩托车的车头,给吴邪留下一句话:“小三爷,三天以后希望你能给我答复。”说罢,摩托车扬尘而去。他带来的人也都跟着跑了,转眼间院子里空空荡荡,又恢复了宁静。

第二章

吴邪目送他们离去,转身回到屋里。闷油瓶目光冰冷。吴邪知道自己做错事了,让小哥担心了,连忙陪笑。

伙计们难以置信地问吴邪:“他们真走了?”吴邪笑眯眯地安抚他们:“大敌当前,你们都没临阵脱逃,三爷回来给你们记一功。”一个伙计叫小陶子,老实交代说:“我们知道张爷在不会出事,不然我们早逃了。”旁边小李子在他后脑扇了一记。

潘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把刀当啷一声扔在地上,说道:“算他们识相。今晚要是恶斗一场,以后吴家和白家不分出个上下是不能罢休了。我得赶快告诉三爷!”他掏出手机一通狂按,片刻手机转入了留言。“打不通?”吴邪打文锦手机,也没人接。潘子道:“坏了,他们别又跑到深山野岭,手机没信号的地方了吧?这下可怎么办?”吴邪点头道:“那就只能飞鸽传书了。”

潘子有点崩溃:“小三爷,这会你还有心思开玩笑?你虽然拖延了三天的时间,可是三天后白家还会找上门来。那时候要是三爷还不在,我们怎么办?”吴邪无奈地说:“你以为三叔回来了就万事大吉了?刚才要是换上三叔,两家早打起来了。像你说的,吴家和白家势均力敌,斗起来肯定是两败俱伤。现在白瑀是认定了金刚杀了他的女人,可是金刚又没杀,我们只要把这件事查清楚,矛盾自然就化解了。”

吴邪走到金刚身边,刚才伙计们抬来了几把椅子排在一起,让金刚先在上面趴会儿。吴邪弯下腰无奈地问道:“你怎么样?我看先送你上医院吧。”金刚呻吟道:“这点伤……不要紧……我有案底,送医院……怕他们查我。”杨师傅观察道:“我看他没伤到骨头。金刚你挺着点,我去找点针线给你缝缝。”

吴邪拉过一把椅子坐在金刚旁边,说道:“你把这件事从头说说,你是怎么认识那女人的?”金刚一边说,杨师傅一边处理他的伤口。首先用大量的净水把每个伤口洗净,杨师傅用水从上面浇伤口,下面用个盆接着,不一会就接了好几盆血水。而金刚得知白家人走了,算是松了一口气,刚才休息了一会心情已经平稳了许多,只要躺着不动,说话的力气总有。

金刚忍痛说:“其实我认识那女孩才一个多月,舞厅认识的。刚认识没多久她就让我上她家去了,我也知道她不是正经人,可是正经女孩谁看的上我?”

小陶子忍不住问:“那女孩长啥样?好看吗?”金刚瞥了他一眼,无奈地答道:“挺好看的,我觉得她挺有艺术气质。我早该知道那么漂亮的女孩不会愿意鲜花插在牛粪上。”吴邪打断他问:“那女孩住哪儿,家里还有没有其他人?”

金刚答道:“她一个人住一家公寓,那个小区挺高级的。她说她是一个人来这儿上学的,我其实不信,因为我觉得她年龄比一般学生大了点,而且一般人家里孩子上学也不会让她生活的那么奢侈。所以我觉得一定是有别的男人养她,但是我也没资格挑三拣四。”

吴邪问:“你们交往以来,你有没有发现她什么异常的地方?”金刚答道:“还真没有。不过一个多月我最多就见过她六、七次,我对她其实不怎么了解。”“那么说说今天的事。”

金刚回忆着说:“今天晚饭的时候,我接到她的电话,让我去她公寓。我到她家的时候还一切正常,她刚洗完澡,头发都湿漉漉的,穿着浴袍。进门以后,没说什么话,她就让我也先去冲个澡,我就从命了。”他说道这里有些激动:“可是我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发现她坐在沙发上,客厅的沙发是背对着浴室的,从沙发背上方能看到她的头顶。我叫她她没回答。我绕到前面去一看,她眼睛半睁着,一动不动,可是身前全都是血……”

金刚稳定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我这一辈子,见过的死人不少,可是我实在没想到会出这种事,一时脑子一蒙。回过神来我还想着去摸了摸脉搏,人显然已经死了。这时候我才想,我冲澡不过就是几分钟的事,怎么可能有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进来杀了她,而我在浴室竟然什么都没听见。我刚想到这件事,忽然听到有人转动门锁。我知道事情不妙,正想找地方躲,门突然被人撞开了。开门的竟然是白瑀,那一刻我简直是惊讶得目瞪口呆,根本没想到会在那儿看到他。”

“白瑀看着我也愣了一下,这时候我一把推开他蹿出了门外。没想到刚跑到楼梯口,白瑀追上来在我背后一推,我回手一把抓住了他,我们两个撕打着滚下了楼梯。”

“之后的事无非是我拼命跑,他们拼命追。白瑀可能是猜到了我的路线,叫他手下在前头等着我,好几次我都被他们截住了,这才弄成这副惨样。”

众人听完他的叙述沉默了一会,都觉得这大概是世界上最倒霉的艳遇了。有个伙计叫小哨子,忍不住说:“我看这事还是姓白的设的圈套!他要不是知道屋里出了事,为什么转门把转不动,不敲门直接撞进来了呢?”

吴邪考虑了一下这个观点,反问道:“那你说白瑀这么做目的是什么?”小哨子理所当然地答道:“陷害金刚,找茬和咱们作对!”吴邪说:“要是这么说,他把人都叫来了,店门也砸了,怎么没和咱们动手就回去了呢?”小哨子支吾了一阵:“那是小三爷你说服力太强了。”

吴邪看了一眼闷油瓶,说道:“我觉得白瑀在这件事里也是个被动的棋子。”闷油瓶没说话,脸上也没出现一丝表情,但是吴邪却浅浅一笑,显然他看出小哥是同意他的看法的。

接下来吴邪安排众人过夜,平时晚上回家的伙计,今天也不让回家了,免得多生事端,在店里凑合一夜。他和小哥也不回侦探社了,两人挤在吴邪小时候睡过的小屋。其他人也没觉得有什么违和,因为店里也没那么多能睡人的房间,他们也是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睡的。

吴邪洗漱完毕,发现闷油瓶对他还是有些冷漠,知道他还在为自己单独面对白瑀的事不高兴。趁闷油瓶坐在床边,他一头倒在小哥腿上,仰头用指尖轻轻划过闷油瓶耳廓,讨好地笑道:“小哥,还生我气吗?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吧……”闷油瓶不想理他,但是又很难无视躺在他怀里撒赖的这么大一个人。

吴邪一边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撩拨他发际,脖子,和嘴唇等MIN感地带,一边低声求饶:“好小哥,原谅我吧,下次我不敢了……”闷油瓶暗想道歉时就数你积极,可是下次遇到让我担心的事你照干不误。实在没辙了,他在吴邪头顶揉了两把,算是原谅了他。

吴邪大喜,美滋滋地爬到床的内侧躺下,拉过被子看着闷油瓶问道:“可以睡觉了吗?”闷油瓶掀起被子躺在吴邪习惯了的位置,吴邪这才放松地闭上眼睛。门外还隐约传来伙计们不安的交谈声,似乎在讨论白家人会不会再回来,吴邪却似乎没有这个顾虑,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吴邪去探望金刚,见他休息了一夜,精神稍微好了一点。杨师傅正在给他换药,拆开纱布一开,下面是蜈蚣一样密密麻麻的针脚。吴邪忍不住惊叹:“这是谁的手艺?伤口缝的这么平整,真够专业水平了。”杨师傅一听笑着说:“小三爷过奖了,这是我给缝的。想我跟三爷之前,当兽医当了十几年呢。”

潘子站在门口监督伙计收拾院子里的垃圾。吴邪把他拉到一边,和他商量说:“案情还有很多疑点,光听金刚的一面之词是解决不了,我们还需要更多的线索。”潘子有种不祥的预感,警惕着问:“小三爷,你又要干嘛?”吴邪笑道:“我想去问白瑀他昨晚的经历。我一个人去,显得有点单薄,你陪我去。”

潘子很想撞墙:“咱俩去找白瑀?那不是自投罗网吗?他现在说不定正在后悔为什么昨天没打进来,咱俩送上门去,还能回来吗?”吴邪笑道:“所以你陪我去给我壮胆。”

潘子欲哭无泪:“你为什么不让张爷陪你去?到时候出什么事他还能救你。”吴邪忙说:“这事不能让小哥知道!你是三叔的副手,我是三叔的侄子,咱俩去代表吴家,这很自然。小哥的气场比较强,他要是去了人会觉得和平谈判带这么强的帮手干嘛,气氛就不对了。”

潘子哭丧着脸考虑了一阵,最后狠了狠心:“行!那就走一个。话说回来,潘子我跟三爷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有时候觉得必死无疑我也没皱过眉头,可是跟着你小三爷心里怎么这么没底啊。”吴邪暗笑,其实他知道没什么危险,故意说的夸张些吓唬潘子。

潘子整了整衣服,感慨地说:“有点单刀赴会的感觉,真TM悲壮。”吴邪笑道:“单刀赴会那是一个人啊,你自己去就行了。”潘子憋了半天,说道:“那关二爷去哪儿不得带着周仓吗?”吴邪笑道:“好,我给你抬刀。”

商量好了,两个人就准备开溜。还没走到街上,身后就悄然贴上来一条蓝色的人影……

吴邪回头,闷油瓶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身后。吴邪知道案情败露,忙陪笑着劝道:“小哥,这次你就别去了,潘子陪我去就行了。”闷油瓶也没表态,背刀站在原地不动。吴邪暗想,这是同意了吗?他试探着往门口退了一步,果然,闷油瓶又跟上来一步。

“小哥!”吴邪感到无力:“你真的别去了!我跟潘子去人家知道是去谈事的,你要去人家以为是去打架的呢!”闷油瓶云淡风轻,丝毫不为所动。吴邪央求道:“不然你态度亲切一点,笑一下?”他用两根手指戳着自己的双颊,示范微笑的动作。闷油瓶一点也没笑,四周草木慢慢结上了一层白霜。

吴邪对于固执的小哥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软磨硬泡,也不顾在门口打扫的伙计都停下来看着他:“好小哥,拜托你,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反反复复念了不知多少次,大约三十分钟以后,估计闷油瓶的老脸也挂不住了,挥挥手放他去了,脸上罕见地露出无奈的表情。

吴邪如获大赦,拽着潘子赶快往外跑,他们的车停在路边,吴邪打开车门的一瞬,忽然回头看了看。院子里闷油瓶已经不见了。吴邪有些疑惑,但是还是上了车。

吴邪第一次来白家的店铺,这是闹市里一家二层楼的商店,门口装修得十分豪华,比吴三省的店气派多了。吴邪暗想早就劝三叔古董店的风格应该与时俱进,三叔就是不听,还是人家这样才能勾起顾客的消费欲望。他们开车绕了两圈才找到停车位。两人走进店门,还没开口,就看见一人慌慌张张地往里面去了,几名其他的店员也放下手里的事愣愣地看着他们。吴邪前夜也没看清楚白瑀手下的人都长什么样子,但是从潘子的表情来看,昨天去闹事的就有他们。

没过几分钟,白瑀从后面走出来了,身后跟着两个人。白瑀把吴邪和潘子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小三爷,有何贵干啊?”

吴邪笑道:“有事请教少当家。”

白瑀一侧身,说道:“里面请。”

一楼的大厅后面有一个小小的会客厅,白瑀请吴邪入座。气氛还是免不了有些尴尬,可以看出吴邪来访大出白瑀所料,他一时摸不清吴邪的意图。落座后白瑀忍不住说:“说实话,我真没想到你带一个潘子就敢来找我。”

吴邪笑道:“少当家既然给我三天时间,肯定不会在三天前为难我。”

白瑀干笑了两声:“承蒙小三爷信得过我。”回头对手下喝道:“上好茶!”伙计一哆嗦,转身走了。

吴邪暗自感叹,人和人就是不一样,白瑀叫伙计上茶都能叫得这么有威严。他早打听到白瑀从小被培养成白家的接班人,最近老当家把生意几乎全都交给了他,现在正是他该扬名立万的时候。据说白瑀十几岁就下过斗,年纪轻轻,也算身经百战了。吴邪心想自己缺的就是这种阅历,怪不得金刚那样的人都不服他。

一边白瑀也暗自端详着吴邪。吴邪上学住校的时候,他们都不知道吴三省有传人。最近两年他们才听说吴三省有这个侄子,但是据说不倒斗,吴三省也不让他管店里的事。这家伙文质彬彬地也看不出有多厉害,怎么竟敢一个人擅闯虎穴?他就不怕我就抓他当人质,让吴三省用半城的地盘来赎。看他行动的姿态,身上肯定没带武器。难道他其实是一个拈花折叶都能取人性命的高手?

吴邪说出了此行的来意:“少当家既然让我查明这个案件,我想听听少当家昨晚的经历。”

白瑀苦笑了一声:“没什么可说的,杀人的就是金刚。”他又重复了他对这点深信不疑的原因:“我到的时候,门是从里面锁着的,里面只有金刚一人,不是他杀的还是谁杀的?”

吴邪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凶手万一不是金刚呢?”

白瑀默然。其实他昨天见过吴邪以后,已经开始考虑这种可能了,主要是因为他看出吴邪真的不认为凶手是金刚。他往左右看了看,遣退了没用的人,问道:“你想知道什么吧。”

吴邪用委婉的口气问道:“死者是少当家什么人?”

白瑀说道:“我认识她大概半年了吧,酒吧认识的。也没有正式关系,就是随便玩玩。”他说道这里似乎有点尴尬,但是还是说出了实情:“最近她总是暗示有别的男人追她,本来这也没什么,我也不止她一个女人。本来也没多深感情,真要接受不了分手也就完了,可是她似乎老拿这件事刺激我,哪个男人受得了这样的挑衅,我也让她惹得有点毛了。”

吴邪大概可以理解,对于白瑀这样好强的人,对于感情一般的女人,独自占有她倒不一定重要,更重要的是在她所有追求者中体现出自己是最强的。白瑀自嘲地笑了笑:“不怕你笑话,我问她是谁她也不说,我就贿赂了邻居一个老太太,让她看见其他男人去找她就告诉我。”吴邪也忍不住微笑,白少当家还真有办法。白瑀说:“昨天我接到那老太太的电话,所以才会去她家。”

“是这样啊。”吴邪想了想问:“那从你接到报信,到你来到死者公寓,大概用了多长时间?”

白瑀答道:“我就是在这家店里接到的电话,到那里大概三十来分钟吧。”

吴邪忽然扬了扬眉毛,看了一眼潘子。

白瑀不解地问:“怎么了?”

吴邪没说,只是又说道:“我还想请少当家移步带我们到现场看看。”

白瑀似乎不太愿意:“你怎么不叫金刚带你去。”

吴邪说道:“金刚在店里趴着呢,估计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了。”

白瑀哼了一声,说道:“在店里,那还算不错了,我手下三个人在医院呢,医疗费等着找你报销。”

吴邪微笑道:“那我家店门的装修费是不是得找你?”

这句话倒把白瑀逗笑了。一个事实变得清晰无比:吴家和白家要是真结下死仇,两家谁也落不到好处。白瑀不禁有点佩服吴邪。这件事里吴邪是最无辜的,即使女人真是金刚杀的,那也跟吴邪一点关系没有,而吴邪却要为此八方周旋。吴邪是名副其实的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然而他却不急不燥,心平气和地试图找到大家都能接受的解决方法。

如果这真是吴邪为人,而不是假象,那这个人值得交结。白瑀站起身来说:“走,我带你去出事的地方。”

由于吴邪也只是带了潘子一人,白瑀又信得过自己身手,所以干脆没带随从,出了店门对吴邪说:“坐我的车去吧。”

吴邪刚要上车,忽然目光锁定马路对面,愣了一会,对白瑀说:“请等一下。”他掏出手机,飞快地发了一个短信:“小哥!我就知道你跟踪我!别装了!在车站假装看地图的那个人是不是你?”马路对面一个人背对着他们,此时忽然从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一下,然后转过身来,果然是面瘫脸不假。

“小哥……”吴邪哭笑不得,连忙跑过去把闷油瓶拽了过来,一边穿过马路一边夸张地大声说:“哎呀,小哥,怎么在这儿遇上你了呢?真是太巧了。”潘子额头见汗。吴邪拉着闷油瓶给白瑀介绍:“这位是我的朋友,他叫张起灵。小哥,这位是白家的少当家。”白瑀向他伸出右手,闷油瓶完全无动于衷,吴邪怕白瑀生气连忙握住他的手大幅度上下摇晃,热情地说:“没想到大家今天在这儿遇上了,真是缘分!小哥经常和我一起查案,不然我们一起去案发现场吧。”

在这一刻,潘子被闷油瓶的行为彻底感动了,事后一直劝吴邪说:“张爷真是个大好人,怕你出危险还偷偷跟着你,你能交到这样的朋友真是造化,你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他!”

吴邪斟酌一番以后说道:“我觉得我报答得已经够彻底了。”潘子以为他说的是让闷油瓶住在家里的事,坚决地说:“还不够!你一定要更多地报答他!”

第三章

车子上了路,白瑀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竟然都换成了吴邪的人。但是一路上只听吴邪坐在副驾驶座,不时对窗外景观发出评论:“啊,原来这里有这样一家店!”“小哥你看,是这家饭馆!我们来这吃过饭,你还记得吗?……你忘了?”对于这个为了避免冷场而不停唠叨的人,白瑀虽然一直提醒自己不要放松警惕,但是危机感却怎么也调动不起来。而闷油瓶,白瑀觉得他坐在后座都快睡着了,甚至考虑要不要先送他回家让他踏实睡一会。

车子驶进了一个小区,在一栋住宅楼前停了下来。吴邪下来一看,这个住宅区显然是新开发的,人气还不是很旺,楼群当中有供人散步的人工湖,湖边一看就是新种的羸弱的杨柳。白瑀带吴邪走上四楼,是最高的楼层。这里每个楼门只有左右两家,而对门正好没人。

出事的单元门紧紧关着,从外边看不出什么异常。白瑀掏出钥匙打开门,吴邪这才发现门框上有一块木头裂了,似乎是撞豁的。

白瑀指着门对吴邪说:“你看,这个门有两道锁。门柄的上方有一道,是用钥匙开的。但是在这上面还有第二道锁,这锁只能从里面拧上,在外面根本没有钥匙孔。”他又把门关上示范说:“昨天我来到这儿,用钥匙打开第一把锁,拧门柄发现打不开,肯定是第二道锁锁着,然后我听到里面有沉重的脚步声,我一冲动就把门撞开了。”他再打开门,门框上豁开的地方正好是第二道锁的位置。

吴邪观察了一番第二道锁,发现的确只能从门里边用转钮操控,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从外面能把锁锁上的办法。白瑀露出一种“我早告诉你了吧”的表情,走进客厅里说:“昨天,那女孩就死在这沙发上。”

现在客厅已经没有遗体了,想必白瑀已经叫人弄走了。公寓不大,进门以后右边是客厅,电视和门靠着一道墙,电视对面是沙发。左边是厨房和一个小的活动室。再往里走,正对着门是一个小过道,过道左边是浴室,右边是卧室。

白瑀虽然和那女孩感情不深,但是毕竟相识一场,此时不免有些伤感。房间里家具不多,但是都很精致,信步走到卧室,梳妆台前各种化妆品、香水琳琅满目。衣柜的门是敞开的,里面的衣服看起来价值不菲。吴邪在梳妆台上发现一块质地奇特的布料,好奇地拿起来一看,竟是一条蕾丝内衣,窘得连忙扔了。

“她平时的生活费是你付吗?”吴邪问白瑀。

白瑀一愣:“不是,我给她买过礼物,但是没给过钱。”

“那她的收入来源……”

白瑀迟疑着答道:“我也不确定。她说她是艺术系的学生,我一直以为钱是家里出的。我的确也从来没看见过她念书,但是我以前也没关心过这事。”

吴邪沉默了一会,问道:“她的后事,你打算怎么办呢?”

白瑀叹了口气:“这也是个难事。她是被谋杀的,我也不敢让雷子知道,因为一查难免会查到我,而我们这行的能少惹麻烦就少惹麻烦。所以我趁别人没发现,把遗体运走了。我想把她安葬了,要不然就火化了,然后告诉她家里,可是我竟然不知道她老家在哪儿。”他在房间里走了几步,低头思索着说道:“告诉你吧,我昨天回来在她房间里到处找了,没找到一张能证明她身份的证件,就连她给我的是不是真名我都不知道。”

吴邪微感惊讶。回到客厅,闷油瓶一直低着头抱着双臂靠窗站着,此时看了看吴邪,目光扫向沙发,又看了看吴邪。吴邪会意,忙问白瑀:“你发现死者的时候,她是什么样的?”

白瑀叹了口气,掏出手机说:“我也觉得事情有疑点,所以移动遗体之前,我让他们照了相片,你自己看吧。”他把照片找出来以后就立刻把手机屏幕转过去交给了吴邪,脸转向了另一边。

虽然吴邪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但是照片上的惨状仍然超过了他的想象。那女孩穿着浴袍坐在沙发上,但是白色的浴袍前襟完全被鲜血染红了,从胸口到浴袍下摆都是红的。女孩微睁着眼,因为化了妆的缘故脸色并非显得非常苍白,如果不看身上的血的话几乎让人以为还活着,所以更显诡异。吴邪觉得血量多得不可思议,不由问道:“死者的伤口……”白瑀背对着他简单地回答:“几乎是剖腹。”

太狠了,难怪白瑀认为金刚是凶手的时候要赶尽杀绝。闷油瓶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沙发,最后用疑问的眼神看着吴邪。吴邪立刻意识到了他想说什么:“但是别的地方都没有血。”白瑀也回过头来查看。不但沙发表面上只沾了非常少量的血迹,沙发前的地面上也只有一滴两滴。

闷油瓶绕着沙发走了几步,忽然伸手抓住沙发的两个坐垫,慢慢把坐垫从沙发上拉了下来。随着他这一动作,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只见坐垫下的弹簧和木头支架被拆出一个洞,用手电往里一照,里面是一滩血污。然而木架没有被完全破坏,把坐垫放上去,仍然能承重。女孩的身体很轻,放上去毫无影响。

这时候再看照片,吴邪注意到,死者浴衣的侧面也有血污。本来刀伤在正面,侧面很难沾上血,但是如果死者被侧身放倒在血泊里,这就好解释了。

白瑀骂了一声,惊讶地问:“这是怎么回事?”吴邪答道:“看来是死者被杀以后,尸体先存放在这儿。”白瑀愕然半晌,问道道:“这么说,她不是昨晚被杀的?”

吴邪想了想答道:“金刚说他进门的时候还是女孩给他开的门。(白瑀刚想说什么被吴邪制止了。)然后在他离开客厅几分钟,回来的时候女孩已经死了。我想这几分钟杀人虽然足够,但是要想清理血迹却不太可能。我想女孩一定是早就被杀死了。”

白瑀忍不住说:“可是金刚进来的时候还看见过她?那……他看见的是什么?”

吴邪无奈地说:“反正一定不是死者。”白瑀感到难以置信:“是死者的双胞胎?还是金刚眼神不好?”吴邪苦笑了一下:“难道不能是易容术吗?”

白瑀似乎很难接受:“惟妙惟肖的易容术我的确听说过,但是从未见过。你是说有个女的易容成死者的样子,把金刚骗进来,然后趁金刚不注意,把尸体从沙发里搬出来放好?”

吴邪说道:“也未必就是女人,男人要是缩骨,身材也可以装成和女人一样,再说穿着宽大的浴衣,稍微有些差异也容易隐藏。”

白瑀更不信了:“缩骨?那只是传说吧?”吴邪不禁偷偷瞄了一眼闷油瓶,敷衍道:“嗯,也对,那说不定就是一个会易容的女人干的。”

白瑀看了看沙发,又看了看闷油瓶,忍不住问:“张……张小哥,你怎么知道……”

吴邪苦笑着解释道:“小哥的确很厉害,但是他也不能事先知道尸体藏在沙发里。主要是我们发现尸体附近没有血迹,说明死者不是在昨晚那几分钟内被杀的,那就证明一定要有个存放尸体的地方,公寓不大,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

白瑀想了想,难以置信地说:“那这么说,凶手很早就把人杀了,把尸体藏在沙发里,然后易容成死者的模样。既然会易容,声音一定也可以变,她打电话把金刚叫来。金刚不注意的时候,她把门从里面锁了,然后把尸体搬出来。然后呢?她是怎么逃走的?我进来的时候这里只有金刚一人。”

吴邪想了想说:“我想凶手完全不用立刻逃走,他完全可以先藏在某处,就算你不出现与金刚大打出手,金刚发现尸体一定不会久留,他可以等你们走了再从容离开。”他们仔细检查过公寓里的窗口,布满灰尘的窗口没有最近打开过的痕迹。

白瑀沉思了一阵,说道:“你说的这种可能的确存在,但是还是不能证明凶手不是金刚。金刚也可能早先杀了人,然后昨夜把尸体从沙发里搬出来,谁知道为什么,也许是为了销毁尸体吧。虽然你说他没有动机,但是我亲眼所见的一幕,还是比你的理论容易相信。”

白瑀沉思了一阵,说道:“你说的这种可能的确存在,但是还是不能证明凶手不是金刚。金刚也可能早先杀了人,然后昨夜把尸体从沙发里搬出来,谁知道为什么,也许是为了销毁尸体吧。虽然你说他没有动机,但是我亲眼所见的一幕,还是比你的理论容易相信。”

吴邪点了点头,忽然神秘地一笑:“我知道没这么容易说服你。还有一个人我们可以问问,就是给你报信的那个老太太。她既然能及时向你报告金刚来了,说不定观察到了其他可疑的人物。”

白瑀认为这是个合理的要求,点头同意了,但是看了一眼吴邪,无奈地说:“那老太太就住在楼下,找她是没问题,但是你为什么笑得这么诡异?”

吴邪忙咳嗽一声,正色道:“我没笑,谁笑了?这是我的正常表情。”

然而他们来到三楼,敲门却没人回答。白瑀说:“老太太没在家。”

吴邪扭了扭门柄,笑着说:“你撬开看看。”

白瑀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吴邪笑道:“我们又不是真偷东西。你打开看看,我和你赌一万元,里面没住人。”

白瑀抗议道:“我有没有底线?倒斗的只偷死人的东西,撬老太太门锁,这种事我可不干。”

吴邪笑道:“我可以保证这是一间空房。”

白瑀郁闷:“那你怎么不撬?”

吴邪笑道:“我要是会撬锁早自己撬了,快点,快点。”

在吴邪的怂恿下,白瑀虽然满头黑线,但是还是发挥专业土夫子破坏机关的特长,摸出瑞士军刀,两三下就把门锁撬开了。一开门,就知道里面绝没住人。原因是这个单元根本没完成装修,地板砖都没铺,墙上没有灯具也没有油漆。他们走进去看了一下,厨房连水龙头都还没装。

白瑀十分懊恼:“她的确说她就住在楼下的!要不是住的这么近,怎么能监视谁来那女孩家?”

吴邪笑着指出他知道这里没人的原因:“地上还是水泥,我们站在外面,从门缝底下就能看出来了啊。”他顿了顿,又说:“我一开始怀疑这老太太有鬼,是因为你说你用了三十多分钟才赶到这里,然而金刚说他是一进门,没说两句话就去浴室了,然后没过几分钟出来就遇到你了。照这么说,那老太太竟然在金刚来之前就先通报了你。我一开始没说穿,是因为觉得你不会相信金刚的话。”

白瑀沉思了良久。整个事件的前前后后在他心里演示了好几遍,最后他终于说道:“现在看起来这是别人给我下的一个套。”他抬头看着吴邪:“昨天的事完全是我不对。”吴邪忙挥挥手:“在那种条件下我也会和你做出相同反应。现在问题是谁是罪魁祸首,他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虽然已经相信了吴邪的话,但是昨天还深信不疑的事竟然被全盘推翻,白瑀还处于一种恍惚的状态。他思索着说道:“谁会害我?那女孩一定是知情人,可惜她也没料到会惨遭毒手。”

吴邪提醒他:“我们可以从女孩身份着手,你是在哪儿认识她的?”

“在所罗门酒吧。”白瑀答道,然后他注意到吴邪不知所云的表情,奇怪地问道:“你不知道所罗门酒吧?开店的穆老板,城里每十家酒店就有一家是他的,但是最近也开始对古玩产生兴趣。他是外行,但是有时候我们也让他投资。所罗门酒吧就是他和我们碰面的地方。”

等到夜幕降临,吴邪带着小哥走进了所罗门酒吧。酒吧里人头攒动,轻快的音乐掩盖了喧嚣,暧昧的灯光下,体态轻盈的服务生如精灵般在酒桌间穿梭。店里装饰得富丽堂皇,四处流光溢彩,大有重现所罗门王朝辉煌的意味,然而吴邪觉得品味比起小花的夜店“清角”还是差了很多。

酒吧里人很多,又很吵闹,吴邪不自知地轻轻握了一下闷油瓶的手,似乎怕他不留神走丢了。二人坐在吧台前,吴邪点了两杯鸡尾酒。闷油瓶拿过酒单扫了一眼,就随手扔在了一边。吴邪为自己点的是“谢赫拉莎德”,是由红茶,杜松子酒和柠檬调成的,其实他挺喜欢这种多层次味道的鸡尾酒。为闷油瓶点的是“所罗门之印”,原料是威士忌,查特酒和苦艾酒,颜色是清亮的金黄色,十分喜人。

闷油瓶只抿了一口就不喝了,吴邪问怎么回事,问了半天他只闷出了两个字:“太甜。”

吴邪有些意外:“这个还甜?这已经是最不甜的了。”

又为闷油瓶点了其它的饮料和小菜,吴邪慢慢品着杯中之酒,暗中观察着酒吧里来来往往的人。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得太快了,还是受了这里气氛的影响,吴邪竟有些飘然忘我。他想要是小哥不用倒斗,我也不用查案,我们能常来这样的地方坐坐,这样的生活不是也挺好?可是这里太吵了,小哥一定不喜欢。

他偷偷瞄了一眼闷油瓶,只见后者背靠着吧台坐着,目光平静无波,和在家里没什么两样。吴邪心中崇拜之感油然而生:原来小哥不怕吵,因为他不论何时都能保持平常心。我什么时候要能有小哥这样的胸怀就好了!闷油瓶见吴邪盯着他出神,目光中流露出疑惑,轻轻敲了敲吧台让他精神集中。吴邪这才回过神来:别花痴,想看小哥回家再看,现在先抓紧查案。

吴邪拿出足够吸引人的小费放在桌上,摆出招牌笑容,拿出女孩的照片向服务生打听,不久就打听道女孩原来也是这里的服务员,但是半年前就不来上班了。吴邪暗想有门,刚要继续打探,忽然见到一行人从酒吧中间穿过,为首一个年轻女子,留着一头短发,一件紧身夹克勾勒出窈窕曲线,目光流盼,眉宇间透着英气,竟然是阿宁!

吴邪以前与阿宁合作过,知道她背景复杂,但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阿宁无意间目光扫向吧台这边,见到吴邪也露出了意外神色。但是双方都没说话,阿宁给吴邪使了个眼色,径自带人走出酒吧。她身后一人一直把她送到门口,那人六十岁左右,体态臃肿,穿着一件黑色西装,很可能就是这里老板。

阿宁走后没多久,吴邪也带着闷油瓶出了酒吧。刚出门就接到了阿宁的电话:“Super吴,没想到在这会见到你。”

吴邪也问:“阿宁,你来这干什么?”

阿宁在电话中叹了口气:“我老板非要收购一个汉白玉瓶,姓穆的放出消息说他有,但是却拼命抬价,这人真不痛快。”

吴邪一愣,忙问:“是不是这样的汉白玉瓶?”他把三叔丢失的那件明器仔细形容了一遍,阿宁大奇:“你怎么知道?”

事情的本末已经在吴邪心中明了,他忙对阿宁说:“那件明器本来是我家的东西,让姓穆的偷了。阿宁,你能不能帮我定一个计策让他人赃俱获,事后玉瓶就送你当作谢礼。”

阿宁笑道:“有那么好的事?一言为定,相比起那个穆老头我宁愿相信你。”

第四章

吴邪又给白瑀打了个电话:“少当家,我要问你一个唐突的问题,你别介意。”

白瑀应允。

吴邪问:“上个月我三叔丢失了一批明器,是不是你派人劫的?”

白瑀很惊讶:“没有,我手下还丢了东西,以为是吴家干的呢!”

吴邪心中了然,说道:“是穆老板从中捣鬼,挑起我们两家的纷争,他好能渔翁得利。不用担心,我已经做了安排,一定能拆穿他的诡计。”

给了三天时间,才用了一天就把案情查清了,吴邪不禁有些沾沾自喜。当晚他们回到了自己的侦探社,吴邪先舒服地冲了个热水澡,然后穿着条短裤溜到闷油瓶房间。他一见小哥已经躺下了,便扑到床上,先在闷油瓶项畔嗅嗅,然后笑嘻嘻地一把抱住。

闷油瓶把手臂伸到吴邪头下让他枕着,又看了看吴邪那一侧。床上明明还有那么大地方,非要粘过来。吴邪刚洗完澡,皮肤温热,指尖抚摸上去,还因为潮湿感到有一点涩。吴邪的头发也没完全干,他却故意把水往小哥脖子上蹭。

吴邪身上散发着浴液淡淡的香味,闷油瓶用搂着他的左手轻轻抚摸他柔韧的背,按摩脊椎两侧的肌肉。吴邪舒服地轻轻哼了一声,目光迷离,看来他粘过来就是为了求抚摸的,如今已经得逞。吴邪也想帮小哥按摩,但是他知道自己手劲没有小哥那么巧,在闷油瓶背上按了一阵,也似乎达不到效果,便开始摸别的地方。今天小哥穿什么裤裤?凭手感,应该是那条蓝底的小鸡内裤。

闷油瓶抱着他的手臂忽然一紧,翻身把吴邪压在身下。吴邪一愣,发现小哥胸口麒麟已经暗暗浮现。吴邪有点后悔,对着麒麟吹了两口凉气:你还能回去吗?麒麟没有合作,反而渐渐蔓延到整个前胸。闷油瓶伸出长长的手指轻轻刮了一下他的鼻梁:你这两天很淘气,我一直没罚你,但别以为我忘了。吴邪还没来得及挣扎,短裤已经被麻利地脱了下来。光溜溜的吴邪又做了几个委屈、求饶的表情,发现毫无效果以后就又笑了,仰起头迎接恋人的吻。

阿宁说到做到,过了两天,通知吴邪穆老板终于谈妥了条件,晚上在他新建的酒店成交。吴邪联系了白瑀。三个人秘密商议,阿宁先带自己人去和穆老板会面,如果条件合适,她会给吴邪他们发出信号,到时候吴邪和白瑀带人一拥而上,当面和穆老板对峙。

吴邪提醒众人,他们对杀人凶手的身份还完全不了解。这个人不仅是个冷血杀手,更精通易容术,令人防不胜防。白瑀了解穆老板底细,知道这家伙几斤几两,一时想不通他是怎样把那样的高手招入他麾下的。

他们事先侦察了酒店的地形。那是一家刚建成,还没开业的豪华酒店,占地面积很大,和附近的建筑间隔一定距离。相对偏僻的地势对吴邪他们有利,这样和穆老板发生冲突时不会惊动他人。

不知道当晚穆老板会在酒店安排多少人,反正阿宁不能带太多人以免暴露真实目的,所以吴邪和白瑀必须尽量多带人手。到时候白瑀埋伏在酒店前面,吴邪在酒店后面,得到信号后就冲进去两面夹击。

店里的伙计们听说报仇的机会到了,争先恐后地要参与这次行动。吴邪看着三叔给他留下的这几个兵,知道他们也不是打架的料,最多只能能呐喊助威。不过带上他们也不多占地方,而且这次可能能把以前被劫的明器讨回来,那些明器总要有人搬运。再说店门被砸烂的玻璃虽然换过了,但是院里的摆设还没来得及换,现在的状况基本没有顾客敢上门造访,所以留伙计在家里也没事做。

令吴邪意外的是金刚竟然也想去。这家伙这两天已经开始下地活动了,但是因为还没拆线,行走的姿势十分僵硬,远看像个大粽子。他对穆老板恨之入骨,吴邪虽然觉得他伤还没好就到处乱跑十分不智,但是也懒得劝他,他要是愿意去,可能对穆老板能起到威慑作用。

约定时间是晚上八点。七点半的时候阿宁给他发了短信,说明一切就绪。白瑀带人埋伏在酒店前面不远的地方,吴邪带人埋伏在酒店后面,双方间隔虽然远,但是因为吴邪位于一个小山坡上,彼此能互相遥望。白瑀将车灯闪了几次,表明他的方位。阿宁这时候应该已经在酒店里。吴邪用望远镜能看到酒店一楼的大厅灯火通明,但是看不到里面的人。

月光下,吴邪能感到伙计们紧张的情绪。时间分分秒秒流过,吴邪紧紧握着手机,等着阿宁的信号,虽然表面冷静,但是心里不由也有些焦急。等到八点二十,还没得到阿宁的信号,忽然,闷油瓶轻轻捏了一下吴邪的肩,伸手向白瑀的方向一指。

吴邪急忙拿起望远镜,只见白瑀竟带人下了车,十几条黑影缓缓向酒店正门移动。吴邪大愕,阿宁还没给信号啊!他急忙打白瑀的手机,但是白瑀身形完全没停顿,似乎根本察觉不到。

“他们怎么先走了?”伙计们发现情况不对,纷纷站了起来问道。吴邪也搞不清楚,打白瑀的手机又打不通,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怕酒店的人发现,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向酒店靠近。由于角度的问题,他们走到酒店近处时,就被酒店的大楼挡住了,从吴邪等人的视野中消失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白瑀到底在搞什么?吴邪大惑不解。白瑀并不像冒失的人,他不按计划行事,难道有什么别的目的?好几种可能在吴邪脑海中浮现,都被一一排除了。伙计们都眼巴巴地看着他等他做决定。正在这时,酒店大厅的灯忽然全灭了,整个楼漆黑一片,像古墓一样沉寂。

虽然这也可能是白瑀计划的一部分,但是吴邪还是觉得这是个不祥之兆。给阿宁发短信也同样没有回音。吴邪看了一眼闷油瓶。闷油瓶平静地看着他,无论吴邪怎样决定他都会支持。吴邪下了决心。白瑀没按计划行动,虽然可能对吴邪隐瞒了什么,但也可能是遭遇了不测。如果是第二种情况,吴邪不能置之不顾。

退一万步,从最自私的角度考虑,如果白瑀是故意单方面闯入酒楼的,而吴邪没敢跟上,那无异于丢尽了吴三省的脸。而如果白瑀是被动进楼的,要是遭遇了什么不测,而吴邪没有尽力相救,以后白家和吴家难免势不两立。

吴邪心意已定,他看了看闷油瓶和潘子,又扫了一眼其他伙计,说到:“我要进去看看,里面可能比原计划危险,你们要是不愿意跟来可以在这里等。”

潘子知道吴邪问的不是他,其他伙计面面相觑,过了几秒说:“小三爷,我们跟着你!”

金刚摩拳擦掌:“只要那穆老板还在里面,你们不去我也要去。”

吴邪吩咐他们提高警惕,然后带着他们缓缓走下山坡。他们翻过酒店后墙的铁门,从游泳池旁边走过。一路都很平静,就好像酒店里没人。酒店大楼的后门就对着游泳池,进了这道门里面就是酒店大厅。

走到玻璃门前,吴邪深吸了口气,伸手就要去拉铜色的门柄。闷油瓶忽然按住了他的手臂。吴邪一怔。闷油瓶抬头看了看黑压压的整个大楼,眉头似乎微微皱了皱,然后放开了吴邪的手。

吴邪轻轻拉动门柄,玻璃门出乎意料地轻松地打开了。吴邪觉得这种请君入瓮的姿态不是个好兆头。但是他没有其他选择,打起手电向楼里照了照。酒店大厅里寂然无声,灯光照过的地方,只有花坛、桌椅等物,看不到人影。闷油瓶首先侧身走了进去,吴邪紧紧跟在后面。

根据他们看过的图纸,酒店一层面积很大,大厅里有服务台和好几个供人休息闲坐的地区,两边连着好几个不同的餐厅和会议厅。四周静悄悄地听不到声音,阿宁和白瑀等人不知身在何处。

潘子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他轻轻关上了门,刚刚走开几步,忽然身后咔地一声,一道铁门从空而降,沉重地砸在地上,挡住了玻璃门。

吴邪几人骂了一声,本能地往回跑,似乎想把铁门打开。闷油瓶却没这么做,反而抄起一把椅子猛地向窗口甩了过去!没想到与此同时一道铁门从窗口也落了下来,椅子撞在下落中的铁门上摔成了好几块。接着大厅前前后后纷纷响起金属撞击的声音,所有门窗竟然都被铁门堵住了。皎洁的月光被厚重的铁门挡住,大厅里伸手不见五指。

吴邪后悔莫及,显然这个圈套完全是为他设的,他之前看到的一切都是为了把他引到这一步。他正拼命试图撬开沉重的铁门,突然黑暗中响起了一阵枪声!

第五章

那不是手枪的枪声,而是机关枪持续的枪声,令人心惊胆战。伙计们惊叫不止,吴邪急忙寻找掩体,忽然感到被人一把抱住。黑暗中他能感觉出是闷油瓶。闷油瓶一手夹着他,飞奔着扑到服务台下边,把吴邪护在里侧。

枪声中偶尔穿出家具撞翻的声音,显然其他伙计也都在东躲西藏。强烈的恐惧中吴邪不禁感到一丝困惑,是谁这么大费周章要干掉他们?他吴邪一辈子也没和任何人结过什么仇,就算有人要杀他,比这容易的办法有的是?他担心伙计们有没有人受伤,但是刚才众人都跑散了,又怕出声询问暴露了位置。

然而闷油瓶紧紧抱着他,却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令他哭笑不得的话:“虚张声势,没有真的子弹。”

吴邪有点想撞墙。闷油瓶是说枪声只是音响效果,根本没有子弹打过来。到底是谁,出于什么动机,设下这个陷阱,用铁门堵住他们的去路,然后用假的枪声吓唬他们?这个人想开鬼屋主题的游乐场,请他们免费参观?吴邪茫然望了一眼闷油瓶,后者没有表态,估计事情出现这种匪夷所思的转折,连他也始料未及。他拿出手机想对外求救,但是却发现手机没有信号,这里一定有屏蔽手机信号的装置。

吴邪正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办,天花板上忽然亮起一盏灯,紧接着大厅的一整面墙都亮了起来,原来是一个投影仪。镜头中背景是白色的,但是前景却是一个吊着的人。那个人身材肥胖,根据皮肉松弛的状态估计上了年纪,穿着一件黑色西装。他双手用一根细绳绑着吊在半空,想必绳子已经切进了皮肤。虽然他低着头,但是吴邪还是认了出来,难道是……穆老板?原来他也不是主凶,也遭了毒手。半空中忽然响起了一阵阴森的笑声:“小三爷,你果然来了。”

说话的人嗓音有点哑,但同时也有些尖锐,普通话咬字不是很准,但吴邪又听不出是哪里的口音。吴邪从服务台后面微微探出头来。那个声音又阴笑道:“我猜你一定很恨穆老板对不对?要不是他贪心想吞并你们吴家和白家的地盘,你也不会落入我手里。为了表达诚意,我先把他解决了给你出气。”

吴邪一愣,这时只见画面上的穆老板忽然抽搐了一下,然后开始剧烈挣扎。从画面底部穆老板的裤子上开始窜上了火苗,不久火焰就蔓延到他全身。穆老板肥硕的身体痛苦的扭曲着,他张大了嘴似乎在不停呼喊,只是他们听不到任何声音。

“你要干什么!”吴邪从服务台后面一跃而出,重重捶了一下桌面愤然喝到:“快停下!你和我有什么过节找我就是,和其它人没关系!”

那个声音诡笑道:“停下?没那么容易呀?我手上可没有灭火器……”穆老板身上的西服逐渐烧焦了,但也许是因为燃料分布不均匀,火焰集中在他双腿,这样下去不知多久才能烧死。他不停挣扎,但是已经虚弱得做不出什么太大的动作,肥硕的身躯像一只钟摆左右摇晃。

吴邪怒道:“快把他放下来!你有什么条件跟我说!”

那个声音似乎惋惜地说:“穆老板想害你的时候可没顾及你的性命,如今他要死了,你却同情他。”那人轻轻叹了口气:“那好吧,既然你叫我停手,恭敬不如从命。”画面上的穆老板身体突然僵了一下,然后就一动不动了。吴邪紧张地看着画面,发现他额角多了一个血洞。

吴邪愕然片刻,忍不住愤怒地质问:“你疯了吗?”他试图在黑暗中找到那个声音的来源:“你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那个声音冷笑道:“我想和你玩一个游戏。”这时投影仪的画面突然黑了一下,再打亮时,画面上换了一个房间,白瑀和他带的人站在里边。

画面刚切换的时候,白瑀的几个手下正徒劳地试图撞开房间的门。忽然,几个激光的红点出现在他们身上,他们发现以后慌乱地到处躲藏,但是红点却如影随形。那个声音冷笑着说:“小三爷,现在你可以选择,你要想安全离开这里我现在就放你出去,但是这些人就得死。相反,你要是想救他们,你就成了我下一个攻击的目标,你能不能活着离开这个酒店就全看你的运气了。”

白瑀他们似乎也能听见那个声音,此时他们都静下来不动了。如今他们的生死掌握在吴邪手里,只要吴邪说一句话,他们立刻就会死于乱枪之下。

红点刚出现的时候,白瑀飞快地在房间里奔跑,试图找到激光的死角,但是无论他在房间的哪个角落,都有红点出现在他身上。此时三个红点定在白瑀胸口,而白瑀却站在房间当中一动不动。他的表情很坦然,只是微微地摇了摇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忽然,他的一个手下冲到他身前,挡住了那三个红点。那名手下激动地对其他人说着什么,根据他的手势,似乎是要别人都过来围在白瑀身边形成人肉盾牌,这样屠杀开始的时候,只有外围的人会被打死,而白瑀在当中则会收到保护。白瑀理解了这个计划之后,反而勃然大怒,一把把那人推开了。其它的伙计又从后面贴上来,被白瑀一脚踢飞。他带来的十几人全都围成一个圈把白瑀围在当中,但是这个圈不停地领受白少当家的拳脚功夫。白瑀痛斥手下,那些人都露出害怕的表情,但是就是围着他不放。

投影仪的画面上,白瑀等人在上演这出哑剧,场面荒诞而悲哀。吴邪低声叹了口气,平静地问那个声音说:“你到底是谁。”

那个声音尖锐地笑道:“现在告诉你还太早。怎么样,小三爷,你想好了没有?”

吴邪苦笑了一下,看了看闷油瓶。闷油瓶对他微微点了点头。二人心意已明。吴邪镇定地说:“你放了白瑀,我陪你玩。”

白瑀的人果然能听到他们的对话,在这一刻全都定住了。两三秒后,白瑀的手下纷纷跪了下来。画面上能看到他们嘴动,但是听不到他们说些什么。看得出他们不知道录像机在哪里,每个人都朝着一个不同的方向跪着。只剩下白瑀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当中,露出复杂的表情。

“好,小三爷果然仗义。”那个声音阴笑着说:“那么我数到三,游戏就开始了,你可要快跑哟,因为你可想不到我要用什么方法杀你。一!……”

吴邪不等他数完,对躲在大厅各处的潘子等人喊了一句:“你们都找地方藏好!”然后就开始和闷油瓶一起在黑暗中狂奔。

闷油瓶紧紧拉着他的手,前方出现障碍物的时候就会拉着他避开。吴邪需要打手电,而闷油瓶却不用,仅靠投影仪的灯光他就能在大厅里通行无阻。酒店的大厅连着好几个其他的房间,他们就不信所有房间都封锁得固若金汤,希望能在某处找到突破口。虽然黑金古刀无坚不摧,闷油瓶凭蛮力早晚可能也能破坏封锁门窗的铁门,但是那需要太长时间,肯定会成为活靶。

两人寻找出路的时候闷油瓶偶然会在墙上发现监控他们的摄像头,一连破坏了好几个。两人不停奔跑,每经过一面墙,吴邪负责检查有没有突破口,闷油瓶负责破坏摄像头,他们在同一个位置停留时间不超过两秒。忙碌中吴邪偶尔能看到闷油瓶的侧脸。闷油瓶像平时一样镇定,动作很快但是有条不紊。吴邪觉得自己也不怎么紧张。反正和小哥在一起,活着一起出去,大不了就死在一起。如果这就是他们故事的结局,他也没什么遗憾。

很快他们穿过了大厅,跑进了一个相连的房间。根据布局,着大概是一个会议厅。吴邪手电的灯光下,这个房间的窗户也被铁板封锁了。闷油瓶四处看了一下,忽然从一棵盆栽后拉出了一个隐藏的摄像头,扔在地上踩碎。他贴着吴邪耳边轻声说道:“看着门口,他现在看不见我们。”然后他纵身一跃,踩着窗框竟然跳到天花板上,左手用匕首插进墙壁固定身体,右手卸掉了天花板上的通风口。

有门!吴邪心头一喜。正在这时,大厅的方向忽然传来一声惨叫:“啊!救命啊!救我!”半空中又响起了那个阴冷的声音:“哑巴张,你弄瞎了我的眼睛,捉迷藏就不好玩了,不如我们换个玩法,你来捉我好不好?你可要快点,不然小三爷的手下就要被我杀光了。”

吴邪心一沉。凶手果然不会让他们这么轻易离开。闷油瓶很可能已经找到了出路,但是他们要是这么一走,剩下的人恐怕难逃毒手。闷油瓶无声地从墙上翻了下来,拉住吴邪的手向出声的方向跑去。他们的想法是一样的。不知道凶手在这个酒店里布下了什么机关,暗箭难防,但是只要敌人肯正面交锋他们就有一线生机。

万没想到,他们刚从会议厅跑出来,大厅里就传出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吴邪和闷油瓶不由收住了脚步,等到尘埃落定,只见大厅的墙上出现了一个大洞,月光从外面撒了进来。好几个武装的人打着手电举枪从洞口钻了进来,他们身后,月光下出现了一个窈窕的身影,举着扩音机说:“吴邪,我是阿宁,你在什么方位?”

吴邪万没想到阿宁会以这种方式出现。这姑娘可是什么也不怵,在城市里弄出这么大的爆炸,大大违反土夫子低调的作风。可是她的出现仍然让他喜出望外。阿宁的人在废墟中找到了晕倒小哨子。阿宁的队医检查了一下,告诉吴邪应无大碍。这小子真是命大,阿宁爆破的地方,刚好离他非常近,他刚才被凶手劫持,要不是发生爆炸中断了凶手的动作,他恐怕难逃毒手。同时,要是他离爆破再近一点,估计就炸死了。

而现在那个凶手却不知去向。爆炸发生后,由于大厅方向漆黑一片,而他们的注意力又被阿宁吸引了,竟让凶手趁乱逃走了。

“阿宁!”吴邪连忙迎上去:“到底怎么回事?”

阿宁面色阴沉:“别提了,我刚要出发的时候,忽然被别的事拖住了,联系你又联系不上。我好容易脱身,赶到这里发现整个酒店都封锁了,知道事情不妙。”

吴邪感激地说:“你来的真及时,要不是你,我们不知道会怎么样。”

阿宁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谢我,我也是为了自己。别人知道我和你一起行动,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别人还不得以为是我陷害你,等你叔回来我还有好日子过吗。带上你的人快走!不然动作再慢的雷子也要来了。”

这时潘子、金刚和其它的伙计都从各自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吴邪见他们都安然无恙,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还得把白瑀的人放出来!”吴邪说。

潘子招呼其它伙计说:“都去帮忙找人!”

一楼刚才吴邪差不多都跑遍了,剩下的房间都是开放的,白瑀不应该在一楼,于是潘子带人跑上了楼梯。不久白瑀一行人沿着旋转楼梯走了下来。白瑀见了吴邪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遗憾的是凶手不知所踪。吴邪还想在当地再找找线索,但是白瑀告诉他没时间了,阿宁姑娘手笔太大,再等两分钟他们就只能在号子里思考人生了。

“那监控录像呢?”吴邪忙问。

阿宁说他们找到了凶手的操控室,所有录像都已经被抹掉了,为了保险起见,阿宁的人连设备都销毁了,所以不必担心他们的录像会落在雷子手里。于是众人作鸟兽散,迅速逃离酒店再去约好的地点集合。车子在路上飞驰的时候,吴邪忍不住从后窗回望酒店,穆老板的尸体还在里面。豪华酒店开业前夕,酒店老板离奇烧死,明天的头条新闻一定很精彩。

第六章

三组人最终到了白瑀的店集合。阿宁是一个人开车来的,先让手下回去了。吴邪到的时候,白瑀的人三三两两散布在客厅里,几瓶茅台在他们手中传递,酒香满屋。

吴邪就座后,首先说:“我们首先要谢谢阿宁,要不是她及时相救,我们估计还被困在那酒店里。”

小哨子上去利索地跪下给阿宁磕了个头:“谢谢宁姑奶奶救命之恩。”

阿宁吓了一跳,笑着挥挥手:“你少来这套,听的我都觉得我老了。”她对吴邪和白瑀说:“不知道幕后黑手是谁,他想害你们却利用我,被人当枪使的感觉可不太好。不管凶手是谁,从此我阿宁也和他不共戴天!”说罢仰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这是出了凶杀案以后金刚第一次和白瑀同处一室,金刚按照吴邪的教导,举杯来到白瑀面前说:“少当家,以前金刚多有得罪,希望您不咎过往,金刚敬您一杯!”

白瑀连忙起身说道:“上次的误会也是有我失察的地方,你不用放在心上。”他吩咐手下说:“昨天人送来的伤药在哪儿,别忘了给金刚带上一份。”

等到气氛融洽了,吴邪带头说:“我们每一步都被对手牵着鼻子,我希望大家都说一下今晚的经历,好弄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纷纷点头。阿宁首先说:“七点半我给你们发短信告诉你们一切就绪,但是七点三十五分我收到消息有件急事非我立刻去处理。这件事实在等不得,我知道肯定赶不上八点的约定了,于是又给你们发了短信,但是我在的地方,不知为什么没有手机信号。”

阿宁继续说:“我的时间很紧,没办法不停地联系你们,因为我考虑你们得不到我的消息不会擅自闯入酒店,于是决定先把手上的事解决了再和你们联系。但是事情结束我还是和你们联系不上,这才带人赶往酒店。”

白瑀忍不住说:“可是我收到了你让我进酒店的信号。”

阿宁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白瑀拿出手机,果然上面有阿宁的短信,在八点二十分,让他冲进酒店。阿宁接过手机看了看,说道:“这不是我的电话号码。”联系人的名字是阿宁,但是电话号码却不是阿宁的。

“这怎么可能?”白瑀惊讶地看了一眼吴邪:“电话号码是吴邪给我的。”

吴邪看了一下那个假的号码,发现和阿宁的手机号没有一个是相同的,说道:“这两个号码完全不同,不可能是我们自己搞错,只有一种可能。在白瑀没注意的时候,有人动了你的手机,把你存的阿宁的电话号码改成他自己的,这样他就可以冒充阿宁给你发短信。”

原来是这样。白瑀苦笑了一下:“我根据这个假号码提供的消息,一直来到二楼的一个房间,然后就被锁了在了里面。后面的你们全知道了。”

阿宁思索着说:“凶手既然能偷白瑀的手机,为什么不偷吴邪的手机?吴邪手机上我的号码还是对的。”

吴邪摇摇头猜测道:“可能他知道我有你手机号码时间比较长,有可能能记住正确号码,怕混不过去。”

阿宁苦笑道:“他要是再厉害些,可以克隆我的手机,那样你们都无法分辨是我还是他了。”

吴邪也不禁苦笑,对阿宁说:“凶手设计好了一切,他唯一没想到的是你会炸楼。估计他认为就算你来救我们,那么他把酒店封锁的那么严密,我们出不来你也进不去,你得不到我们的消息在外面转悠一会就会放弃了。他没料到你会用炸药。”

阿宁手托香腮,扬扬眉毛一笑。

吴邪笑道:“看见没有,你们以后得罪谁都别得罪宁姑奶奶。”

阿宁笑着捡起桌上的花生壳丢吴邪。

吴邪笑了一会,然后正色对自己的手下说:“阿宁和白少当家都没和凶手正面交接,而只有我们这组人和凶手直接接触过。我们一进到酒店里,枪声一响我就和你们分散了。现在我要你们每个人告诉我你们在酒店里的准确位置,你们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再微小的细节也不要放过,因为你们很有可能在黑暗中察觉到了凶手的行踪。”小哨子立刻举手要先说,但吴邪却用手势制止了他,说道:“潘子先说。”

潘子仔细想了想,有点惭愧地说:“恐怕我是真没看到凶手。枪声一响,我本能的反应就是找掩体,我一看旋转楼梯下面是空着的,几步跑进去就没再出来。然后,我只是听到枪声,还有一些人在黑暗里移动的声音,不过那些脚步声显得很慌乱,我觉得那都是你们的声音。”吴邪点了点头,安慰地拍了拍他肩膀。

第二个发言的是小陶子,他说道:“我听到枪响也是想找地方藏,离我们最近的是一个雕像,雕像底下是空的,我们都往那下面挤,结果金刚进去了,他块头太大,我们都挤不下,于是我跑了出来,看见一张桌子,勉强藏在下面。我在桌子下面至少听到两个人从桌子前跑过去了,可是我太害怕了没听出是谁。”

吴邪忽然抓住他的手腕问:“你的手怎么了?”

小陶子的左手两指无法伸直,他愣了一下说道:“这个伤是小时候落下的。”

金刚的叙述最为简单,他一头扎进雕像下就没出来。吴邪摸了摸他身上包扎伤口的纱布,问他伤口有没有事。小李子、杨师傅也没什么好说的,他们都尽快找地方藏了起来。小哨子最倒霉,合适的掩体都被别人占了,他从酒店后门几乎一直跑到前门,才找到了一个可以藏身的茶几。他正藏着好好好的,却突然被人抓着脚跟从茶几下拖了出来,用刀架在脖子上。

“你对那个人有什么印象?”吴邪问。

小哨子怔怔地说:“就是他力气特别大。我没看到他的脸。说实话,那时候我光顾着害怕了,几乎什么都没想。”

吴邪坐在他对面,微微点了点头,静了一下忽然说:“没关系,我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了。”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他。吴邪平静地说道:“你们可能不知道,小哥告诉我,只要枪声不响的时候,在黑暗中他能听到你们的呼吸和心跳。虽然他分不出谁是谁,但是他能知道我们周围有多少人。”

所有人都用惊奇的目光看着闷油瓶。

吴邪继续说:“枪声一响,我和小哥就躲到了服务台下面。我们看不到你们,但是小哥听出,当时除我俩之外大厅里还有五个人。跟我一起来的,是潘子、金刚、小哨子、小陶子、小李子、杨师傅六个人,这时候却少了一个。当时小哥以为这个人跑到大厅以外他听不到的地方了,这个人不在近处找掩体,冒着枪火居然跑了那么远,这让小哥有点奇怪。而爆炸发生之后,你们六个居然全都从大厅各处跑出来了,而你们刚才也说你们各自藏在大厅某处,这只能说明一件事——你们六人当中,有人就是凶手。”

此言一出,房间里响起一片低呼。小陶子几个面面相觑,虽然吴邪显得很有把握,但是他们却不敢相信凶手在他们几个当中。他们共事多年,彼此都很了解,谁都不可能是凶手。会不会小三爷弄错了?

吴邪淡淡说道:“凶手跟我们一起进来的,但是他用子弹的声音迫使我们分开躲藏。他趁机离开了大厅,去操控室监视我们的动作,控制火焰和枪杀死穆老板等等。临走时我们发现了,他的操控室在二楼。凶手劫持小哨子的时候又回到了一楼大厅。”

吴邪说到这里,忽然拿出几个小塑胶袋,每个里面都装有一根细长纸片,还有一个长方形的塑料盒。他说:“这是一个测试炸药的试剂盒。你们在机场可能见过保安人员用试纸擦你的手,那是试验你有没有接触过炸药或毒品,他们的试验之一就是这种化学反应。我刚才跟你们说话的时候,偷偷用试纸在你们身上取了样品。”众人这才意识到,果然,吴邪有意无意地碰了碰每一个人。

“爆炸就发生在小哨子旁边,他身上一定有炸药的残留物。这是小哨子的样品。”吴邪说着挑出一根试纸,放进塑料盒相应的凹陷里,在上面滴上试剂。所有人都忍不住围上来看。几秒钟后,盒子一旁显示结果的窗口从白色变成了蓝色。

他换了一根试纸,对着余下几人说:“根据你们的叙述,你们每个都藏在离爆炸地点比较远的地方,又在掩体下面,所以你们身上不应该有炸药的残留物。只有一个人身上会有残留物,那就是凶手,因为爆炸的时候他和小哨子在同一位置。”说完这句话,他忽然目光直直地看着潘子。

“潘子”冷笑着和吴邪对视了两秒,忽然一跃而起,转身就逃。这时候再看他的身型,和潘子平时完全不同。闷油瓶早已做好准备截住了他的去路。吴邪狂怒地大喊:“你不是潘子,真的潘子在哪?”

假潘子狡猾地在酒桌间穿梭,因为人多的地方黑金古刀不好施展。尽管如此,闷油瓶踏着酒桌两步就跃到了他身前,两团人影迅速拆了几招,速度快得吴邪都看不清楚。旁人纷纷向两侧逃开。忽然,假潘子不知做了什么,闷油瓶侧身钳住他的手腕,然后吴邪似乎听见了令人心寒的“咔”地一声,假潘子发出一声惨叫,猛地跳出圈外,左手无力地垂在身侧。

假潘子怨毒地看了闷油瓶一眼,后者古刀在手,目光凌厉。忽然,假潘子冲吴邪方向一扬手。闷油瓶急忙斜刺里跳过来,宝刀飞旋,半空中火花乱溅,“叮叮“两声,两支钢镖被古刀砸开,打在墙壁上没入寸许。

假潘子趁这机会跳窗而逃。闷油瓶急忙追了上去。等到别人赶到门外时,两个人早不见了。

过了一会,闷油瓶一个人提刀回来了。吴邪急忙迎上去,闷油瓶对他摇了摇头。

吴邪知道是失了先机,没追上,轻声问道:“小哥,你没事吗?”闷油瓶安慰地对他点了点头。

小哥安慰他,吴邪这才露出难过的表情。他扶着墙无力地坐下。真的潘子在什么地方?他……还活着吗?

其实在穆老板的酒店里他就对假潘子产生了怀疑,但当时他还没理由认为他是假冒的。他们被关在酒店大厅里,黑暗中响起枪声,所有人四散而逃,那时吴邪下意识等着潘子出声问他是否安全。潘子一直是这样的,把保护他当作头等重要的事,哪怕暴露自己位置也要知道吴邪是不是安好。他没听见潘子的声音,第一反应是潘子会不会受伤了,但是闷油瓶又告诉他没有真的子弹,吴邪当时隐约觉得奇怪,但是没时间多想。

爆炸发生后,潘子主动带人上楼寻找白瑀的人。那时候小哨子还晕着,潘子连看都没看一眼,就急着上楼,事后二楼操控室里的录像就被抹消了。还有,凶手似乎料定了他们的一举一动,事先设好埋伏,而三叔店里,只有潘子有资格和他商量计划。

吴邪心痛如绞,他对潘子那么熟悉,他怎么能让这个冒牌货在身边潜伏那么久?要不是小哥需要冲过来替他挡开那两镖,就不会让冒牌货逃走了。要不是他这么没用……潘子也许还在!

白瑀和阿宁同情地看着他,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们知道吴邪是个重情意的人。吴邪垂着头坐在那里,虽然尽量在别人面前保持镇静,但是却难以掩饰目光中的伤痛和自责。

闷油瓶捏了捏他肩膀,轻声说:“我们会找到他的。”吴邪不知道这是不是小哥安慰他的话,却听闷油瓶微微抬高了声音说:“那个人告诉我,要想找到潘子,在‘聚仙谷’见面。”

闷油瓶说话,十句有九句是只对吴邪说的,一般是无视其他人存在,并且让在场的人明确感觉到他们被排除在外,时间长了众人都习惯了。可是这句话他却是对全场说的,意思是想听他们的意见,其他人不由感到有些受宠若惊。

聚仙谷?吴邪茫然看着闷油瓶。这个地名有些熟悉,但是他却不知道具体在哪儿。阿宁也是一脸迷茫。白瑀难以置信地问道:“聚仙谷?那是个神话传说啊。”

原来中国有好几个聚仙谷,可是在倒斗界著称的只有一个。相传某朝重臣死后,送葬的队伍载着灵柩和陪葬品驶往陵墓。没想到他们走到一个山谷,忽然出现了很多神鸟、神兽,然后神仙也出现了,当场度化了所有人,包括死者也死而复生,所有人当场列入仙籍,而千百年后所有的陪葬品都留在山谷里等待后人发掘。

吴邪这才想起他小时候也听说过这个故事。这显然是神话,可能寄托了盗墓贼的美好愿望,传说里并没提到具体的年代和地点,即使想深究也无从考据。所以凶手留下的话令人无法理解。在聚仙谷见面?他不如说在凌霄宝殿见面,吴邪他们照样去不了。闷油瓶本希望聚仙谷这个词对别人会有不同的意义,但是看来所有人都只知道传说中的聚仙谷,于事无补。